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真巧你也是书穿总裁》 001 为沈霄爸爸打call！！！ FancyArt，全球最大的网络画作交易平台，是每一个新生代网络画家——尤其是具有社会恐惧症的画家——最为钟爱的网站。无数的画家蜂拥而入，在这个网站上创建了自己的账号。他们在这里发表画作，贩售画作，拍卖画作，甚至直播作画，粉丝们天天看着这些神仙画家勾勒着奇幻的世界，再看看自己在草稿纸上挥就的涂鸦——不说了，吃柠檬去。 这些大触们随便一根触手，都能碾压他们这些不会画画的小废柴。看人家的画作，那就是：我有这样的画笔，我有这样的画布，我有这样的板子……大触有的工具我都有，唯独那双手，我没有。 直播作画的弹幕里也天天在刷：散了吧。123。要手的。 即便如此，粉丝们还是疯狂迷恋着自己心爱的画家们，只要画家发表了画作，基本上定价售卖的全部都会被以最快的速度一抢而空。没有定价的，则自动挂到拍卖行去，让粉丝叫价。 只要人气不太糟糕的画家，也总能将作品拍出去。 但这个网站最大的好处，不仅仅是让网络画家们有了栖身之所，更重要的是，它对抄袭盗图的打击力度是相当大的。只要有画家被举报或者被查出抄袭盗图，一经查实，立刻永久封号，再不允许其进入网站。 。且还会将抄袭盗图的画家挂到公告板上，让他们光着屁股上墙头——露一次大脸！ 画家们都经过实名认证，所以这一招可算是够狠。 许多原创画家感到了非常安心，对抄袭盗图的打击就是对他们原创画家利益的维护。别的网站要维权太难，可FancyArt的办事效率相当高，且从不和稀泥，管你名气多高，只要你实锤抄袭盗图，就锤到你妈都不认得！！！ 这种誓死维护原创画家的态度，在如今乌烟瘴气的网络世界里简直是一股清流……于是画家们更加对FancyArt死心塌地，扬言这辈子就窝在这里，老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 谁也别想赶他们走！ 沈霄爸爸万岁！！！！！！ ※ 叩叩叩。 FancyArt的总裁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进来。” 沈霄坐在电脑桌后面。楚北落双眼直直盯着屏幕，没有抬头看进来的人。 秘书单薇子快步走了进来：“沈总，您午饭还没吃。” 伴随着平静的话语，一个精致的饭盒被推到沈霄面前：“这是我今早做多了的，您赏脸吃点儿？” “我不饿。”沈霄的眼睛并没有离开电脑屏幕：“不过谢谢你。” 单薇子望着沈霄，叹了口气：“沈总，就算要拯救世界，也得先吃饭呐……” “我看完这几张画，马上。”沈霄挥挥手：“你先出去吧，饭留在这儿，我待会儿就吃。” 虽然知道沈霄肯定不是“待会儿”就吃，但单薇子也无可奈何，就算跟沈霄耳提面命一定要吃饭，沈霄肯定也不会乖乖听话的。…。 算了，半小时之后再进来拿饭盒去热吧。 单薇子安静地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带上。她的动作非常轻——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此时的沈霄正全神贯注地望着电脑屏幕，就算她重重地将门摔上，估计沈霄也是听不见的。 沈霄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FancyArt网站上的某个画家首页，这个画家是个欧洲人，他的作品充满了欧洲风格的怪诞诡谲，有炸毛的动物、眼睛突出的老人怪物、有举着剑的小男孩，也有披着布满了眼睛的披风的女孩。 沈霄认真地审视这个画家的作品，他的首页有上百张画作，沈霄无一遗漏地将他的首页从头刷到尾，直至页面底下显示“没有新的作品”，放在鼠标滚轮上的手指才停止滑动。 沈霄盯着页面中的某一幅作品，沉默了许久。 接着，屏幕上的箭头移到那个画家的私信按钮上，k。 沈霄打开了画家的私信，开始在里面熟练地输入—— “Hi Dear，（你好。123。朋友） Before I start， I want you to know a littbout me……（在我开始之前，我希望你能对我有一点了解）” 沈霄打字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打满了一整页。 “……There are also lots of uer ses in your art works. Ill never fet the feeling when I see a young boy choking uer， a stream of smoke fting from the girl o side of him， and the smoke is twining over his neck.（你的作品中有大量的水底画面。 。我永远忘不了当我看到一个年轻男孩在水底窒息、他左侧的女孩身上散发出条状的烟雾缠住了他的脖子时的感受）” 打着打着，沈霄停下了手。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冰凉的宝石耳环划过她白皙的手腕，顺着耳后的轨迹，她轻轻摩挲着自己颈部的动脉。 这样说会不会太直白了呢……这样会吓到他吗？ 她喃喃自语，刚输入的文字被删掉了几个单词，随即她又重新将删除的单词打了上去。 现在没有时间跟对方慢慢聊天沟通感情，她必须尽快知道对方是否遭受了她所认为的侵害。 于是她抿抿唇，手指继续在键盘上飞舞。 “Even in those hy art works， when you doing young boys pying on boat， sailing faraway。楚北落 I t feel hiness. The art work is too symmetrid when small to fight against some old monsters， their sword were not even pointing at their enemies.（即便在那些开心的作品里，当你画了一群小男孩在船上远航，我也并不能感受到快乐。这作品实在太对称了。以及当你作品中的人物尝试对抗那些老怪物的时候，他们的剑尖甚至不敢指向他们的敌人）” 沈霄越打越快，字母一个接一个迅速跃上屏幕，让人的双眼应接不暇：“Im saying this without meaning to offend you. I’m worried that you might have been [Bi——] by one of your male， elder family member when you were sti little boy.（我这么说并不是想冒犯你，你也许曾经被家族里的某个男性长辈[消音]了）”。 002 蝙蝠侠的管家也没你能干 当单薇子重新走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沈霄已经将私信发送出去。 看着单薇子进来，沈霄微微一笑：“薇子，帮我把饭热一下呗？” 单薇子看着沈霄美艳的脸庞上写满了讨好与谄媚，再摸摸手中凉透了的饭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沈霄，如果我们不是老同学，我真的很想不管你死活。” “薇子最好了~” “滚开。” 单薇子白了她一眼：“我警告你，可别再用你那张比我还漂亮的脸冲我撒娇，我真的很有抓花它的冲动。” 沈霄故意撅起嘴：“你好凶哦……” “而大家还总叫你沈霄爸爸。”单薇子捏住沈霄的下巴，拧着她的脸左右转动：“怎么看。123。你这张脸都不像爸爸。” “这就是从来不露脸的好处了。就算知道我是个女人，他们也能心安理得地叫我爸爸。” “是，沈霄爸爸，我现在就去给你热饭，好喂饱你这个从来不按时吃饭的巨婴。” “竟然叫人家巨婴，人家好伤心……”沈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演技太差，回炉重练。”单薇子端着饭盒走到总裁办公室配套的小厨房里，打开微波炉，将饭盒放进去：“今天下午在百丽大酒店召开云安全联盟峰会，你记得提前准备。” “不去。”沈霄将脸侧放在桌面上：“那种会议超~级无聊的。” “不去也得去。”单薇子媚目一扫。 。冻若冰霜：“你总是不露面，这样对企业形象非常不好。” “Like I care.（说得好像我会在意似的）”沈霄不屑地抽了抽鼻子。 “沈霄！”单薇子无奈了：“作为FancyArt的总裁，你总要出席一些会议的。” “我们网站有三千多万个职业画家，里面有一大半都是社恐症患者。”沈霄伸了个懒腰：“我作为FancyArt的头儿，怎么能不以身作则？” 单薇子双手叉腰：“真不去？” “不去。” “……算了。”单薇子叹了一声：“那就还是让慕白去吧。” “对对对！让秋慕白那家伙多去几次。楚北落他不是总叫唤着找不到女朋友么，这种会议上出席的都是高质量的妹子哦！他一定能找到满意的。” “他没比你好到哪里去！”单薇子抬头望天，无语凝噎：“他也是个社恐……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沈霄笑嘻嘻的：“他比我好多了，起码他还愿意出去走动。” “闭嘴，你一说话我就烦。” 单薇子暴躁地将饭盒扔到沈霄怀里：“敢剩饭我就撕了你！” “我保证连碗底都舔干净！” ※ 吃完单薇子的爱心便当，沈霄又鼓足精神投入工作。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待她抬起头来看向窗外时，窗外早已夜幕低垂。 办公室里的灯光惨白而刺眼，沈霄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活动僵硬的筋骨。…。 正掰着自己的三头肌，单薇子又敲门进来了。 “沈总，今天要提前下班了？”单薇子脸上挂着过分夸张的笑容。 沈霄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此时已是八点多了。 “哈哈，很好笑。”沈霄不带笑意地说道：“薇子，你越来越像阿尔弗雷德了。” “谁是阿尔弗雷德？” “蝙蝠侠的管家。” “您的意思是。123。”单薇子惊喜捧脸：“我像他那么能干？” “你像他一样喜欢讽刺自己的主子。” 单薇子的脸拉了下来。 “赶紧滚。”单薇子像赶苍蝇似的朝沈霄挥手：“多亏了你。 。我每天晚上都要加班。今天你就放过我吧，不要再逼我熬夜了。” “我喜欢留下来。楚北落不强求你也跟我一样啊。你随时都可以六点钟一到就下班的。” “我不是总裁，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秘书，我不具备比上司先走的权力。”单薇子开始收拾沈霄桌面上的文件和文具：“好啦快走吧，你晚饭都没吃，赶紧去吃点儿东西，别饿坏了。” “我就知道，”沈霄突然跑过去搂了单薇子一下，接着大笑跑开：“你也像阿尔弗雷德一样，很关心自己的主子~~~” “……笨蛋。” 望着沈霄欢快远去的背影，单薇子无奈地笑了。 。 003 沈霄你的夜生活也太……了吧 沈霄的专车是一辆玛莎拉蒂，Quattroporte总裁系列，市场价140万。 这辆车没少被秋慕白取笑，称其为“最给总裁丢脸”的“经济适用型”轿车。而沈霄也因为这辆车，被秋慕白列在“最掉价总裁”名单上的头一位。 秋慕白心高气傲，他认为没有上千万的跑车当座驾，你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你是个总裁。 但沈霄对此的态度只有两个字：呵呵。 车子不过是个代步工具，坐着舒服，开着舒心，便已足够。至于车子的价钱根本不重要。 曾经创下一夜收益两千亿的牛云爸爸，人家就算开着一辆电动车，也有无数人追在他后面喊“爸爸”。 沈霄开了一辆一百多万的车子。123。也许在其他总裁眼里这车子不够牌面，不够气派，但对于坐在车子里的沈霄，一旦她出现，其他总裁还是要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爸爸——啊不对，是沈总。 所以车子的价值真的没那么重要。 沈霄固执地如此认为。 再说，太招眼的车子，不利于沈霄开展她的夜生活。 —— 沈霄将车子驶入一栋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然后通过专用电梯，直达了写字楼的25层。 这个层数不算最高，但也不算太低。 。既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又不会让人觉得高处不胜寒。 电梯打开后，正对着电梯门的便是一面LOGO墙，设计得时尚大气的LOGO墙上赫然是“沈霄问题青少年咨询中心”。 一迈出电梯，沈霄还没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拉起来，就有一个人影飞快走到沈霄面前：“沈老师，您可算来啦！” “嗯？”沈霄抬起头：“怎么，又有棘手的客户？” “来这里的客户哪个不棘手？”沈霄的助手萧廷咧嘴一笑，脸嫩得仿佛刚大学毕业的男孩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沈老师，我真的招架不住，还得靠您……” “行，我先去看看。” 沈霄将搭在臂弯里的大衣塞进萧廷怀里。楚北落自己径自走入了沈霄问题青少年咨询中心。 这个咨询中心看着门面不大，实则里头大有洞天。一进去就是前台，平日里都是萧廷站在这个位置招待客户。再往里走就是一间间小会客室，每个房间可以容纳四至五人坐得宽敞舒适，却不会过于空旷。地板铺了色泽柔和的地毯，家具和墙面装饰采用一致的原木色，相当温馨，使人在其中不自觉便会放松身体。 萧廷快走两步，站到第2会客室门边，手窝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房间里的人。 沈霄透过玻璃，一下子与坐在正对门口位置的客户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穿着得体，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平日里习惯了颐指气使的成功人士。 沈霄不由得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 一旁的萧廷听见这从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当即苦笑连连：“沈老师，现在您知道了吧，真的不是我不用心，实在是……”…。 “没事，这不怪你。这种客户确实不是你这种娃娃脸镇得住的。”沈霄拍了拍萧廷的肩膀，笑道：“你去给我倒杯喝的来，我渴死了。” “行！那还是给您做上次那种蜂蜜红茶好吗？您上次说那个很好喝。” “令堂的秘方，让人回味无穷。” 打发走萧廷，沈霄推开玻璃门，走进第2会客室。 ※ 坐在会客室里的周平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对于“沈霄问题青少年咨询中心”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和沈霄接触过，只在家长圈子里偶尔听说沈霄是个相当有水平的老师，多难办的问题少年到了沈老师那里，都会变成乖乖孩子。 于是周平便拽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过来了。 当沈霄走进来的时候。123。周平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个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的美女，在墨绿色丝绸衬衣的烘托下，越发白得让人睁不开眼。 这就是周平对沈霄的第一印象：白，真白，超级白。 接着他才注意到沈霄的容貌。 周平思索了许久，他想用更丰富的词汇来形容沈霄的容貌，可他无论如何思考，脑子里始终只有四个字：眉眼如画。 沈霄的容颜既不是妩媚，也不是清秀。她是恰到好处的淡雅，可那双眼眸，却点亮了她整张脸，让人一对上她的双眸，就再也移不开眼神了。 沈霄走到周平面前时。 。周平才察觉沈霄很高，保守估计有一米七五，且那双腿…… 这是一个活着的人间腿精吗？ 这么修长的腿，光腿长怕不是都有一米二了。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质，这样的身材，当秘密天使都绰绰有余，可沈霄竟然只是一个问题青少年咨询中心的老师！ 周平感到有些局促。 即便是他这样的成功人士，身边从来不缺乏莺莺燕燕，可是像沈霄这种等级的美女，平日里还是很罕见的。 男人见到美女总会局促拘谨一些，这很正常。 但很快，周平心中便由局促转为了怀疑。 这样的美女，真的是个正经老师吗？ 她去干些什么不好。楚北落为何非得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她这样的条件，当个模特，当个情妇，当个偶像明星，来钱都比现在这样快多了吧？ 这样的想法不过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很快沈霄便在桌前坐下了。 她隔着桌子，对周平点了点头，微笑道：“您好，我是沈霄。请问您贵姓，如何称呼？” “啊我，我叫周平。”被沈霄落落大方的态度压住，周平不由自主地结巴了起来的，他不由得为此而懊恼了一秒钟。 “周先生，您好。”沈霄打完招呼，便将视线转向一直坐在周平身旁不做声的男孩：“那这位同学呢？可以跟老师介绍一下你的名字吗？” 男孩抬起头看了沈霄一眼，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显然是没料到咨询中心的老师竟然如此年轻貌美，气质不凡。 他很快把头垂下去：“我叫周宇。” “说话大声一点！没吃饭吗！？”周平对儿子嗫嗫嚅嚅扭扭捏捏的态度甚为不喜，当即挥手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 004 我在说话，你闭嘴 周宇被拍得往前栽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又恢复了沉默。 沈霄冷眼看着这父亲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拍了儿子一巴掌，并没有出言阻止。 周平看向沈霄，见沈霄面无表情，他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来。 “沈老师，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把他教好的。这小兔崽子才初中，却整天游手好闲，不爱上学。总逃课！啊，学校老师天天给我打电话，说周宇又没来上课啦！周宇又逃课啦！我把他抓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这熊孩子就是死性不改！我是没办法了，沈老师，就看您是否有什么神通手段，可以把他纠正过来。” 周平越说越气，转头看向儿子弓着背缩成一团。123。气不打一处来：“坐直喽！这驼背的像什么样子！” 说罢，又是重重一巴掌拍在儿子弓起的背上，声音清脆响亮，还有共振回响。 儿子像一台老旧的机器，父亲打一巴掌，他就稍微动一动，勉强将背脊扳直了一些。 但沈霄看得出来，在周平眼中，这样的坐姿还远远达不到他的理想标准。 眼看周平就要当着她的面跟儿子的坐姿死磕，这样下去一个小时都打不住。于是沈霄只好开口叫停：“周先生，您先消消火，冷静一下。” 周平再度如梦初醒地收回手。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让沈老师见笑了。这熊玩意儿就是得揍，不然他不听话。” 沈霄没说什么。 萧廷正好在此时走进来，他端着托盘，托盘上有两杯香气四溢的热饮。 “沈老师，您要的红茶。” 沈霄这才露出笑容，她指了指自己和周宇，道：“我一杯，周宇一杯，周先生没有份。” “好的，沈老师。” 在周平惊愕的眼神中，萧廷将香甜的红茶分别放在沈霄和周宇面前，接着退了出去。 沈霄将红茶往周宇面前推了推：“来，小宇，尝尝看，这是我们的秘方，特别好喝。” 周宇茫然地抬起头，他不太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沈霄的眼神和动作都让他觉得自己无法推拒。楚北落他默默地拿起了眼前的杯子。 “Cheers.”沈霄趁他拿起杯子，故意跟他碰了碰杯。 周宇和沈霄碰了杯后，他抬头看向沈霄，却见沈霄冲他眨了眨左眼，使了个眼色。 如此鲜活的老师让周宇死寂的心重新跳动了起来，而且沈霄刚才说这饮料只有她和自己的份儿，没有他爸的，这让周宇感到内心有点小激动：竟然有大人当着他爸的面，将自己拉到了她的阵营里，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以往大人们只会冷眼旁观，不管他爸怎么打他，都没有人站出来维护他。 曾经是有人的，不过那个人跟他爸离婚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一想到刚才沈霄说“周先生没有份”的时候自己父亲脸上惊愕的神情，周宇仿佛吃了一颗强劲薄荷糖，通体舒畅，精神一振。他低头喝了一口香甜的红茶，心中对沈霄的评价提升了不少。…。 这个沈老师似乎跟别的老师不太一样，也许……他可以信任她。 不，现在说信任太早了，大人都是不可信的，他得仔细观察，不可以轻易上了她的当。 孺慕的光芒在周宇眼底一闪而过，随即又黯淡下去。 沈霄将周宇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和周宇同时喝下红茶，同时将杯子放回桌面上，接着她对周平微笑道：“不好意思周先生，我这里的规矩是先动手的人就没水喝。如果您能够保持冷静，十分钟后我的助手会给您送茶水来的。” 周平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与周平不同，听到沈霄的话，周宇脸上却散发出光彩。他凝视着沈霄柔美的脸庞，似乎有什么话想从喉咙里蹦出来，但看到身旁压抑着怒气的父亲，周宇又将倾诉的欲望压了回去。 沈霄没有理会周平。123。她扬起温和的笑容，上身前倾，尽可能凑近周宇： “小宇平时在学校里最喜欢哪个老师？” 周宇疑惑地皱眉。 见儿子并没有立刻回答，周平着急了：“老师问你话呢，赶紧回答！” 周宇的嘴角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 周平见状，气急败坏地再度举起手。 沈霄清冷的声音及时唤回了周平的理智：“周先生是打算今晚都不喝水了吗？” 周平手一顿，讪讪地收了回去。 脸上不忘扯出一抹尴尬的赔笑：“让沈老师见笑了。 。我这人就是脾气急，就是脾气急。我没什么坏心的。” 看到父亲吃瘪，周宇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沈霄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抹浅淡的笑意，抓紧机会问道：“小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在学校里最喜欢哪个老师？” 这一次周宇没有再犹豫，他低声回答：“我们的语文老师……” “你的语文老师对你特别好，是吗？” “……就，挺好的。”似乎觉得“特别”这个词有些重了，周宇不敢确定，便放轻了语气。 “那你最讨厌哪个老师呢？” “……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是不是很坏，总是训斥学生？” “嗯。”这一次周宇点头点得很快。 “物理老师是你们的班主任吗？” “……不是。” “你们班主任是谁？” “李老师。”周宇一板一眼地回答。 沈霄很有耐心地问道：“李老师是教哪科的？” “数学。” “李老师人怎样？” “还行。” “讲课有趣吗？他讲课有没有让你觉得想睡觉？”沈霄说到睡觉的时候。楚北落故意做了个困倦的表情。 周宇“噗嗤”一声笑出来，但立刻又将笑意收了回去，仿佛生怕触怒到一旁的父亲：“还好……” 周平在一旁看得很着急，他觉得沈霄这样问下去，等了解完儿子的状况，天也该大亮了，于是他忍不住插口道：“沈老师，他在学校的情况我跟您讲讲吧，他呀……” “他偏科严重，文科比较好，理科很差，语文是各科成绩中最好的，物理是最差的。”沈霄挑起眼梢，用眼角余光扫了周平一眼：“我说的对吗？”。 005 游戏党的革命友谊你不懂 “……对、对的。”周平被沈霄忽然凌厉的气势惊了一下，“沈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认真听小宇说话，所以我知道了。”沈霄嘴角轻扬，眼神却犀利如刀：“只要我继续跟小宇谈下去，该知道的我都会知道。周先生，请您稍安勿躁。” 周平搓搓手，不做声了。 沈霄转向周宇：“小宇平时在学校里，都有哪些好朋友？一起打篮球的朋友有吗？” 周宇摇头。 “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买饮料的朋友，有吗？” “……” 周宇捧着烫手的杯子，手指在弯曲起来，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抠抓。 “一起玩游戏的朋友。123。有吗？” “有！” 似乎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了，周宇答得很快。 “是什么游戏呢？” “吃鸭。”周宇吐出了一个周平完全不懂的词汇。 沈霄却立刻明白了：“绝处逢生对吧？那可是现在最火的射击游戏了。你玩得挺好的吧？” “……还行。” “什么段位？” “……黄金。” “黄金叫做还行吗？！”沈霄露出了夸张的惊叹：“我之前熬夜肝了三个晚上，我连白银都打不进去！！！就每次我在屋里搜东西的时候不知道哪里飞来一颗子弹我就扑了。” 听到沈霄的惊呼。 。门外的萧廷翻了个白眼。 早就登顶的白金狙击手，还搁这儿装呢！ 周宇显然被沈霄影后级别的演技给欺骗了，他低头轻笑：“老师玩得好菜哦，搜东西的时候要留心窗户。” “我现在知道了。”沈霄双手抱胸，将垂到额前的一缕发丝吹了起来：“话说，如果让你带我，你带得动吗？你可以带我上白银吗？” 周宇歪着头打量了沈霄一番：“老师这么漂亮，很多大佬都愿意带你的。” “我不要那些大佬，我就要你带。谁知道那些是什么人。”沈霄嗤之以鼻。 “我也很菜的……”周宇对自己没有信心：“遇到大佬我也要扑的。” “你已经是个黄金大佬啦。楚北落要对自己有信心！”沈霄拍了拍周宇的肩膀：“就这么定了，你给我留个ID，我回去加你。” “……好。” “我平时工作没时间，但我每周末晚上八点一定在线，如果你先上线了一定要来找我。如果被我发现你上了线却没找我……”沈霄眯起眼睛，右手往脖子上一抹：“我就当做你是瞧不起我，不愿意带我这个菜鸡上分了。” 周宇笑得眉眼弯弯：“知道啦。” “还有别叫我老师。”沈霄掏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游戏ID名片，递给周宇：“我的网名叫血涂蝶（注1），英文ID是Bloodybutterfly.” 周宇一脸惊奇地接过沈霄的名片，他无法想象现在竟然有人会把自己的游戏身份当做一个正经身份来看待，还给做了个名片！…。 看到名片上的“血涂蝶”和“Bloodybutterfly”的时候，周宇立刻喷笑出来。 周平不明所以，沈霄却挑起双眉：“哟，看来你英文还行啊，你看得懂我的英文ID？” “嗯。”周宇用拳头捂住自己的嘴巴：“老师你的ID……好中二啊。” 中文名叫血涂蝶，看着还挺牛气轰轰的，可那英文名翻译过来却是“去你妈的小蝴蝶”——怎一个中二了得啊！ “呸，你懂什么，这叫派头。”沈霄嘴巴一撅，鼻子一挤，像极了一意孤行的中二少年。 周宇笑得肩膀颤动不止。 周平忍了老半天。123。想让沈霄给周宇讲讲做人的道理，劝劝周宇重新向学，却不料沈霄和周宇在聊游戏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而且两人口中的游戏圈黑话是一套接一套，周平根本一个字都没听懂，这让他更加坐立难安。 他看向沈霄时，眼神不由得更加狐疑：这个沈老师真的靠谱吗？ 她真的不是个骗子吗？！ 哪国的老师跟学生聊游戏聊得这么欢的？还想不想让学生回归正道啦？！ 周平想出声打断两人的聊天。 。可是看到儿子跟沈霄聊得眉飞色舞的样子，他忽然又把到了嘴边的训斥咽了回去。 已经有多久，儿子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么开心的表情了呢？每次回到家中，儿子不是在外游荡，就是窝在房间里玩游戏。跟他说话，他脸上永远都是不耐烦的冷漠神情，好像对他这个父亲非常的不屑。他怒骂过，责打过，然而不管他怎么做，儿子都没再对他露出过笑容。 可现在沈霄这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三言两语就把儿子哄得恨不能立刻跟她拜把子。 先不提这个沈霄在教育方面到底有多么厉害。楚北落起码哄孩子这方面，她是真的有一手。 但孩子光哄不行啊！ 哄着跟他玩游戏，能让他学习变好么？ 周平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沈霄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他不是没想过将儿子送去戒网瘾学校，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最出名的几所戒网瘾学校就被国家电视台了，他看了新闻才知道孩子在里面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思来想去，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眼看儿子就要升高中了，却依旧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样子，周平急啊。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当初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儿子，现在他年纪大了，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这个孩子就是他的一切，他必须将儿子拉回正道上来，无论要花多少钱！。 006 像你这样的有钱人我见得多了 沈霄与周宇相谈甚欢，待了解过基本情况后，沈霄让萧廷带周宇去游戏室，自己则留在会客室里与耐心快要告罄的周平私谈。 “周先生，久等了。” 沈霄喝了口红茶，还没继续说下去，周平忽然从公文包里掏出好几沓粉红纸币，往桌面上一摔：“老师，这里是十万块。你只要把我儿子教好了，你要多少钱都行！钱根本不是问题！” 沈霄垂下眼睑，目光从桌面上的几沓粉红纸币上缓缓掠过。 由于角度问题，周平没有看见沈霄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与轻蔑。 几个呼吸后，沈霄将视线拉回周平涨红了的脸庞上：“周先生很想教好小宇，对吗？” “沈老师，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要是不想教好他，我带他来这里干什么！？”周平快要崩溃了。 “小宇现在这样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要教好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不是轻而易举说几句话就能办成的事。这个您要有心理准备。” “沈老师。123。我说了，多少钱都行！您就放心大胆地教，您要打要骂都成！我绝不过问一句！”周平拍了拍胸脯，砰砰作响。 “要教好小宇，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个代价，您愿意付吗？”沈霄缓缓品了口红茶。 “我愿意的！老师您开个价，多少钱都行！只要他能好，他能乖乖回学校上课，别再沉迷电子游戏，我没别的要求！” “什么代价都愿意付是吗？” 沈霄重重地放下杯子，将桌子上的几沓纸币推回周平面前：“那您就把这十万块钱当做您的工资，从今天开始，您放下手头的工作，什么都别干，只做一件事：陪着小宇。” 周平愣住了。 “不、不不不，不是……”周平嗫嚅道：“老师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宇的情况。 。就像我说的，已经非常严重了。如果接下来的日子，你能够放开工作——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全盘放手，而是你每天都要抽出相当多的时间去陪伴小宇。他去网吧，你就去网吧将他找回来。他在家里玩游戏，你就在他旁边陪着他。他学习，你也陪着他学习。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带上他。在家里做饭，你带着他。出去运动，你带着他。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什么都我来干，那我要你这个老师来做什么？！”周平愤怒了，他忍耐了一个多小时，最终竟然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小宇需要的不是教育，小宇需要的是陪伴。学校里的老师可以给小宇教育，但是除了你，小宇的父亲，没有人能给到小宇真心的爱与陪伴。周先生，只要您听我的，我保证，不出两年，小宇一定会脱胎换骨。”沈霄平静地劝说。 周平气笑了：“你他妈在逗我！他快要升高中了。楚北落你却让我放下工作陪着他玩儿？你没问题吧？！算了，就当我们这次没来过，就这样吧！” 周平手哆嗦着，将桌面上的几沓纸币装回公文包里。 沈霄稳坐原位，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周平骂骂咧咧地拎起公文包，大踏步往外走去。当他正准备推开门时，沈霄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周先生，小宇是个好孩子，但他在你面前，不是。因为他和你的感情非常淡薄，他对你没有丝毫的依恋，所以你管不动他，他也不可能听你的。周先生，你想让小宇按照你的希望去生活，去学习，其实很简单——你跟他培养感情，就从陪伴他开始。只要你们感情到位了，你说什么，他都会听。你不用说，他也会努力去学，因为他害怕让你失望。” 沈霄的声音从平静渐渐转为冰冷：“周先生，孩子需要的永远都是父母的爱，而不是父母的钱。如果砸钱就能教育出一个好孩子，我这里就不会有如此多的问题少年被父母拎上来。他们哪个人不是富贵滔天，哪个人不是有权有势？可钱这玩意儿，永远也满足不了孩子的心。” 。 007 她不是他能触碰的人 “行了！”周平紧皱眉头，一声咆哮脱口而出。 沈霄剩下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她平静地看着周平，任由周平的怒吼在会客室里冲击回荡：“我找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听你讲废话的！你没有本事教好我的儿子就趁早闭嘴！我已经不打算追究你浪费我时间的责任了，你还想怎样！不要得寸进尺！” “你的时间……呵。” 沈霄似乎听见了很有趣的笑话，嘴角止不住地扬了扬。 周平更为愤怒，他双目圆睁，死死瞪着沈霄云淡风轻的脸，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到现在还能摆出一副高傲的嘴脸——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仿佛她正站在极高的位置上。123。低下头，怜悯地望着眼巴巴站在地面上仰望她的人。 “周先生的时间非常宝贵，我知道了。”沈霄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门就在那边，周先生自便。” 沈霄并没有解释自己的嗤笑，她大大方方地放任周平离去。 周平头也不回地走了。 冲出会客室的周平立刻循着声音摸到了游戏室：当他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在游戏室里和萧廷打着游戏时，他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里果然是一家黑店。 。正经学习的房间一个没有，全都是这种引诱青少年堕落的玩意儿！ 周平恼怒至极，硬拽着周宇离开了。 周宇仿佛早就习惯了周平的暴躁，他默不作声地跟着周平离去，连一次也没有回头看向站在会客室门边的沈霄。 沈霄静静看着两父子离去，什么都没说。 萧廷走到沈霄身边，与她一同望向门外，有些担忧地说：“沈老师，这个孩子……你觉得还有救吗？” 沈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又恢复了漠然的神情：“有这样的父亲，你觉得他还有救吗？” 她说着，转身走入会客室，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包包：“我回家了。楚北落你也别待太晚，早点下班吧。” “呃，沈老师……！” 萧廷紧走两步叫住沈霄：“您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去小厨房给您弄点儿吃的？” “不用担心我，我的胃是铁打的。”沈霄笑着谢绝了萧廷的好意：“我其实吃过东西了，谢谢你啦~” “哦……那好的，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萧廷话还没说完，沈霄已经如风一般地卷了出去。 萧廷怔怔站在原地，仿佛视网膜里还残留着那个美丽鲜活的身影。许久，他叹了口气，回身去会客室收拾残局了。 沈霄这一周几乎没怎么来问题少年咨询中心，估计是另外一份工作很忙吧…… 萧廷脑中乱糟糟的，当他的手触碰到沈霄用过的杯子时，杯沿上留下的淡淡唇印让他禁不住眼神一跳。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沈霄的杯子，就着那个樱色唇印，小心地喝了口杯里剩余不多的茶水。…。 下一秒，他猛然清醒过来，心跳如擂鼓。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萧廷惊恐地转头四顾，见沈霄并没有忽然折返，会议室门外仍旧空无一人，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他慌乱地杯子收拾掉，勒令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即便青涩稚嫩如他，初出茅庐毫无经验，他也深知沈霄并不是那种他能够触碰的人。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为何，但萧廷就是能感觉到，沈霄其实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俯视着他这样普通的万千大众。 她善良，博爱，同时也很高傲，冷漠。 她愿意花时间去挽救与她毫无干系的问题少年，但当她发现这个少年不具备被救的资质时，她也会干净利落地放手走开。 萧廷从来没有见沈霄硬拉着某个家长非要对方听自己的。 也从未见沈霄对家长说过“你要不听我的。123。你的孩子就完蛋了！”这样的话。 她总是像今晚这样，当家长非要走的时候，她便打开大门任由家长带着孩子离去，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这样一个矛盾又神秘的美丽女子，让萧廷既有飞蛾扑火的冲动，又有止步不前的敬畏。 也许，沈霄只适合当他的女神，他的上司，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女人。 想到这里，萧廷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 沈霄并不知道萧廷在她走后都做了些什么。 。想了些什么，她径自开车回了家——因为她今天累坏了。 坐落在繁华都市中心的高档小区，进出都需要严格盘查。但像沈霄这样的业主并不需要经过盘查，她走的是业主专用的车道，自动识别车牌号码，只要是登记过的业主车牌，就会自动打开闸门让业主开进停车场。 这个地下停车场很大，足足有四层之多。即便如此，还是不够用。能住在这个小区的业主都是普遍意义上的“有钱人”，家里不止一台车子，经常一户人家就要买下三四个车位，所以即便这个地下停车场单层面积巨大且共有四层，但车位依然很紧张。 每个车位上方都悬挂着车牌号码，对应号码的车子必须停在自己的车位上：专车转位。楚北落禁止挪用。 而停车场里不仅监控齐备，而且还会有保安定时成队巡逻，以防止业主在停车场里遇到意外。 可以说是保护得非常周到了。 沈霄之所以购买这个小区的房子作为自己的住处，也是看中了这里物业管理严格，治安良好，不容易出现跟踪狂之类的潜在罪犯。 她将车子停进自己的车位，下车后将车门一关—— 砰。砰。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另一声关车门的响动，让沈霄立刻将视线移了过去。 在斜对面的车子旁边，也站着一个人。他见沈霄看了过来，与她漠然对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大步朝电梯间走去。 沈霄确定锁好了车，便也紧跟着走过去。 她住的地方楼层高，并不想等两趟电梯。 走到电梯间，刚好有一部电梯停在负一层。男人按了上行键，电梯门缓缓开启，他率先走了进去。 沈霄也一言不发的跟着走进去。 。 008 这年头谁还不是宝宝了 —— 电梯间非常安静，静得能听见电梯缓慢上升时微弱的响动与空调风口呼出的气流声。 沈霄低垂着头，偶尔抬眼看一看操作面板屏幕上显示的楼层数，却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意分给站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如此明显的回避眼神，让对面的男子眉间轻蹙。 他是这个小区的新业主，买下20楼的大平层已有将近两年。之前没装修好，他一直没办法住进来，直到最近一切都完善了，他才得以逃脱公司的诅咒，总算住进了自己满意的房子。 刚住进来还不到一周，由于这栋楼全都是大平层，也就是说每一层只有一家住户，所以他并没有机会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跟楼上楼下的邻居打交道。 看了眼操作面板上被按亮的两个楼层数：20、21。123。男人才知道对面这个超级大美人竟然就是他楼上的住户。 他楼上竟然住了这么一个美女，可他从来没有与她碰过面，甚至平时他都感受不到楼上有人。 每天晚上，楼上安静得像是坟墓，没有一丁点活人的动静，一丁点都没有。 按理说，即便这楼层之间隔音非常好，但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也会偶尔放点儿音乐，调剂调剂生活吧？ 但就是没有。 以他过人的耳力，愣是没听见自己楼上有个美女住着。 男人一边想。 。视线一边往下移，落在了沈霄的脚上。 她穿着高跟鞋。 烟霞色的高跟鞋，镶着碎钻，然而…… 男人忽然惊觉，从刚才在停车场到进入电梯，他似乎都没听见沈霄走路的声音。 明明穿着高跟鞋。 是他太累，忽略了身边的声音，还是…… 想到那个惊悚又不科学的推论，男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自己有些惊慌的情绪。 冷静，楚云谏。 男人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道。 说好的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在党的圣光照耀下，他相信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里现形。 再说，就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那啥。楚北落他也不惧。 男人缓缓将手放入自己的大衣兜里，摸到口袋中那枚小小的徽章，他的心这才算安定了一些。 握着国徽，万邪莫近。 听周王策那家伙说，像国徽、党徽、警徽这种物件，正气凛然，什么阿飘都不敢接近的。 忽然觉得旅游回来只给他带了一枚国徽胸针当做礼物的损友，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电梯继续缓缓向上攀升。 ※ 沈霄早已注意到对面男子有些神色不宁。 她假装去看操作面板屏幕上的楼层数，其实是想借机观察男子的小动作。 当看到男子将手缓缓伸进自己的大衣兜里，且明显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沈霄顿时心头一紧。 这家伙……不会是什么精神病患者突然想要行凶吧？ 最近针对单身独居女性的犯罪案件井喷式爆发，围脖上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女性被陌生男子以各种奇形怪状的理由杀害，这让沈霄感到非常的不安全。…。 她今天才刚看到过一起电梯杀人的案件。 受害者也是像她一样，夜晚下班回家，一个陌生男人也进了电梯。结果在电梯里男人突然掏出刀子捅进受害者的腹部，疯狂地将她捅成筛子后犯人便逃走了。 虽说因为有监控，所以犯人没逃多久就落网了。 可失去的性命，毕竟是失去了。 死掉的人再也不会活过来。 而这个犯人为什么要行凶呢？在后续的案件调查中，警察从犯人口中得知：他并不认识受害者，只是他活了三十多岁都没找到对象，那天晚上就是想要去天台跳楼的。结果在电梯里遇见受害者，他见受害者长相姣好，便打算在死前拉着她一道，当一对**妻。 对于受害者来说，简直是天降横祸无妄之灾。 犯人行凶的理由竟然只是“受害者长得好看”。123。可见跟这种泯灭人性的罪犯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如果对面这个男人，也是一个想拉好看的女人当**妻的罪犯呢…… 不是她自恋，但她真的长得还不赖的。 这么一想，沈霄不由自主地将背脊紧贴在电梯壁，尽可能拉开与男子的距离。 对面这个男人长得非常高大，沈霄自己也有一米七了，然而即便她穿上高跟鞋，这家伙还是比她高出一个头，保守估计此人怎么也接近一米九了。 而且他不止高，他还壮，如果他真的图谋不轨…… 沈霄在脑中快速计算着如果男人捅刀子。 。她有几成的存活几率。 ※ 叮—— 轻柔的提示音响起，20楼到了。 楚云谏快速瞥了她一眼，视线再度不受控制地从她双脚上掠过，随即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大步流星走出了电梯。 出来后的一瞬间，楚云谏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眼电梯里的女人。 说他猎奇也好，说他发神经也好，他就是想回头看看，看看身后的女人有没有跟着他飘出来，或者最后一次确认这个女人是不是活人。 可当他回头的一瞬间，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缝隙中，他看到的是一张僵硬苍白的脸庞。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表。情。 楚云谏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 片刻后。楚北落一声嘹亮的“呃！”回荡在过道中。 楚云谏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巴，双眼瞪得老大。 ——Holly shit……他竟然吓得打嗝了！！！ ※ 电梯到了21楼，沈霄一个箭步冲出电梯，掏出钥匙用最快的速度开门进屋，接着关门反锁落闸，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靠在门板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家中的小狗便蹭到了她膝盖上，摇着尾巴求抚摸。 沈霄这才回过神来。 她安全了。 憋在胸腔中的浊气重重地呼出来，她缓缓蹲下身，将小狗搂进怀里，温柔抚摸它软软的面片似的小耳朵。 “面包，妈妈差点儿回不来了，你知道吗……” 小狗面包似乎没听见沈霄说的话，因为它正忙着将自己整张脸塞进沈霄的掌心里，用力再用力地抵住沈霄的手，借此表达自己对她的思念和爱慕。 。 009 有钱旅游没钱买房？ 沈霄将小狗抱起来，走到卧室的飘窗上坐下。小狗非常熟练地在沈霄身边找到了位置，硬是要在窗户和沈霄之间的小小缝隙中将自己肉墩子似的身躯挤进去。 沈霄看着小狗宽阔的背脊，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面包，你又胖了……” 面包抬起头，又黑又亮的圆眼睛里流露出渴望被抚摸的神情。沈霄把手放到它脑袋上，它立刻再次用力地、努力地、奋力地将脑袋顶在沈霄的掌心里。 这么爱撒娇的小狗，真是难得一见。 沈霄疼它是疼到了骨子里。 一边抚摸面包一边望着窗外的夜景，外面是万家灯火，恰好飘下细雨，让这幅温馨的夜景多了几分朦胧婉约的意味。 面包很快恢复了平静。123。也许是汲取到足够多的主人的气息，寂寞了一天的躁动灵魂总算找到了归处，也或许是沈霄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静让它察觉到沈霄的心情并不是特别好，所以它选择安静地陪伴主人，而不是不依不饶地求抚摸抱抱举高高。 沈霄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渺远的神智。 她探出上半身，将桌子上的手机拿过来—— 来电人：M 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从鼻子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面包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悦，再次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大腿。 沈霄冲面包笑了笑，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说着，她划动接听键，接通了来电。 “妈。” 她语气清淡，带着浓浓的疲惫，仿佛故意在演绎着一个生活不堪重负的人。 电话那头的人静了两秒，才开口道：“喂，霄霄啊，你在家里吗？吃饭了没？” “妈，有事吗？”沈霄打断了母亲的寒暄。 “你最近工作怎样啊？老板有没有给你升工资？” “没有。” 沈霄漠然地按下免提。楚北落将手机随便往旁边一放，自己在飘窗上躺下了。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努力和她套近乎：“霄霄，你都出来工作这么多年，应该存了不少钱吧？你看，最近你弟弟要买房，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 “买房？他不是最近才刚刚去渝城旅游吗，有钱去旅游，没钱去买房？” “你弟他就是工作太忙了，压力大，出去散散心而已，没花多少钱……” “是吗，那半年前他还去了一趟樱花国，那也是散心？也没花多少钱？” “你、你怎么都知道啊？谁跟你说的？” “还要别人跟我说？”沈霄气笑了：“他的朋友圈每天好几条信息，想看不到都难吧。” “他……他这不是跟阿颜去度蜜月吗……” “妈，我来给你算个账。” 沈霄懒得跟母亲扯皮，自顾自地说道：“两年前，他非要买跑车，你们借钱给他买了，40万的野马，对吧？”…。 “霄霄，你……” “40万的野马跑车买回来，开了多久呢？不到一年。在这一年里，他每个月只有5000元的工资，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好几万去改车。我看他林林总总一共也改了有小十万了，结果呢？”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结果，”沈霄不需要对方回应，继续往下说：“一年后，他擅自将这辆跑车当二手车卖掉，40万的车子转手成了26万。接着他又拿这26万买了一辆二手的名牌轿车。我以为他消停了，结果他没有。后来我才知道他改车的钱一部分是你和老爸给的，另外一部分是他自己借网贷的。要不是我及早发现，他还打算拆东墙补西墙去还贷款呢。不知道你们给他还了多少网贷，你们也没跟我说过。” “没、没多少……”母亲总算能插上话了：“就两三万……” “呵。”沈霄的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 母亲又沉默了。 “好吧。123。再后来，新车开了不到半年，他又换了一辆车。那可是一辆新车，什么牌子我不知道，但肯定有人给他垫钱了。至于垫了多少我不知道，也没人告诉过我。” 母亲还在沉默。 “哦对了，前不久他不是跟人合伙做生意去了吗，盘了一个鬼都不要的修车店，差点赔进去20万。那20万是谁给他拿的，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霄霄，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不敢了……” “妈，我知道你偏心。 。但你不能把心偏到胳肢窝里。你们的钱拿去给他买车，换车，改车，还网贷，开修车店，当时你不是还特别豪气地说什么‘就当钱扔进水塘里了’，可我呢？从头到尾我得到过什么？” “霄霄……” “既然你这么不把钱当钱，现在还来借什么钱？行了，回去让你儿子少折腾，别回头真把你们的养老金给折腾干净了。” 沈霄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并顺手关机。 她随手将手机丢回桌子上，抱着小狗，就这么躺在飘窗上望着夜空中的繁星。 万家灯火，繁星似锦，可她的心却像是冰河一样冷冻。 她不想表现得那么尖酸刻薄，然而面对偏心的父母，她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控制不住自己的恨。 她看过那么多案例。楚北落接触过这么多问题少年，可最终呢……她自己都无法排解自己心中的苦痛。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即便知道了所有道理，也过不好这一生”吧…… ※ 早上六点，沈霄准时睁开眼睛。 她是在飘窗上醒来的，小狗一直趴在她身旁与她互相取暖，所以就这样不盖被子睡了一晚，她竟然不觉得冷，更没有因此而冻感冒。 唯一的弊端是飘窗上的抱枕不适合用来睡觉，枕了一晚上脖子疼。 沈霄翻身下了飘窗，去洗手间洗脸刷牙，换上运动服，带着面包出门了。 她每天都要晨跑，晨跑的时候她会顺便将面包带下去，全当遛狗了。毕竟她工作忙，一天只能遛狗一次，要么早上遛，要么晚上遛。既然如此，那当然是早上遛了的好，小狗也是需要阳光的。 面包是一只非常听话懂事的小狗，即便不拴绳，它也不会离开主人身边。不管去到哪里，都会紧紧贴着主人，是一只极为聪明又乖顺的小狗。 。 010 这只狗看起来好好吃 可沈霄依然会拴绳。 不是害怕面包会伤人，而是害怕陌生人会借机伤害面包。 而且沈霄非常讨厌小区里极少数的一些戏精，隔着八百米远看到面包就要尖叫——“有狗呀！会咬人！！好害怕！”——沈霄每次一看到这些戏精就想上去揍人。 你怕狗不是问题，但离得那么远还要这样子尖叫就过分了。 再说，面包从来不咬人。 你把爪子伸过去给它舔，人家都不稀得舔。嫌脏。 —— 沈霄带着面包走进电梯，一进电梯面包立刻找了个角落坐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吓着后面进电梯的人。 明明是一只长得既可爱又无害的小狗狗，却被人类的误解和恶意“训练”成如此懂事的模样。123。沈霄心里禁不住地酸涩了一下。 但没办法。 “面包，你要记住，在人类社会生活，就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你这样做是很好的，妈妈为你骄傲。” 说着，沈霄弯下腰去，使劲儿地揉搓了一番面包的脖子和耳朵。 面包乐得尾巴摇个不停，一边吐舌头一边傻笑。 沈霄正揉得起劲儿呢，突然电梯停了。只听轻柔的“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早上从来没有在这一层停过的电梯让沈霄没来得及反应，她维持着弯腰撸狗的姿势。 。本能地转头去看身后—— 电梯门前赫然站着昨晚那个疑似凶犯的高大男人。 ※ 楚云谏六点钟便被闹钟叫醒了。他没有赖床的习惯，简单洗漱过后，换上运动服便出门了。 他喜欢运动，平时也一直有在健身。而晨跑是锻炼体能非常好的运动，而且能够增强人的心肺功能，是必不可少的健身运动之一。 楚云谏从15岁开始每天晨跑，到了今天，他已经坚持晨跑十多年了，每天早上不跑步，他觉得整个人都不舒坦。 跑完步，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再舒舒服服地去公司上班，这才是生活。 然而楚云谏没料到的是，电梯一来，门刚打开，他就看见了一个臀部。 一个形状优美。楚北落圆润饱满，显然极有弹性的臀部。 已有多年健身经验的楚云谏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臀部的主人必然有坚持健身运动，否则臀型不会如此完美。 而优美的臀部下面，是两条包裹在紧身运动裤中、修长有力的腿…… 这么长的腿……活似一个人间腿精。 楚云谏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了：最近见过的腿长如此惊艳的人，只有一个…… 昨晚那个阿飘…… 楚云谏的脸刷一下全白了。 ※ 沈霄一见身后竟是那个疑似凶犯，哪里还敢继续背对着他撸狗，赶紧站直身体，背靠电梯壁，两眼紧盯着男人，提防着他任何可疑的举动。 谁知道电梯门口的男人竟突然打起嗝来。 “呃！”男人的肩膀猛然耸动了一下，在沈霄惊讶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他立刻用拳头将自己的嘴巴挡住，可即便如此，那一声紧似一声的打嗝还是毫无阻隔地传入了沈霄耳中。…。 沈霄嘴唇微张，更加无语了。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总是有办法让她语塞。 楚云谏打了两声嗝，心里觉得这样站在电梯口打嗝实在是太丢人了！ 所谓大丈夫流血不流汗，光天化日之下，区区一个阿飘怎么能让他失态至此！ 有国徽在口袋里，有阳光的加持，谅这个阿飘也不敢拿他怎么办！ 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他勇敢地一边打嗝一边跨入电梯。 可电梯门却像是故意要跟他作对。 在他跨入电梯的一瞬间，电梯门竟突然开始关闭，两扇门毫无悬念地将楚云谏狠狠地夹了一下，随即又无辜地缓缓打开。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楚云谏：“……” 沈霄：“……” 楚云谏简直不敢抬头去看沈霄脸上的表情。123。他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沈霄的幸灾乐祸。 但神奇的是，被电梯门这么突然一吓唬，他的打嗝又好了。 他默默站到操作面板旁边，以备到了一楼的时候可以立刻出去。 与此同时，被电梯门夹过的手臂发出了隐隐的疼痛，楚云谏悄咪咪地往后扫了一眼，确认那个“阿飘”并没有在看他，他便慢慢地将手移到疼痛的地方，轻轻地给自己揉起来。 沈霄斜眼偷看楚云谏想揉手臂，却碍于面子不敢光明正大地揉，只觉得这个男人高大是高大。 。可脑子似乎不怎么够用。 笨笨的，坐个电梯也能被门夹。 沈霄想笑，可封闭的电梯里实在不是偷笑的好场合。沈霄低下头，摸了摸发出委屈叫声的面包，轻声道：“面包不怕，有妈妈在呢。” 楚云谏愣了愣，视线移到电梯角落里，在沈霄身后，赫然坐着一只可爱的小狗。那仿佛刚烤好的面包一样金黄焦香（……）的毛色，配合那圆滚滚的肉墩子身材，叫面包这个名字竟然说不出的合适。 既然能摸狗，那就不是阿飘了。 楚云谏心里安定了不少。 在他有限的人生里，也没听说过阿飘还会换运动装去健身跑步的，所以看到沈霄身上穿着颜色鲜艳的运动服。楚北落脚上踩着跑鞋，手臂上还绑着一个跑步者专用的口袋（放手机、MP3之类的电子产品），最重要的是，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看到这一切，楚云谏越发的安心：她是一个经常跑步健身的人，装备如此齐全，可见跑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再看看她身旁的小狗，也穿着肩背式牵引带，由主人牢牢牵着，一点都不慌张，显然也不是第一天陪主人跑步了。 昨晚的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楚云谏想到自己竟然将人家错认成为阿飘，心里顿时一阵内疚。 为了弥补，他鼓起勇气与沈霄搭话： “你的小狗好可爱，好乖。” —— 沈霄怔了怔：她没想到这个疑似凶犯的男人竟然会开口与她搭话。 “嗯……是啊，它性格很好，从来不咬人的。” 接着沈霄便沉默了。 楚云谏等了片刻，见沈霄似乎不打算跟他谈谈小狗的事，他只好继续挑起话题—— 。 011 蠢人有救吗？ “你家小狗是什么品种？” “它不是什么纯种犬，它就是一只串串。”聊到狗似乎让沈霄心中戒备少了几分，她一边弯腰抚摸面包，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狗串出来的品种，看着有点像拉布拉多，但体型却比拉布拉多小……” “不管是什么串出来的，总之它真的特别好看。”楚云谏努力思索着最贴切的形容：“我觉得只要是喜欢狗的人，看到它一定也会喜欢得不得了。它就是爱狗的人最想要的那种长相的狗狗。” “你倒是说对了。”沈霄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小区里养狗的人都很喜欢它。” “你看，我就说嘛。” 楚云谏话音刚落。123。电梯便到达了一层。 电梯门开了，楚云谏按住开门键，示意沈霄先走。 沈霄也不跟他客气，牵着面包快步走出电梯。 晨跑的人都有自己喜欢的路线，沈霄最中意的晨跑路线是沿着湖边跑。小区里有一个非常大的人造湖，湖边种着许多遮阴的树木，路也平整宽敞，跑起来特别舒服。 跟楚云谏的谈话很快被沈霄抛到脑后，她点开自己喜欢的歌单，一边听着节奏轻快的音乐一边往前跑。 经常跑步的人，也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跑步歌单。跑步用的歌单可不能随便放歌曲进去。那些抒情的柔缓的曲子都不能要。 。太过激烈的歌曲也不能要，必须挑选节奏能与自己跑步的速度配合上的，且刺激人的神经使人振奋的歌曲，这样才是最适合用来作为跑步歌单的。 音乐一响起，世界似乎就只剩下沈霄一个人。 她跑得轻松自在，速度却一点也不慢。而小狗面包也撒开四条腿，努力与主人并驾齐驱。 原本面包是一只很没有体力的狗狗，别说跟着主人晨跑了，光是绕小区走一圈，没等到走完，它就已经累得走不动了。 沈霄一看这可不行，天天在家吃狗粮吃得膘肥体壮的。楚北落运动量却没上去，到了晚年可是要受罪的！ 于是沈霄便硬拉着面包出来一起晨跑了。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沈霄身为面包的主人，对于面包的身体健康也是操碎了心。 就这样跑了两年，面包的体力好了许多，现在陪着沈霄晨跑也变得游刃有余了。 但是让沈霄头疼的是，面包体力是好起来了，可是体重却愣是没降下去。 明明！吃的！都是！标准量！狗粮！ 从来！没有！多喂！ 严格！管控！饭量！ 每天！晨跑！运动！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胖得像肉墩子！（欲哭无泪） 这真是一个世界无解之题。 但既然面包身体健康，胖一点就胖一点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霄早就学会将这种纠结抛到脑后。 无法立刻解决的问题就将它放着，让时间来解决。…。 —— 许多同样晨跑的人迎面而来，见到带狗跑步的沈霄，大家都笑着与她挥手。 跑步时人们都不爱说话，点点头，挥个手就当打过招呼了，反正就算说话了彼此也听不见——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听歌呢，谁有空听你瞎哔哔。 但因为沈霄每天都晨跑，而且长得又漂亮，身旁的小狗也是盛世美颜，所以沈霄在小区的晨跑圈子里很有人气。可以说，越来越多人加入晨跑运动，都是为了和沈霄见一面。 沈霄不知道的是，半年前，小区里的晨跑者竟然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关于她的后援团。天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玩意儿，沈霄本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后援团其实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叫法，实际上，晨跑者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让自己坚持下去。而沈霄成为了这些没有毅力的人能够坚持下去的动力。123。所以大家每天其实只是在后援团这个群里打个卡，说说自己今天什么时候在哪里晨跑遇见了沈霄，借此证明自己有坚持运动。 人都是需要仪式感的动物。 鉴于此群并没有对沈霄产生任何负面影响（也没有正面影响，因为他们都不跟沈霄搭话，碰面只是挥挥手而已），所以沈霄才会至今都不知道此群的存在。 沿着湖跑了一圈，到了湖边一个特定的位置，沈霄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张临湖的长椅，长椅边的草坪上种着一圈白色的小野花。 。很是雅致，所以沈霄喜欢在这里歇歇腿。 面包也非常有眼力见，沈霄一停下来，它便也立刻停下，乖乖坐在沈霄脚边，摇着尾巴等待沈霄的奖励。 沈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牛肉粒，塞进面包嘴里。 沈霄不再理会面包，她面朝湖泊，望着平静的湖面。 湖上浮着几只白天鹅，岸边站着两只黑天鹅。白天鹅在优雅地凫水，黑天鹅在……薅自己的屁股毛。 黑天鹅长长的脖子折到自己屁股后面，用嘴巴将羽毛底下的鹅绒硬揪下来，薅了一地白白的鹅绒。 让人无奈的是，薅到疼时，黑天鹅竟然还委屈地“啊！”叫了几声。 沈霄：“……” 好不容易薅完毛。楚北落黑天鹅便开始抻自己的脖子。只见那条长长的黑色脖子不停地往天空伸去，抻得笔直笔直，接着便又听见黑天鹅“啊！”地叫了一声。 沈霄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逗比啊！她都快受不了了！ 她摘下耳机，停止歌单继续播放。 将耳机放回口袋里，她转过身，带着面包慢慢往回走。 可谁知道，此时迎面而来的竟然又是那个笨笨的高大男人。 而且他竟然神奇的……一边跑一边打嗝。 沈霄露出了看傻瓜的神情——他的打嗝刚才不是被吓好了吗？！ 怎么现在一步一嗝的，打得还挺欢实？ 沈霄感觉自己快要无法直视黑天鹅和这个笨男人了。 男人似乎没有察觉沈霄就站在湖边，他沿着大路往前跑，跑步的颠簸使他打嗝打得更厉害了，可他却并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看他脸都憋红了的样子，沈霄忍不住出手：“先生，你等等！” 。 012 打嗝的时候就是要跑步！ 楚云谏跑得很专注，耳机里播放着非常大声的摇滚音乐，他正伴随着强烈的节奏飞快地向前奔跑，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呼喊他。 直至一道看似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身影猛然从他身旁越过，他这才注意到前方的人。那个似曾相识的熟悉身影跑到他前头去，在离他不足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住，转过身，张开双臂阻挡了他的去路。 楚云谏立刻停下脚步，顺手摘下一边耳机：“……呃！有、有事？……呃。” 短短一句话，他就连打了两个嗝。 沈霄真的无语了。 “你在打嗝。”她指出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 楚云谏捂住自己的嘴巴。123。却止不住打嗝的声音不断从手掌背后传出来：“没、嗝！没事……” 沈霄懒得理会他，抬手一指湖边的长椅：“去，坐下。” 楚云谏不明就里，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似乎并不是很愿意听从一个陌生人的指示。 沈霄指着长椅，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身为FancyArt的总裁，沈霄的气场极为强大。只不过平日里她习惯了掩饰自己，不轻易将这份气势拿出来。 然而对付一个笨笨的、被电梯门夹过、一边打嗝一边跑步的傻瓜。 。她认为自己只需要拿出总裁的十分之一气场，便足够让他乖乖听话。 果不其然，片刻后，楚云谏在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乖乖返身走回长椅边坐下。 沈霄走到他身旁，听他一直不停地打着嗝，忍不住开口问道：“刚才被电梯门夹了之后，你不是好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开始了呢？” 楚云谏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又想起了方才那段丢脸的画面，他当即撇过脸去，不再说话。 “算了，你在这里坐着，别到处乱跑。”沈霄说着，低下头看向趴在地上的面包：“你替我看着他，要是他敢走，就咬他。” 楚云谏：“喂。楚北落你说过你的狗不咬人的！嗝！” 最后那个响亮的“嗝”，将楚云谏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场打得七零八落。 “我去去就回。” 沈霄没有跟这个幼稚的男人争辩，掉头跑远了。 —— 当沈霄回来的时候，楚云谏通红的脸色恢复了如常，打嗝的频率也降低了许多，但依然没有彻底止住。 沈霄将手中的杯子递给楚云谏：“喝吧。” 楚云谏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反而先探出脑袋看了看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这是……嗝！……什、什么？” “菊花枸杞茶。”沈霄面无表情地将杯子塞进他手中：“喝。” 楚云谏虽然不知道沈霄在短短几分钟内是去哪里弄来了这样一杯温热的菊花枸杞茶，但他知道自己此刻不应该拒绝沈霄的好意。 他捧着杯子，正准备大口大口灌茶水落肚，却听见沈霄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慢慢喝，越慢越好。” 楚云谏动作一顿。 高举的杯子慢慢放下，改为小仓鼠式喝水。 沈霄的嘴角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嗯，听话就好。人呐，就要紧的就是知好歹，从善如流是个好品德，可惜如今没几个人有。 见多了冥顽不灵的家长，导致沈霄对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听话绝不提问的楚云谏多了几分好感。 楚云谏一点一点地将杯中茶水啜饮至见底，实在喝不下更多了，他这才放下杯子，委屈地看了沈霄一眼。 沈霄看了眼手表：他这一下足足喝了五分钟，应该差不多了。 “你再感受感受，还想打嗝吗？”沈霄问道。 楚云谏一怔，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意外发现那股在喉咙里乱撞的气竟不知不觉中消失了。123。身体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了打嗝的冲动。 “好了……”楚云谏不敢置信：“这样就好了？” “不然呢？”沈霄好笑道：“你还想怎样？” “不，我的意思是……”楚云谏察觉到沈霄话语中的不耐，连忙解释：“我从小就容易打嗝，一打起来就没完没了。家里人试过很多种方法，比如突然吓唬我，或者是按我手掌上的穴位，可是这些方法都是要看概率的，偶尔能成功，可是一旦失败，我就要一直打嗝，好久才能消下去。” “这就是你疯狂打嗝的同时还去剧烈运动的理由？”沈霄惊叹：“真是无知者无畏。” “网上止嗝的方法也是五花八门。 。全都要看概率的，并没有一个百分之百成功的快速止嗝的方法。我看既然如此，那以后打嗝就听天由命吧，该干嘛干嘛，等它要停的时候自然会停的。” “……你不难受吗？”沈霄无奈地摇头。 “难受，可有什么办法呢。”楚云谏耸肩，随即又扬起灿烂的笑容：“可是！今天你的这个方法我个人感觉很有效！它似乎是一个百分百能够快速止嗝的办法！真的很感谢你！” “……” 沈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拍了拍长椅上的灰，坐到了楚云谏身边。 两人之间隔着能塞下两只面包的距离。楚北落尽管如此，楚云谏依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不是没有跟女孩子交往过，但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能像沈霄这样，让他不由自主地局促起来。 沈霄坐下来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了，似乎她只是想坐下来歇歇腿，而不是想跟他进一步沟通交流感情。 楚云谏双手握着还带有余温的杯子，垂眸：“这菊花枸杞茶，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你是刚搬来这个小区的吧？”沈霄不答反问。 楚云谏老实点头：“嗯，房子是两年前买下的，不过最近才刚装修好。” “这个小区附近有很多良心商家，这个菊花枸杞茶是小区旁边的百草堂药店每天免费提供的饮品，附近的居民路过时都可以自行取用。” “哦……”楚云谏恍然：“我没有逛过小区附近的商圈，并不太了解。谢谢你告诉我。” “日行一善，不用谢。” 沈霄见楚云谏的气息彻底平稳下来，不再有复发的迹象，这才放心的起身离去。。 013 竟无一人看见他的灵魂 楚云谏目送沈霄的背影远去，直至那矫健敏捷的背影彻底从他视野中消失，他才慢慢收回目光，有些迷茫的眼神落在了手中的杯子上。 明明那么高傲的一个女人，冷漠，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可内心深处，却竟然是一个热心肠的良善之辈，哪怕只是看到一个陌生人打嗝不止，她都要出手相助。 真是……有意思。 楚云谏握着手中余温散尽的杯子，缓缓站起身来。 最后回头看一眼沈霄离去的方向，他自嘲地笑笑，往反方向继续未完的晨跑运动。 不管她是怎样的人，总之，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更深的交集了。 他一生都在不停地向前奔跑。123。所有人都被他甩在身后，而这个女人，也不会例外。 楚云谏疯狂地跑着，经过一个垃圾桶时，顺手将杯子丢进去。 ……不会例外。 ※ 沈霄跑完步便回家洗澡了。 洗完澡，她擦干头发，进厨房为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 取出冰箱里早就腌好的鸡胸肉，下锅煎成金黄色泽，配上自制的面包和牛肉杂蔬汤，一顿丰盛又美味的早餐就完成了。 沈霄从不节食，因为她知道节食并不会让人真正地瘦下来。 。只有坚持运动，才能让肌肉持续燃烧热量，这才是人能够保持苗条的不二秘诀。 不过，没几个人能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比起每天坚持锻炼身体，节食显然是更加容易做到的事情，不用那么累，也不用付出太多时间，就是饿得难受，除此之外没别的缺点。 但沈霄这个人……非常重口腹之欲。所以她宁愿每天晨跑，也不肯在吃食上稍微委屈自己。 别看她经常废寝忘食地处理各种事务，平时吃得最多的就是单薇子亲手制作的便当料理，仿佛她是个在吃上面很无所谓的人。 但其实单薇子的厨艺非常好，码得住大厨水平。楚北落所以沈霄才愿意被单薇子投喂。 一边用早餐，沈霄一边打开电脑查看自己的FancyArt账号。 点开私信，并没有看到那个欧洲画家的回复。 沈霄心想，要么是这个人还没看到消息，要么就是她发的消息太过可怕，以致于那个欧洲画家根本没有回复的勇气。 转念想想，也确实是。 如果是自己小时候**侵了，长大后某天突然有一个异国他乡的陌生人，发私信告诉你说“我看了你的画，我察觉到你小时候**侵了，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跟我谈谈”——恐怕也会吓得不轻。 过往痛苦的回忆被勾起，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压下去的。 但是沈霄非常担心这个画家，因为他的画里透露出太多可怕的信息。透过他的画面，沈霄看到的是一个满目疮痍遍体鳞伤的灵魂，这个幼小的灵魂在**侵的那一年就没再长大过，他瑟缩在黑暗之中，唯恐被阳光触及。…。 他觉得自己脏了，觉得自己是个怪物，觉得自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画的女孩，膝盖上的护膝竟然是尖锐突出的形状，宛如女孩的膝盖上长了一个长长的鹰钩鼻。 他画的男孩，要么在水底窒息，要么被老年怪物淹没，哪怕在扬帆起航的快乐画面中，男孩也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规规矩矩地翻滚，从不敢逾越半步。 而他画的动物，兔子、小猫、丹顶鹤，要么毛发炸裂如长矛突刺，要么僵硬如尸体标本，它们睁着一双巨大的、空洞的眼睛，仿佛它们的生命早已终结多时。 他的画面中一点点鲜活的气息都没有，在华丽的画面背后，掩埋着无数死不瞑目的美好意象。 唯一能让沈霄感觉到这个画家还活着的，是他画的一幅书山灯屋。 在黑暗的画面中。123。有一座又一座高耸的书山，它们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谁也看不到书山顶端有什么东西。 而画面正中央的书山，比其他书堆都要矮很多。可也只有这座书山能被人看到它顶部立着一间小木屋，屋子里透出微弱的光芒。 尽管这是一幅黑白的画，但这间小木屋，让沈霄感觉到他在画这幅画的时候，他心中对这间小木屋寄托了很多的感情。 这间小木屋让他感到安全。 尽管是非常稀薄的安全感。 在他数百张画作中，唯有这一间小木屋透出的温柔灯光，显得如此珍贵。 。如此稀有。 让人忍不住伸出双手，想要包裹这间小小的木屋，保护里头微弱的光芒。 这是他仅剩的灵魂碎片。 可他自己也快守护不住这仅剩的美好了。 沈霄既然看到了这一切，她就无法放着这个人不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竟然能透过别人的作品，看到对方隐藏在作品后面的灵魂。 如此清晰，纤毫毕现，宛如强光下的展示品，每一丝瑕疵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个画家在FancyArt上有17万粉丝，然而17万人中，却连一个看到他伤痛的人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这个人已经快死了啊……你们为什么看不见他哀嚎的灵魂？ 为何如此轻易被他伪装的快乐外表给蒙骗了？ 沈霄感到非常痛心。 私信还是没有新的回复。楚北落沈霄去那个画家的主页刷新了几次：他并没有发布任何新的动态。 也许他还在犹豫是否该跟她联系。 又或许他因为过度惧怕，已经将她拉黑了。 什么都有可能。 从事问题少年咨询中心这份工作以来，沈霄见过无数家长，以及各种各样的问题青少年。 见得多了，沈霄才觉得那句话说得真是很对：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虽拼尽全力，却没能救回来几个孩子。 因为当孩子在深渊中挣扎的时候，拖他们后腿的往往是他们的父母。 不管沈霄再怎么想办法改变孩子，但只要他们的父母不肯做出改变，这些孩子在离开咨询中心后没多久都会故态复萌。 渐渐的，沈霄也就看淡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救不了全世界，因为她不是救世主。 。 014 祥瑞的面包牛奶 她能做的只有向溺水的人伸出援手，而要不要抓住她的手，决定权在溺水的人身上。 如果他们放弃自救，沈霄便只能眼看着他们被洪水冲走。 她站在岸上，被倾盆大雨浇了一身，冷到了骨髓里，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救不了所有人。 ※ 楚云谏晨跑结束后，也跟沈霄一样回家洗澡了。 洗完澡后，他打开手机，屏幕还没解锁呢，电话就打进来了。 楚云谏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地接听了电话：“……妈。” “楚云谏，你好啊你，你不接我电话，你翅膀硬了你，你你你……” 电话那头还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有人将手机抢了过去：“喂。123。是云谏吗？” “哥，有事？”楚云谏听到长兄的声音，高悬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有大哥在，老妈就闹不出什么大风浪了。 “没事，就刚才聊起你，没什么特别的事。” 长兄的声音非常沉稳，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势：“你最近怎样，我听周王策那小子说，你又好几个晚上没回家，都睡在公司呢？” “事情多，没办法。”楚云谏淡然一笑。 “注意身体，家里也不是差你这点钱，没必要这么拼。有空多回家来陪陪妈。 。她很想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依稀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叫喊着“鬼才想他！我才不想他呢！” 楚云谏垂下眼睫毛，笑容变得越发疲惫：“好的，哥，我会抽时间回家看看妈。” “这才像话。行，那你忙吧，中秋节记得回家。” “……嗯。” 挂断电话后，楚云谏倒进沙发里，歪着头，长长吁了一口气。 回家。 怎么就这么难呢…… 楚云谏苦笑，将擦头发的毛巾盖在自己脸上。 算了，离中秋节还有一个多月，他总能找出借口来推托的。 忽然，手臂传来毛绒绒的触感。楚北落楚云谏拿开脸上的毛巾，一下子裹住了踩在他身上的小猫：“牛奶！你又踩我！” 被毛巾裹紧的狸花猫露出一张无辜的小脸，眼睛大大的，毫不闪避地与他直视。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然后便看到狸花猫也缓慢地眯了一下眼睛。 在猫咪的语言里，刚才他们俩这就算是互相亲过了。 楚云谏抱紧柔软的小猫，将自己的脸埋到猫咪的肚子里：“牛奶，牛奶，你好治愈啊……” 狸花猫嫌弃地伸出后腿，温柔而坚定地顶开他的大脸盘子。 楚云谏笑嘻嘻地蹂躏了猫咪一番，直至猫咪受不了离开了，他才忽然察觉自己的猫和楼上美女的狗，似乎在名字上很容易组成CP。 一个叫面包，一个叫牛奶。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这是多么祥瑞的组合啊！ 只可惜他养的是猫，不能带出门去，否则真想让两个毛孩子认识认识彼此，说不定还能擦出一些火花来呢？…。 但转念一想楼上美女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楚云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猫和狗毕竟是冤家，算了吧。 终究是没有这个缘分的。 ※ 沈霄吃完早餐，换好衣服后悠然出门了。 临走前小狗面包依依不舍地蹭着她的腿，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她把门关上。 每天都要跟面包这样生离死别一次，沈霄觉得自己简直太过残忍了。 但是没办法，公司规定员工不能带宠物上班，她虽然是总裁，可也要以身作则不是？ 沈霄走进电梯，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钮。 电梯缓缓下行，却很快停下了。 电梯门再度打开，沈霄便又看见了那个刚刚才与她见过面的男人。 楚云谏亦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和沈霄的作息竟然如此同步。123。每一次都能赶上沈霄所在的电梯，这简直就像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样。 楚云谏这次不敢拖延，电梯门一开，他很快走进去，生怕再被门夹到。 他看了眼操作面板，见负一层的按键已经被摁亮了，便知道沈霄与他的目的地都相同，都是负一层的停车场。 要不要这么巧…… 楚云谏在心中嘀咕着，回头看向沈霄：“你也是去上班吗？” “嗯。”沈霄不带笑意地勾勾嘴角。 电梯里再度恢复平静。 电梯下行了几层，而沈霄再没有说过一个字，显然她并不打算与楚云谏聊关于自己的事。 楚云谏心中叹息：如此高冷的女人。 。真是生平所仅见。 不是他自夸，凭他的身高和样貌，他和女生搭话，女生从来不会对他这样爱答不理的。 不如说，和女生一块儿的时候，他总是那个倾听者，女生会主动聊起话题，他只需适时附和即可，从来不用费脑筋去思考怎么撬开女生的嘴。 沈霄真的是完全戳中了他的知识盲区。 要怎么自然地与女生开启话题，这是一个困惑了无数男性的超级难题。楚云谏以前都是靠刷脸将这道题混过去的，可从来没有真正地研究过这道题该如何解答。 如今，终于踢到铁板了。 电梯很快到了负一层，楚云谏依旧非常绅士地按住开门键，请女士先走。 沈霄在经过他身边时，侧过脸对他说了声“谢谢”。 非常礼貌。楚北落非常客气，非常疏远。 完全就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楚云谏带着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了句“不客气”。 然而沈霄却没再回复他，而是径自走远了。 似乎并不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与他攀谈。 楚云谏苦笑不已：看来自己真的是不受她待见，她的态度就像是他身上沾着什么奇怪的病菌，总要想方设法地与他拉开距离才觉得安全。 但他不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以致于唐突了她，让她如此反感。 ※ 沈霄并不知道楚云谏在她身后都想了些什么。 她也不在乎。 楚云谏是一个颜值远高于平均水准的男人，客观地说，这种长相的男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大堆芳心。 沈霄并不是嫌他不够好看，纯粹就是……嫌他蠢。 虽然她不再将他当做疑似凶犯，但架不住沈霄早已对全体男性有了相当高的警惕性，她绝不会单凭一个男人的长相和家世就判定此人可信。 。 015 敢偷吃，我打死你！ 沈霄来到公司，坐顶层专用电梯直达自己的办公室所在楼层。 她刚走出电梯，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早已在走廊里等着她。 “沈总，早上好。” 单薇子迎上前来，替沈霄拿包和大衣。 沈霄也习惯性地把搭在手臂上的大衣和包包递给单薇子，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秋慕白，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秋慕白气笑了：“嘿？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我可是FancyArt的副总裁，我不能在这里吗？” “什么事值得你离开你的美人堆，跑到我这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一亩三分地上？”沈霄一边微笑一边推开自己的办公室门，“进来吧，别杵那儿跟个电线杆儿似的。” “我就要杵。123。你以为谁都能当电线杆？没有我这一米八五的身高，没有我这紧致的身材，想当电线杆还当不成呢！”秋慕白一边diss沈霄一边冲单薇子笑：“薇子，今晚赏脸吃顿便饭么？” 单薇子笑着摇头：“秋副总，想跟你吃饭的美女能从城东排到城西，我就不掺和了。” “你这样不行的薇子，你不多出来和不同圈子的人交往交往，怎么可能找得到真爱呢？” “秋副总流连花丛这么多年，不知找到真爱了没有？”单薇子职业微笑不改。 秋慕白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薇子。 。你这样很不好，揭人不揭短，你这样……” “秋慕白，你给老子滚进来！再烦着薇子，老子就废了你！” 沈霄的咆哮从办公室里追出来，砸在秋慕白的脑后勺上。 秋慕白冲单薇子挑眉一笑，“薇子，那我下次再来约你。” “秋副总慢走。”单薇子恭敬地欠身。 目送秋慕白走进沈霄的办公室并关上门后，单薇子这才露出了她真实的神情。 “每天下班宅在家里打游戏的人，还真敢说啊。” 都是社恐，谁还不知道谁？秋慕白这家伙也就在她们俩面前敢摆一摆花花公子的谱，要真的让他去女人堆里打滚，恐怕他逃都来不及。 —— 秋慕白在沈霄桌前坐下。楚北落将手中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放，推到了沈霄面前：“沈总，你过过目，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批下去让他们做了。” 沈霄拿起信封，拆开来一看，里面第一页赫然是一份电影剧本。 “这是什么？”沈霄抬起眼，疑惑地望向秋慕白。 “有个制作人想拉赞助，找到我头上来了。我寻思着这剧本不错，如果我们投资进去的话，里面很多东西都可以操作。咱们最近不是正打算扩张规模，想吸纳更多画家吗，这电影如果火了，我们就可以大大宣传一波FancyArt，效率怎么都比现在要高吧？”秋慕白挠了挠头：“总之你先看看吧。” 沈霄点头，开始认真地阅读文件。 她看得很专注，不敢错过里面任何一个字。秋慕白也习惯了她一进入工作状态就旁若无人的样子，并没有打扰她，而是自己起身去小厨房偷了些吃的，像仓鼠一样藏在角落里悄咪咪地享受着美食。…。 小厨房冰箱里几乎全都是单薇子为了投喂沈霄而亲手制作的食物，单薇子的厨艺那是没话说的。秋慕白打开一盒放在冰箱里保鲜的白酒蒸蛏子，迫不及待地用手捡着吃起来。 新鲜的蛏子吐干净沙之后，放入姜丝和白酒上锅蒸熟，连盐都不需要放，一入口便是充盈整个口腔的海鲜鲜味，齿颊留香，美味无穷。 秋慕白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吃完一盒白酒蒸蛏子，他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上残留的汁液，再次打开冰箱美食。 与此同时，沈霄终于看完了文件。 一抬头，便发现秋慕白正在偷吃单薇子为她精心准备的储备粮，沈霄当场操起桌上的弹力球砸了过去：“秋慕白！你又偷我的东西吃！” “我吃点儿怎么了？我天天在外面替你拼杀。123。我吃点好东西犒劳一下自己怎么了，怎么了！” 秋慕白抱着刚拿到手的一盒沙姜鸡丝窜到了沙发后面：“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你吃了啥！？你刚才吃了啥？！”沈霄一眼看见秋慕白扔在茶几上的玻璃保鲜盒，里头的蛏子壳是那么的扎眼：“那是薇子专门给我做的白酒蛏子！你他妈！你给我吐出来！” 沈霄气得撸起袖子，秋慕白见势不妙便开始满办公室逃窜：“我就吃了个蛏子。 。你至于吗你！蛏子又不值钱，我回头给你买十斤蛏子让你吃个够不行吗！” “你他妈！你给我站住！你他妈这么能说，不如我买十斤蛏子塞你嘴里，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狗屁道理来！” 沈霄紧追不放：“薇子做的白酒蛏子你以为天天都能吃着吗！？老子求了薇子大半个月，薇子才肯给我做一次，就这么一盒，老子本来打算午休的时候吃的，你他妈给老子全吃光了，一个都没给我剩！你他妈……你站住！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沈！”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单薇子听到动静。楚北落推开门来一看，正好瞧见秋慕白被沈霄压倒在沙发上一顿狂捶，而秋慕白在沈霄的武力镇压下，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抱头蜷缩起身体，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不被沈霄捶坏。 单薇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单薇子大步走过去，将沈霄从秋慕白身上掀下来：“幸好这里平时没人来，否则你们俩明天就要上娱乐版头条！” 沈霄指着茶几上的白酒蛏子残骸：“薇子，他吃了你给我做的蛏子，他吃了你给我做的蛏子！呜呜呜呜……” 悲痛欲绝的沈霄扑倒在单薇子怀里：“我盼了那么久的蛏子，我的蛏子……你要他赔，你要他给我赔！！！！” 哭到伤心处，沈霄还跺起脚来。 秋慕白被捶得怀疑人生：沈霄这家伙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厉害了，她一个小擒拿手将他制服，而他竟然愣是没挣脱开！ 。 016 you see see you,one day day的 就这么被长年健身锻炼的暴力女结结实实地捶了一顿，心肝脾肺肾险些没被她捶出来。 单薇子安抚道：“没事没事，明天我还给你做啊。” “真的吗？”沈霄抬起险些哭出鼻涕来的俏脸：“真的还会给我做吗？” “做，给你做一盒大的，让你好好搓一顿！”单薇子豪气地说道。 沈霄这才破涕为笑。 单薇子安抚好沈霄，再用凌厉的眼神向秋慕白传达“如果你再惹到沈霄老娘就废了你”的意思，然后她才离开沈霄的办公室，还顺手帮两人关上门。 秋慕白一边揉着自己被捶得生疼的脸颊，一边倒吸着凉气：“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这世界上。123。唯有两样东西我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第一，薇子做的美食。第二，我的游戏账号。”沈霄重新坐回办公桌后面，将文件夹推回去给秋慕白：“我同意了，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你有什么要求没？”秋慕白拿起文件夹，却并不着急走：“那个制作人说了，只要你有那个意思，他们手里的小鲜肉都可以任你挑选。那可都是现在市面上最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哦！” “流量明星的神话不是已经死了吗？”沈霄眼睛都不抬一下。 。径自打开了自己的电脑：“那个沪城碉堡不是已经敲响了流量票房神话的丧钟了吗？” “开玩笑，流量明星的神话怎么可能轻易死掉，还有那么多小女生追着喜欢呢。” “那也没见这些小女生丧失理智到给沪城碉堡贡献票房啊。” “咱能别揪着这个沪城碉堡不放么？”秋慕白无奈至极，上半身整个趴到沈霄的办公桌上：“霄霄，他们还说了，你有权利挑选电影里的角色哦。怎样，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心水的演员啊？” “我可以挑选角色？”沈霄惊讶地看向秋慕白：“我哪里会挑，我又不是导演。这些事情还是让专业人士去操心吧。” “或者你有没有哪个讨厌的演员？这个你可一定要说出来。楚北落他们生怕挑到你讨厌的演员导致你中途撤资就不好了。” “说那么多废话，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沈霄白了他一眼：“我没有讨厌的演员。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我讨厌所有演技不好的演员，OK？还有别的问题没？没有就赶紧滚。” “所以你是铁了心不想起用那些流量小鲜肉和小花朵？”秋慕白一张俊脸皱成了包子褶。 “怎么回事你？”沈霄对秋慕白不依不饶的态度起了疑心：“你为什么一定要我选用那些流量明星？” “不是我要用，是监制要用好吗……他们说这年头要是没有一两个小鲜肉小花朵带带票房，很容易会扑街的。” “我以为沪城碉堡之后，这么想的电影人已经灭绝了。” “咱们能放过沪城碉堡吗？”秋慕白哭笑不得。…。 “不能怪我。”沈霄耸肩：“谁让沪城碉堡和流浪小破球前后脚上映呢。你看看人家小破球的票房，你再看看沪城碉堡……啧啧啧。” “行行行……”秋慕白无奈地打断了沈霄的话：“所以你还是要动用选角的权利了，是不？” “……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这事儿还真不能放任那些制作人随便乱搞。他们要是把这部电影搞砸了，那我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那你的意思是？” “我决定，我要亲自去选角。”沈霄微微一笑：“麻烦你转告制作人，他们海选的那天，记得叫上我。” “OK。” ※ 楚云谏去到公司，刚坐下不久，周王策便敲响了他的门。 “进来。”楚云谏一边翻阅文件一边说道。 周王策推门入内，见楚云谏正忙着，他便趁机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到楚云谏眼皮子底下：“你看看。” “什么东西？” 楚云谏打开文件夹。123。发现里面最上头放着的竟然是一个电影剧本。 “又是这种东西。”楚云谏随手将文件夹丢开：“以后不要再拿这种电影拉赞助的破事来烦我。” “不是，你仔细看看啊！”周王策见楚云谏看都不看就扔开，急了：“这次这个剧本很不错，真的！我都看过了，这部电影绝对能火！” “上次你让我投资了一部‘英雄烈火”，我按你说的，投了2亿，结果票房是多少？” 一提起这事儿周王策就没声儿了。 楚云谏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径自说道：“票房不到三千万。 。而且上映没两天就下映了，而同期的其他电影呢，票房最低都有七千万，破亿的比比皆是。” “不是，上次主要是我那个我，就是……”周王策结巴了。 楚云谏冷冷地剐了他一眼：“上次是出于兄弟情分，我就当作是帮你弟弟圆梦了。可你别想再有第二次。” “这次，这次真的剧本很好，云哥，你看看……”周王策哀求道：“我弟弟他很努力的，上次电影扑街不怪他啊……” “他是编剧兼导演！不怪他怪谁？”楚云谏将手中的钢笔往桌上一拍，暗沉的黑眸中蕴着薄怒：“他没有这个天赋，这你比谁都清楚！可你就是不肯戳穿他的美梦让他面对现实。王策，疼弟弟不是这么疼的！你再不让他清醒过来，他早晚会把自己搭进去。” “云哥。楚北落我错了，但这次真的，他这个剧本真的很棒，你就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周王策就差哭着将文件夹送到楚云谏面前了。 楚云谏郁闷至极：“王策，你去找别人吧，这个忙我真帮不了。” “可是FancyArt的沈总已经同意了。”周王策忽然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个沈总你是知道的，她是业内出了名的低调，从来不露面，也不投资任何电影制作。但这一次她也同意了，可见这个剧本真的很好的！云哥，我是不想看你错过这次赚钱的机会啊！而且我真的想将功补过，你就看一眼吧好吗？就当我求你。” 周王策双手合十，恳切地望着楚云谏。 楚云谏无力扶额：“……行吧，你把东西放下，我有时间再看。” “好嘞！” 周王策立刻放下文件夹，转身就往门外走：“那我不打扰你了云哥，我这就出去。你忙，你忙……” 看着周王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楚云谏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是作孽啊…… 他怎么就甩不掉这个冤孽呢？ 。 017 中国菜，我的爱 ※ 傍晚时分，楚云谏总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秘书见他忙了一天，也没敢再打扰他。端了一杯咖啡进来后，秘书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她知道每天傍晚是楚云谏最迷惘的时候，如果在此时打扰他，温和的楚云谏会突然化身为暴怒的魔鬼，你甚至能从他血红的双眼中看到末日降临。 曾经尝试过一次的秘书，打死都不敢再犯第二次。 大片落地窗外，晚霞的光泽如同剥开的血橙，自纤维裂缝处透出金光，宛如这个血橙中间蕴藏了一整个宇宙。 楚云谏站在落地窗边，幽幽地望着窗外的夕阳。 沐浴在余晖中的他仿若灵魂出窍，人还在这里。123。可心早已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他的表情，好像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珍宝从几十层高楼坠落到深渊中的人。 痛失所爱的惆怅写满了他的脸庞。 直至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楚云谏看到绚丽的霓虹灯闪烁不止，这才意识到已经是晚上了。 他回过身，正想拿起桌上的手机，眼神却触到了手机旁的文件夹上。 周王策那混小子…… 虽然一点都不想看，但他已经答应了那家伙…… 算了，那就随便看两眼吧。 楚云谏拿起文件夹。 。翻开来，然而目光一落在编剧的名字上，他就感到一把斧子猛然劈在自己后脑勺的剧痛。 这是亏损了2个小目标的痛。 心在滴血。 忙了一天的楚云谏实在没有力气去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他只能匆匆将文件夹合上，掉头走出办公室。 算了算了，回家再看吧。 —— 楚云谏打开家门，就听见轻柔的一声“喵”，转头看去，牛奶就坐在玄关的鞋柜上看着他。 “牛奶，我回来了。” 楚云谏伸手去摸牛奶的脑袋，谁知道牛奶撇开脑袋，不肯接受他的抚摸。它在鞋柜上缓慢地伸了个极致的懒腰。楚北落接着纵身一跃，跳落地面，优雅走开了。 楚云谏：“……” 他脱掉皮鞋，直接踩上了家里的木地板，追上去将假装离开的牛奶抱了起来：“你这家伙！你明明就是很想我，还特地跑到门口来等我，现在我回来了你又在装。我知道你心里爱我爱得深沉~” 他一边嗔怪，一边用脸大力磨蹭喵咪的小脑袋。 牛奶受不了他，挣扎要走，他连忙抱紧小猫往外抽的柔软身躯，手温柔地抚摸牛奶的脑袋：“好好好，我不闹你了，你也不要傲娇了好不好？让我好好抱抱……” 不。 牛奶非常无情地从他怀中挣脱，“噗哒”一声落回地面上。 长长的斑纹尾巴有点不高兴地在空中抽打了两下。 楚云谏扁起嘴来。 “切，跟谁稀罕似的。”他气呼呼地指着牛奶的背影：“有本事你晚上别来找我！！” 牛奶回头瞥了他一眼，大大的圆眼睛里写满了不屑。…。 呵，人类。 晚上还不是会哭着喊着求我过去陪睡。 楚云谏被牛奶漫不经心的步态给气笑了。 “算了，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楚云谏自然不会真的跟牛奶置气，这只来自川蜀的简州猫，脾气大得很，简直就是傲娇中的战斗傲娇，明明心里喜欢你，可它的表现方式却非常……让人一言难尽。 比如当楚云谏呼唤它的名字时，它的身体不会动，它的脸也不会转过来，但它的耳朵会转45度，让耳道对准了他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一叫，它的耳朵就动一下，再叫，耳朵又动一下。 意思是：听见了，别瞎嚷嚷。 如果楚云谏锲而不舍地呼唤它，反复呼叫二十来遍，牛奶便会从自己待着很舒服的位置上站起来，伸个懒腰，抻抻腿，然后再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走过来—— 接着一屁股坐在你伸直了手臂也够不着的地方。（……） 这就是它对你最大的宽容。 楚云谏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捡这只猫回来。 他就应该让它在野外饿死。（……） 楚云谏穿过客厅。123。径直走入明亮宽敞的厨房。 厨房分为两部分：用餐区和烹饪区。因为楚云谏热爱中餐，所以设计师便没有设计开放式厨房。烹饪区和用餐区中间隔得非常严密，务必确保烹饪区里的油烟不会飘到用餐区这里来。 听见楚云谏的脚步声，厨房的纸门被拉开来—— “楚先生，您回来啦？可以上菜了吗？”他的私人厨师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楚云谏点点头：“上菜吧，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 。一点都不辛苦。楚先生稍坐片刻，菜马上就来。” “好的，谢谢。” 楚云谏坐入他的位置里，餐桌上早已为他备好了餐前清酒以及开胃小菜。 牛奶亦在此时走到他脚边，喵了两声。 楚云谏将牛奶抱到腿上，牛奶毫不客气地将两只前爪放到餐桌上，撑起长条的身子，小鼻子凑到楚云谏的开胃小菜旁仔细地嗅了嗅。 楚云谏不慌不忙地拨开水果盘里的一个橘子，将橘子皮送到牛奶鼻子底下。 牛奶不知那是何物，猝不及防之下闻了闻—— 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一团，眼睛好像被辣椒水喷到了似的，根本睁不开来。 楚云谏欣赏着牛奶仿佛闻到shit一样的表情，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橘子真的是治猫神器哈哈哈哈~ 被橘子辣到眼睛的牛奶二话不说跳回地面。楚北落甩甩尾巴，再也不想跟这个万恶的人类待在一块儿了。 没有猫咪打扰，楚云谏悠哉地吃着小菜下酒，过了片刻，厨师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了，琳琅满目摆了一桌。 四菜一汤，这是标配。 香芹脆肉鲩、香煎汤豆腐、农家小酥肉、蒜香上海青，再配一个清甜爽口的丝瓜莲子鸡肉汤作为最后收尾，都是寻常的菜色，也并没有特别的摆盘，然而楚云谏就是喜欢吃这种朴素的美味。 要是让他天天吃那些摆得跟艺术品一样的西式餐点，他真的会受不了。 犹记得当年去腐国留学的时候，他和所有的留学生一样—— 第一天吃饭：哇他们的炸鱼薯条真好吃！ 第二天吃饭：哇小蛋糕真好吃！ 第三天吃饭：哇咖啡真好喝！ 第四天吃饭：哇面包真有嚼劲！ —— 一周后。 我要吃方便面。 我要吃米饭。 我要去中餐厅！！！ 放开我！我想回祖国母亲的怀抱！我的胃是属于祖国母亲的！ 。 018 在其位不谋其政 留学生的伙食问题真的会让人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吃惯美味的中国菜，哪里能受得了天天吃土豆土豆土豆土豆土豆！！！！ 以致于当年腐国留学生的圈子里有这么一句话：如果这个留学生能活着回来，那就嫁了吧，因为他在这里能撑过这么长时间，一定是会做饭的。 楚云谏也不例外，他也会做饭。 没办法啊，国外吃中餐不方便，能点到的中餐外卖味道都不如国内的好。楚云谏这种被养刁了的舌头，怎么可能习惯吃国外的中餐。 于是只好自己去买材料，自己回公寓做了。 为了活下来，楚云谏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他做的水煮牛肉被住在他隔壁的外国朋友称之为“能让整个欧洲跪下来唱征服”。 他的意大利朋友吃得满眼含泪。123。舌头都快吞下去，感动地说道：我能坐在河边，吃上一整天的水煮牛肉！ 而他的德国朋友则一边把牛肉往嘴里塞，一边“嗯嗯嗯”地点头附和，真可谓是心有戚戚焉。 而楚云谏还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的反应就是抱起那缸（？）水煮牛肉，一脚将两个洋鬼子都踹了出去。 谁让你们来吃我的水煮牛肉，滚！！！！！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时。 。楚云谏发现自己竟然嘴角含笑。 原来当年在国外的那段惨不忍睹不堪回首的经验，竟然还算是蛮有趣的。 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个时候该多好…… 楚云谏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厨师早已离开了用餐区，因为盯着主人家吃饭并不是一个厨师应有的职责。 每一天，厨师都会在特定的时间段来到楚云谏家里，等他回家后给他端上美味的饭菜，然后便可以下班了。 每天工作的时间不算长，自由度也很高，尤其是薪水……每月三万的薪资足以让许多厨师打破头也要挤进楚云谏家里工作了。 但楚云谏最后却挑选了现在这个厨师。楚北落因为只有他做的饭菜最合楚云谏的口味。 楚云谏默默地用餐，偶尔他会抬头看向座位对面的墙壁上，那里嵌着一个巨大的屏幕，播放着楚云谏预先指定的影片。 他每天吃饭都喜欢欣赏一部影片，如果吃完饭之后影片没有播完，那就暂停，等明天吃饭的时候再继续看。 今天播放的影片是白日梦想家。 楚云谏看着屏幕上的角经常陷入幻想之中，幻想自己是一个超人，幻想自己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幻想喜欢的女孩也喜欢自己……楚云谏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了。 无所不能…… 谁会不希望自己无所不能呢…… 他也想……什么都能做到啊…… ※ 吃完饭后，楚云谏暂停了影片，走到休息区里坐下。 牛奶再一次过来了。这家伙就是傲娇，一会儿不见就粘人得不行。…。 它走到楚云谏身边，挨着楚云谏趴下了。 可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呢，却依然撇向一边死都不肯看楚云谏。 楚云谏懒得理它。 他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犹豫再三，叹着气翻了开来。 然而看了没有两行，他又将文件夹合上了。 不行，真的不行。 他看不下去。 他实在对周王策的弟弟有很深重的心理阴影。 可能是家里的氛围太过轻松自在了，不适合看这种容易造成心理伤害的电影剧本。 楚云谏想了想，决定去一个他常去的看书的地点，在那里好好地、坚强地……把这个文件夹里的东西看完。 —— 国家图书馆。 楚云谏大步走入了图书馆里的24小时自助阅览室。 这个24小时自助阅览室是这附近最受人欢迎的学习圣地。许多高中生大学生。123。以及需要考研考博的人，都会选择到这个地方来学习。 这里不仅学习氛围浓厚，而且环境极好。椅子都是特别适合让人久坐的人体工学椅，且每个座位底下都有插座，可供人们在这里长时间使用电脑。 自助阅览室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Café，如果学累了，可以在这里买些吃的喝的。一般的饮品、甜食、小吃、西式简餐，这个Café都能做，而且味道还不差。 楚云谏最喜欢这个Café的热销餐品：白汁培根意面。那个白汁做得真是太好了，既不寡淡如水，也不浓稠如酱，就是刚刚好能挂在面条上的稠度。 。吃起来相当爽口怡人。 回味着白汁培根意面的美味，楚云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入了24小时自助阅览室。 一进入阅览室，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仿佛门里和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夜晚的图书馆本就安静，可阅览室内的安静指数却堪比真空舱。楚云谏只能听见人们轻微的呼吸声，翻书的声音，笔尖在纸上书写的声音，偶尔还会有人轻轻地、压抑地咳嗽一下，仿佛生怕吵到别人，咳嗽时还特地捂住嘴巴。 楚云谏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缓慢地穿越了人群，去到他常去的位置。 自助阅览室是复式结构，在二层的书架后面有一张小小的桌子，靠着窗户，可以伴着星光读书。 而且这个位置很隐蔽。楚北落非常不容易被发现。所以是楚云谏最心水的位置。 楚云谏转到书架后面，原本微笑的嘴角突然拉了下来。 他的位置上……竟然已经有人了！是一个女生！ 而且那个她还在睡觉！ 至于为什么楚云谏一下子就认出那是个女生呢……因为她的睡姿非常豪迈，是以一头栽到桌面上的架势睡着的，而那片乌黑的头发就这样铺洒在桌子上，宛如海底的不明触手怪被打趴在桌子上。 占用了这么好的位置，竟然在睡觉，简直是暴殄天物！ 楚云谏不死心地走过去，打算仔细观察一下这个人，看是否能够将她摇醒，顺便再谴责两句把她哄走，将这个美好的位置夺回来。 可谁知道当楚云谏将女生的身体翻过来时，他竟隐约感觉到这个人他似乎见过。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糊在女生脸上的发丝，露出了一张清冷的美丽脸庞。 Holly crap…… 竟然是她！ 那个“菊花枸杞茶”！ 。 019 神奇的独角兽笔记 沈霄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一脸茫然。 布满尘土的大街，叫卖的商贩，垂挂着厚厚塑料门帘的小店铺，以及杂乱的随处摆放的自行车、电动车和三轮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明明还在24小时自助阅览室里面看笔记啊？ 沈霄抱着自己的脑袋，感觉快要炸裂了。 —— 几分钟前。 沈霄一向有去图书馆看书的习惯，她尤其喜欢国家图书馆里的24小时自助阅览室，更爱极了那里的白汁培根意面，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去那里吃一份意面，搭配着清甜的蜂蜜红茶，舒舒服服地度过一个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夜晚。 当她在Café吃饱喝足之后。123。她便开始在各个书架之间搜寻自己有兴趣的书。 然而却意外地发现，在二层的某个书架后面竟然有一个非常隐蔽的书桌位置，那里正好处在人们的心理盲区，一般很少会发现那里竟然有个空位，而且这个空位就在落地窗旁边，夜晚美丽的景色伴着星光透进来，简直没有比这里更美妙的读书位置了。 沈霄欣喜若狂地走过去坐下，想着先把桌子占了，别的都好说。 然而一转眼，她就看见身旁的书架上，在一堆杂书里面，竟然夹着一本陈旧的笔记本。 要说她为什么注意到这个笔记本。 。那是因为这个笔记本鼓鼓囊囊的，显然里面夹了许多东西，以致于藏在一堆杂书里面，笔记本也明显地膨胀起来，像是一个胖肚子努力想把自己隐藏在一堆瘦子里头，即便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 图书馆里都是书，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本笔记本？ 莫非是其他人故意藏在这里的？ 难道是那种等待有缘人发现，互相在上面写下秘密，享受与不知名的陌生人分享秘密的刺激？ 不管如何，只要放在图书馆的书架上，任何人都有借阅的权力。 于是沈霄便心安理得地从书架上取下笔记本，将它放在书桌上，饶有兴味地开始翻阅起来。 很快沈霄就知道为什么这个笔记本这么鼓了。 因为里面每一页。楚北落几乎都贴满了剪报。 有人将报纸上的报导文章连图片一起剪了下来，再用固体胶粘到笔记本上。这些剪报的纸质也各不相同，有的比较薄，有的比较厚。有的是黑白的，有的是彩色的，还有的明显是自己用A4纸打印出来的网络报导。 无一例外的，这些剪报都附带照片。 这么多剪报，怪不得这个轻薄的笔记本会鼓得如此厉害。 沈霄随手翻到某一页，那上面的剪报记载的是某年某月，有一个少年在连续上网36个小时后，跳楼自杀了。他的父亲因此而将游戏运营商告上了法庭。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孩子玩游戏，不知何故自杀后，父母将游戏运营商告了的案件。 沈霄再翻翻其他剪报，发现全都是类似这样的报导。要么是自杀的，要么是被杀的，也有连环杀人的。总之，全都是出现了死者的案件。…。 为什么会有人将这些风马牛不相及、来自全国各地的刑事案件专门剪下来做成合集？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沈霄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地翻开笔记本的扉页，却发现上面没有标注笔记本主人的姓名，扉页上很干净，唯独角落里被人画了一只独角兽的头，那只独角兽显然是孩子画的，笔触如此稚嫩，却透着浓浓的纯净与希冀。 不知为何，沈霄总有一种感觉：画这个独角兽的人，跟做剪报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沈霄天天在FancyArt阅览成千上万的画作，她早已能够透过画作看到背后的那颗灵魂。而能画出这样的独角兽的人，绝对不是那种会命案的人。在这个画独角兽的人心中，世界必然都是美好的。123。纯洁的，充满希望的，TA不可能承受得了做这种剪报的心理压力。 沈霄皱着眉头，她思索着该如何找出这个笔记本的主人。总觉得这个笔记本的主人心理并不健康，TA应该承受了很重的心理压力，却无法发泄出来。显然，这个笔记本的主人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他人的帮助，就这样一直默默地背负着不为人所知的痛楚。 或许…… 沈霄抬头看向四周，发现这里恰好是监控的死角，拍不到来这里的人的容貌。 或许她可以自己在这里悄悄地安装一个摄像头……但这样是违法的。 。不行不行。 那就……每天晚上来这里蹲点？那个人既然将自己的笔记本留在这里，TA肯定时不时会回来查看。到时候，她不就能见到笔记本的主人了吗？ 沈霄一边思考一边点头，认为自己这个想法既朴素又实用。 警察抓犯人也是要蹲守的，等待，也是抓捕的一部分。 行，就这么办了。 沈霄满意地咧开嘴笑，然而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手中笔记本上的字体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仿佛有个旋涡在书脊中间吸取着周围的字体。 沈霄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也被这个旋涡吸了进去…… 咚！ 沈霄一头栽到桌子上。楚北落不省人事。 —— 再睁眼的时候，她便已经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路口，茫然地望着尘土飞扬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就是沈霄几分钟之前的全部记忆。 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我难道是在做梦吗？ 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莫非我丢失了一段记忆？还是说，我失去意识之后，被人拐卖到这里来了？ 思来想去，沈霄断定这才是最符合科学原则的推理。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赶紧逃跑，在人贩子回来之前，找到警察求救？ 这么一想，沈霄顿觉一股凉气沿着脊背一路窜到了头顶，冻得她头皮发麻。 若是人贩子回来了，她将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可想而知。 在求生的欲望下，她左右观望，发现并没有人在守着自己，便立刻朝着人流涌去的方向逃跑。 逃进人群里，人贩子就不好抓她了。 这么想着，沈霄努力让自己挤进人群之中。 。 020 回到2004 可挤着挤着，她便察觉到不妥：为何人流密度如此之大？这不正常！ 难道他们都是来赶集的吗？ 不对……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当沈霄努力挤到最前面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地面上缓缓流淌的鲜血。 那血差一点就流到她脚边，她猛然一惊，倒退了两步。 视线慢慢往上移，她看到了许多警察。 在警察的缝隙之中，有一只属于孩子的手，无力地搭在地面上。那被鲜血浸染了的手显得异常白皙，宛如生长在地狱彼岸，曼陀罗花火中立着的森森白骨。 警察一边驱散人群，一边找来一块白布，盖在血泊中的孩子身上。 沈霄的眉头紧紧皱起。 耳边听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这不是张小毅那孩子吗？怎么……怎么这样儿了？” “害。123。谁知道呢，这孩子天天跑网吧，天天被他爹打，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才想不开的吧……所以说这网络啊，真是害人不浅。” “照我说，那些开网吧的人都是黑心黑肺。他们有手有脚的，干点儿什么不行，非得开这种祸害孩子的东西。要不是这网吧，你说这孩子……他能，能这样吗？” 沈霄听得心头一跳。 张小毅。 那不就是她之前在剪报上看到的“13岁少年沉迷网游跳楼自杀父母状告游戏商索赔”案件上的死者吗？ 难道…… 沈霄垂在腿侧的手指猛然抽搐曲卷了一下。 。她无法控制自己转向身旁的人，抓住对方的手臂，略带惊恐地问道：“大姐，现在是什么年份？” “什、什么什么年份？”正聚精会神看着命案现场的大妈忽然被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我的意思是说，今年，今年是二零多少年？” “今年是2004年啊，你怎么回事？过日子过得连今年是啥年份都不知道了？” 2004年！ 沈霄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怎会这样？！ 她怎么会跑到04年来了？而且还恰好遇上了张小毅的命案现场！ 莫非…… 莫非那本笔记本有什么神奇的魔力？ 可是……可是将她扔到04年。楚北落她要怎么回去啊？ 她不能将前面的人生重来一遍，因为04年也有着一个“沈霄”！ 她是2019年的沈霄，她必须回到2019年去，否则她的人生会整个乱掉的！ 沈霄慢慢地、慢慢地退出了人群，她双腿打着颤，控制不住地摔倒在路肩上。 许多路过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跟刚死去的少年有什么亲戚关系，所以才会如此失魂落魄。 沈霄双眼发直，脑袋下意识地左右摇摆，理智拒绝接受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有一个警察也走出人群，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查到孩子的身份了？张小毅……住在X小区X栋X楼，行，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沈霄看着那个警察，一脸备受打击的模样。 警察注意到沈霄投来的目光，这才发现布满尘土的路肩上竟然还坐着一个衣着光鲜亮丽，容貌美丽动人的女性。她的神情让他心生疑窦，不由得开口发问：“你认识死者吗？” 在命案现场表现得如此失魂落魄的人，多半是死者的亲属。 沈霄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她捂着嘴巴，发出颤抖的哭腔：“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说着说着，眼泪大颗大颗，扑簌簌地滚落。 如此绝美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震颤，那语气中的绝望让这个警察完全无法放着沈霄不管。 “节哀顺变……”警察将沈霄扶起来：“你先别哭，这孩子的爸爸还不知道出事儿了呢。我们现在过去找他。123。你要不一块来？” 一般来说警察办案是不会带上无关之人的，但沈霄的表现让警察不能相信她与此事无关，因为她脸上的悲恸是如此的真切，仿佛这个孩子的死亡剜去了她心上的肉。 警察真的很害怕如果放着她不管，她会不会紧接着就爬到天台跟着孩子去了。 虽然原因有些偏差，但警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沈霄在刚才短短的几秒钟内，真的有考虑过寻死，想说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死去了，说不定会回到原来的2019年。 她已经完全失了分寸。 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越了她原有的科学认知。 回到过去这种事。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坐在图书馆里就能够完成的吧！ 但她就是回来了，2004年，而且她出现的地点离自己家有十万八千里，她竟然出现在了遥远的他方，一个她素未谋面的孩子的死亡现场。 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警察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努力让她站稳：“你先别哭，冷静点。一切都会好的。” 沈霄抬起头，对上了警察关切的眼神。 她茫然地点点头。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抽噎的声音，手背擦拭眼泪，却越擦越多。 沈霄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能哭。 警察见状，翻遍了自己的裤兜，好不容易找出来一包干瘪的纸巾。楚北落里头只剩下一块邹巴巴的纸巾了：“来，擦擦眼泪……你要坚强一点，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好吗？” 沈霄接过纸巾，拼命点头，表示自己会没事的，请警察先生不要担心。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做手势，将警察往旁边赶，示意他快回去办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她这里。 警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也不再停留，当即返回人群中，与同僚们把情况一说，大家便开始往张小毅的家赶去。 现场只留下了一两个警察维护秩序，而孩子的遗体则交给后来的法医团队处理。 孩子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这是必须要搞清楚的。 沈霄眼看着警察队伍离去，她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她需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回到过去，是有原因的话……如果是笔记本故意将她送到张小毅的死亡现场…… 那么她必须想办法弄清楚孩子死亡的真相，也许只有这么做，她才能回到2019年。 。 021 真的是自杀……？ —— 警察很快找到了张小毅家里。 警察叫门后，张小毅的父亲很快来开了门。当他发现自家门口站了好几个警察时，他愣了许久，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很快，听到警察说他儿子张小毅跳楼了，张小毅的父亲瞪大双眼，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理解的话语，警察说的普通话也变成了一种听不懂的语言，总之，张小毅的父亲在听见噩耗的一瞬间，大脑停止了运转——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紧接着，他的身后传来了嚎哭的声音。 那是他的母亲，张小毅的奶奶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茫然地望着脸色凝重的警察，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真的……死了。 刹那间。123。他双腿一软，扑倒在警察身上。 警察连忙搀住他：“你振作一点！” 张小毅的父亲抬起头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我儿子……我的儿子啊……！！！！小毅，小毅！！！” 张小毅的父亲挣脱了警察的搀扶，跪倒在地，一边哭一边捶地。 警察再度七手八脚地将他搀起来。 而张小毅的母亲买菜回来，发现家里是这样的情况，顿时心生不妙。 再一听到儿子的噩耗，张小毅的母亲顿时两眼一翻，直直地向后倒去。 她后面恰好是沈霄所在的地方。 。沈霄当仁不让地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张小毅母亲发软的身体。 陷入昏迷的人特别沉重，张小毅的母亲体型也比沈霄要大，可是沈霄却抱得稳稳当当，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感觉。 一通忙乱后，张小毅全家随着警察去认领尸体，只有沈霄被留在原地。 那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毕竟她和那孩子素不相识。 但临走前，那个警察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告诉她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他。 也许是担心沈霄做什么傻事，所以提前留了个心眼。 ※ 几天后。 沈霄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大街上游荡。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方言。楚北落陌生的饮食习惯……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不属于这个地方。 但现在，她要如何才能回到2019年呢？ 她跟那个警察联系过后，知道张小毅真的是自杀。当时天台上没有别人，是他自己乘电梯上22楼，自己决定跳下去的。 既然是自杀……那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了。 那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那个笔记本究竟想让她做什么……！？ 沈霄这些天在张小毅家附近的旅馆里开了个房间住下，一直在等待着消息。然而今天，新闻消息全都出来了，张小毅的死亡也都查明了，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唯有她，被遗留在时间的长河里。 她该如何是好？ 走着走着，她又来到了张小毅家楼下。 这里是她唯一来过的跟张小毅有关的地方。这些天她总是会逛到这里来，但她不知道这算是冥冥之中的指引，还是她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习惯性地走到自己去过的地方而已。…。 就当她抬头望着张小毅家的窗户发呆时，那个给她留电话号码的警察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 “诶？你不是沈霄吗？”警察主动跟她打招呼：“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沈霄转过头，礼貌地点头示意：“李警官，您怎么也来了？” “我来看看孩子的家人，如果可以的话，尽力安抚一下。”李警官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是警察的职责吗？”沈霄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是，当然不是。”李警官沉默了两秒，才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算是多年来的一个……那啥。”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这种行为。 沈霄立刻明白了。 “……李警官心怀大爱，让人钦佩。” “那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李警官反问。 “我不知道……”沈霄眼中溢满了忧愁：“我这些天都睡不着觉。123。每天都会逛到这里来……我觉得是张小毅让我来的，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来，他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沈霄，你是做问题少年心理咨询的，遇到这种事，你当然会感到很痛心。不过你要放下，还有那么多孩子等着你去帮助呢，你不能因为张小毅，就把自己给搞垮了。”李警官劝慰道。 之前留电话号码的时候，沈霄就给了李警官一张自己的名片，所以李警官知道沈霄的职业。 。误以为沈霄曾经给张小毅辅导过心理，张小毅却还是寻死了，所以沈霄是太过自责了才会来到这里的。 李警官虽然不懂心理学，但他懂得职业精神。就像消防员，拼尽全力救出来9个人，然而当最后一个人没能救出来的时候，消防员也会非常悲痛，甚至因此自责到患上抑郁症。 李警官担心沈霄也是这样的例子。 “李警官，您不用担心我……不过，我还真有件事想拜托您。” “你说。” “您不是要去探望张小毅的家人吗？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去？” 李警官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拜托我什么呢，这算啥，你跟着就是了！” “谢谢您。楚北落李警官。” —— 两人一同来到了张小毅家门前。 李警官按响了门铃。 几乎是门铃响起的一瞬间，门就打开了。 张小毅的母亲瞪大双眼，看清来人是李警官和沈霄的时候，那双充满希冀的双眼顿时黯淡下去。 “谁，谁来啦？” 张小毅父亲走过来一看：“李警官？您、您怎么来啦？” “我来看看你们。” 李警官这么说道。 张小毅父亲脸上露出了悲伤又感动的表情，他不知所措地左看右看，片刻后才想起来要给客人开门。 “请、请进……” 李警官先进门，随后便是沈霄。 张小毅父亲显然没想到李警官后面还有人，正发着愣，李警官便主动介绍道：“这位是问题少年心理咨询中心的沈老师，自从事情发生之后，沈老师一直此事，夜夜失眠。她很关心孩子，所以今天冒昧跟着来了，还希望几位不要介意。” 。 022 孩子的死不简单 “啊，哦……” 张小毅父亲似懂非懂地回答。 他邀请两人坐下，自己踉踉跄跄地去给两人倒茶。 看他这大受打击的样子，显然这些天他也没睡好，眼睛下方重重的黑青眼袋告示了一切。 李警官先是劝慰了张小毅父母一番，张小毅父亲讷讷地回应着，说的话也不太有条理，好像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而张小毅的母亲则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她垂着脸坐在一旁，明明是如此有分量的一位女士，看起来却像快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当李警官问到张小毅奶奶去哪儿了，张小毅父亲眼中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他说张小毅奶奶自从知道噩耗之后。123。就一直躺着没起来…… 听到这里，阅尽千帆的李警官还有什么听不懂的。他拍了拍张小毅父亲的肩膀，告诉他都会好的，振作起来，照顾好母亲云云。 虽然面对丧子之痛的人，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很单薄很苍白。然而李警官坚信这些劝慰都是必须的，当人沉到谷底的时候，若身旁有人坚持跟他们说一切都会好的，事情就不会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沈霄一直在观察张小毅父亲，什么都没说。 李警官劝慰了张小毅父亲之后。 。再也挤不出更多的话了，这才看向沈霄，用眼神示意她。 李警官这是给她机会和死者家属交谈。 沈霄心领神会，她往前坐了坐，挺直脊背，冷静地开口：“小毅爸爸，我是问题少年心理咨询中心的沈霄，您好。” 说着，她朝张小毅父亲伸出右手。 张小毅父亲被沈霄引导着，下意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沈霄交握：“您、您好……” “其实，我一直着小毅的事。发生了这样的不幸，我们都感到非常悲痛。小毅爸爸，我听说您准备上告游戏运营商，不知道我能不能请您说得更具体一些呢？您认为是游戏害死了小毅。楚北落对吗？” “就是游戏！”张小毅父亲一听到“游戏”二字，无法控制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要不是这些杀千刀的游戏，要不是这些魔鬼……我儿子怎么会死，我儿子他还会好好地活着……” 说到这里，张小毅父亲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想知道，您所说的害死小毅的游戏，到底是哪个游戏呢？” “就是那个魔王争霸！”张小毅父亲咬牙切齿，双目发红：“还有，还有网络……我儿子是好孩子，他平时很乖的，可是被那些游戏啊网络啊给毒害了，他还写什么网络小说，你看看……好孩子都给逼成什么样了！” “他还有在写小说？” 沈霄心头一动，追问道：“小毅都写了些什么？我能看看他写的小说吗？” “不知道他都写了什么，我当时翻他书包发现里面全都是他写的这些网络小说，我一气之下就全给撕了。”…。 撕了？ 沈霄眉头紧皱。 她开始察觉到小毅的死也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当时看到的剪报上的报导文章，里面只提到小毅是因为在网吧连续玩了36个小时的游戏然后跳楼自杀的，文章通篇都在说游戏对青少年心智的影响和毒害，却没有提到小毅还有写小说的习惯。 而且这小说还被他父亲给撕了。 “小毅爸爸，我能去小毅的房间里看看吗？” 沈霄忽然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要求。 李警官瞪大双眼，一时不知该不该阻止她。 张小毅父亲一脸茫然：“为什么要看？他人都已经不在了……看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我以前接触过这类的案例，我想更多地了解小毅……就算小毅已经不在了，可是小毅留下的东西里面。123。说不定还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就一些教科书参考书。我们管得很严，家里从来不给他买游戏机的，你就算进去也看不到什么。” 张小毅父亲似乎并不愿意让陌生人进入儿子的房间。 沈霄不再强求：“既然您这么说，那就不要勉强了。我想再向您请教一下，小毅在出事之前，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张小毅父亲努力回想，最终摇摇头：“之前他总往网吧跑，每次回来我都会揍他一顿，渐渐的他就好了，不再去那种地方了。” 张小毅父亲的话让沈霄得知了一个情报：原来张小毅父亲是会家暴孩子的。 每次去网吧回来后。 。都会被揍一顿。至于这个揍一顿是揍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您确定他没有再去了吗？说不定他偷偷去了您不知道呢？” “不可能。” 张小毅父亲斩钉截铁地否认。 沈霄心生疑惑：“您为何会如此肯定呢？” “因为我都跟他老师讲好了，要老师把他每天离校的时间写在纸条上，再由小毅带回家来给我看。这样对比一下他回家的时间，就知道他中间有没有偷溜去网吧。”张小毅父亲非常确定地说道：“所以他一定没有偷溜去网吧，绝对没有！” “是吗……” 再次得到新情报的沈霄表情凝重。 原来张小毅父亲还做过这样的事情。楚北落要求老师将孩子每天的离校时间都写给他。 这样的举动，对孩子在校内的生活绝对是有影响的。 做问题少年心理咨询的沈霄深知当一个孩子在学校里搞特殊化的时候，周围的孩子一定会对此有反应。 只是不知道，张小毅在学校里都听了些什么话。 “那您是否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去网吧玩了连续36个小时呢？” “这我哪里知道？！” 张小毅父亲非常激动，且感到很委屈：“他玩了这么久不回家，我都没说他。那天他回来之后就说要睡觉了，奶奶叫他吃饭他都不吃。我想着这么晚了教育孩子也不好，就没管他，想说第二天等他放学回来再谈谈上网的事，可谁知道……” 张小毅父亲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沈霄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原本想等孩子放学回来好好谈谈，可谁知道孩子早上没去上学，直接坐电梯去了22楼。 。 023 凶手真的是游戏吗？ 通过这一轮交谈，沈霄已经对张小毅有了大致的了解。心中那团模糊的迷雾渐渐化作一个内向、听话、恐惧父亲的男孩形象。 他背着书包，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心中早已被恐惧压垮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沈霄出言安抚了张小毅父亲的情绪，待他平静下来之后，沈霄便示意李警官：该走了。 李警官意会，便带着沈霄告辞了。 —— 两人走出居民楼，携带着尘土的空气扑面而来。 李警官看向沈霄：“沈老师，刚才你跟小毅爸爸谈了这么多，是了解到什么新的信息吗？” 沈霄垂下眼睫毛，掩去眸中哀伤的光：“大概……了解了。” “您说说？” “还不够……” 沈霄抬起头。123。望向李警官：“李警官，我还想拜托您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你说。” “我想去小毅的学校看看。” “这……你去做什么？” “我想去小毅的书桌里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他写的小说。” “哦，你是想看这个啊？”李警官恍然大悟：“那你不用去，你来警局就行了。” “啊？”沈霄懵了：“为什么要去警局？” “出事之后，我们也去小毅的学校查探过了。 。他抽屉里的东西我们全都带回了警局。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让家人来领回去。” “那太好了，请您立刻带我去看看吧！” 沈霄心头突突地跳动。 她有预感，解决事件的关键，就在这些遗物里。 ※ 李警官当即将沈霄带到了警局。 虽说不应该让不相关的人接触到死者遗物，但李警官以多年刑侦的经验和直觉判断出沈霄绝非普通人，就算张小毅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可是让她了解更多这方面的东西，绝对不会有坏处。 李警官也想知道，张小毅的死是否真的如张小毅父亲所说，是被游戏和网络毒害导致的。 他也想找出孩子死亡的真相。楚北落这样才能规避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但这种事情，以他的知识面根本办不到。他的知识和经验只能在刑侦上管用，可在了解孩子的心理这方面，这些经验就没什么用处了。 还是得让专业人士来。 李警官取出张小毅的遗物，摆到了桌子上。 沈霄低头一看，塑料袋里的遗物没有多少东西，除了两只写光了墨水的圆珠笔之外，就只有一沓作业本。 沈霄打开塑料袋，取出那沓作业本，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 《守望者传》 NE-Worden 本故事纯属虚构，改编于《魔王争霸》 第一章前传 ▲▲▲ “写得有板有眼啊……”沈霄喃喃自语。 李警官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也叹道：“这孩子做事，看得出来还是很有章法的，可为什么他就非要走上那样一条绝路呢……”…。 沈霄没有回答。 她继续往下看。 当看到文章的第一段时，沈霄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我就是个垃圾。 ——塞纳不理我了，宙斯也不理我了。 ——我就是个垃圾。 沈霄再也无法看下去，她猛然合上张小毅的作业本，泪水缓缓从眼眶中滑落。 她抽咽着，将作业本轻轻放回桌子上，以免自己的眼泪打湿了孩子的遗物。 李警官讶然地望着她：“沈老师，你怎么了？” “李警官……”沈霄抬起头，对李警官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孩子为什么会寻死了。” 李警官双目圆睁。 ※ 两人第二次来到张小毅家里，再度按响了张小毅家的门铃。 张小毅父亲开门后，发现又是李警官和那个心理咨询师。123。不由得讶然。 “两位又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李警官沉声道：“小毅爸爸，沈老师找到了小毅真正寻死的原因。” 张小毅的父亲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 李警官忽然想道：莫非自己刚才也是这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 所有人都坐下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李警官和沈霄坐在桌子这边，张小毅父母坐在桌子那头。 张小毅父亲有些坐立不安，不停地椅子里扭动着身体，想要调整一个舒服的坐姿，可怎么坐他都觉得硌。 张小毅母亲则一脸忧伤，隐约还有些惊恐的神情残留在眼底。 。看起来既渴望听到答案，又很害怕听到答案。 “沈老师，您、您说找到了我们儿子寻死的原因……是吗？” “嗯，我去警局看过小毅留下的遗物，也跟小毅的同学沟通了解过，现在基本上……都很清楚了。” 沈霄声音低沉，却奇异地有些飘忽，让人听不太真切。 张小毅父亲拧紧眉头：“沈老师，您这话的意思是，小毅他不是因为游戏才死的？可他明明就是因为玩游戏才死的……” “小毅爸爸，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沈霄打断了张小毅父亲的质问：“一个正常人，会不会反反复复，不停地去做一件让自己痛苦的事？” 张小毅父亲怔了怔，下意识回答：“当然不会！都痛苦了，还怎么会继续去做呢？又不是傻子！” “那么您觉得。楚北落小毅总往网吧跑，总爱玩游戏，那么玩游戏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呢？” “这……”张小毅父亲的嘴巴张了张：“应该是……快乐的吧。玩游戏哪个孩子会不快乐呢……” “如果这个孩子玩游戏的时候是快乐的，那他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沈霄语出惊人：“一个快乐的人，是不会去自杀的。只有痛苦的人，才会闭眼一跳，结束自己的生命。” 李警官眼睛眨了又眨，心中发出了惊叹。 沈霄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盲点。她说得对，孩子反复去玩游戏，正是因为游戏让他们快乐。既然游戏让他们成为了快乐的人，他们又怎么会去自杀？ 快乐的人，不会自杀。 只有痛苦的人，才会自杀。 可游戏只会让孩子快乐，不会让孩子痛苦，如果让孩子痛苦的话，孩子就不会反复去玩了。 那也就是说——游戏不是孩子自杀的原因。 让孩子痛苦自杀的原因，在别的地方。。 024 孩子的哀鸣 “沈老师，我、我不懂您在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小毅父亲的怒气来得特别快，虽然他的大脑一下子没能转过来，还理不顺这中间的逻辑，但他隐约察觉得到沈霄要说的关于儿子寻死的原因，绝对不会让他释怀。 沈霄也敏锐地捕捉到张小毅父亲语气中的惶恐。 他不笨，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一般情况下，沈霄到这里就会结束谈话。因为孩子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把孩子死亡的真相血淋淋地翻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真正不幸的，永远只有死掉的那个人而已。 但这次不一样。 沈霄被拉到了2004年，亲眼目睹了张小毅的死亡现场。她知道自己是被召唤过来的。123。那个笔记本需要她做出一些改变，也许……也许就是因为张小毅的亡魂不死心，他怎么都希望让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的。 既然张小毅的亡魂有这个要求，那么沈霄，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 “小毅爸爸，我给您看个东西。” 沈霄从包里拿出一本作业本，放到桌子中间：“这是在小毅的课桌里找到的。您之前撕掉小毅写的网络小说之后，小毅似乎并没有停止写作。他在学校里还在继续写着。 。写了很多本，我觉得……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他还有在写？！”张小毅爸爸习惯性地恼怒起来：“我都教育过他了，我说过无数次不要搞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他就是不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把自己搞傻了，搞上了绝路……！” 张小毅爸爸一边骂得唾沫横飞，一边伸手去拿作业本。沈霄一看他这架势，是准备再撕一遍，她立刻冷下脸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作业本夺了回去。 张小毅爸爸伸手拿了个空，顿时愣住了。 沈霄的黑眸中一片清冷，犹如无尽的冰川，闪烁着摄人的寒芒：“小毅爸爸，这是小毅最后的遗物。还请您，不要对它造成损害。” 张小毅爸爸嘴唇动了动。楚北落却说不出一个字。 张小毅妈妈倒是哭闹了起来，她举起手捶打自己的丈夫：“这是儿子的东西，你还要撕吗，你撕得下手吗你！！！” 张小毅爸爸像鹌鹑一样被打，却依旧不发出声音。 李警官连忙出声控制场面。 片刻后，张小毅父母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小毅妈妈瘫在椅子里，欲哭无泪。小毅爸爸则烦躁地搓着手：“沈老师，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不要遮遮掩掩的！” 沈霄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继续从包里掏出作业本，放到桌子上。 小毅父母眼睁睁地看着沈霄从包里拿出一本、两本、三本…… 最后桌面上堆起了整整一沓作业本。 “小毅爸爸，您看一下，小毅在学校里，利用课余时间写了这么多本网络小说。”沈霄把手放在那沓作业本的最上面：“您觉得，写小说这件事对于小毅来说，是快乐的呢，还是痛苦的呢？”…。 小毅爸爸怔怔地望着那只美丽白皙的玉手下方，压着的一沓作业本，半晌说不出话。 小毅妈妈猛地哭了起来。 “是快乐的，他写这些小说的时候，是快乐的……”小毅妈妈颤抖着哭诉。 小毅爸爸还是没说话。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下午，小毅放学回家后，他例行公事般地翻儿子书包，结果从里面找到了一沓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仔细一读，竟然是小说，而且不是什么正经小说，那里面的内容一看就是跟网络游戏有关的。 他当时立刻就怒了，怒火冲上头脑，他什么都没想，在儿子惊恐哀求的目光中，他狠狠地将稿纸撕了个稀巴烂。 他还记得那些稿纸被他撕碎后，从他手中散落一地，纷纷扬扬。123。宛如雪花。 儿子当时的脸色，也白得跟雪花一样。 接着他揍了儿子一顿。 但那一次，不管他怎么打，儿子竟然都没有哭。 后来他累了，打不动了，儿子便回到房间里。 隔着房门，他听到了闷闷的哭声。 他知道，那是儿子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哭。 会哭就好。他当时欣慰地想着：会哭就代表会悔改，就怕打都不哭，那就代表这个孩子没救了。 于是他满足地走开了，放任儿子在那里痛哭。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的他……是被猪油蒙了心吧？ 写这小说让儿子这么快乐。 。快乐到不顾一切都要写，还写了这么多…… 而他干了什么？ 他竟然把儿子快乐的根源，全部撕碎了…… 他亲手毁掉了儿子的快乐。 毁掉了，儿子的快乐。 小毅爸爸猛然惊喘一声，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整个身体往后缩，想要尽可能地远离桌子上的作业本。 他不能接受，他无法面对……如果儿子是因为痛苦才会自杀的话，那么毁掉了儿子快乐的他，难道是……？！ 不！他不能接受！ 都是游戏的错，要不是游戏，儿子不会写这种东西，他也就不可能毁掉一个快乐的儿子！ 小毅爸爸忽地抬起头。楚北落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困兽之眼盯紧了沈霄的脸。 他想要辩解，想要大声地咒骂游戏，然而当他触到沈霄清冷的眼神时，那些辩解的话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霄拿起桌上的作业本，翻开来：“我想两位都没看过小毅写的小说，不如，让我来念几句给二位听听？” “不！”小毅爸爸下意识地拒绝。 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 他不敢听。 沈霄没有理会他，径自看向小毅妈妈。 小毅妈妈哭着点头：“要听的，您……念吧，我听着……”话音未落，她又捂着脸痛哭起来。 沈霄点点头，翻开了作业本，从标题开始念起。 “《守望者传》，NE-Worden，本故事纯属虚构……” 沈霄一边念，眼睛一边盯着小毅爸爸的脸。 只见小毅爸爸表情僵硬，双颊紧紧绷着，鼻翼扩张，不停地喘着粗气。 “第一章，前传——我就是个垃圾。”。 025 死者为小，生者为大 我就是个垃圾。 小毅爸爸和小毅妈妈浑身一震。 小毅妈妈吓得止住了哭声，而小毅爸爸则是张大嘴巴，震惊到忘记了愤怒。 沈霄平静地念下去： “塞纳不理我了，宙斯也不理我了。我就是个垃圾。” 沈霄念到这里就停止了。她将翻开的作业本调转方向，推到张小毅父母面前—— “再多的我也念不下去，二位还是自己看吧。” 小毅爸爸怔怔地将目光移到作业本上。 那行“我就是个垃圾”，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沈霄语气平淡，一点起伏也没有：“我跟小毅的同学沟通过，原来在同学们之间，大家都曾经有意无意取笑过小毅。不是那种恶意的取笑。123。而是类似于‘哎哟乖儿子要乖乖回家哦，不然爸爸不高兴哦？’这样的玩笑。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玩笑呢，原因是同学们都知道了小毅每天放学都要让老师写离校时间。可只有小毅需要这个，别的同学都不需要，所以在同学之间，小毅得了个乖儿子的称号。” 小毅爸爸眼神震颤，他抬起头来，哀求般望着沈霄。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哀求沈霄别再说了，还是哀求沈霄告诉他解脱之道在哪里。 沈霄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她刻意忽略了小毅爸爸眼中的哀求，继续说道：“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 。小毅觉得自己在同学之间没有地位了，感到非常的自卑。加上小毅写的小说也被爸爸全部撕掉了，爸爸否定了他的爱好，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生价值都被否定了，所以小毅……很痛苦。” “别再说了！！！” 小毅爸爸突然暴喝。 他站起身，指着门口，浑身都在发颤：“你走……你立刻离开我们家，这里不欢迎你！” 沈霄也毫不示弱地站起身来，直视小毅爸爸的双眼，语速不仅没有放缓，反而还加快了：“小毅为什么会去网吧玩了足足36个小时，因为同学们故意挑衅他，问他敢不敢去。已经当了很久‘乖儿子’的小毅不想再被同学们看轻，于是毅然决然地去了。36个小时后，他回到家。楚北落他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他知道自己要被揍死了，所以他非常恐惧。因为恐惧，他直接溜回房间里，钻入被窝假装睡觉，连奶奶叫他吃饭他都不吃，因为他觉得，只要睡觉了爸爸就不会进来打他了。” 小毅爸爸还想怒骂什么，却被这连珠炮似的话语打得哑口无言。 他想反驳，可看到沈霄发红的双眼中隐含的泪光，他的心就像被一条绳索捆着，甩到了高空中，然后绳索一断，他在短暂的滞空后，飞速地下坠，重重砸进了地里。 疼得他肝肠寸断，心神欲裂。 沈霄直视他的双眼，不容他逃避： “小毅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没有立刻打骂他，也不知道爸爸爱他，他只知道害怕，因为在父亲的棍棒落在他身上之前，他都是不安全的！他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背上书包出门上学，他知道爸爸就算现在不打他，今天下午放学回来照样要秋后算账。而积压了整整两天两夜的怒火，爸爸会怎么暴打他呢？他想象不出来，他害怕极了……”…。 小毅妈妈的哭声骤然变大，几乎要穿透门墙，直入云霄。 “小毅……小毅啊……！” 小毅妈妈哭得差点晕厥过去。 李警官眼看不好，忙站起身拉住沈霄，拼命用眼神暗示她别再说下去。 已经死了一个孩子了。 不能再送走两个大人了。 这笔账，谁都会算的。 沈霄被李警官拉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知道李警官的意思，她也明白，这种事实在不宜深究了。死者已逝，他的父母是为此最悲痛的人，实在不该再在他们心上捅刀子了。 沈霄知道，沈霄很清楚。在大人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是权衡，是利益。她也活在这个世上。123。她也是大人，她如何能不懂。 可是这一次不行。 她必须将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掰开了揉碎了，将呼之欲出的真相摊开在每一个人面前。 即便这个真相再如何血淋淋都好。 她必须这么做。 因为这是张小毅的希望。 沈霄拽住李警官的袖子，低声道：“李警官，我没事，你让我继续说吧。” “不行！”李警官压低嗓音，语气十分紧张：“你再说下去，他们就活不成了！” “李警官。 。小毅他想要安息，他把一切都托付给我，我出现在此，正是为了让他瞑目。”沈霄的噙着泪，哽咽哀求道：“您就让我继续吧……求您了……” 李警官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不懂，什么叫“小毅的希望”，什么又是“让小毅安息瞑目”。 孩子已经死了……难道为了一个死去的孩子，还要将活着的人逼进绝路吗？ 那可是小毅的父母啊！ 小毅是自杀的，他的父母即便在养育他的过程中行为言语有失分寸，但他们已经遭受了丧子的报应了，这种伤痛会伴随他们一生，至死也无法解脱。 在这种时候继续往他们的伤口上撒盐。楚北落这真的好吗？ 可是面对沈霄悲痛而坚定的眼神，他忽然失去了阻拦的力气。 一边是一个死不瞑目的孩子，一边是两个亲手造成了孩子死亡的父母，他应该如何抉择？ 沈霄似乎察觉到李警官的动摇，她轻轻拂开李警官抓在她手臂上的铁钳般的大手， 返身走回小毅爸爸面前。 小毅爸爸死咬着后槽牙，他既惊恐又愤怒地瞪着沈霄。 在他眼中，朝他缓缓走来的沈霄就像一个死神，她冷酷无情，洞察人心，能把人心底最肮脏的黑暗面都翻出来，把那些藏着污秽的肝肠逐件摊开给你看。 在她面前，你无法狡辩，无法抵赖，你再不愿意，也得正面自己的错误。 哪怕那是一个极为可怕的错误。 “小毅爸爸，”沈霄平静地望着他：“您现在还觉得，小毅是被游戏害死的吗？”。 026 孩子永远在等父母道歉 “……” 小毅爸爸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想回答“是”，可他怎么都吐不出这个字。 沈霄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李警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他心惊胆战地来回看着沈霄和小毅父亲，生怕小毅父亲突然暴起伤害沈霄，也害怕小毅父亲因为沈霄的话而直接扒开窗户跳下去。 空气变得凝固了。 只有小毅妈妈万念俱灭的哭声幽幽回荡在屋中。 良久。 小毅爸爸忽然往后一倒，摔进椅子里。 他用颤抖的双手捂着脸。 “那是我儿子……”他泣不成声：“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怎么可能会不爱他……他怎么会……会以为爸爸不爱他……怎么会……” 沈霄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她拉过椅子。123。缓缓坐下。 李警官见情况忽然转变，从剑拔弩张变成了哭泣忏悔，他也松了口气。 和沈霄一样，他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回椅子里，眼睛转向沈霄，无声地询问她现在该如何处理？ 沈霄轻轻摇头，表示现在不适宜说任何话，耐心等待即可。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小毅父亲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用粗糙的手掌擦去泪水，可再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眼泪早已将他整张脸都洗了一遍。 李警官家中亦有妻儿。 。眼见小毅爸爸脸上横七竖八的泪痕未干，同为父亲的他也感到沉痛唏嘘。 孩子本可以活下来。 就是因为没有把爱传达到孩子心里，就只是因为这样。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让人如何能不悲伤，如何能不心碎。 沈霄轻声说道：“小毅爸爸，教育需要讲究方法。可最下乘的方法，是打骂孩子。打骂不会让孩子感到爱，只会让孩子感到恐惧。小毅不恨你，但他很怕你。为了逃避你的惩罚，他甚至愿意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他确信你是爱他的，无论如何，他不会走上那条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小毅父亲歪着椅子里。楚北落冷笑道：“就算我现在愿意重来一次，可我还有机会吗……？” “你确实没有机会了。”沈霄斩钉截铁地说：“养育孩子就是这样的，当你知道的时候，你就没有机会了。” “那你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小毅父亲的身体在椅子里猛然弹跳了一下，随即又瘫了回去。 他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再也蹦跶不动了。 他早已心如死灰。 “我说这些，是因为小毅希望我帮他说出来。”沈霄垂下眼睑：“小毅想让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走上绝路，不是因为他不爱你们，不是因为他脆弱，是因为他害怕……他也不想的。” 说完，沈霄伸出双手，分别握住了小毅父亲和小毅母亲的手：“他希望你们别怪他……不要觉得他是个坏孩子，不要因为他去寻找快乐而谴责他……他希望，你们能以他为傲……”…。 小毅的爸爸妈妈齐齐抬头，对上了沈霄怜悯的双眼。 泪水从他们眼中夺眶而出。 “他永远是我们的好孩子……我们永远爱他……” 小毅爸爸如此呢喃道。 ※ 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沈霄努力地眨眼。 一下，两下，三下…… 眼睛像被胶水糊住了，很难睁开。但她奋力挣扎，终于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片模糊。 她以为是自己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抬手擦了擦眼睛，再睁开眼时，面前早已没有了小毅的父母。 怎么回事？ 沈霄困惑地四处张望：我不是正在和小毅的父母谈话吗？ 这又是哪里呢？ 忽然，一个念头栽进她脑海中：莫非任务已经完成了，她回到2019了？！ 一股狂喜攫取了沈霄的心脏。123。她禁不住地扬起了欢欣的笑容，拔腿跑了出去。 然而当她走出长长的黑暗过道时，一拐弯，迎面而来的是两架电梯，而其中一架电梯刚到，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低着头走了进去。 沈霄心头一动，她左右张望，发现这里恰恰就是张小毅家门外的过道。 那这个男孩……？ 沈霄脸色一变，她猛地扑到电梯面板上，果然发现电梯并没有往下走，而是一层一层地往上爬，直至到了22楼才停了下来。 那孩子…… 那孩子就是张小毅！！！ 他还活着！？ 他不是死了吗？！ 沈霄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但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没有去上学，反而坐电梯去了顶楼，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恐怕是张小毅的亡魂将事件重演了。 她得去阻止他！ 沈霄立刻按开了旁边的电梯，也跟着上了22楼。 22楼的天台门被打开了，沈霄慢慢地走进去，四处寻找，最终在天台边上发现了那个坐在天台边缘发呆的小男孩。 沈霄生怕惊到了孩子，不敢出声呼唤他。 想了想，她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慢慢走了过去。 似乎被打哈欠的声音惊醒，男孩猛然转过头去，恰好对上了沈霄的眼睛。 看见来的人不是自己的父母，男孩松了口气。 再仔细一看。楚北落来人并不是他认识的人，这让他又更放松了一点。 沈霄不敢离他太近，怕刺激到他，便走到离他有两臂距离的地方，将双肘搁在天台边缘，作出一副欣赏美景的模样。 男孩有些狐疑地打量着沈霄，他不知道此人是来做什么的，但看她穿着光鲜，容貌俊丽，想来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沈霄看了一会儿景色，似乎放松了不少，她转过头来，朝男孩笑了笑： “早啊。” 男孩怔了怔，还没回答，沈霄便已经把脸转了回去，继续欣赏美景。 男孩的嘴巴张了张，又重新闭上，没有回应沈霄的招呼。 两人隔着两臂距离，安静地待了片刻，沈霄忽然又转了过来：“哎，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男孩看着沈霄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慵懒得像只猫一样的神情，自己似乎也轻松了一些：“嗯。”他回答了一个音节。 “我准备搬到这里来住。”沈霄的手往地上指了指：“房子已经看好了，就在9楼，等过完年装修好了就可以住进来。”。 027 有我血涂蝶罩着你！ 9楼。 听到这个熟悉的楼层数，男孩心头一跳，脱口道：“我也住在9楼。” “是吗？”沈霄举起右手挡在额前，想削减强烈的阳光对她造成的视线障碍，这样才能更加看清眼前的男孩：“你是住在9楼的？你多大了？” “13岁。” “不错啊，那你会玩魔王争霸吗？”沈霄又抛出了一个男孩感兴趣的问题。 她已经确信了，这个男孩就是张小毅。 果不其然，一提到喜欢的游戏，男孩眼中便燃起了火苗：“会。你也爱玩魔王争霸？” “哎哟喂，岂止是爱玩，之前它出新版本，我还跟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就是为了玩它。” 沈霄的话让男孩感到很惊讶。 “你请假玩游戏。123。家里人不会生气吗？” 沈霄轻轻一笑：“我已经长大了，早就出来工作了，家里人管不了我。就算他们生气那又怎样，我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玩游戏就玩游戏，我想睡懒觉就睡懒觉，谁都别想干涉我。” 男孩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艳羡，他不敢置信地反复确认：“真的？你家里真的干涉不到你？” “你不相信？” 沈霄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走近几步，伸长手臂递给男孩：“你看。 。这是我的游戏名片。” 男孩讶然，接过沈霄的名片一看，只见这张黑色的酷炫名片上方印着神采飞扬的烫金字体，上面有沈霄的中英文两个不同的游戏ID。 “血涂蝶……” 男孩看不懂沈霄那一长串的英文ID，因为他的英语水平没到那个地步，看到长长一串英文字母连在一起就习惯性地忽略了。 可他能看懂沈霄的中文ID，血涂蝶，非常牛逼的样子。 一看就是资深玩家，骨灰玩家，甚至是传奇玩家才会拥有的ID。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把自己的游戏ID印成了名片！ 她到底是有多不在乎家里的看法。楚北落她到底活得有多么逍遥自在啊！ 太让人……嫉妒了。 男孩拿着沈霄的名片翻来覆去地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名片的排版、设计、甚至是卡片上的暗面印花，都让他感到沈霄此人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沈霄打量着男孩的侧脸，细心观察他的表情。 “如果你喜欢，这名片给你了，就当跟你交个朋友。”沈霄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男孩惊讶地转头看向沈霄，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敬仰崇拜：“这名片……可以给我……？” 他语气中的受宠若惊让沈霄感到心酸。 她又想起了男孩在小说中写的开头。 我就是个垃圾。 塞纳不理我了，宙斯也不理我了。 我就是个垃圾。 ——所谓的塞纳和宙斯，就是张小毅的同学朋友吧。 沈霄这么想着。 一个因为父亲强行让老师给他搞特殊，以致于失去了朋友的小男孩。…。 一个从不敢在父亲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喜好，只能在学校里悄悄写小说，写了一抽屉作业本的小男孩。 一个热爱着游戏和写作的小男孩。 他不应该走到最后那个结局。 沈霄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必须让男孩感受到他是有价值的，他也是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的。 玩游戏这件事，不是罪恶。 人的未来，还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她必须让他知道这些。 沈霄轻轻一笑：“这名片是我自己设计的，因为我是游戏公会会长，我的公会里有好多喜欢玩魔王争霸的朋友。怎样，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男孩立刻便点了头，然而很快他想起了父亲的怒容，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沈霄不等他回答。123。抢先道：“是因为怕家里人不同意吗？” “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他们最讨厌我玩游戏！”男孩感到非常心酸，同时又觉得很羞耻，不由得撇过脸去不再看沈霄。 沈霄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自己另一个身份的名片：“我还有个名片，给你看看。” 男孩疑惑地重新转过来，接住沈霄递来的名片。 沈霄接着这个机会，不落痕迹地再度朝男孩靠近了一些。 男孩没有察觉沈霄的意图，他接过名片一看，米白色的名片上印着几个圆润的字体：沈霄问题少年心理咨询中心。 “……这是？”男孩一头雾水。 沈霄笑着说：“这是我的工作名片。我呢是做心理咨询的。 。经常有家长带孩子来找我，让我纠正他们的网瘾。我一看，都是爱玩游戏，这不正好吗？于是就把他们统统收入我的游戏公会里了哈哈哈哈哈~” 男孩瞪大双眼：“您是干这个的？那家长们不会投诉您吗？” “投诉什么？他们的孩子过得那么不开心，我还没去投诉他们呢！我啊，把每一个上门来找我的家长都先骂一顿，我说：如果你们当父母当得称职的话，你们根本不需要到我这里来。现在你们来了，你们说孩子不好，其实都是你们不好。你们没让孩子感觉到快乐。楚北落你们只让孩子感觉到害怕，孩子能不离家出走吗？能不去网吧玩游戏吗？玩游戏多开心啊，怎么都比被你们天天揪着耳朵骂要开心吧？所以说，孩子不着家都是父母的责任，你们先好好反省自己！” 沈霄面对着男孩身后，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对着空气指指点点，仿佛那些不称职的家长就站在面前，而她已经这样骂过了无数遍。 男孩被沈霄引导着，转向了身后。 为了看清楚沈霄的神情和动作，他不由自主地把垂在天台外面的双腿翻了一条进来，变成了跨坐在天台边缘的姿势。 沈霄眼角余光看到男孩的举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噼里啪啦一通臭骂，每一句都那么惊世骇俗，每一句却都重重砸进了男孩心里。 她说得对，男孩心想。 父母应该要让孩子感到安全，感到快乐，而不是让孩子感到恐惧，感到可怕。 那么照她这样说，他的爸爸，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了？。 028 批斗父亲 那她……她能够帮忙他脱离如今的困境吗？ 她能劝服他那个可怕的父亲不要对他使用暴力吗？ 男孩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大堆事情，到最后，满腔愁绪全都化作了对沈霄的渴望，他开始期盼眼前这个女子可以拯救他那毫无希望的生活。 就在男孩想要开口的时候，天台门那边突然闯进来好些人。 那都是收到沈霄之前的报警电话后，迅速出警来到现场的民警们，而其中打头的就是李警官。 而此时的李警官根本还不认识沈霄，他第一眼看到就是天台边缘跨坐着电话里所说的那个要寻死的男孩，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再看到男孩身边一臂距离之内站着的沈霄。123。李警官心中咯噔一下。 他没想到报警人竟然如此貌美……虽说太过女性的容貌不是一件礼貌的事，可沈霄的容颜和气质都远超普通人的水准，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与此同时，站在李警官身后的张小毅父母，看到儿子就在天台边缘坐着的时候，当即脸色大变。 不等李警官吩咐，张小毅的父亲宛如蛮牛一样冲进天台—— “张小毅，你给我下来！”父亲怒喝道。 张小毅看到民警的时候还一头雾水没有反应过来。 。可当看到父亲暴怒扭曲的面容时，他总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出于对父亲本能的恐惧，张小毅立刻将跨进来的那条腿又翻回天台外面去。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惶恐之下，张小毅脱口而出。 张小毅父亲硬生生地止住脚步，不敢再往前。 天台的风那么大，刮得周围的杆子左右摇晃，吹得人们的衣服全部紧贴在身上，头发散乱不堪，眼睛还很难睁得开。 而张小毅就在如此可怕的风势之下，坐在了危险的天台边缘。 一个不小心，风都有可能将他刮下去。 李警官原本想给沈霄使眼色。楚北落让她趁张小毅不备，将孩子拽回来。可转念一想，张小毅的体型也不算小，毕竟13岁，身体开始发育长高了，目测张小毅的身高比沈霄最多矮一个头。 男孩子体力大，如果张小毅不管不顾非要往下跳的时候沈霄硬要拽他，分分钟两个人都会掉下去。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劝说跳楼者的时候，绝对不能硬来，否则不仅救不了人，反而还要搭进去救援者的命。 李警官额头渗出了汗珠：他看得出来张小毅眼中充满了浓浓的绝望——他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的想跳下去。 而张小毅的妈妈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早已昏厥过去了。 李警官快速思考着，当听到张小毅说“你过来我就跳下去”的时候，他连忙拉住张小毅的父亲，将他往后拖了几步：“现在危险关头，你别再刺激孩子！” 张小毅父亲茫然地被拖到后面去，他感到既生气又无助。…。 平时，只要他怒喝一声，张小毅就会乖乖听话。可今天，他的怒骂换来的却是将孩子往死亡的边缘更加逼进了一步，这让他无所适从。 他脑中空白一片，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儿子乖乖从天台上下来。除了骂，他不懂得任何沟通的方法，可如今，骂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已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张小毅眼见父亲退到了让他感到安全的距离之外，他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他的双腿还垂在天台外面，他的双手虽然死死抓着天台边缘，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松开双手，直接落到地面。 地面上有一些细小如蚂蚁的人在活动，他们正忙着准备气垫。然而22楼的高度，他们真的不能保证张小毅是否能准确地落到气垫上。 就算张小毅能落在气垫上。123。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可以活下来。 22楼毕竟太高了，落下来的瞬间他会脖子折断还是内脏破裂，谁都说不好。 李警官双手平伸，两个掌心对准了孩子，做出了安抚阻止的手势：“小毅，你别紧张，警察叔叔来了，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警察叔叔说。” 张小毅忽然落在两行泪来。 “跟谁说都没用……！”他哭泣道：“我活着没意思……我不如死了干净……” 紧抓着天台边缘的手，有了松开的迹象。 轻轻一跳。 。就结束了…… 张小毅的眼神变得迷离缥缈，仿佛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李警官还想继续劝说，却听见一旁的沈霄开口了： “说，说有什么用，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像是能听人说话的样子吗？”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沈霄伸直右臂，指着发怔的小毅父亲。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准备松手跳下去的张小毅，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剧情反转？ 现在不是张小毅要跳楼吗？ 怎么突然变成了张小毅父亲的批斗大会？ 沈霄不顾众人的诧异，继续大声骂道：“你看看他的样子，像是个称职的父亲吗！什么样的父亲会把孩子逼到这份上？整天就只会打孩子。楚北落骂孩子，小毅这么好的孩子，在他眼里就是一文不值！在他眼里，小毅算个屁啊？不就是个天天只想着玩游戏的不成器的玩意儿么？不就是个塞纳不理宙斯也不理的垃圾么？他都这样看待小毅了，小毅想死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一上来就知道骂人，都不会好好说话，咋地，好好说话是能要你的命啊？跟儿子讲话，除了骂就不会别的沟通方式了吗？！” 沈霄这一通大骂，所有民警都傻眼了。 张小毅的父亲直接懵圈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从来没有人指责过他的教育方法，更没有人如此坦率地说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为沈霄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对的，他反驳不了。 他确实是，跟儿子的沟通就只有骂。 好好说话，他真的是不会。 张小毅重新抓紧了天台边缘，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沈霄：“……姐，你，你真的敢这样骂我爸……？” 。 029 给熊家长做心理辅导 “我不是说过了吗，像他这样的家长，我年中不知道骂过多少个了！” 沈霄怒视着张小毅的父亲，可对着张小毅的时候，说话语气却极为温柔：“小毅你别怕，有姐姐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姐……”张小毅哽咽了：“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的。”沈霄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塞纳不理你，宙斯也不理你，没关系的……还有血涂蝶喜欢你。” 张小毅的泪水如雨珠一般滚落，他拼命摇头：“没有人会喜欢我的……” “我挺喜欢你的。”沈霄笑道：“我知道你还会写小说，那些小说都在你的课桌里面藏着呢。123。不过我看过，真的，写得很好，你非常有当作家的天赋哦。” “写得不好……我爸……”张小毅如今没有足够的理智去思考沈霄为何会知道他的小说内容，他放声嚎啕大哭：“他把我的小说都撕掉了……他说那些都是垃圾，都是没用的东西……” 说到伤心处，张小毅浑身都抽搐了起来。 李警官看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 他就生怕孩子一个没抓好，抖着抖着就下去了。 沈霄趁着张小毅哭得泪眼婆娑之时，跨过最后几步距离。 。伸出双臂抱住了张小毅—— “不哭，不哭……姐姐在这里，姐姐会保护你的，姐姐会一直保护你的……” 张小毅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然而听见沈霄说的话，他浑身的力气就像被人抽走了一样，顿时虚软地歪倒在沈霄怀里。 一股难以克制的悲伤和酸涩涌上鼻头，泪水流得更加放肆。 “我是垃圾，我是垃圾……！”张小毅涕泪俱下，哭得一塌糊涂。 沈霄轻轻拍拂他的背脊，任他放声痛哭。 附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你不是垃圾，你是张小毅，你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沈霄一边抱着他。楚北落一边抚摸他的后脑勺：“你以后会有很多的朋友，你会加入我的游戏公会，你会写出属于自己的更棒的小说，你会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什么都会有的，不要这么轻易放弃自己，好吗？” 说着说着，当感受到怀里男孩的身体逐渐放松的时候，沈霄便尝试着慢慢地将他往里抱。 民警们见状，立刻冲上前帮忙将孩子扶下来。 张小毅父亲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李警官赶紧搀了他一把，张小毅父亲就着李警官的力道爬起来，挣脱了李警官的手，扑上去抱住了哭得小脸通红的儿子。 “儿子，儿子啊……” 张小毅浑身僵硬地被父亲抱了满怀，可慢慢地，在父亲声声凄切的呼唤中，他放松了下来。 沈霄拍了拍他的肩膀，暂时脱离了人群。 —— 现场一片混乱，民警过了中午之后才算处理好一切，总算可以回去了。…。 临走之前，李警官专门找到了沈霄：“沈女士，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我们才能顺利将孩子救下来。谢谢你。” “职责所在，不必言谢。”沈霄点头微笑。 “职责？”李警官不解。 沈霄解释道：“我是问题少年心理咨询中心的沈霄，多多指教。”说着，她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李警官接过名片看了眼，随即仔细地收入上衣口袋中：“总之，真的很感谢你。” “李警官太客气了。”沈霄眉眼弯弯，整个人都透着刚做了好事之后的愉悦和骄傲：“我看李警官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如果我没有猜错，李警官总是会抽空去探望案件死者的家属，对吗？” 李警官惊愕地瞪大双眼：“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的职业病。123。看到一个人就总喜欢分析分析他，这次算是恰好蒙对了哈哈，李警官不要介意，我就是随便说说。”沈霄露出狡黠的眼神。 虽然沈霄的解释很合理，可李警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他又说不上来。 “我们要回去了，沈女士有哪里想去的地方吗，我们顺便稍你一程？”李警官发出了感谢的邀请。 沈霄微笑摇头：“事情还没完结呢，我一会儿还得去跟张小毅的父亲做心里辅导。” “给张小毅的父亲做心理辅导？？？”李警官又懵圈了。 难道不应该给张小毅做心理辅导吗？跳楼的人是张小毅。 。又不是他爹。 “嗯，如果张小毅的父亲不能做出改变，那么回头张小毅还会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的寻死，直到他真的死亡为止。”沈霄敛起了笑容。 李警官心头一震。 “沈小姐，不知道你在做心理辅导的时候，我能不能在旁边听一听？我也想学习一下。”李警官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沈霄愣了愣。 “可以呀。”沈霄爽快答应了。 ※ 虽然张小毅已经从天台上下来了，但是他跳楼的这件事，依然给家里人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张小毅的奶奶吃了好几颗救心丹，她险些被吓坏了，幸好孙子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小毅的父亲现在也是茫然无措。 他只会用打骂的方式教育孩子。楚北落因为他自己以前接受的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这样的教育，他明明好好地长大了，为啥自己的儿子却要去寻死呢？ 当沈霄来给他做心理辅导的时候，他一边觉得可笑，一边又忍不住把这些问题都抛出来，想要让沈霄知难而退。 孩子跳楼，她不说去辅导孩子，反而跑来辅导他做什么？简直荒谬！ 但沈霄到底是挽救了张小毅生命的人，加上她身边还坐着一位李警官，所以张小毅父亲有再多的不解和耻笑，都得乖乖将之藏到了身后，不敢显露出来。 沈霄一眼就看出了张小毅父亲的不以为然。 可她并不生气。 因为这一点也不让她意外。 张小毅的父亲若能够意识到自己教育方式的错误，何至于将张小毅逼到要跳楼的地步。尽管张小毅已经尝试过跳楼了，但她相信这个父亲在惊恐过后，慢慢的会忘记这一切，故态复萌。。 030 最多3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张小毅她真的是白救了。 所以沈霄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坐在张小毅父亲面前，沈霄扬起了职业笑容：“小毅爸爸，今天的事吓着你们了吧？” 张小毅父亲怔了怔。 “是没想到，很突然……”他收起了轻视的想法，因为沈霄第一句话就让他放下了警惕。他以为沈霄是来责备他的，却不料沈霄是来关心他的。 沈霄保持微笑：“小毅13岁了。小毅爸爸，今天我来只是想跟您交流一下我这些年的教育心得。这是我的名片。” 沈霄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张小毅父亲接过米白色的名片。123。看到了“问题少年心理咨询”几个字，这才明白为何沈霄可以做到在关键时刻把一心寻死的孩子哄下来。 因为人家就是干这个的！ 人家平时就是跟问题少年打交道的！ 张小毅父亲顿时肃然起敬，他郑重地收好名片，双手也拘谨地交握起来：“那个，沈老师啊，那您看我们家小毅是什么问题呢，他为啥突然要寻死呢？家里一直对他都很好，不缺吃不缺穿的，比起我们那个年代，现在的孩子多幸福啊……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自杀？” 张小毅父亲话音刚落。 。自己又开始解答自己提出的问题：“您觉得会不会是网络游戏造成的？就是现在的孩子很容易染上网瘾，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生命，就是因为被网络被游戏蛊惑了！” 沈霄微笑不改。 张小毅父亲这种想法是所有问题少年的家长所共有的典型想法。 人家都说，一个熊孩子背后，必然会有一个熊家长。 沈霄对此表示非常赞同。因为她从事问题少年心理咨询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些问题少年背后的父母有哪个是具备同理心、能够理解、尊重和包容孩子的。 如果这些家长都没有问题。楚北落那么他们的孩子也不会被带到沈霄面前了。 孩子从一出生就是一张白纸，他的性格、情感、意志力、自控力，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爱和恨，对父母的亲近或疏远，全都是父母一手培养出来的。 然而悲哀的是，很多父母根本不懂得这个道理，当孩子被他们养歪了之后，他们却会反过来责备孩子为什么不能成为像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优秀的人才。 用培养老鼠的方式来教育孩子，却责怪孩子没有能够长成龙凤，这不是很可笑么。 沈霄平复了一下心绪，告诫自己决不能再动气。 也许是刚才经历过一场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斗，刚体会过孩子深入骨髓的绝望，沈霄不由自主地就对眼前的罪魁祸首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明明只要他多理解孩子一点，多包容孩子一点，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现在谴责这个父亲是于事无补的。…。 她必须拿出专业的态度来改变他的思想。 这都是为了张小毅。忍忍吧。 这么想着，沈霄重重地吁出一口浊气。 她朝张小毅的父亲扬起了一个对待孩子般的温柔笑容： “小毅爸爸，不如我先给您讲个故事吧，这是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 沈霄讲的故事很简单。 以前，人们在研究心理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实验。 他们邀请普通民众来参加这个实验，实验内容非常简单：实验者单独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一切与外界沟通的电子产品，也没有书籍可看。 也就是说，实验者在这个小房间里，除了跟自己说话之外没人跟他说话。 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但是这个实验并不限制实验者的物质条件享受。123。实验者在这个房间里吃喝不愁，只要渴了饿了，摁下响铃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食物饮料送进他们的房间里。 他们若是吃饱了想睡觉，可以随便睡，睡到地老天荒都不会被打扰。 而且更诱人的是，这个实验报酬丰厚：在房间里待够一天的人，给一千块。待够两天的人，给两千块，以此类推…… 这不就相当于白吃白喝，只靠睡觉就能赚到钱吗？ 如此乐事，自然引来了很多人报名。 —— 说到这里，沈霄忽然冲小毅爸爸眨眨眼：“小毅爸爸。 。你觉得，这些实验者能靠这个实验赚到多少钱呢？” 小毅爸爸正听得入神，冷不丁被她这么一问，愣了片刻，才道：“一天一千块的话，赚个小十万应该不成问题吧？不能再久了，再久就影响家庭生活了。” “十万，也就是100天，三个多月。”沈霄的心算非常快，立刻就把十万换算成实验者在里面待的天数：“您觉得如果是您的话，可以在这样的条件下，待上三个月？” “嗯，我觉得我可以。”小毅爸爸信誓旦旦地说道。 沈霄微微一笑：“那您猜这个实验中，待的时间最久的那个人一共坚持了多长时间？” “半年……？”小毅爸爸犹豫地说着，忽然又改口道：“不，一年，一年。” 如果只有半年的话。楚北落那也太没用了。小毅爸爸心里这么想着。 厉害的人当然得待上个一年半载，才能显示出他的厉害啊。 沈霄笑了。 “我来公布答案吧——坚持最久的那个人，他的记录是72个小时。” “72……小时？”小毅爸爸被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数据打懵了，他算了一下72个小时等于多少天，出来的数字让他惊讶不已：“这不是……才3天嘛？！” “对，3天。” 沈霄笑容渐渐收起：“在不与任何人沟通的情况下，人类能够忍受的极限是3天。” “可是……！”小毅爸爸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他们有吃有喝，就算睡觉，也能睡不止三天吧？为什么这么快出来了呢？” “您不能理解是吗？”沈霄笑了：“没关系，这样吧，我们来做个实验好不好？请问您的卧室在哪里？” “啊？呃……在这边……” 小毅爸爸不理解沈霄想做什么，但他还是乖乖带着沈霄去了卧室。 。 031 小样儿看把你能的 李警官饶有兴味地跟了过去。 小毅父母的卧室并没有太多的电子设备，就是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空调，还有一个梳妆台。 别的什么都没有。 显然小毅父亲平时并不会在卧室进行娱乐活动，要看电视或者做什么事情都是在客厅进行的。 沈霄显然对这个环境感到很满意，她摊开白皙如玉的手掌，对小毅父亲说道：“小毅爸爸，您的手机给我一下。” 小毅爸爸怔了怔：“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模拟一下刚才说的那个实验。您不可以在卧室里使用手机。”沈霄笑得如沐春风：“您放心，您的手机会由李警官保管，我们绝对不会侵犯您的隐私。” 说到了这个份上。123。小毅爸爸也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机，交给了李警官。 沈霄扫了眼他手腕上的手表：“您的手表，麻烦也摘下来。” 小毅爸爸乖乖照做了。 沈霄将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并表示在实验期间他绝对不能将窗帘拉开来。 交代完毕后，沈霄跟李警官退出了卧室。 “您要是饿了，渴了，您就敲敲门。我们会给您送食物饮料来。” 小毅爸爸觉得这实验太过可笑了：“沈老师。 。您知道我睡觉能睡多久吗？您难道打算在这里等我两天两夜？” “如果您可以一觉睡过两天去，那我真的要佩服您。还请您加油哦~” 沈霄没有回应他的挑衅，而是轻轻一笑，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 沈霄关门后，张小毅父亲嗤笑一声，立刻躺到了床上去。 直接睡他妈一觉，醒来都第二天了，这个实验真的不要太轻松。 这么想着，他便准备扎扎实实地睡一觉。 然而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早上刚受过惊吓的他，此时小脑非常兴奋，根本睡不着。 他在床上辗转了好久，好像怎么躺都不舒服。 枕头似乎不太贴合颈椎的形状。楚北落躺个小片刻就觉得脖子疼。 床垫吧，似乎也太软了，腰疼。 窗帘遮光度也不够，外面的阳光刺进眼睛里，难受。 这样根本睡不着！ 张小毅的父亲猛地坐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转圈。 没有手机、没有书籍、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娱乐设备，他在这个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烦躁。 他开始观察衣柜门上的花纹，研究这个花纹是如何雕刻而成的。很快，设计简单的衣柜便再没有可供研究之处，于是他打开衣柜，将里面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一件一件叠好。 整理好衣服后，他又特别花心思地将衣服按季节分类放好——估计老婆晚上看到都要惊呆了——想到这里，他有点小小的欣喜和骄傲。 衣服叠好了，他却连内衣内裤都没放过，把自己和老婆的内衣裤全部分类归纳，把衣柜整理得井井有条。…。 忙完一通，他觉得时间应该过了很久了，可外面的太阳依旧猛烈。 于是他百无聊赖之下，开始研究老婆的梳妆台。 以前根本搞不清楚这些瓶瓶罐罐都是什么跟什么，但现在他却非常有耐心地坐在梳妆台前，阅读起每一瓶护肤品背后的使用说明。 当研究完所有的护肤品，甚至把老婆遗忘在梳妆台抽屉里的零钱、皮筋、奇怪的扣子都翻出来之后，他茫然地回到了床上。 闭上眼，他慢慢睡着了。 —— 醒来时，外面的阳光灿烂。 不能打开窗帘的他，根据自己的感觉判断现在应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李警官和沈老师应该都走了吧。 话说他睡得还真沉啊，昨晚连晚饭都没吃，怎么也没人来叫他。 老婆晚上回来睡觉，他怎么也没感觉到动静？ 这么想着。123。他走过去扭开卧室的门。 却不料门被反锁了，他拧不开。 于是他下意识地拍门：“喂！开门呐！谁把门锁了，快给我开开！” 出乎意料的是，外面竟然立刻响起了沈霄的声音： “小毅爸爸，您这是要放弃了吗？” 小毅父亲准备继续拍门的手立时一顿。 “沈老师……？”他惊讶地问道：“您怎么还在？” “说好了做实验，我当然要一直在。” “可是这个实验都过了这么久了，我还以为您已经回去了。” “我没回去，李警官也没回去。” “李警官也在这里？！”小毅爸爸更加惊讶了：“李警官难道不用上班吗？一直待在这里陪我做实验？” 李警官的声音立刻响起来：“没事。 。我今天都有空，晚上回去报到就行了。” “您这……陪了我一天一夜，真是不容易，辛苦您了。”小毅爸爸由衷感叹。 孰料他话音一落，外面就陷入了沉寂。 小毅爸爸心生不妙：“李警官……怎么了？” 半晌，李警官的声音才慢吞吞地响起：“那个……你觉得自己已经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了吗？” “不然咧？”小毅爸爸怔了怔：“我睡了好久，现在应该是第二天早上了吧？外面是亮的，所以我是这么猜的……难道，难道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你只进去了不到4个小时。”李警官语出惊人：“现在还是头一天的下午，具体时间是下午3点47分。” 小毅爸爸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在这里仿佛已经度过了一个世纪。 可李警官竟然跟他说。楚北落现在只过了不到4个小时？！ 沈霄的声音适时响起：“小毅爸爸，您还想继续待在里面吗？” “我、我想出来！”小毅爸爸绝望地举起了白旗。 他耗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在里面也才待了不到4个小时。 他真的快崩溃了。 感觉就像一个人拼命地奋斗了一生，结果一看进度条：连1%都没缓冲好。 他快疯了。 —— 当沈霄打开门的时候，小毅爸爸像是一个被关押了20年的犯人，终于得以出狱一样。 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沈霄引导他坐回椅子里。 “小毅爸爸，在里面的滋味不好受吧？” “哎呀……我、我真是小瞧了，没想到这个实验这么难……在里面待几个小时都够呛，别说待上好几天了……那个坚持了3天的人，我现在都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032 有吃有喝，就够了吗？ 小毅爸爸真诚地为自己之前的轻视而感到愧疚。 他刚才还说最起码能在里面待个半年……半年？呵呵，人早就疯了吧。 沈霄微笑着，继续问道：“小毅爸爸还没叫吃的呢，您觉得如果我给您送些吃的喝的进去，您可以坚持更长时间吗？” “不能，真的不能。”小毅爸爸惊恐地摇头：“在里面最痛苦的是没法跟人交流，也没有娱乐设施可以打发时间，光有吃的顶什么用啊？炸鸡能跟我说话吗？可乐能逗我开心吗？这个实验太可怕了，简直……就不人道我跟你说，不人道！” 见他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沈霄笑容更深了。 “小毅爸爸，恭喜您。123。您总算体会了什么叫‘情感剥夺’。” “情感剥夺？”小毅爸爸困惑地抬起头。 “这个实验的目的，正是要研究被情感剥夺的人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沈霄轻声道：“小毅爸爸，如果现在我跟您说：这个实验对你多好啊，你不缺吃不缺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您会怎么想？” “我会很生气，很愤怒。”小毅爸爸沉下脸来：“不缺吃喝有什么用？当然不是说要把人饿死，只是说不缺吃喝是最基本的条件而已，最基本的，如果没有这个条件你都不用做实验了。 。人全都饿死了。但满足了这个条件人就会开心了么？就能过得好了么？根本不行啊！除了物质上的条件，还需要很多东西的！” 小毅爸爸嘴笨，一急起来就更加语无伦次：“你得跟人说话，对吧？你得有个打发时间的东西，你得……总之就算是监狱里的犯人，也没有这样的。在监狱里也能找人说说话的，平时也会放风的，不然早就全疯掉了。” “您的意思是，除了吃喝，人还需要很多很多情感上的满足。人需要与别人交流，需要从许多渠道中获得快乐，您是这个意思吗？” “对、对，就是这样。”小毅爸爸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还是沈老师会说。楚北落我嘴笨，不会说话……” “小毅爸爸……”沈霄双手交握成拳，搁在桌面上：“您总算明白了小毅的感受。” “……！？” 小毅爸爸瞪大双眼：“您……什么意思？” “你平时不是总跟小毅说：现在的孩子吃穿不愁，条件比我们以前好多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毅爸爸哑口无言。 沈霄眯起眼睛笑了笑：“现在您知道孩子为什么不满足了吗？吃穿不愁，并不能让一个人快乐……这是您刚才切身领悟的道理，还希望您不要忘记。” “不是，沈老师，这、这不一样……！”小毅爸爸虚弱地辩解着。 “一样的。”沈霄冷声道：“你以为孩子在家里有吃有喝，还能去上学读书，就等于是满足了孩子的一切需求……但不是的。您跟孩子从来没有情感上的交流，孩子从您这里得不到情感满足，所以孩子很痛苦。”…。 “但是，就算我不懂，可是孩子他妈……” “孩子的母亲在家里挺弱势的吧？我看得出来，这个家都是你做主的，孩子母亲根本插不上嘴。”沈霄垂下眼睑：“一个弱势的母亲，无法给到孩子足够的安全感。情感需求的最基本条件就是安全感，小毅的妈妈连最基本的要求都满足不了，小毅等于从她身上也没得到多少情感满足。” 沈霄将眼神从小毅爸爸脸上挪开，飘向窗外：“至于小毅的奶奶，就更别提了。老人和小孩之间原本就有着无法逾越的代沟。老人只能管孩子的吃穿，保证孩子吃饱穿暖，别的情感需求基本无法满足。” 小毅爸爸张大嘴巴，脸上的血色刷一下退得干干净净。 沈霄重新转回来，直视小毅爸爸。123。一字一句道：“换句话说，小毅在这个家里过的，一直都是您刚才在卧室里过的那样的日子。你刚才说，人如果不和其他人交流，很快就会疯掉了。可是小毅在这个家里既不能和父亲交流，也不能和母亲交流，更无法和奶奶交流，在学校，他又因为内向自卑而交不到朋友，于是也无法从同学身上获得情感交流，您说，他是不是要疯掉了？” 小毅爸爸眼神震颤，嘴唇抖动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脑子里一团浆糊。 “小毅为什么还没有疯掉，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因为他有网络游戏。 。他能写小说，游戏和小说就是他与世界接触的窗口，他的灵魂就藏在这些东西里面，等待着有缘人来理解他，和他建立情感联系。但是这两个窗口，一个被您禁止了，一个被您撕碎了，所以痛苦不堪的小毅，最终选择了爬上天台。” 沈霄望着双眼发红的小毅父亲，平静地说道：“小毅爸爸，这就是小毅之所以要寻死的全部心路历程，您可以感受一下。” 小毅爸爸伏在桌子上，谁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沈霄说的话犹如一道霹雳打在他的天灵盖上，他现在什么都思考不清楚了，他需要缓缓。 见他这副模样，沈霄知道今天无法再谈下去了。 但其实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沈霄站起身来：“今天就先这样吧。楚北落我们回去了，不打扰您好好思考。如果有问题，您可以通过我名片上的QQ号来联系我，我都在。” 说罢，沈霄便拉着李警官离开了张小毅的家。 ※ 几天后，李警官联系了沈霄，告诉她自己准备去探望张小毅，问沈霄是否愿意同去。 沈霄立刻答应了。 两人再度来到了张小毅家里。 这一次，刚踏入张小毅的家时，沈霄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家中不再冰冷压抑，客厅沙发上多了一两个可爱的抱枕，电视柜上也摆放着小孩子喜欢的汽车模型和机器人模型。 虽然是些微的改变，但这些改变非常重要，因为它们意味着张小毅的父亲也开始改变了。 以前客厅是大人的地盘，小孩子不允许在这里游玩，因为小孩子要学习，而客厅是摆放着电视，显然不适合让孩子在这里逗留。 。 033 请你一定要幸福 所以客厅从来没有属于张小毅的东西。 但现在呢？ 沙发上的小抱枕肯定是给张小毅准备的，电视柜上的模型……更不用说了。 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大人的地盘对小孩开放了。 这正是情感联系成功的证明。 沈霄非常欣慰，她主动跟小毅爸爸握手：“小毅爸爸，我看到了您为孩子作出的改变，我真的非常非常……为你骄傲。” 小毅爸爸也用力握紧了沈霄的手：“沈老师，都是多亏了你……自从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怎样对孩子才是好的。我呢是个粗人，也不懂太多复杂的东西，可是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啊，我想要怎样才能跟孩子建立感情联系。慢慢的。123。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反正现在我和小毅的关系变了，我觉得小毅不再那么害怕我了，我们之间的气氛从冰冷变成了温暖，这让我很感动。” 沈霄笑了：“这种温暖，很动人吧？” “是的，是的，非常好。”小毅爸爸用力点头：“我觉得这才是父子之间应该有的氛围，而不是以前那样，我骂他，他怕我，两个人的心总是挨不到一块儿。” “小毅爸爸，你愿意敞开心扉接纳我的建言，并且为了孩子努力做出改变，这真的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你的成功证明了一件事：只要父母做出一毫米的改变。 。事情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都做到了，您也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沈霄放开小毅爸爸的手，转向一旁的张小毅：“小毅，最近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姐姐，我一直惦记着你。”张小毅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沈霄，在他心中，这个美丽知性的大姐姐将他从可怕的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她就像天使一样耀眼：“姐姐，我又写了新的小说，我想给您看看。” “你写了新的小说？”沈霄露出了惊喜的眼神，拉着张小毅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来给我看看，让我好好拜读一番。” “就在我书包里。楚北落我拿给您看！” 张小毅起身跑入自己的房间，很快，他抱着一沓稿纸跑了出来。 “姐姐，给。” 张小毅在沈霄身边坐下，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小说的沈霄，生怕错过了沈霄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沈霄是他小说的头号读者，她对小说的反馈是至关重要的。 而张小毅父母站在一旁，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张小毅将小说塞给了沈霄，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口训斥他。 看来，在张小毅的家里，写小说这件事再也不是禁忌了。 他可以在自己家里，光明正大地发展自己的爱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沈霄将这一切细节都收入眼底。 她郑重地阅读起张小毅的新小说。 还是以魔王争霸为背景设定的小说，但这一次，文章的风格完全改变了，从前那种自卑和痛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积极向上的活泼。…。 正文的第一段，是这么写的： 我看到了光。 承载着我的战舰冲破云层，飞入了蓝天。光在它的身后追逐，为战舰镀上了一层金光。 我终于看到了光。 沈霄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她勾住张小毅的脖子，将他揽入怀中。 “写得很好，姐姐很喜欢。你以后考虑当个作家吗？” 张小毅非常害羞，却不愿意挣脱出来，他仰着脸蛋，双眼中写满了仰慕之情：“姐姐觉得我能行吗？” “写得这么好，那必须行啊！”沈霄故意揉乱了张小毅的头发。 张小毅开怀地笑了。 ※ 国家图书馆 24小时自助阅览室 楚云谏还坐在桌边，等待着沈霄醒来。 他已经可以确定，沈霄是进入了笔记本之中。 楚云谏感到非常震惊。123。因为这笔记本是他的，他原以为只有自己才具备穿越到书中案件的能力。 可没想到……沈霄也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究竟是他们俩天生就拥有书穿的能力，还是这个笔记本能够让所有接触过它的人都穿进去呢？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在文具店几块钱买回来的大街货，当初被他拿来做剪报集合，可谁知道突然之间，他就书穿了。 穿进了他剪下来的案件之中。 这让他非常惊恐。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是一份礼物。 上天的恩泽。 因为书穿的人。 。可以与案件里的人接触，甚至可以改变案件的走向，改变无辜受害者的结局。 可是，太难了…… 他非常努力地去改变悲剧，但有许多悲剧注定是要发生的。就像他之前救了一个案件中的女孩，使她免于被J杀。可后来她依然死了，死在另外一个人手里。 悲剧就像一个闭合的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命运被改变。 可他不知道，这股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他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沈霄，最初的震惊到现在也只剩下对这个女人的好奇了。 浓浓的好奇。 为什么她也能够书穿，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究竟回到了哪个案件呢？她是否能改变受害者的结局呢？ 她会遇到很多难题。楚北落她会崩溃吗？她会放弃吗？ 她会感受到徒劳无功的绝望吗？ 她会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吗？ 楚云谏有太多东西想要问她。 也罢，等她醒来，总能问清楚的。 楚云谏平复心绪，打开文件夹，拿出周王策给他的剧本。 编剧名称那里印着的“周晨曦”三个字，让楚云谏的太阳穴再度隐隐作痛。 他正准备往下看，忽然却发现，编剧名称那里的字悄悄地变动了。 心细如发的楚云谏立刻就注意到了，他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剧本，编剧“周晨曦”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张小毅”。 张小毅？ 这个名字好熟悉。 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楚云谏努力着自己的记忆库，突然，他如遭雷劈一般跳了起来，茫然无措地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立刻返身回到书桌前，将笔记本从沈霄的脑袋下面拽了出来。 。 034 她改变了过去？ “张小毅，张小毅，张小毅……” 楚云谏一边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一边飞快地翻动笔记本。 一个接一个剪报从他眼前飞掠，很快，他翻到了张小毅案件所在的那一页。 然而那一页的剪报却变成了一片空白。 文字全部消失了，图片也消失了，只余下一张白纸，孤零零地贴在笔记本上。 楚云谏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剪报的文字为何全部消失了？！ 编剧的名字为什么从周晨曦变成了张小毅？！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难道这个女人，她成功了？ 她成功救下了张小毅，她成功改变了张小毅的命运？！ 怎么可能！？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楚云谏急得快疯了。 他恨不得立刻将沈霄从桌子上揪起来。123。摇醒她，问问她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不，不对。 他应该给周王策打个电话。 说着，他匆匆忙忙跑出了自助阅览室，给周王策打电话去了。 —— 周王策正在KTV和一堆小姐姐玩耍呢，听见手机响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立马丢下小姐姐们，没命地跑进了KTV的洗手间。 “云哥。 。找我有事？”他擦了把冷汗。 楚云谏听到了他隐约嘈杂的背景音：“你在KTV？” “呃，没，呃，不是，就，就和朋友来唱个歌儿，没什么……”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你爹，你爱去哪里玩跟我有啥关系？” “啊是是是，云哥，我知道，我就是习惯了，习惯了……”周王策一点都不避讳自己怂的弱点，“云哥找我有事？是不是已经看完剧本了？” “还没看，不过我看到编剧的名字……张小毅，你认识这个人吗？” “啊，我不太认识，就见过几次面，他是晨曦请来的编剧，据说在业界内非常有名，是金牌编剧。楚北落最近刚从国外回来，晨曦这次就是想请他操刀，将剧本拾掇拾掇。主要是把上次将云哥给坑了，这次怎么也不能再坑云哥一次不是？晨曦他真的很有信心拍好这部电影，云哥你……” “行行行行！”楚云谏不耐烦地打断了周王策的滔滔不绝：“你，给我联系张小毅，让他明后天抽时间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啊？哦，是！云哥放心，一定给您安排好！” “嗯。” 楚云谏没有多说什么，交代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拿着手机，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片刻后，他收起手机，转身返回了自助阅览室。 —— 书桌前空无一人。 当他回到那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时，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景象。 那个女人就在他打电话的空档里醒了过来，并且带走了他的笔记本。 楚云谏哭笑不得。…。 她走得这么急做什么？而且还带走了他的笔记本——那又不是她的东西！她为什么要拿走人家的笔记本！？ 楚云谏面对着空空如也的书桌，心中感到无比的疲惫。 算了算了，先回家再说吧。 估计那个女人今晚吓得够呛，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探探口风。 楚云谏这么想着，拿起自己放在窗台上的文件夹，吹着欢快的口哨回家了。 ※ 沈霄仿佛沉在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境之中，那梦境宛如沼泽，拽着她不停往下沉。她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可眼前迷雾笼罩，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跟她说：睡吧……睡吧……别醒来…… 当她好不容易彻底摆脱梦境清醒过来的时候，一看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她竟然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头痛得快要炸裂。 她捂着脑袋。123。哀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桌子上，拆开一板新的布洛芬胶囊，丢一颗进嘴里，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喝光里面剩下的水，接着又倒回床上。 她脑中混乱至极。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难道被下药了吗？还是说，这是书穿的后遗症？ 等等，我真的书穿了吗？ 该不会昨晚的一切只是她做的梦吧？ 沈霄趴在床上等待了许久，直至布洛芬胶囊发挥了作用，头痛没有那么剧烈了，她才勉强起身，想去厨房给自己弄些吃的。 然而厨房的冰箱里空无一物。 原本想给自己做个煎蛋培根的沈霄绝望地倒在料理台上。 “好难受……头疼……嘶……” 她拼命地倒抽冷气。 。冷气从牙缝里穿过时冻得牙疼。 她这个公寓自从买下来之后，除了钟点工每个月定期来清扫之外，再无别人来过。 而且钟点工来的时候，她都在场，因为她不信任别人，所以也没有给钟点工她家里的钥匙。 毕竟钟点工经常会轮换，她也不想让太多人接触到她家的钥匙，这样不安全。 可是正因如此，所以她现在悲剧了。 头痛得视线都模糊了，肚子也饿瘪了，可就是没有人能来她家里给她做点吃的，照顾照顾她。 沈霄背靠着料理台慢慢滑落，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心想：如果她现在就这样死了，或许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薇子会知道的。楚北落她如果连续两天不去上班，薇子一定会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看来，她还不算太可悲嘛。 沈霄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小狗面包此时也来到她身边，挨着她的身体趴下。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 小狗面包立刻站起来，冲门口大声地吠。 “汪！汪！” 沈霄吓了一跳。 这个门铃，平时除了钟点工来之外，根本不会响起。 今天并不是钟点工来的日子。 她也从不叫外卖。 那么门外到底是谁？ 沈霄扶着料理台慢慢站起身，她先是挪去客厅，找了张毯子将自己裹起来（刚起床，还穿着清凉的睡裙），然后她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到门口。 整个人趴在门上，从猫眼里偷偷往外看——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那个人高马大、经常打嗝的笨男人。 沈霄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应付这些邻居，她头疼得想要将自己的脑袋摘下来。。 035 贤惠的楚云谏 然而门外的男人锲而不舍地摁着门铃：叮咚——叮咚——叮咚—— 那声音就像是一把斧子，对准沈霄的天灵盖一下、两下、三下——仿佛快要将她的头劈成两半了。 沈霄忍耐不下去，只能选择打开门应付这个不速之客。 “谁啊？” 她语气不善地打开了一丝门缝，疲惫而愤怒的眼神直直刺到男人脸上。 楚云谏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什么状况。 沈霄这种书穿的后遗症，他十几岁的时候就体验过了。 他知道沈霄肯定会需要别人的帮助，因为这后遗症疼起来真的是很要命。 “你好，我是你楼下的邻居，我住20楼。123。上次我打嗝的时候你帮了我……” “我记得你，有什么事吗？” 沈霄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这真的很难，因为头痛变得越发剧烈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打发走这个碍事的邻居，然后关上门，独自一人倒在地板上等死。 “我的厨师今天多做了一些饭菜，我一个人实在吃不完，所以我想分一些给邻居尝尝，但我搬来才一个星期，我认识的邻居就只有你了，所以……” 楚云谏微笑递上了一个饭盒：“我的厨师手艺很好的，你试一下？” “不用了。 。谢谢……” 沈霄根本不想吃这些来路不明的食物，她拒绝了男人，便准备关上门。 楚云谏伸手一挡，稳稳抵住了门板：“你别这样，你现在看起来很不好，我觉得你很需要我的帮助。上次你帮了我，这次你让我也帮帮你吧。” “我不需要你帮！” 楚云谏的举动让沈霄瞬间紧张了起来，她使劲儿地关门，可虚弱的身体根本敌不过男人的力气。 门被逐渐推开，沈霄慌神了：“你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我对你没有恶意，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头很疼，我是来帮你的！” “滚开！我不用你帮。楚北落你……滚……！” 话语戛然而止。 剧烈的头痛在两人对峙时达到了巅峰，沈霄不堪承受，瞬间失去了意识。 只见她两眼一翻，身体软软地倒下。 楚云谏连忙挤进门里，险险抱住沈霄滑落的身躯。 原本被她用力攥在手里的毯子也松开了，露出里头只穿着睡裙的身体。 楚云谏还没来得及细看，小狗面包已经扑上来撕咬他的腿。 “啊！疼！” 楚云谏不敢踢面包，因为那是沈霄的爱狗，只能抖动自己的脚，想把面包甩下去。 然而面包是咬定青山不松口，那牙齿越发用力嵌入了楚云谏的腿，疼得他拼命倒抽冷气。 他只能将沈霄放到地上，转头跟小狗面包搏斗起来。 小狗面包见他放开了自己的主人，当即松开楚云谏，自己站到主人身前，冲楚云谏拼命吼叫。 那意思就是：算你识相，现在赶紧滚，不许再碰她！…。 楚云谏只能想办法跟面包讲道理：“面包，面包，你冷静点……你的主人晕倒了，你看到了吗？你看到她晕倒了吗？她现在很难受，你得让我帮她……” “汪！汪汪汪！汪汪汪！” 小狗面包叫个不停。 楚云谏无奈了。 但除了跟小狗面包继续讲道理，他别无他法。 幸好，小狗面包并不算太笨，当楚云谏努力引导面包去看沈霄的时候，面包总算察觉到自己的主人不对劲：怎么她没动静呢？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小狗面包当即放弃了跟楚云谏对峙，自己跑过去，用脑袋拱沈霄的脖子。 然而沈霄没有任何反应。 面包慌了，围着沈霄拼命地哀鸣。 此时，楚云谏再次提出要帮忙。 这一次，小狗面包再也没有阻止。123。它眼睁睁看着楚云谏将沈霄打横抱起，自己也摇着尾巴跟楚云谏一同进了沈霄的卧室。 楚云谏将沈霄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接着返身回玄关处收拾烂摊子。 在和沈霄对峙的过程中，饭盒不小心打翻在地上，里头的饭菜都洒出来了。 楚云谏叹了一声，认命地收拾起来。 小狗面包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做事。不靠近，却也不肯离开。 这种行为模式，俗称：监视。 楚云谏也不跟它计较：谁会跟一只护主的小狗计较呢？它肯让他帮助沈霄，已经算是极为通晓人性了。 。不能对它再有更高的要求。 楚云谏收拾完玄关后，便打算去厨房给沈霄做些吃的。 然而打开冰箱一看，里面连颗蛋都没有。 楚云谏发出了“意料之中”的叹息，认命地打开外卖，在附近的大超市下了单。 半小时后，送货人员便按响了门铃。 “您好，这是您下的订单，请慢用。” 楚云谏接过两个大塑料袋，把里面的蔬菜和鲜肉统统分类放好，该冷藏的冷藏，该冷冻的冷冻，归整得清清爽爽。 这是他留学时养成的习惯，因为要自己做饭，所以自己的冰箱必须也像自己的电脑一样，整理得井井有条，这样他用着才会觉得舒服。 考虑到沈霄醒来后会感到口干舌燥，楚云谏便打算给沈霄煮一些白粥。楚北落顺便蒸一盘榨菜牛肉用来下粥。 这道榨菜牛肉不难做，就是有点费时间。不过沈霄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所以楚云谏不太担心时间的问题。 做这个榨菜牛肉，用的榨菜不能是市面上卖的袋装榨菜，那些榨菜没有鲜味，蒸出来口感也不爽脆。 要吃，就得吃那种整个腌好的榨菜头。 楚云谏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刚买来的榨菜头，切出半个来，把另外半个重新放回冰箱里。 他将榨菜头工工整整地切成半根手指粗细的榨菜条，再把榨菜条放入大盆里，先用流动水清洗两遍，再把放满一盆清水，将它们全部浸泡起来。 这些榨菜条至少要浸泡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够将里头多余的咸味除掉。 所以楚云谏没有着急，泡好榨菜条就放着不管了。在手机上调个计时器，然后便到客厅里坐着，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待。 面包一直蹲在客厅里盯着他。 楚云谏偶尔会看看面包，和面包说话，但面包都不搭理他。 。 036 谢谢，请你滚出去 那条见人就摇摆的尾巴自始至终都垂在地板上没动过。 可见面包有多不待见他。 次数多了，楚云谏便知道自己这么做等于自讨无趣，于是不再撩拨小狗。 心里想的却是：果然是物似主人形。 主人既漂亮又高冷，养的狗也一样，好看得要死，却高冷到不像狗。 一小时后，手机计时器响了。楚云谏站起身，到厨房里拿出一块牛肉，仔细地切成拇指大小的方块，好方便沈霄食用。 他从烘干机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盘子，将泡好的榨菜条与牛肉丁都放入盘中。倒入油、生抽、生粉，搅拌均匀，再用保鲜膜将盘子封上。 放入冰箱。123。继续腌制1小时。 所以才说，这是一道看似简单，实际上很花时间的菜。 光是预处理就需要2个小时。 牛肉接触到盐分后，会在三分钟之内流失肉汁，变得又干又柴。然而，如果你愿意花时间等待1小时，那么牛肉会重新把流失的肉汁吸收回去，再次变成鲜嫩多汁的牛肉。 所以，做牛肉要么在撒盐后两分钟内把它拿去煎了，要么等1小时再拿出来做。 否则牛肉一定会不好吃。 楚云谏再度定时1小时，重新回到客厅里继续刷手机。 他的电脑放在家里没带过来。 。沈霄的客厅又没有电视，他只能选择刷手机来打发时间。 餐桌上倒是有一台手提电脑，但那是沈霄的电脑，里面肯定有沈霄的个人隐私，在未经她许可的情况下，楚云谏绝不会去碰触那台电脑。 这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尊重和原则。 1小时后，天色已经全暗了。 楚云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15分钟前，粥已经在高压锅里煮上了。再过10分钟粥就煮好了，而这道榨菜牛肉，也只需要蒸12分钟就能出锅。 时间掐得刚刚好。 楚云谏得意地走入厨房。楚北落刚将水烧上，就听见背后有人突然说道：“你在干嘛？” 楚云谏猛地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蒸架“哐啷”一声掉进锅里。 幸好此时的水还没烧开，否则溅起的水花能把楚云谏烫飞。 楚云谏猛地转过身去，只见沈霄站在厨房门口，正冷冷地看着他。 楚云谏不敢动弹，因为沈霄手中还拿着一支枪，那枪口黝黑洞深，正正好对准了他的脑袋。 楚云谏立刻抬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我在给你做榨菜牛肉，你别冲动，有话可以好好说……” “我是不是说过，不需要你帮。”沈霄美眸一暗，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你是说过，但你晕倒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那种时候袖手旁观的吧？再说，我只是把你抱回卧室，别的我什么都没干啊！我是借用了你的厨房，但除了厨房里的东西之外，别的我一概没动。这……我就是好心帮忙，罪不至死吧？”…。 楚云谏高举的双手轻轻摆动：“那啥，你先把枪放下，放下……” 沈霄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他许久，然后才把垂下手，枪口终于不再对着他的脑袋了。 楚云谏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将双手放下。 “你、你是从哪里搞到的枪，在国内持枪是违法的！” “这不是真枪。”沈霄淡淡地说道。 楚云谏瞪大双眼：“这是玩具枪啊？哇靠，吓死我了……看着跟真的一样。” “玩具枪？”沈霄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啊，如果非要说的，应该算是吧。” 楚云谏：“？？？” 沈霄的话让他心生不妙：“难道这玩意儿……真能打死人？” “虽然不是真枪，但是打穿你的头还是没问题的。”沈霄将手中的气压枪翻来覆去地察看，“这玩意儿一枪可以打爆一块混凝土。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不不……”楚云谏疯狂摇头：“我的头又不是混凝土做的。123。我试来干什么。” 沈霄一怔，忽然笑了。 “你刚才说你在做什么？”她忽然转了话题。 楚云谏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代表着沈霄忽然对他解除了初步警戒。 他立刻回答：“榨菜牛肉。这是我的拿手菜，虽然说很家常，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保证好吃。我还给你煮了白粥，用这个榨菜牛肉下粥最好了。” “你还会做饭？”沈霄勾起嘴角：“你不是家里有厨师吗，干嘛还要自己做饭？” “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没有厨师。 。可不就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嘛。” 楚云谏麻利地将蒸架放入锅中，再把腌制好的榨菜牛肉放到蒸架上，最后盖上锅盖。 他拿起沈霄厨房里的钢制蛋型计时器，拧到12分钟的位置。 “12分钟后就可以开饭了。你先去坐着，我给你弄杯热红茶吧，你一定渴了。” “你叫什么名字？”沈霄并没有听话地走开，反而又甩出一个问题。 楚云谏怔了怔，脸上挂满了和善的笑容：“朋友们都叫我战哥。” “战歌？”沈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想起许多车祸集锦里，总会有很多弹幕在BGM响起来的时候刷“战歌一响，爹妈白养”这样的话。 楚云谏立刻明白过来沈霄为何发笑。楚北落他有些腼腆地解释道：“不是那个战歌，就是战、哥，哥哥的哥。” “好吧，战哥。”沈霄再次抬起手，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你该离开了。” ※ 于是楚云谏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沈霄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谢谢，不过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我家，否则我下次不会提醒你，我会直接开枪”——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门重重地摔上。 楚云谏站在沈霄的家门前，发了好久呆。 慢慢的，他不由自主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他真的变丑了吗？ 他对女人没有吸引力了吗？ 为什么以前无往不胜的男性魅力到了沈霄这里，就跟不存在一样呢？ 虽然他也并不是想跟沈霄发展什么亲密关系，但是，他好歹也得跟沈霄成为朋友，才能够与她谈谈笔记本的事吧？ 结果笔记本没见着，话也没聊上。 还被威胁如果再来的话就要开枪击毙他。 天呐……他什么时候女人缘变得那么差了？？？。 037 再见故人 —— 因为在沈霄那里受到了重大打击，所以楚云谏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都非常的消沉。 周王策看出他心情不好，都不太敢进来打扰他。 直至下午三点多，周王策才敲响了他的办公室门。 “云哥，张小毅来了。您要现在见他吗？” 楚云谏从公务中抬起头来，这才想起自己前天是有提到过想见张小毅。 “让他进来吧。”楚云谏说道。 周王策立刻将张小毅带入办公室：“张先生，这位就是我们的楚总。楚总，这位就是张小毅张先生，他是晨曦特地请来的王牌编剧。” 楚云谏抬头打量了张小毅一番。 当初他穿回张小毅的案件时，张小毅已经死了。他看到的只是张小毅的尸体。 在他的印象中。123。张小毅的容貌就永远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 然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张小毅年轻、阳光、皮肤白皙健康。 瘦高瘦高的，穿着打扮非常年轻时尚，跟那个穿着校服倒在血泊中的孩子截然不同。 楚云谏怔怔地望着张小毅，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当年那个苦闷至极到不得不跳楼的小孩吗？ 张小毅没有察觉到楚云谏眼底风卷云涌的震撼，他在楚云谏面前坐下，两人隔着一张大大的办公桌，开始了现实中第一次的会面。 “楚总。 。您好！不知道今天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呢？” 张小毅脸上写满了自信。 虽然说话很客气，但给人的感觉却一点都不卑微。 楚云谏收敛了自己明目张胆打量别人的目光，平静地笑了笑：“王策前些天拿了个剧本来给我看，想让我投资这部电影。看完剧本之后，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见一见这个编剧。” “楚总客气了。”张小毅吃不准楚云谏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只好打哈哈敷衍过去。 楚云谏眯起眼睛：“张先生，你老家在哪里？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哦，我是津城人。”张小毅开朗地回答。 “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备受父母宠爱的人。楚北落真幸福。想必令尊令堂对你是从小就悉心培养，所以你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吧？金牌编剧，写作能力这么优秀，令尊令堂肯定在这方面花了不少心思吧？” “嗯……”张小毅的笑容慢慢收敛，他犹豫了，不知道是否应该在这种场合纠正楚云谏的说法。 “怎么了？”楚云谏故意追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不是，我爸妈确实挺惯着我的，但是……但是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们以前对我写作这件事非常的不能理解，我爸还撕过我的小说。我那时候也小，不懂得怎么跟家里人沟通，一气之下，还差点……” 说到这里，张小毅忽然住了嘴，改口道：“差点离家出走了。幸好当时有一个大姐姐帮了我，她劝说了我的父母，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从那天之后，我爸妈忽然就变得很尊重我，很理解我，也开始支持我写作。慢慢的，我就在写作这条路上越跑越远，一去不回头了。”…。 张小毅笑了起来：“所以，在我心里，真正帮助我走上写作这条路的是那个大姐姐。只可惜我没能再和她见一面。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她的全名，也没有她的电话，找不到她。唯一拥有的就是她给我留的一张游戏名片，但上面写的是她的游戏ID，不是真名，所以没办法找。”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一个大姐姐……？”楚云谏双手交握，下巴搁在手背上：“说说看，那个大姐姐长什么样？说不定以我的人脉，能帮你找到她哦？” “真的吗？！” 张小毅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拼命前倾：“您真的可以帮我找到她吗？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不客气。123。一点小忙，能帮就帮了。”楚云谏挥手示意他坐下：“你不如先跟我描述一下她的长相吧。” “呃……” 张小毅缓缓坐下，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我……我那时候才13岁，我记不太清楚大姐姐长什么样了，可是……可是我记得她很美，她的眼睛特别漂亮，好像满天的星辰都坠落在她的双眼之中……她笑起来的时候，世界都亮了，周围的一切从黑白变成了五彩缤纷……” “……听起来，她美得不像个凡人呐……”楚云谏失笑：“可是光靠这种文艺的描述。 。是没办法找到人的。你还有什么比较具体的细节可以提供？” “我……嗯……” 张小毅绞尽脑汁地回想，他希望自己能想起一些有用的细节，可是没有。 “啊，她以前还给我父亲留过一张名片，说她开了一家教育机构，叫‘沈霄问题少年心理咨询中心’，当时她说她姓沈，所以我们都以为她就叫沈霄。可是当我们去找的时候却没找到这样一家机构。我们后来又查了沈霄这个名字，但查到的结果全都不是她，身份年龄都对不上。所以我想，也许她不是中国国籍吧……也许，她回到国外去了。” “你说她叫什么？”楚云谏忽然坐直了身体：“她叫沈霄？” “不确定是不是叫这个名字。楚北落我们没查到她的相关信息，或许，楚总可以做到？”张小毅眼中写满了恳求：“楚总，如果您帮我们找到大姐姐，我们一家都会非常感激您的！这些年来我很挂念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可是她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她这么善良，她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她一定是遇到事情了，我其实一直很担心她……” 张小毅言辞恳切，看来确实是思念了她很久。 但楚云谏满脑子想的却都是“沈霄”——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耳熟。 然而他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张小毅见楚云谏紧皱眉头的样子，以为找人的请求太过于为难他了，忙安抚道：“楚总，要是找不到也没关系的，都这么多年了，我们也都看开了……您可千万不要因此而伤神。” 。 038 美有几个等级？ 楚云谏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没事，我不过是刚刚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这样吧，你好好雕琢剧本，我想办法托人给你找一找那个女孩……如果能找到，那就是缘分，如果没找到……” “没找到我们也会非常感激楚总的侠义相助。”张小毅站起身来，朝楚云谏伸出双手。 楚云谏把自己的右手递过去，立刻被张小毅紧紧握住：“真的非常感谢您，楚总！”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楚云谏便不再强留张小毅，亲自起身送他到办公室门口。 张小毅受宠若惊，连连欠身表示不需相送，但楚云谏还是坚持这么做。 他曾经见证了张小毅的死亡。 如今他又见证了张小毅的重生。 这样的缘分。123。值得相送。 张小毅千恩万谢后便要告辞，临走前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了回来，急切道：“楚总，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楚云谏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大姐姐的耳根下面……”张小毅指了指女性平时耳环垂落的位置：“大概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纹身。” “纹身？”楚云谏瞬间警惕起来：“什么样的纹身？” “很小。 。就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是一个……一朵、不对，一棵……？一棵树？好像是。” 张小毅结结巴巴地形容着自己小时候看到的那个纹身：“但不是那种写实风的树，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像树一样的符号。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符号，我查遍了图书馆所有的书籍都没有见过，也许是大姐姐自己设计的。” “一个像树一样的符号，小拇指指甲盖大小……” 楚云谏喃喃低语，忽然笑了起来。 楚云谏不笑的时候，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便让他显得非常威严，使人不敢轻易接近。 但他笑的时候，却犹如千树堆雪。楚北落春风化冻，温柔得让人沉醉。 张小毅都看呆了。 这些年他当了知名编剧，国内国外两边跑，见过的各国明星可以论车载。然而即便是在演艺圈里，颜值能高到楚云谏这份儿上的也并不多见。 张小毅十分清楚演艺圈的美人（不分男女）是怎么回事。 明星的美分几个等级。 最低级的是皮相美。 皮相美的人不化妆比化妆好看，因为皮肤好，白净，天生就显得清纯可人。 但皮相美的人一旦到了舞台上，在强光照射下必须要化妆的时候，他们的美就会荡然无存。 因为化了妆之后，皮肤好的优点就被掩盖了，而他们的骨相不足以支撑他们在唯一的优点被掩盖时突显出他们的五官，所以皮相美的明星，是最不吃香的。他们只能吃青春饭，一旦年纪稍大，脸上的肉挂不住，瞬间就会老十几岁。 而高一个级别的，则是骨相美。…。 骨相美的明星不化妆时看着就像一个清秀的路人，一旦化了妆，那就是天上的神仙。 这个级别的明星自拍从来不开美颜不开瘦脸，因为美颜之后的他们，看起来比原本的他们还要丑。 毕竟这些美颜软件其实不过是一个中间值。它们会把低于这个中间值的普通人往上拉，也会把高于这个中间值的美人往下扯，尽力让所有人都靠近这个中间值——所以敢于不开美颜的人，那都是真美人。 骨相美的明星，自拍从来都是直接打开苹果手机前置摄像头，随便拍，怎么拍都好看。 而更高级的美，是怎样的呢？ 是皮相美的同时，骨相也美。 这种明星是最逆天的，他们不管化没化妆，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焦点。而且最可怕的是。123。这种明星你不能拿着他们的照片去整容，因为整容医生会告诉你：没法整。人家是骨头天生长得好，整容整不到他们那样儿的。就算把你脸上的骨头削一层下去，那你的后脑勺也没人家圆润啊。 然而即使是这种皮相美骨相也美的明星，他们各自的表现形式也是不同的。 有的是五官拆开来看都很普通，但合在一起就怎么看怎么好看，且无法被整容模仿，一美就是几十年。 有的是五官拆开来都挺美，合在一起却显得不那么特别了，看着跟其他明星没有太大区别，但是！！！ 当拍戏的时候，导演就会发现这个明星不管怎么打光都好看！ 从上面打光。 。从下面打光，从左边打光，从右边打光——伦勃朗光宽位光窄位光半面光蝴蝶光背光耀光无影光……你不管怎么打光打什么光，反正人家就是好看，就是上镜，就是有立体感！ 就问你服不服。 面对这种明星，你真是无话可说的。教科书般的三庭五眼可以直接套用，就像开了挂。 这种级别的明星艺人，只要他们愿意刻苦练习演技，基本全都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国人一提起他们的名字来，男女老幼没有人不知道的。 这已经是顶级明星的卡司了。 然而！！！！ 在这上面，竟然还有一种明星！！！ 这是一种极少见的明星。楚北落他们不仅皮相美，骨相美，无法被整容模仿，怎么打光都好看的同时！！！！！！！！ 气场还强大到隔了八百米就能让人跪下唱征服。 这种明星，俗称传奇。 而楚云谏，就是这个级别的帅哥。 —— 张小毅走出楚战集团大楼，站在大楼前方的小广场上，抬头望向楚云谏所在的顶层。 强烈的阳光刺进他眼中，他无法看得太分明。 张小毅也不是笨蛋，离开了楚云谏的办公室后，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 楚云谏把他叫过来，却不关心电影剧本的问题，反而不停地挖掘他的过去，并且对他口中提到的“大姐姐”很感兴趣。 而且……也许是他多心了，但……他总觉得楚云谏好像认识他所说的大姐姐。 尽管他尽力掩饰，然而语气间那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还是没能蒙骗过张小毅的眼睛。 毕竟也是在演艺圈泡了这么些年，谁是真心，谁是演戏，张小毅心中多少是有数的。。 039 成长是幸福的，虽然酸涩 不过神奇的是，张小毅同时也能感觉到楚云谏是真的在关心他。 就好像……楚云谏以前见过他似的。 但这不可能啊…… 楚云谏和他从来都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楚云谏这样的天之骄子只要不是故意垂下橄榄枝，像张小毅这种草根阶级根本连他的裤脚都摸不着。 一大堆无法解释的怪异现象塞满了张小毅的脑袋，张小毅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他真是想太多了……一定是平时改剧本改多了，看事情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和楚云谏怎么可能见过面呢。 这么一个帅得天怒人怨的大帅哥，如果他见过，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就像那个大姐姐一样…… 咦？这么说起来…… 张小毅惊讶地摸了摸下巴：大姐姐的颜值竟然可以跟楚云谏打个平手！ 气场……也是不相上下呢！ 不知道如果这两人在一起会是一番如何的情景呢……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激动。 想到这里。123。张小毅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真的是……真的是职业病吧。竟然可以扯得那么远！ 楚云谏和大姐姐……怎么可能在一起嘛！ 张小毅，你这种见到帅哥美女就想把他们送作堆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张小毅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最后看了眼耀眼的顶层，摇摇头，转身离去。 ※ 沈霄绝对没有想到她一天前书穿救回来的小男孩，长大后不仅成为了金牌编剧，还莫名其妙的多了一项媒婆属性。 这也许是当年被她救了之后，不小心遗留下来的颜控属性在作祟。 赶走楚云谏后，沈霄将楚云谏做的白粥、榨菜牛肉全部扔进了垃圾桶，接着她拿出珍藏的探测器，将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探测了一遍，确定屋子里没有被楚云谏装上什么隐藏摄像头或者窃听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沈霄坐在沙发上。楚北落怀中抱着小狗面包，心不在焉地抚摸着。 之前她晕倒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偷拍她的不雅照。 早知道，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装监控摄像的。 但考虑到现在许多人家里的监控摄像被别人远程控制了而不自知，沈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绝对不希望自己在家里的一举一动被其他人尽收眼底。 这实在太可怕了。 现在她也只能相信楚云谏所说的：他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她遇到楚云谏，必须加倍小心才行了。 这个男人看似蠢笨，但眼神里却总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诡谲，仿佛他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而他正在坏心眼地斟酌着要不要告诉她。 此人绝非善类。 沈霄在沙发上撸了一会儿狗，感到心绪渐渐平复了，她这才放开面包，穿上外衣出门觅食。…。 —— 沈霄的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等待着绿灯亮起。 趁着这个空隙，她打开了手机的美食，将范围定在方圆10公里以内。 一秒钟的功夫，方圆10公里之内的所有美食料理店便尽收沈霄眼底。 她慢慢地划动屏幕，将附近的美食餐饮店全都翻了一遍，最后决定去离家有8公里远的一家串串香吃晚饭。 因为这家店的评论不是刷的，都是顾客真心实意的评价，所以沈霄对它比较有好感。 离家近的店都吃遍了，所以沈霄觅食的范围渐渐变得越来越大。 虽然她可以选择请厨师，但她连请一个钟点工都要自己在家时才肯让人过来打扫，更别提让一个厨师每天过来给她做饭了——她能每天丢下工作，不到5点钟就跑回家盯着厨师吗？ 这不现实。 比起多一个陌生人在她家里出入，她宁愿自己辛苦一点，跑远一些找好吃的，这样反而还更轻松一些。 单薇子总说她不像个总裁。 秋慕白总说她给总裁丢脸。 但是总裁只是一个职业。123。它不是人设。 有霸道款的总裁，自然也会有像沈霄这样的偏执狂总裁。 疑犯追踪那个片子里是怎么说的来着？Paranoia survives.（偏执狂才能幸存）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自豪。 漫长的红灯总算结束，绿灯亮了，车队缓缓向前移动。 沈霄随手点开了自己的歌单，旋律当即从车子的音响里流淌出来—— ※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 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 想看遍这世界去最遥远的远方 感觉有双翅膀能飞越高山和海洋 许多年前你曾是个朴素的少年 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相信爱会永恒相信每个陌生人 相信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 听着女歌手充满希望的歌声。 。沈霄忽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睛有些酸涩，有些东西似乎想要夺眶而出，但最终还是没有酝酿出足够的重量。 这首歌是最近忽然大火起来的流行曲。 沈霄已经好久没有听过流行曲了，自从那个出道以来就没把歌词唱清楚过的歌坛传奇隐退了之后，她就觉得再没有什么流行曲能够让她驻足聆听。 但这首歌却让她想哭又哭不出来。 它火了之后，很多UP主都翻唱了这首歌曲。然而无论谁来唱，都没能够唱出原唱的味道。 歌曲的名字叫《你曾是少年》。 然而大部分翻唱的UP主都是正当少年的年纪，他们根本体会不了什么叫“曾是少年”。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既然“曾是”，那必然现在就“不是”了。 所以这歌曲歌颂的是逝去的青春！ 哇。楚北落逝去的青春，那是多么悲痛的事情啊！必须用悲伤的语气来唱！ 然后他们把一首好好的《你曾是少年》唱成了少年失恋时的哀歌。 沈霄听了好几个比较火的翻唱版本，最终她只能笑着摇摇头，将原唱版本加入了歌单。 因为唯有原唱，唱出了那种复杂的情绪。 这首歌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会让不再是少年的人感到有些酸涩，有点想哭，可是它的度却恰好把握在让你想哭又哭不出来的地方。 因为怀缅过去的自己，同时也是在为如今的自己感到骄傲啊。 过去的自己很美好，现在的自己也不差，所以没必要用悲伤的语气来唱，因为不再是少年的人们，他们没有失去过什么。 他们只是成长了。 成长会让人有些酸涩，有些想哭，也会缅怀过去那个傻傻的、一腔孤勇的自己，可什么叫成长呢？那就是既觉得过去的自己美好，也不认为现在的自己不好。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去爱这个世界罢了。 所以即便想哭，但脸上还是会挂着欣慰的笑容。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啊。 。 040 终于见面了 ※ 沈霄一边听着歌，一边将车子驶入了某个地面停车场。 串串香就在街道中段，沈霄瞥见串串香门口就有一个车位，当即将车子停入了车位之中。 她锁好车，大步走入了这家评分极高的串串香。 “您好，请问几位呢？”站在门口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 沈霄礼貌地回以微笑：“一个人。能帮我找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吗？” “好的，没问题，请跟我来。” 服务员当即将她引到了落地窗旁边的一个很小的两人座。 晚上饭点的时候，这里很多客人都是成群结队过来的。坐的都是大桌子，像这种一看就摆不下几盘菜的小桌子根本没有人选择。 但对于沈霄这种一个人来吃的。123。就刚刚好了。 沈霄坐下后，服务员主动递上菜单，请沈霄先选择汤底。 沈霄选了一个清汤锅，待服务员端来锅子架到桌子中间的凹槽中开始煮之后，沈霄才起身去冰柜那边选菜。 串串香就是把所有的菜都用签子串起来，按签子数算钱的。不管签子上串着的是菜还是肉，每根签子都是一个价格。 沈霄拿了个篮子，捡着肉串就往里放。 这家店光是牛肉串就有十几种口味，沈霄每种口味都拿两三串，很快篮子里就装满了肉串，红彤彤的煞是诱人。 从来不考虑吃蔬菜的沈霄。 。挑选了一篮子肉之后，还觉得意犹未尽，又去了另一个冰柜拿了好几盘不同的海鲜。 这些放在盘子里的食物，价格各有不同，且都比串串贵，但它们同时也比串串好吃。所以每个桌子的客人都会挑上两三盘，却又不会挑更多。 当锅子煮开的时候，桌上早已摆满了盘子，还有许多放不下的，就都搁在桌子旁边附带的移动架子上。 这家店考虑到客人的需求，所以每张桌子都配一个四层的移动架子，方便客人使用。 沈霄一个女人独自来吃串串香，且又长得异常漂亮，原本就吸引了周围好几桌男顾客的注意。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到漂亮的女人。楚北落身为男人无论如何都会悄悄打量一番的。 当所有人男顾客都在沈霄的时候，张小毅正背对着沈霄所在的桌位，吃得非常专心。 当他正低头“嘶哈嘶哈”嚼着刚从锅里捞出来的滚烫的肉时，就被身边的周晨曦用手肘怼了一下，抬起头来，发现周晨曦正指着某个角落，对他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快看，你后面那个女人……” 张小毅腮帮子里塞满了肉，茫然地顺着周晨曦指的方向，慢慢转过身去—— 映着窗外美丽的夜景，柔和的灯光打在沈霄身上，令她的侧脸美得如同大师的雕像。 张小毅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 周晨曦还以为张小毅是被沈霄的美貌给惊到了，他压低嗓音，道：“哎，是不是很漂亮？我看她没整过容，也没化妆，是纯天然的你敢信？现在业界里也没有这么漂亮的女人了，你说，咱们要不要想办法将她拉进来？我有预感，她一定会火……诶？小毅，你去哪儿？小毅、小毅……！”…。 周晨曦捏着嗓子呼唤张小毅，生怕被沈霄察觉。但张小毅却没有理会他，径自一步一步地走向沈霄。 他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仿佛他已经快呼吸不上来了。 是她吗……？ 是大姐姐吗……？ 张小毅双眼死死盯着沈霄，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 按时间来算，大姐姐今年也快四十了吧？怎么会看起来还如此年轻……？ 莫非真的是保养有道，驻颜有术？ 这不奇怪，圈里很多女明星五十岁了看起来还只有二三十的样子，年龄仿佛在她们脸上冻住了一样…… 但大姐姐这……这很明显并不是保养出来的，这……这透着光泽的肌肤。123。粉嫩的脸颊，她……是真年轻…… 不应该啊……她……她不应该这么年轻的…… 难道不是她？ 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就是她啊……明明就是她啊…… 虽然早已忘记了她具体的容颜，但一看见，所有尘封的记忆一下子苏醒了过来。 就是她，一定是她。 她就是他的大姐姐…… 张小毅心跳得极快，仿佛快要炸裂开来。心跳的声音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嘈杂，甚至让他轻微地耳鸣了起来。 在一阵微微的晕眩之中。 。张小毅终于站到了沈霄的桌边。 沈霄正在往锅子里下肉串，忽然一个阴影从她头顶罩下来，她警觉地抬起头，发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她桌边，用炽热的眼神紧盯着她。 她当即拧紧眉头，下意识举起了手中那根还没放入锅中的铁签，把尖锐的签子抵在张小毅的肚子上—— “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离开，否则我就报警。” 说着，沈霄另一只手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在拨号键盘上按下了110三个数字，并展示给张小毅看。 张小毅眸中含着泪光。 “大姐姐……”张小毅控制不住自己地哽咽起来：“我是……我是张小毅啊……” 沈霄目瞪口呆。 ※ 周晨曦提心吊胆地看着张小毅就这么走向了那个漂亮女人的桌子。楚北落心想：这小子怕不是三杯猫尿下肚就胆生毛了吧？那女人虽然漂亮，但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贸然过去搭讪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然而他没能够阻止张小毅。 当看到张小毅被锋利的铁签子顶住了肚子，那个女人还把摁了110的手机屏幕展示出来，只消摁下拨号键，她立刻就可以报警了。 周晨曦的脸皱成一团：完了完了，电影还没拉到赞助呢，就要闹出丑闻了。 他都能想象明天围脖热搜头条会是什么。 可谁知道下一秒，峰回路转。 不知张小毅跟她说了什么，只见那个漂亮女人竟然放下了铁签子，站起身来，和张小毅热情地拥抱起来。 周晨曦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张小毅这小子，泡妞技能是点满了还是怎样？！ 莫非他会催眠术？！。 041 少年情怀总是痴 —— 不管周晨曦在想什么，张小毅现在只想让自己融化在沈霄的拥抱里。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温度，这就是他思念了十五年的怀抱，如今他终于重新遇见了这个人。 寂寞流浪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处。 沈霄主动拥抱了他，然而很快她就后悔了自己这个决定。 因为张小毅反抱她的力度更大，几乎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沈霄只能敲打张小毅的手臂，让他放松一点：“小毅，小毅，放开，快点放开……！” 张小毅如梦初醒，忙将沈霄松开：“大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沈霄一只手给自己顺着气。123。另一只手将张小毅摁进对面的座位里：“你坐，坐。” 张小毅乖乖地在沈霄对面坐下。 沈霄再次往锅里放肉：“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就跟我一儿？” “没吃，我饿着呢。”张小毅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其实他刚才已经吃了大半饱，还喝了几杯酒。 但这一切都无所谓，只要看到沈霄，能继续留在她身边，让他吃到胃撑裂他也是愿意的。 沈霄招呼他往锅里放肉，张小毅不好拒绝，便随手拿一串鸡胗放入锅中。 “大姐姐……”张小毅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不想吓到沈霄：“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都没再来看过我？我……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沈霄这个人，也找不到你开的咨询中心……你是不是出国了？” 沈霄手一顿。 这个问题，她该如何解释才好呢？ 她沉默了下来。 张小毅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面有难色，张小毅立刻善解人意地说道：“姐姐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不是非要知道的。谁还没有难熬的日子呢？对吧……只要大姐姐现在还是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小毅。楚北落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沈霄接受了张小毅的体贴，顺着他的话转移了话题。 “我挺好的，自从姐姐跟我爸说过以后，他对我就一直很理解很支持……如果说姐姐出现之前，我每天都好像活在地狱里，那么姐姐出现之后，我就每天都活在幸福之中。姐姐……我真的很感激你。要不是有你，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说得太夸张了，傻孩子……” 沈霄温柔地笑着，伸手摸了摸张小毅的脑袋。 张小毅乖乖地把脑袋低下，让沈霄摸得更容易一些。 沈霄收回手，叹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幸好那天我看见了你。” “是我幸好遇到了姐姐……” 张小毅双手搁在大腿上，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裤子：“姐姐……你、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我在XX大厦租了一层楼，在那里开了一家问题少年咨询中心。”沈霄毫不避讳地告诉了张小毅。…。 张小毅眼前一亮：“还是沈霄问题少年心理咨询中心吗？” “是呀。”沈霄笑得眉眼弯弯。 “那、那姐姐缺人手吗？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当志愿者的！”张小毅急切地说道。 沈霄怔了怔：“我们不缺人……但如果你真的有兴趣，你也可以去那里看看，见识一下各种各样的父母。” “我、我很有兴趣的！”张小毅兴奋地直起身子：“我一定会去的！姐姐，能不能加个，然后把咨询中心的定位发给我？” 沈霄调出二维码，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扫我吧。” 张小毅虔诚地捧着自己的手机，认认真真地将二维码扫了。 “姐姐，我加你了，麻烦你通过一下。” 沈霄看了眼手机，点了确定。 张小毅这边就收到了好友添加成功的消息。 他感动得快要跳起来。123。迫不及待地给沈霄发了个笑脸，生怕沈霄回头找不到他。 “肉好了，快吃吧。” 沈霄拿起两串肉放到张小毅的盘子里，自己也开始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嗯~串串香就是要烫的才好吃。 “我这个人吃饭不喜欢给别人夹菜，你爱吃什么自己拿，我就不招待你了哈~” “没事，姐姐慢点儿吃，烫。” 张小毅一点也不介意沈霄是否给他夹菜，反而担心起沈霄会被这些串串烫到。 刚刚才吃着滚烫的肉片的他，可是很清楚这些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肉有多烫口。 沈霄吃东西看似斯文。 。实则速度奇快。张小毅没觉得她在狼吞虎咽，可是回过神来的时候，锅里一半的铁签子都已经被吃空了。 沈霄吃了半锅肉，觉得肚子里不再饿得难受了，这才有心情跟张小毅继续聊天。 “小毅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我……我是一个编剧。”张小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姐姐，我没有成为一个作家，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编剧也是要有优秀的写作能力才能够胜任的，是不是作家有什么关系，能写东西就行。” 沈霄咽下嘴里的肉，笑道：“而且你以前写的守望者传，也很像剧本啊，我就觉得你应该会成为一个很棒的编剧的。” “真的吗？”张小毅两眼发光：“姐姐真的这么觉得？” “嗯。”沈霄肯定地点点头。楚北落继续往锅里放肉。 张小毅欣喜地勾起嘴角，连忙低下头，不敢让沈霄看见自己在傻乐。 就这么一个人吃，一个人看，两人竟然面对面坐了好半天也没再说话，却不觉得尴尬。 待沈霄吃饱了，满足地挨着椅子背开始喝冰饮的时候，张小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姐姐觉得……我现在怎样？” “嗯？” 沈霄无辜地眨眨眼：“什么怎样？” “就是，觉得我现在，好不好……？” “很好啊，有什么不好的？”沈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毅，你要有自信，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张小毅忽然反驳道：“姐姐，我已经28岁了，我不是孩子了。” “噗！” 猝不及防之下听到张小毅的年龄，沈霄一口冰果汁喷了出来。 张小毅茫然地看着沈霄：“姐姐……？怎么了？”。 042 蛋糕警察 沈霄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心中惊涛汹涌。 对，2004年的时候，张小毅才13岁，现在2019年，他可不就是28岁了嘛！ “姐姐？”张小毅见沈霄的脸色变得很诡异，不由得担心地凑近她：“姐姐是不是呛到了？” 不要再叫我姐姐！ 沈霄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 你还比我大呢，你叫我姐姐算怎么回事啊？！ 但这种话沈霄不能当着张小毅的面说出来。 这种一天前自己比对方大十几岁，一天之后对方比自己大好几岁的感觉，实在很诡异。 “没事，没事，我就是忽然想到了一些没处理的事情。” 沈霄摆摆手。123。同时将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过来。 “买单。”沈霄将桌子上的出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接过单子，转身离开。 张小毅眼中写满了惊讶和不舍：“姐姐……这就要走了吗？” “小毅，这样。”沈霄止住了张小毅的话头：“咱们打个商量：你别叫我姐姐，你叫我……嗯……阿霄，行不？” “啊？”张小毅傻眼：“我、我不能叫你阿霄。” “为什么不能？” “这样不尊敬！”张小毅急了：“你是我姐姐！这么多年了，我都是把你当亲姐姐看待的！” 我不是你姐姐！ 沈霄哭笑不得：“小毅。 。我不喜欢这种什么姐姐啊哥哥啊之类的称呼，太肉麻了，我就想跟你做朋友，平等的朋友，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是想拉你进公会跟我们一起当朋友，而不是当弟弟的。” “那就……叫霄姐，行不？”张小毅试图讨价还价。 “不行，听起来容易让人误会。要不，你叫我阿霄，要不你叫血涂蝶，你自己看着办吧。” 血涂蝶自重啊！ 如今英文已经很好的张小毅，不由自主想起了沈霄在游戏名片上印着的英文ID：Bloodybutterfly。 去你妈的小蝴蝶。 让人很出戏啊喂！ 张小毅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沈霄也笑了：“呐。楚北落笑了就是同意了。行，以后你就叫我阿霄，我叫你小毅，就这么决定了。不许再叫姐姐，要是让我听见一句姐姐，我以后都不理你。” “别！”张小毅顿时慌了：“叫阿霄就叫阿霄，姐……不对，阿霄，你可不能再突然消失了……！” 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我不会突然消失的，你不要紧张。” 对于张小毅这种依恋她的情绪，她并不陌生。 就像病人会依恋自己的医生一样，曾经在绝望深渊中挣扎的张小毅，会对她有依恋是正常的。 等时间一长，他就会清醒过来，并且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依恋不过是一种错觉。 服务员恰在此时走回来，并报上了账单的数目。 沈霄拿出付款码，服务员扫描了付款码之后，沈霄便站起身，穿上了自己的大衣。…。 “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刚想说自己开车来的张小毅，临时改口：“那太好了，谢谢姐……阿霄。” 沈霄笑了笑，带头朝大门走去。 出了串串香，外面的空气便显得格外清新凛冽。 沈霄走到门口旁边的一台除味机器前，按下了除味按钮。 机器喷出一股带有柠檬香味的气体，沈霄原地转了一圈，以确保身上的衣服都能被气体均匀地喷到。 张小毅痴痴地看着她。 夜光下的沈霄，美得不似凡人。 他现在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除味之后，沈霄闻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似乎真的没有那股火锅味道了。 她朝张小毅摆摆手：“小毅，来，你也除除味，这机器好像真的管用。” 张小毅对沈霄是绝对的言听计从。123。别说是到机器前面除个味，就算沈霄指着一张手术台，跟他说“过来，我要把你的肾摘走一个哦~”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躺上去。 沈霄在他心中早已成为了一个女神，一种信仰。 张小毅走到机器前，沈霄帮他按下按钮。 白色透明的气体从机器中喷射出来，张小毅连忙把手臂贴紧身体，像陀螺似的转了好几个圈，生怕自己喷得不均匀。 沈霄乐了：“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喷很多次的。” 张小毅停下来，扶着机器，虚弱地说道：“……是哦，还可以多喷几次……不行，我好晕，歇会儿……” “哈哈哈哈哈~” 沈霄笑得乐不可支。 张小毅定定地望着沈霄的笑颜。 。自己也忽然笑了起来。 她回到他身边了。 真好。 ※ 虽说要送张小毅回家，但吃货沈霄可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耽误自己的食欲。吃完又咸又辣的串串香之后，沈霄急需一份可口的甜点来作为晚餐的收尾。 一向喜欢提前做好功课的沈霄，自然早就查清楚附近的都有什么店铺。 这家串串香所在的街道上，有一家专门做高级甜品的私人烘焙店，而它正是沈霄前进的目标。 见沈霄大踏步地往前走，张小毅还以为沈霄的车子停在很远的地方。然而当看到沈霄拐进了一家烘焙店，张小毅这才醒悟过来：她不是把车子停远了。楚北落她是想来这里买蛋糕。 回想刚才沈霄吃掉的那锅肉，张小毅都有点担心她是否还能吃得下蛋糕。 事实上，她现在还能健步如飞，已经让张小毅非常惊讶了。 两人走进烘焙店的时候，展示蛋糕的冰柜前早已站着客人。 是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小女儿。 “只能挑一个，这种冰的东西不可以多吃。”母亲对女儿耳提面命。 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乖乖点头。 然后小女孩的眼神便开始巡逻冰柜，目光在一个个漂亮的蛋糕上掠过，最终停在了一个漂亮的镜面巧克力蛋糕上面。 Good choice.（选得好！） 沈霄在心中给小女孩暗暗点赞。 这个镜面巧克力蛋糕连里面的夹心都是巧克力，非常好吃，是这家烘焙店最热卖的产品之一。 可以说，很多人开车跑几公里过来，就是为了买这个蛋糕。 小女孩的手指点在冰柜上，指着那个镜面巧克力蛋糕，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母亲。 。 043 对她好一点 “妈咪，我要这个……” 原以为母亲会让服务员帮忙将蛋糕拿出来结账，谁知道母亲打量了镜面巧克力蛋糕一番，嘴一撇，显得很不高兴： “都是巧克力有什么好吃的？” 小女孩只好收回手。 她没有与母亲争辩，似乎早已习惯了母亲这种专横的态度，知道母亲是不可违抗的，于是她一句话都不说，默默地重新选择蛋糕。 很快，小女孩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漂亮的草莓慕斯上面。 “我要这个……”小女孩这次的语气非常不确定，充满了期盼。 她非常的希望，母亲不要再否定她的选择了。 可是母亲再一次让她的希望落空了。 “都是奶油你不腻吗？”母亲看着草莓慕斯上面挤满了白色的奶油裱花。123。忍不住厌恶地皱起脸来。 小女孩的脸色刷一下变成了僵硬死灰。 可她依然不愿意放弃。 在被母亲连续否定了两次之后，小女孩依旧鼓起勇气，花了更长的时间去搜寻符合母亲期望的蛋糕。 既不是巧克力，也不能有奶油…… 她找了半天，最终，她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指向那块叶子形状的抹茶蛋糕。 那个抹茶蛋糕做得非常精美，不仅是叶子形状，且中间有叶子的纹路，上面还滴着露珠。 。可爱诱人得很。 但沈霄知道，小女孩并不喜欢吃抹茶口味的蛋糕。 她只是在筛选，想要选出一个绝对不会被母亲否定的蛋糕。 即便是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口味，但最起码，也是自己选择的蛋糕吧。 这是小女孩最后的坚持。 可她的母亲还是不满意：“抹茶口味最难吃了，你买这个不就是浪费钱？” 听到母亲说的话，小女孩眼中最后的一抹光也消失了。 她彻底放弃，垂下手，将脸撇到一边：“那我不吃了……” 母亲一听，又不高兴了：“特地带你过来挑蛋糕，怎么又不吃了呢？你赶紧挑一个，要回家写作业了！” 小女孩拼命摇头。 沈霄看得真切。楚北落在小女孩摇头的时候，有几颗晶莹的水珠被甩得四下飞溅。 沈霄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抬起小女孩的脸蛋。 果然，小女孩早已悄无声息哭成了泪人。 沈霄拿纸巾为她擦拭眼泪，柔声道：“宝贝不哭，你跟姐姐说，你想吃哪个蛋糕？姐姐请你吃好不好？” 在女孩母亲正懵逼的时候，沈霄趁机对柜台后的服务员说道：“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那个镜面巧克力蛋糕，对，就是那个……” 沈霄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托盘，托盘上盛放着小女孩最初选择的镜面巧克力蛋糕。 “宝贝，来，双手拿好，别摔了。” 沈霄一边扶着托盘，一边温柔提示小女孩如何拿稳托盘。 待小女孩牢牢把握好托盘之后，沈霄扶着小女孩的肩膀，将她放旁边的桌子轻轻一送：“宝贝去坐着吃，慢慢吃不着急。姐姐请你，不哭了啊。”…。 眼见小女孩一步一步走到桌子边坐下，开始吃蛋糕的时候，沈霄这才转向女孩母亲： “这位妈妈，能借一步说话吗？” 女孩母亲一脸茫然，但看到眼前这位女性年轻漂亮穿着体面，加上又是在店里，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于是女孩母亲便跟着沈霄来到了店铺深处的桌子旁。 这里离小女孩有一定距离，但同时也能看见小女孩的一举一动，是最适合的谈话地点。 “劳您破费了，那蛋糕多少钱我还给您。”女孩母亲开口便是感谢。 沈霄摇摇头，摁住她想要拿手机出来扫码的手：“这位妈妈，不用不用，说好了要请宝贝吃蛋糕的，就是看着孩子很可爱，不忍心见她哭。我自愿的。123。您不要介怀。” “哎，您说这真是……孩子不懂事，让您破费了。” “这位妈妈，其实您的孩子非常懂事，甚至，我觉得她懂事过头了。在她这个年纪，本应该天真烂漫不懂察言观色，可是她连选个蛋糕，都知道要看您的眼色来选。您不让她选巧克力的，她就选了草莓的。您不让她吃奶油多的，她就选了个抹茶慕斯。其实孩子哪里会喜欢吃抹茶口味的蛋糕，可是为了让您开心，她宁愿自己吃一个不喜欢的蛋糕，也不忍心让您失望。” 沈霄的话让女孩母亲眼神都凝固了。 。她怔怔地望着自己女儿，似乎从未想过这种事。 沈霄搂住女孩母亲的肩膀，和她一起看向乖乖坐在桌子上吃蛋糕的小女孩：“您看，她多懂事啊……其实，只要孩子高兴，就让她吃一个她喜欢的口味的蛋糕，又有何不可呢？虽然您不喜欢巧克力，也不爱奶油，但这些都是孩子喜欢的，既然她喜欢，就让她偶尔吃点儿，没什么。要知道，等她长大之后，一块小小的蛋糕就再也无法满足她的需求了。所以为何不在她还能为一块蛋糕而兴高采烈的年纪里，让她多开心几回呢？” 沈霄拍了拍女孩母亲的背，笑道：“这是我的一点不成熟的建议，还希望您包涵。” 说罢，沈霄放开女孩母亲。楚北落转身回到冰柜前，自己挑选了一个奥利奥奶油盒子，外加一个红丝绒蛋糕，让服务员为自己包装起来。 拿上装好蛋糕的纸盒子，沈霄转头对桌子边的小女孩笑了笑：“宝贝，姐姐走啦，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哦~” “嗯，姐姐慢走，谢谢姐姐请我吃蛋糕。”小女孩含着叉子，说话有些囫囵不清，显得分外可爱。 已坐回小女孩身边的母亲，也对沈霄点点头。 眼看女孩吃得嘴边都是巧克力的痕迹，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训斥孩子，而是默默地掏出湿巾，给小女孩擦干净。 “吃吧，好吃吗？”母亲轻声问道。 小女孩灿烂地笑了：“好吃！” 母亲似乎有些动容，微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那就赶紧吃，吃完我们回家做作业。” “嗯！” 小女孩低下头，继续攻克蛋糕。 看到这一幕，沈霄放心了。她不再说什么，拎着蛋糕盒子转身离开。 。 044 你永远是最好的 走出烘焙店后，沈霄望着天上的弯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小毅从她背后走出来：“阿霄，你真棒。” “嗯？” 沈霄这才想起来她身边有一个张小毅。 “啊，对，你也在这里。”习惯了独处的沈霄，一时之间不适应身边有一个跟屁虫，她思考了半晌，才恍然醒悟：“要送你回家！对，送你回家……我的车……”她左右张望，指着来时的方向：“就停在串串香门口，我们现在过去吧。” “好。” 张小毅柔声应和。 两人并肩走在夜风凛冽的街道上。 张小毅看着沈霄美丽的侧脸，忍不住再次说道：“阿霄，你真的很棒。” “什么很棒？”沈霄不解地转过头来。123。对上了张小毅的眼睛。 张小毅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小男孩了，他长高了许多，哪怕是穿着高跟鞋的沈霄，也要稍微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张小毅眼中充满了赞美和欣赏的光芒，他用温柔到宛如轻风一般的语气，对沈霄说道：“阿霄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正直、善良……以及智慧。阿霄太完美了。” 说罢，张小毅有些局促地撇开脸：“跟阿霄比起来，我就是个只知道埋头写剧本的书呆子，帮不了任何人……” “你多写好的剧本。 。用电影来改变人们的思想，这也是一种帮助。”沈霄笑了笑：“不要执着于救世的方式。我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来改变世界，只要你努力，你总能让一部分人变得越来越好。” “阿霄是最好的。”张小毅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只能讷讷地反复说这一句话。 他本是一个金牌编剧，华丽的台词张口就来，然而对上沈霄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像被灌了铅，堵住了，根本转不起来。 他只希望沈霄不要厌弃这么笨拙的他。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回了串串香，沈霄的车就停在门口，她一指，张小毅就看见了。 沈霄开了车锁。楚北落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张小毅有些拘谨地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座。 不等沈霄说话，他非常主动地将安全带系上，生怕给沈霄增添一星半点的麻烦。 沈霄启动了车子，点开车载屏幕上的导航：“你家在哪儿？我导个航。” “我就住在附近的御景花园。” “御景花园……” 沈霄输入了“御景花园”，弹出来好几个结果。 她选了离这里最近的那个，然后松开了手刹。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夜晚奔腾不息的车流之中。 沈霄的车子毕竟是高档车，虽然被秋慕白鄙夷，但好歹也是140万的豪车，开起来无比顺滑，坐起来也格外舒适。 座位上有自动加热装置，虽然现在天气转冷了，但是张小毅坐在真皮座位上，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座位下面在加热，温度提到了人体舒适的程度便会保持在那里，非常智能。…。 “我放点歌来听，你不介意吧？”沈霄问道。 张小毅连忙摇头：“你随意，随意。” 沈霄打开歌单，随便播放了一个古典乐歌单。 车上有别人的时候，沈霄不喜欢放有人声的曲子，因为这会让她无法听清对方说得话。古典音乐就很适合用来舒缓气氛，而且不会妨碍她听对方说话。 沈霄播放的是巴赫音乐的专辑。 在这个世界上，能将巴赫演奏得出色的钢琴家并不是太多，沈霄选择的是著名钢琴演奏家罗萨琳·图雷克演绎的版本。 罗萨琳·图雷克对巴赫有着非常深入的研究，她所演绎的巴赫有着男钢琴家无法企及的优雅和清澈，所以她被世上冠上了“巴赫的专家”这样的头衔。 与罗萨琳·图雷克并肩的、以演绎巴赫闻名于世的另外一位钢琴演奏家。123。名叫格伦·古尔德。古尔德这个人弹得也很不错，唯一的问题是……他喜欢边弹边唱。 以致于听他专辑的网友们戏称“这位歌手弹得太大声了，影响我们欣赏他的歌声”。 有点类似于“在广告里插播电视剧”这样的调侃吧。 沈霄不喜欢在听钢琴曲的时候有其他声音乱入，所以她自始至终没有选择过古尔德，歌单里放的永远都是罗萨琳的演绎版本。 虽然古尔德真的是功力深厚，听他弹巴赫你会觉得脑袋全都是手指在飞舞…… 但有些小小的瑕疵。 。真的是沈霄无法接受的。 张小毅将自己的背用力靠在座椅靠背上，他不时地侧过脸去偷瞄沈霄，然而沈霄专心开车，似乎一点都没打算往他身上瞟。 罗萨琳的钢琴声在车内流淌，非常优雅，宁静，可张小毅一颗心都在躁动，他忍不住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阿霄，你、你结婚了吗？” 沈霄怔了怔。 她才二十多岁，在这个年轻人普遍三十来岁才结婚的国际大都会里，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问过“你结婚了吗？”这样的问题——除了她妈。 不过在张小毅心里，她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年轻，而是起码有四十岁了。 所以有此一问。楚北落也不奇怪。 沈霄定了定神，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有。你呢？找对象了吗？” “我也没有。”张小毅立刻回答。 “家里人催吗？” “不催的。自从……那次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那很好呀。” 话音落下，车内再无声息。 张小毅感到很是挫败。 心中恋慕多年的女神就在旁边，可他竟然什么像样的话题都想不起来。 他想多了解沈霄，他有好多话想告诉沈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车子很快到了御景花园。 这是一个别墅区，每一栋别墅都附带自己的车库，并没有共用的地下停车场，更没有直达电梯。所以沈霄只好送佛送到西，将车子开进小区，开到张小毅的家门前。 看来这些年张小毅混得是真不错，竟然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买了一栋别墅。 “你爸妈呢，还在津城吗？”沈霄问道。。 045 他不再是男孩了 “嗯……他们不肯过来和我一起住，说是不习惯，更想留在津城。”张小毅点头。 “可以理解，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津城人，年纪大了，也不想去陌生的城市里重新适应。” “是这样的。不过他们很支持我在这里打拼。” “都已经买别墅了……”沈霄眯起眼睛，笑得眉眼弯弯：“已经不能算是‘打拼’了吧？你已经是成功人士了呀。” “我这才哪到哪……什么时候能像阿霄你这样博爱天下，才是真正的成功呢。” “好啦。”沈霄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吧，不要再商业互吹了。” 张小毅淡淡一笑，拉开车门下车。 他绕过车头，来到沈霄车门边。123。敲了敲她的车窗。 沈霄降下车窗：“怎么，不舍得回家？”她取笑道。 张小毅的眼神却分外认真：“嗯，不舍得阿霄。” “傻孩子……”沈霄微微一笑：“还会见面的。” “真的还会吗？！”张小毅双手扒在车窗上，迫切地凑近沈霄：“阿霄，我们真的还会再见吗？” “会的。”沈霄没有辩解太多，柔声道：“回去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 “嗯。” 张小毅恋恋不舍地松开车窗。 沈霄升上车窗。 。张小毅眼睁睁看着那张绝美的侧脸慢慢被车窗遮挡，直至完全看不见。 他站在路边目送沈霄的车子驶离了小区，那绝尘而去的模样，似乎没有半点留恋。 而他站在冷冽的夜风之中，仿佛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寒冷。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慢慢地返身回家。 ※ 沈霄双手紧紧把着方向盘，眉头也拧成了包子褶。 她后悔了，她真不该告诉张小毅她在XX大厦开了咨询中心。 沈霄虽然是母胎单身，但她的情商却一点也不低，不仅不低，她甚至对人类的情感是格外敏锐的，否则她不可能帮助那么多的问题少年重新踏入正轨。 一开始她以为张小毅对她只是故友重逢的激动和喜悦。 然而渐渐的。楚北落她发现：张小毅对她的情感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眼中充满了渴望与恋慕，甚至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难以克制的占有欲。 他想要她，就像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 她不该告诉他地址的，她真的后悔了。 这种桃花债，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难甩脱。 沈霄有一副超乎常人的美丽皮囊，且气质脱俗，聪慧过人，她若想谈恋爱，等着被她点名的男人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 她母胎单身，只是因为她单纯的不想谈恋爱，仅此而已。 她不信任其他人，尤其是男人。 这真的很矛盾，她自己也承认，自己这种想法太奇怪了。 对于小男孩，她充满耐心，愿意用最大的善良去包容他们。然而只要这个小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沈霄会瞬间拉响警报，并筑起高高的墙，绝不容这个男人越雷池一步。…。 也许因为，不管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在她眼中都是孩子，可以一视同仁。 但男人……不行。 有时候沈霄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百合，但鉴于这么多年，单薇子这样的优质女性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她也从未对其动心过，所以她想，自己应该不会是百合。 如果她想搞百合，愿意和她在一起的女人，也是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的。 对象从来都不是问题。 有问题的是她自己。 她接受不了陌生人进入自己的领地，她也不希望有人侵入她为自己营造的安全范围。 如果张小毅不满足于只跟她做朋友，而想要进入她的私人领域的话…… 那么很抱歉，她不会再让张小毅有机会接近她。 沈霄看着茫茫夜灯，眼神既冷漠又迷离。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不需要。 ※ 回到小区地下停车场。123。沈霄将车子开进自己的车位里。 下车后，她听见有车子锁门的声音在对面的车位里响起。抬头一看：又是他。 那个高大、笨拙、喜欢打嗝，不久前才刚被她用气压枪指着脑袋硬赶出家门的鸡婆男人。 到现在沈霄还是不知道楚云谏的真名，只知道他叫“战哥”。 鬼才知道战哥是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个游戏ID，故意拿来糊弄人的。 沈霄不屑地想道。 这她还真没猜错，战哥真的是楚云谏的游戏ID。 。除了现实工作中的人不知道以外，网络游戏中的好友们全都知道他叫战哥，并且也只知道他叫战哥，而不知道他叫楚云谏。 楚云谏是一个把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划分得非常清楚的人。 唯独在沈霄这里，他不敢说真名，而把虚拟世界中的名字，第一次搬到了现实中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说真名。 也许是当时脑抽了吧。 楚云谏锁好车，一抬头，看见沈霄就站在她自己的车子旁边，显然也是刚回来的样子。 他犹豫了片刻，忽然转过身去，假装在玩手机，没有往电梯的方向走。 沈霄怔了怔。 他这是……在故意回避她？ 还是说，他知道她不愿意与他靠近。楚北落所以故意让她先走，避免两个人同处一个电梯的尴尬？ 沈霄忽然觉得，这个人还有点意思。 既然他如此盛情，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沈霄朝楚云谏点点头，径自往电梯的方向去了。 楚云谏听着那清脆悦耳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慢慢远去，直至完全听不见了，又等待两分钟后，他才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往电梯走去。 沈霄果然已经上了电梯，没有留在原地了。 楚云谏松了口气。 之前被沈霄冷冰冰地举枪驱赶，他实际上是留下了一点点心理阴影的。 但这不能怪他！ 换了任何人这么干，他都会有点怕怕的。 沈霄对于陌生人的冷漠态度，简直突破了正常人的底线。 她宛如一只坚守在自己领地上的豹子，谁敢侵犯她的领地，她就要了谁的命。 看似凶悍，实则非常没有安全感。 楚云谏看出了她心底的恐惧，但他自认没有那个能力去让沈霄改变。 他又不是神。。 046 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请你走 而且很明显，他的脸在沈霄那里是刷不动的。 也许是因为沈霄自己长得也很漂亮吧……从小对着镜子看惯了，所以不觉得他的颜值有多么了不起。 楚云谏回到家中，倒进柔软的沙发里，顺手将牛奶捞过来一通撸。 牛奶照例挣扎脱身，楚云谏撸不到三下，猫就像液体一样从他怀里流走了。 楚云谏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无趣地呸了一声，一边骂着“破猫”一边解领带脱衣服，准备去洗澡。 可脱到一半，正准备解皮带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了。 楚云谏看了眼来电人，有些讶异：这位大神怎么会忽然给他打电话？ 他不敢怠慢。123。连忙划开接听键： “顾老先生，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老当益壮颇具中气的笑声：“云谏，你这孩子，难道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顾老先生说得哪里话，平时是怕打扰您老人家清修，都不敢跟您通电话，现在您反倒给我打电话了，我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云谏，一段时间没见，你啊，嘴巴还是跟抹了油一样，怪不得你顾老太太天天念叨着你。” “我的荣幸。顾老先生。 。今天您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呢？”楚云谏赶紧提醒苏老不要忘记说正事。 顾老先生咳嗽一声，把声线拉低：“咳嗯，那什么……云谏啊，你顾老太太非常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啊，她想知道你现在呢，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小姑娘？或者大姑娘也成嘛！有的话，带过来让我们两老看看。” “您这……说的哪里话。我天天忙工作，哪有时间发展什么感情啊。” 楚云谏倒回沙发上，按下手机免提，将手机扔到脑袋旁边：“您让顾老太太就别惦记我的感情生活了，真的是没有。” “就是没有才要惦记嘛！”顾老先生话音响亮：“呐。楚北落云谏，知道你很忙，没空去找对象，所以我们两个老家伙呢，也只好替你多上点心啦！刚巧这些天我们在逛公园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很不错的姑娘，人品相貌那都是一等一的，我们约了她这个周末陪我们两老吃个饭，你也过来一趟吧，如何？” 楚云谏发出了疲倦至极的叹息。 但他还没说什么呢，顾老先生那边就不高兴了：“怎么了怎么了？你那样叹气是几个意思？我可告诉你啊，那位姑娘真的特别好，真的！你顾老太太见着人家姑娘，哎呦，一个老太婆看得差点走不动道！回头就跟我说：老头子啊，你可见过那样俊俏的姑娘？天上的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你听听，多俗气的表达啊，可见你顾老太太是真的被姑娘的美貌震慑了，以往那些诗词歌赋全忘到脑后了。” 楚云谏懒洋洋地点头：“是、是……我相信那姑娘真的很漂亮，但我真的没时间……”…。 “云谏，难道你连来看看我们两个老家伙的时间都没有了吗？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没这店！那么好看的姑娘你以为人家会一直等着你来？我们可都替你问过了，人家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多好的机会，你可得抓紧喽！就这么定了，这个周末你一定要来，时间地点我回头让人发到你手机上。” “顾老先生，顾老先生……！” 楚云谏呼唤不停，可依然没能阻止顾老先生挂断电话。 楚云谏怔怔地望着恢复黑屏的手机，彻底郁闷了。 什么玩意儿呢？ 还天上的仙子？ 要说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他这些天还真见着了一个，但那又怎么样？ 美有什么用？ 还不是举着枪把他赶出来了吗？ 切！ 楚云谏翻了个白眼。123。决定周末坐私人飞机逃到国外去。 他就不信了，老头子还能跑到国外劫持他？ ※ 周五晚上，楚云谏正准备收拾东西赶往私人机场，坐私人飞机去国外避难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只见周王策连滚带爬地扑进来：“云哥，云哥，快逃啊！” “怎么了？” 楚云谏不明所以地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突然涌进来一群西装革履的保镖。他们进来后迅速分成两队，分左右站好—— “楚总，顾老先生邀请您去顾宅一叙，请跟我们走吧。” 楚云谏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 绑架吗？ “如果我说不呢？”楚云谏感到又好气又好笑：“难道你们还想强行绑走我不成？我可先声明。 。你们现在已经等于是强闯私人领地，我随时可以击毙你们的。” “好啊，击毙我吧。” 一个老当益壮的声音传来：“反正我老了，早就活够本了。” 伴随着话音，穿着白底暗金纹唐装的顾老先生便驻着拐杖进来了。 其实他腿脚灵活得很，只是为了增加气势才故意驻了一根龙头杖。 “顾老先生！！！” 楚云谏这下是彻底呆住了。 万年不出的潜水大鳄竟然冒出水面，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抓他去相亲？ 认真的吗？ 顾老头子这些年是宅久了。楚北落连性情都开始大变了吗？ 对于媒婆的工作，就这么上瘾？ 顾老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看着楚云谏笑不出来的僵硬俊脸，顾老先生笑意更浓，眼中却寒芒更盛：“云谏啊，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该不会是想搭乘私人飞机去国外避难吧？” “……瞧您说的，哪儿能呢？”楚云谏佩服自己在此时此刻竟然还能挤出笑容来。 “不是最好。来吧，已经都给你准备好了，今晚你就去我家里住一晚，休息休息，明天和我们两个老家伙吃顿饭，不得有误！” “顾老先生，您这……您这是做什么啊？”楚云谏无奈了，哀求道：“我真的不需要……” “你不需要，我们两个老家伙需要！”顾老先生用力把龙头杖往地上一顿：“就当做是哄哄我们两个老人家开心，这样也不行吗？！” “顾老先生，我真的很忙的，我……” “你别跟我说这些！跟谁没有忙过似的。” 。 047 小嘴叭叭的 顾老先生冷笑：“我年轻的时候，经营的商业帝国不比你的小！我很清楚坐到你这个位子的人每天有多忙，但我更加知道只要我们想，永远都能抽出时间来陪陪老人家！云谏，从小我们就很疼你，你现在是不是真的……真的连陪我们吃顿饭都不肯了？” “……当然不是。” 楚云谏心知大势已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陪二老吃饭是我的荣幸。” ※ 沈霄刚回到家，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对于不认识的号码，她从来都不喜欢接听，但很多时候这并不能由她自己来控制。 谁知道打电话过来的是哪个人呢。123。对吧？ 沈霄叹了一声，接通了电话—— “我是沈霄，您是哪位？” “姑娘，是我呀！之前在公园里面，被你救了的那个老太婆，你还记得吗？” 哈？ 沈霄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依稀仿佛隐约是有这么回事。 但当时她并没有留电话给那个老人，她是怎么找到她号码的？ “老人家，是您呀？我记得我没给您留电话，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哎呀，我虽然老了，但还是有点人脉的……嗨。 。不说那些了。姑娘，这周末我们两个老头子老婆子，想请你到家里来吃顿便饭，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原本呢，请你吃饭应该要去一些更体面的地方，但我们两个老人家，实在是吃不惯外面的饭菜，油盐太重了，只能委屈你，来咱们家吃了。姑娘，你不要介意啊……我们真的是很感激你的，要不是你出手相助，只怕我这个老太婆早就下去陪阎罗王咯……” 沈霄听得头都大了。 “老人家，不用客气了，那都是我该做的。而且实际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我不过是当了回跑腿，幸好当时附近有医生，是医生把您的性命救回来的，我可不敢居功。” “那位医生我们也请了呀！所以更加不能把你落下不是？要不是有你。楚北落医生也不能这么快来救我啊？姑娘，你就给我这个老太婆一个报恩的机会，好不好？虽然说一顿饭抵不上这份恩情，可如果你连这顿饭都不肯让我请，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我觉都睡不好，我都要短命了……！” 老太太在电话里软磨硬泡，装可怜的功力早已臻至化境，善良的沈霄根本抵挡不住。 “好吧……”沈霄无奈地扶额：“您告诉我时间地点，我抽时间过去。” “你答应了？太好啦！时间地点我回头找人帮我发到你手机上，谢谢你呀姑娘！” “不客气……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休息，先挂了啊。” “哎，哎，好嘞。” 挂断电话后，沈霄用力捶了捶疼痛的脑袋。 真是无妄之灾。 原本还打算周末宅在家里和公会的队友们好好玩两天的。…。 又得放他们鸽子了。 ※ 洗完澡，沈霄缩进被窝里，用手机打开游戏公会的Q群，在上面留言：明天我不能陪大家打副本了，对不起啊…… 她刚发出去没有两秒钟，群里就炸锅了。 【爱如风逝去】：什么！？又不能来了！？蝶姐，你这都翘了多少次公会活动了，你这样还算是我们的老大吗？ 【爱如风逝去】被管理员禁言。 【英雄无敌】：质疑蝶姐做事的人全部禁言十分钟！ 【待吾买橘来】：无敌，舔狗不得House！ 【待吾买橘来】被管理员禁言。 【大魔王的小媳妇】：这个群也太专制了吧，连说两句都不行吗…… 【大魔王的小媳妇】被管理员禁言。 【英雄无敌】：还有谁，来啊？！不怕禁言你们就尽管说！小嘴叭叭的。123。蝶姐难得上群一次，就不知道说点中听的？！ 【盾?铁】：蝶姐，没事的，我们都知道你工作忙，等你忙好了再来吧，我们都会等着你的。 【英雄无敌】：还是铁妹妹懂事。（拥抱.jpg） 【哈士奇Hysén】：蝶姐你不要怪他们，他们俩是新加入的，不懂事。 【多罗罗】：我就说不要随便招新人进来，没有共过患难的队友就是不能理解我们之间深厚的革命友谊。 【英雄无敌】：那要踢人吗？蝶姐你说一句，我们都听你的。 【血涂蝶】：行了行了。 。戾气不要那么重……你们一个个的，年纪不大，气性不小。他们既然是新来的，你们就好好带一带，别动不动就说踢人，谁听了心里能舒服？ 【英雄无敌】：都听蝶姐的。 【盾?铁】：听蝶姐的。+1 【哈士奇Hysén】：听蝶姐的。+2 【多罗罗】：听蝶姐的。+3 【血涂蝶】：差不多得了。这次是我不好，约好要一起打本的，这不是临时被两个老人家硬邀请去他们家吃饭吗，实在是推不了，两个老人家加起来都快两百岁了……这样，虽然我不参加这次的活动，但是！我给群里每一个公会成员都充300元点卡，就当做是我没来的惩罚了，怎样？ 【多罗罗】：谢谢蝶姐！蝶姐万岁！ 【盾?铁】：蝶姐万岁万万岁！ 【英雄无敌】：跟着蝶姐。楚北落有肉吃！ 【哈士奇Hysén】：蝶姐好有钱……感动。 群里其他人也纷纷冒泡，对沈霄表示了感激。 300元点卡，够他们玩好久了。 又跟群里的老成员聊了一会儿，沈霄才下了群，重新躺回床上。 小狗面包趁机跳到床上，拱进了沈霄的被窝里。 面包没有安全感，每晚一定要挨着沈霄才能睡得着。 面包是沈霄领养回来的小狗，原本就是一只非常乐观开朗的狗狗，长得也不错，后来因为生产的关系，面包的原主人嫌弃面包生完小狗之后脱形了，便打算将面包送到农场去。 其实面包之所以生产完了之后变得不好看，完全是因为原主人没有好好尽到养育的义务。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生育期间都要补充营养，而且最重要的是补钙，因为胎儿会在母体之中吸取大量的钙质，如果母体没有摄入足够多的钙，胎儿慢慢的便会吸取母体大腿骨上的钙质。 。 048 带你回家 所以没有正确补充营养的母体，生育完后腿脚都会出现骨质疏松的问题，还会出现脱形、掉发脱毛的问题。 面包也一样。 在怀孕期间，她的原主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给面包吃掺了肉的米饭，基本还是以米饭喂食为主，里面的肉并不足以支撑一只怀孕的小狗给自己和胎儿提供足够的营养。 其实用好的狗粮来定量喂养，偶尔辅以纯肉的喂食摄入，是对狗狗来说最科学最健康的喂养方式。 但面包的原主人觉得狗粮不够营养，非要认为米饭掺一点肉才是最好的，喂纯肉吧他又不舍得。 于是在外界摄入营养不足的情况下，面包体内的胎儿只好疯狂从母体的骨头上吸取钙质。123。和母体去抢夺养分。 面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毛发失去了光泽，变得粗硬不说，还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当她好不容易生下四只小狗，大家才知道原来小狗的父亲是大型犬，证据就是生下的每一只小狗在睁开眼之后，喂养了数日，体型便迅速膨胀到面包三分之一那么大。 这绝对是大型犬的基因才会有的现象。 沈霄当时看到被一群小狗围住疯狂吸吮奶汁的面包。 。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 那时候的面包浑身脏兮兮的（因为原主人认为生产完一个月不能洗澡，且面包原本就是养在户外的看门狗），背上的毛全都脱光了，露出底下红色的肌肤。它瘦得脸和身体都变形了，活像一只在外流浪多年，只能捡垃圾维生，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狗。 要不是亲眼看到面包在原主人的别墅门口喂养着几只肥胖的小狗，沈霄都不能相信这只狗竟然是有人在养的。 后来，沈霄每天都故意路过那户人家，悄悄地给面包喂食。 每次听到沈霄的脚步声远远传来，面包便会机灵地躲过一群小狗的追踪。楚北落悄无声息从铁门缝隙中钻出来，摇着尾巴迎接沈霄，从她手中轻轻叼走吃食，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面包吃东西的时候，沈霄就会温柔地抚摸它。当它吃完之后，它会立刻躺下，翻过肚皮来让沈霄摸。 这一人一狗的情谊，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建立起来了。 再后来，某天，沈霄去到那户人家门前时，面包并没有迎出来。 沈霄在附近转了半天，没看到面包的影子。 让沈霄心生不妙的是，原本有四只小狗，但现在也只剩下一只在院子里转悠，其他的小狗也都不见了。 这让沈霄再也控制不住，她立刻按响了这户人家的门铃，询问他们将面包送到哪里去了。 面包的原主人对于沈霄的出现也是感到很惊讶，但看到沈霄穿着体面，气质优雅，又在这个小区里行走，原主人判断沈霄也是这里的住户。 能够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于是原主人很爽快地告诉了沈霄关于面包的下落。 —— 沈霄当即开车驶往距离市中心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农场，她不顾昂贵的高跟鞋被弄脏，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湿润的泥土里，好不容易赶到农户家中，经过他们的指示，终于找到了面包藏身的棚架。 面包突然之间被人送到了遥远陌生的地方，聪明的它很快知道自己是被主人遗弃了。所以一来到农场，它立刻找了个棚架躲起来，生怕自己再遭遇更可怕的事情。 当沈霄来到棚架的时候，尽管她步履匆忙，尽管她不再悠然，但面包依然从那凌乱的脚步声中，听出来人是她。 无论农户主人怎么劝怎么哄都不肯出现的面包，“嗖”一下从一堆杂物木板底下钻出来。123。扑到沈霄怀里。 它的尾巴疯狂摇摆，从来不会上爪子扒拉沈霄的它，第一次伸出两只脏兮兮的爪子抠在沈霄的衣服上，两眼水汪汪地，似乎在哀求沈霄快些带它离开这里。 沈霄抱起面包，她还没说什么呢，善良的农户主人已经开始为她的衣服担忧。 “哎哟，这么漂亮的衣服，别给抓坏了……你看你看，弄脏了！你把它放下，快放下……英子！拿块湿布过来给人家擦擦衣服！这么漂亮的衣服……哎呀，给糟蹋了。” 沈霄轻轻一笑：“没事的，这衣服你别看它这样，其实结实着呢。 。我回家用洗衣机转一转就都干净了。那什么，我已经跟它原来的主人商量过了，他说可以把这只小狗送我，您看您这边是不是也愿意把它给我？毕竟严格上来说，它已经是您家的狗了。” 农户主人摆摆手，道：“哎呀，这小狗一看就是跟你有缘，我们怎么叫它都不肯出来，你一来，它就知道是你了，可见，你们感情很深。你就把它带走吧，没事的。” “谢谢，谢谢您了！” 沈霄抱着面包，千恩万谢地离开。 农户主人担心她抱着狗不好走泥路，还亲自将她送到车子旁边才放心地回去。 沈霄就这么将一只又脏又臭的小狗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 回来之后第一件事。楚北落就是给面包洗澡。 面包太脏了，一股子垃圾味儿，沈霄都不知道它那个住别墅的原主人，是怎么把一条狗养得如此埋汰。 足以证明有钱不代表会生活。 有钱不代表懂得如何养宠物。 虽然以沈霄这种千万亿身家的总裁身份，说这种话很没有说服力就是了。 沈霄家里什么狗狗用品都没有，她只能先将面包养在阳台，同时赶紧下单买狗狗浴缸、狗粮、狗罐头、狗食盆、自动过滤饮水器、狗玩具、狗窝等等等等养狗必需品。 第二天，浴缸和其他用品都到了。 沈霄立刻将狗狗浴缸搬到浴室去，放水，再将面包抱进去泡着。 面包一进水，就惊恐地往外爬。 沈霄控制住它，跟它斗智斗勇，很费劲儿地给它从头到尾洗得干干净净，连肛门腺都挤了，可谓周到。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霄再用吹风机，给面包从里到外吹干，以防止它着凉。 。 049 想念原来的主人 不管怎么说，面包还在坐月子呢，着凉可就不好了。 再然后，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沈霄便给面包倒出了一碗狗粮，放在固定位置，哄劝面包去吃。 但面包怎么都不肯吃。 走过来闻一下，掉头就走开了。 沈霄目瞪口呆。 那可是最高级的狗粮啊…… 肉含量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的狗粮啊！ 不管是金毛还是边牧，黑背还是泰迪，只要是狗狗，闻到这浓浓的肉味，头早就埋进去了吧！ 但面包却不屑一顾。 洗完澡后的面包，拥有了上沙发的资格。于是沈霄便将它抱到沙发上，温柔地抚摸它。 面包在沈霄的抚摸中。123。缓缓入睡。 沈霄坐在它身边，一口气抚摸了它长达2个小时，直至确认它睡死了，才敢离开。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它累坏了。 从生产到哺育小狗，再到月子期间被遗弃，这一连串的巨大变故，都在消耗面包的精神力和体力。 它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 当面包好不容易醒来后，沈霄再度哄劝它吃东西。面包还在坐月子，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不吃东西可不行啊。 但面包还是对狗粮不闻不问。 沈霄只好用手。 。一颗一颗地把狗粮往面包嘴里塞。 然而面包一边躺在地上，一边把沈霄塞进嘴里的狗粮往外吐。 而且是极有技巧的，正正好给你吐回手心里去。 沈霄哭笑不得。 面包吃不惯狗粮，从小到大它就没吃过狗粮。现在突然要它改变口味，真的很难接受。 沈霄也理解。 但她知道，狗粮是最健康的，营养最均衡的。她一个人住，每天都要上班，她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每天给面包烹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饭食。面包必须学会吃狗粮，否则它在这里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沈霄很有耐心地给面包喂着狗粮。 虽然一边喂一边原封不动地给你吐出来。楚北落但时间长了，慢慢地面包也能吃下去一点点狗粮了。 与此同时，沈霄也购买了许多种不同品牌不同价位的狗粮，每天换着不同的口味给面包尝试，看它最喜欢哪一种。 后来，让沈霄惊讶的是，面包最爱的狗粮品牌，竟然是一个中档品牌，不算太低端，但也绝对算不上是高端，而且它的狗粮并没有很浓重的肉味，反而有一股烘烤过的饼干香味。 面包竟然爱吃这种口味的狗粮？ 沈霄忽然想起面包原主人家里是有孩子的，有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孩，每天穿着可爱的蓬蓬裙在家里跑来跑去。 再一结合面包的口味：爱吃饼干、水果、糖果、蛋糕…… 这都是小女孩的口味啊！ 沈霄懂了。 怪不得面包不爱肉味的狗粮，因为在面包的饮食审美里面，肉并不是最好的东西，小女孩爱吃的才是最好的东西。…。 虽然离开了原主人的家，但有些烙在它记忆里的东西，永远也无法改变。 —— 养面包的初期，还有一个难题。 就是每天都要带面包下去遛。 对每天都要晨跑的沈霄来说，遛狗并不是问题。 问题是面包太、太、太、太、太……太瘦了！！！！！！ 沈霄所住的小区里，虽然不能说每个人都是大富大贵的名流，但起码也是衣食不愁的。这样的人家里养的狗，肯定也是膘肥体壮，白白胖胖的。 而面包跟人家一比…… 就像贫民窟的小孩不小心闯进了贵族学校一样。 怎么看怎么磕碜。 沈霄倒不是在意这些寒酸不寒酸的问题，沈霄在意的是——面包瘦得脱形背上还毛发尽脱，别人会不会以为她虐狗啊…… 她不想被别人举报说虐狗啊！ 幸好。123。小区里的狗主人都非常善良懂事，他们见到有新的小狗出现在小区里，便主动热情地上前询问情况。得知这是一只领养回来的小狗，再看到小狗瘦成一道光的样子，这些狗主人们都发出了同情的唏嘘，并称赞沈霄有善心，救了小狗一命。 沈霄也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了。 和所有狗主人都打过照面之后，沈霄终于不再担心被人举报虐狗。 但同时面包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每当它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蓬蓬裙的5岁左右的小女孩，它都会加快脚步跟上去。 。看看那个小女孩的脸—— 然后它眼中会露出明显失望的神情，呆呆地坐在地上，茫然无措地望着沈霄。 每当这种时候，沈霄心里就会有个地方悄悄地抽痛一下。 ※ 半年过去后，面包总算丰满了起来。 它变胖了，瘦得脱形的身体变成圆滚滚的样子，憨态可掬。 掉光的毛发又重新长起来，充满光泽，阳光一照，发出金色的光芒。 原本因为生育和哺乳，不得已垂到地面的R房，也在断奶后慢慢地收回去，直至再也看不出怀孕哺乳过的痕迹。 面包脸上开始出现笑容，开始变得欢乐，不再是那只惶恐到吃不下饭的狗狗。 走在小区里，所有狗主人都要夸一句好看。楚北落漂亮，真的漂亮。 而他们身边的狗狗也一个劲儿地围着面包，蹦啊跳啊，想跟面包一起玩耍。 但面包却异常高冷。面对这些欢脱的狗子，它的做法是直接转身离开。 绝不给别的狗狗沾身的机会。 这让沈霄很是哭笑不得。 而别的狗主人倒是很看得开，还开玩笑说“面包是城里的姑娘，我家这个是乡下的姑娘，面包才不稀得跟我们家虎妞玩儿呢，对吧面包？” 虽然听讽刺的意味，但对方脸上却是堆满了真诚的笑容，可见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并没有不高兴。后来再遇到，对方依然满脸兴奋地过来抚摸面包，对面包是喜爱得不得了，恨不能偷回家去自己养。 还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只大白熊犬，每次见到面包都要停下来，让大白熊好好地勾搭一下这只可爱漂亮的小母狗。 如果是别的公狗，沈霄绝对不愿意停下来太久。 唯独面对这只大白熊，沈霄很乐见其成，巴不得它能讨得面包的欢心。。 050 丧失求偶的能力 因为这只大白熊犬……太绅士，太王子、太温柔了……！ 别的狗狗都是直接往面包身上扑，但这只大白熊一见到面包，硕大的身躯立刻趴到地上，将自己放到最低的姿态，生怕庞大的体型吓着面包。 它不会用爪子扒拉面包，也不会蹦来跳去往面包身上扑，它只会趴在那里，安静地看着面包接近它，尾巴轻轻甩动以表示愉悦，除此之外再多的动作就没有了。 真正做到了“发乎情，止乎礼”。 沈霄捂着胸口，暗道：老夫的少女心啊~~~~ 如果面包愿意接受这只大白熊，那就太好了。 —— 可惜，面包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别的狗。 尤其沈霄带它做了绝育之后。123。它就更加高冷了。 沈霄想：也许在面包心中，它不是狗，它是人。 人怎么能跟狗玩到一起呢？对吧？ 除了这个理由，沈霄真的想象不到为什么面包这么高冷了。 它才2岁啊！怎么回事！2岁应该是狗狗最欢脱的年龄了吧，为什么老成到好像看破红尘似的？ 唯独在面对沈霄的时候，面包才会活泼得像一只还没长大的小小狗。 沈霄很爱面包。 她珍惜面包与她相处的每一寸时光。因为她知道，面包不会永远陪着她。 只要稍微想一想十年后。 。面包离开她了，她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沈霄便会眼角泛红，鼻子酸涩不堪。 现在的相伴，都是为了将来别离时，不要留下遗憾。 ※ 楚云谏站在窗边，看着玻璃窗被雨水打湿，外面的夜景变得模糊不清，他却还继续站着，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仿佛他从来没有看过雨景似的。 许久，房门被敲响，顾老先生的管家在门外恭敬地说道：“楚总，顾老请您过去一叙。” 楚云谏眨眨眼，神智似乎刚刚从遥远的地方飞回他身上。 他茫然地看着窗外，直至管家再度敲门，他才清醒过来，转身走去开门—— “这么晚了。楚北落顾老先生还没睡下？”楚云谏问道。 管家恭谨地微笑低头：“楚总，请。” 楚云谏：“……” 翻了个白眼，他放弃挣扎，跟着管家来到了宅院东侧的一处凉亭。 虽说是凉亭，但亭子四周早已垂下竹帘，挡住了外面吹来的冷风。 那竹帘显然也不是普通竹帘，里面看着像竹帘，实际中间夹了好几层特殊的材料，方才能将冷空气隔绝得如此彻底。 楚云谏走进凉亭时，发现这亭子里竟然还放着暖气…… 这哪里能叫凉亭啊。 改叫暖亭算了。 似乎察觉到楚云谏想要吐槽的心思，坐在凉亭中的顾老先生笑眯眯地指了指凉亭的牌匾—— 春暖亭 楚云谏：“……” 这算什么，官方吐槽吗？ 真是无Fa可说。 楚云谏无可奈何地坐下：“顾老先生，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熬夜对您老人家身体不好哦。”…。 “还不到11点，怎么就叫晚了？”顾老先生白了他一眼，顺手将泡在热水中的细颈酒瓶拿出来，给楚云谏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喝点酒好睡。”顾老先生将酒瓶放回热水之中继续温着，将酒杯往楚云谏面前推去：“尝尝，你顾老太太亲自酿的梅子酒。” 楚云谏却之不恭，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顾老夫人的酒，香醇更胜以往。但是顾老先生啊，贪杯无益，我看您已经在这里喝了两瓶了吧？该歇歇了。” “你怎么比我家老太婆还啰嗦？谁要是娶了你，耳朵都要生茧了。”顾老先生不高兴地将手揣进袖子中：“哼！”他冲楚云谏重重地哼了一声。 楚云谏无奈了：“顾老先生，您今年高寿啦？” “我是永远年轻的18岁！” “您今年81岁了！”楚云谏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您清醒一点！” 顾老先生更加不高兴了。123。手用力拍到桌上：“我让你来陪我喝喝酒，你咋怎么多废话呢？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性格啊。” “您这是性别歧视。”楚云谏淡然说道：“啰嗦又不是女人的专利。” “你这都哪儿跟哪儿！”顾老先生郁闷了：“行行行行，你别跟我扯东扯西的。我就问你，我们两个老家伙，是不是从来没有插手过你的私人生活？” “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楚云谏自己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我就奇了怪了，两位好好地颐养天年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掺和我的感情生活呢？” “那你倒是用你聪明的脑瓜子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从来不插手干涉，但现在却要开始干涉了呢？”顾老先生循循善诱。 楚云谏沉默半晌，道：“……因为那个女人真的很合你们的心意。” “对头！”顾老先生用力一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你还没被怒气蒙蔽双眼，还能分析出真相来。” “我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非常优秀，非常出色，甚至她的优秀也许是两位生平所仅见的，否则你们不会这么着急忙慌地将我拉过来。但是顾老先生，您别忘了感情这种东西它不能强迫！再好的女人，要是我看不上眼，那也没招啊不是？” “所以我们不就是想让你看一眼吗？你都没看过。楚北落你怎么知道自己会看不上眼呢？！”顾老先生也怒了：“不是我们两个老家伙不知好歹非要干涉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感情生活，实在是你……哎，我不会说，用你顾老太太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你好像都丧失求偶的能力了！这可是很要命的好伐？” “谁丧失求偶的能力了？！”楚云谏哭笑不得：“我只是暂时还不想找，不代表我没有这个能力好吗？” “你一个热血方刚的年轻男人，身边却从来没有别的女人——当然也没有别的男人——你能怪我们担心你吗？” 楚云谏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老人家解释“享受单身”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顾老先生见他不做声了，趁机追说：“云谏，你得这么想：不管结不结婚，你身边总得有个人陪伴的吧？就算你不生孩子，好伐？不要孩子行不行？那你也得有个人陪着你，在你脆弱的时候包容你，和你并肩跨过未来的难关啊……这样的人，你得趁年轻的时候找，不要等年纪大的时候再找，知道吗？”。 051 起码有一半是冲你的脸来的 顾老先生叹了一声：“人越大，顾虑的东西越多，也越不纯粹，很难再将真心交付出来。但好处是，这样的人如果一旦决定为你付出，她就会坚定到底，不会像小年轻一样过后就一拍两散。但太难了啊……真的太难遇到了。所以，云谏啊，该找还是得趁早找到啊。你难道想等年纪大了之后，找到的全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女人吗？你觉得那些女人能陪你走多远？” 楚云谏失笑：“顾老先生，难道您以为我现在能找到的女人，就不是冲着我的钱来的？” “不全是！”顾老先生斩钉截铁地说：“最起码有一半是冲着你的脸来的！” 楚云谏：“……”（=皿=#） 他跟这个老顽童真是无Fa可说。 这老家伙的歪理一套一套的。123。偏生你还说不过他！ “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顾老先生，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我再帅，也会有容颜老去的那一天。不要说什么男人越老越有魅力，那都是金钱附加上去的魅力，那么多老夫少妻，结果呢？少妻们都在背地里拿着老男人的钱和小鲜肉厮混……这个世界是能量守恒的，真心只能用真心去换，其他东西都是虚的。” “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顾老先生平静地点点头，想去拿酒瓶给自己倒一杯。 。楚云谏却眼明手快地将酒瓶夺过去，害得顾老先生抓了个空。 顾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楚云谏。 楚云谏如同门神一样，面不改色地摇头：“不行。如果你还要再喝，我就要喊人了。” “呵！”顾老先生被气笑了：“这里是我家，你想喊谁啊？” 楚云谏：“……” 面对顾老先生挑衅的笑脸，楚云谏深吸一口气，大喊道：“顾老夫人——！！！！” “你他妈闭嘴！” 顾老先生脸色大变，直接从桌子上方扑过去捂楚云谏的嘴巴：“你闭嘴！快给我闭嘴！” 楚云谏笑眯眯地看着连脏话都被吓出来的顾老先生：“您还喝不？” “不喝！我不喝了还不行吗！？” “不喝就好。” 楚云谏当着顾老先生的面。楚北落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顾老先生盯着那清澈香醇的液体从酒瓶口中流出，滴进了楚云谏的杯子里，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馋啊，实在是馋…… 老太婆的酒真是喝几十年都不腻的。 楚云谏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杯，闻了一下酒香，笑道：“顾老先生，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啊？什、什么？”顾老先生的眼睛盯着楚云谏手中的杯子不放：“我没说什么……” “那您就是同意了不强迫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了？” “啊那个……”顾老先生用力眨巴着双眼，好不容易才从梅子酒的诱惑中清醒过来：“不不不，那个，那个不是的。我们呢，还是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可心的人，对吧……毕竟一辈子那么长，但好的人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楚云谏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轻轻放下小酒杯：“顾老先生，我会按照您的希望，明天出席饭局。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更进一步的事情，你们不可以再强迫我了。” 顾老先生回过神来。 已经老迈浑浊的双眼，却射出了极具压迫感的眼光：“这个你放心。” 顾老先生一字一句地说道：“原本，也不过是想让你见一面。等你见到人，喜不喜欢，合不合心意，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两个老家伙不会多说一句话。” 说着，顾老先生站起身来，接过管家递来的龙头杖，大步往外走去。 “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是要脸的！” 顾老先生走到屋子里，忽然转身朝凉亭吼道：“再说，人家姑娘未必看得上你呢！哼！” 说罢。123。顾老先生头也不回地离去。 楚云谏坐在亭子里，优哉悠哉地自斟自酌，好不惬意。 —— 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对他是从小看到大的。 两老思想开放，观念先进，不拘泥于世俗规条，他们眼里看到的，永远都是更深层、更重要的东西。 当他从那个让人窒息的家庭里逃出来的时候，幸好，还有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愿意收留他，免他颠沛流离，免他孤苦无依。 他不缺钱，他缺的是一个家。 曾经，顾老先生将他收留在自己的家中，让他有了家的错觉。 可他终究还是逃了。 那毕竟是顾老先生的家。 。以他的身份家世，若强行留在顾老先生家里，只会给两位老人家添麻烦。 二老隐居多时，早已不问世事，纯粹是因为合眼缘，才将他收留，给了他爱与照顾。 他不能总赖在人家里不走。 即便那份温暖再怎么诱人都好，不该他的，他绝不贪恋。 离开二老之后，他又重新变回了那条流浪狗。 不是没有父母，不是没有家，但那个家他回不去。 自己在外面筑了一个窝，勉强容身。 可是依然空虚，依然寂寞，依然渴望着家的温暖。 幸好，时日一长，他就渐渐麻木了。 不再觉得家有多么好。楚北落反而觉得没有家才是最自在的。 而且他有信心， 他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这种想法。 喝光酒瓶里的梅子酒，楚云谏站起身来，沿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 在床上躺下后，微醺的暖意让他昏昏欲睡。他努力睁着眼睛，可最终也抵不过睡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 翌日早上9点。 沈霄穿戴整齐，与小狗面包道别，提上包包出门。 按照导航指示，她把车子驶入了偏离市中心的富人区，沿着宽阔平坦的大马路开到了建在半山腰的一座宅院门口。 她把车子靠边停好，刚推开车门，就看见车子旁边站着一个毕恭毕敬的中年人。 “欢迎您的到来，沈小姐。” 沈霄怔了怔，她默默下车，锁好车门，环顾一周，视线最后才落回中年人脸上：“请问这里就是顾老先生的家吗？” “是的，顾老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沈小姐，这边请。” “谢谢。” 。 052 钢手老夫人 沈霄随着管家走入宅院，穿过庭前的水池和树木花草，管家很快将沈霄带到了客厅。 中式与现代风格结合的设计，既时尚又有文化沉淀，足见设计者心思之精巧。 与普通的红通通的中式风格不一样，顾老先生的家，几乎没有鲜艳刺眼的红，家具清一色是米白色的麻面设计，搭配沉稳的棕木色，沉稳大气，宁静致远。 墙上挂着字画，不管是字帖还是画作，笔触都苍劲有力，显然出自一人之手。 沈霄欣赏着墙上的字画，一时竟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了客厅。 “姑娘！” 顾老夫人快步走到沈霄面前，牵起她的双手：“你来了，你可算来了……！我真是想死你了……！” 沈霄非常尴尬。123。她并不习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对她这么热情，但她又没办法把手抽回来。 别看顾老夫人的手那么瘦弱，力气却意外的大，像铁钳一样扣着沈霄的手，沈霄试着往回抽，却愣是没能抽出分毫。 “顾老夫人，您太客气了……”沈霄忙转移话题：“呃，我刚才看到墙上的这些字画，非常的有水准，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 “你喜欢我的字画？”顾老夫人满眼惊喜：“你喜欢哪张，我让你给你拿下来！我还有好多字画在书房里。 。你要不要去看看？挑几张自己喜欢的带回家慢慢看~” 沈霄：“……” 目瞪狗呆。 那些字画，全都是顾老夫人一个人画的？ 这顾老夫人……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她难道是什么隐世的文坛大佬吗？！ 顾老夫人拉着沈霄在沙发上坐下：“姑娘，我的姑娘哟……这么好的姑娘，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你要是我的孙女儿就好了，你怎么就不是我的孙女儿呢？我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顾老夫人说着，眼圈就红了。 “你爹妈怎么就有这样的福气，生出这么好的闺女，哪像我，我生下来的都是一群臭小子……从小到大就会气我。楚北落把我气得……幸好他们都成家了，哎，你说他们怎么就成家了呢？” 沈霄嘴巴微张，双眼发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顾老夫人这种跳脱的思维。 跟不上啊大佬！ “如果他们再晚个四十年成家，不就能遇到你了吗？”顾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纹都堆了起来。 沈霄：“……” 老夫人，您这话我没法接啊！ 沈霄脸都快笑僵了。 “姑娘，今天我让厨师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就敞开来吃，不要想什么减肥的事！一会儿陆医生也该到了，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许跟我客气啊！” 沈霄虚弱地笑了笑：“谢谢顾老夫人，不过我没减肥，您做再多我都吃得下……” 听到沈霄的话，顾老夫人怔住了。 三秒钟后，顾老夫人突然从雕塑状态活过来，重重地一捏沈霄的手：“哎呀！真是好姑娘，真是我的好姑娘啊！！！！”…。 沈霄：“……” 她能回家了吗？ ※ 楚云谏醒来后，窝在房间里用电脑处理公务，完全没有出去应酬的心思。 直至管家来敲门。 “楚总，老夫人请您去客厅一趟。” 楚云谏头也不抬：“一会儿就去。” “楚总，老夫人说如果您现在不过去，今年的梅子酒您就别惦记了。” “顾老夫人让我过去，我现在就过去。” 楚云谏流畅地改口，仿佛刚才那个不情不愿的人根本不是他。 —— 还没进客厅，楚云谏就听到顾老夫人夸张的笑声。 看来那个女人真的很讨老夫人欢心，否则老夫人不会不顾形象，笑得像个巫婆。 平时顾老夫人高冷的就像灭绝师太一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谁的面子都不给。 今天竟然百炼钢成绕指柔了？ 楚云谏心中冷笑：看来那个女人真的很有心计。123。不过一面之缘，就能讨好顾老夫人到这种地步。 但那种讨好老人家的小把戏，在他面前是不管用的！ 想到这里，楚云谏肃起脸色，摆出平日里别人高攀不起的总裁范儿，大步走进了客厅—— “顾老夫人，您找我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楚云谏就看清了顾老夫人身边坐着的女人。 那熟悉的容貌、那高冷的气质、那超长的双腿…… 她、她不就是住在他楼上的那只人间腿精吗？！ 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楚云谏僵在原地。 。嘴巴大张着，半天说不出下面的话。 沈霄也惊呆了。 她最近是水逆了吗？ 为什么跑来吃顿饭，也能碰见这个蠢男人？ 顾老夫人见楚云谏呆滞了，不由得抿嘴笑道：“好啦，云谏，你不要把嘴巴张得那么大，不雅观~” 说完还不忘推他一把。 楚云谏回过神来，分外窘迫。 他用拳头堵着嘴巴，转身就想逃离现场。 “哎？你去哪儿啊？” 顾老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楚云谏的手腕：“坐下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聊聊天。” 楚云谏抽了两下没能把手挣脱，只好无奈地坐到了沈霄对面。 沈霄将楚云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看到他抽不回手的时候，沈霄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也许是在场的人之中最了解楚云谏感受的人了。 顾老夫人的手。楚北落真的是铁钳啊！ —— 楚云谏坐下来之后，三人便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之中。 顾老夫人想让两个年轻人自发地互相认识，谁知道楚云谏只顾着用拳头堵着嘴巴，而沈霄更是彻底闭口不言，仿佛她的舌头被猫叼走了似的。 顾老夫人知道楚云谏不喜欢他们干涉他的感情生活，所以这会儿也不好像个媒婆一样自顾自地说话热络气氛。她尴尬地坐在两个年轻人中间，片刻后，她忽然伸出手推了楚云谏一把—— “云谏，你怎么都不说话啊？好歹，跟人家打个招呼啊？你的礼貌哪里去了？” 顾老夫人压低嗓音说道。 楚云谏微微摇头，依旧用拳头堵着嘴巴，双眼流露出明显的惊恐之色。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不由得转向另一边的沈霄。 她非常希望沈霄能够帮忙打破这个僵局。 沈霄接收到顾老夫人哀求的眼神，不由得咬住下唇，踌躇起来。 。 053 什么玩意儿啊？ 如果沈霄现在还看不明白顾老夫人为何一定要请她吃饭，那她真的白混了那么多年。 但是老人家一片心意，只是想制造一个机会让两个年轻人认识而已，并没有什么强迫的意思，这让沈霄很难对顾老夫人心生反感。 沈霄叹了一声，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您好，我叫沈霄。” 她的正对面就是楚云谏，这句自我介绍自然也是冲着楚云谏说的。 顾老夫人脸上重新焕发光彩，满眼都写着“真是我的好姑娘啊！”的骄傲神色。 基本上，沈霄不管现在做什么，顾老夫人都觉得她是一等一的好。 楚云谏缓缓摇头，还是不肯将堵着嘴巴的拳头放下。 顾老夫人瞪着楚云谏：“云谏。123。人家跟你打招呼呢！” 楚云谏拼命摇头，却是一言不发。 “云谏！” 顾老夫人伸出手，硬是把楚云谏堵在嘴巴前的拳头拿开：“跟人家打招呼，不许没礼貌！” “——嗝！” 一声嘹亮的打嗝声，响彻整个客厅。 顾老夫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沈霄猛地垂下头，生怕被人发现她的嘴角正在疯狂地上扬。 楚云谏一看沈霄颤抖的肩膀，就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又丢丑了。 他欲哭无泪。 。一边打着嗝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僵了片刻，浑身脱力地倒回沙发里，摆摆手，道：“算了……你先回房里吧……” 楚云谏拼命点头，捂着嘴巴逃也似的奔出客厅。 顾老夫人万念俱灭。 什么玩意儿啊……见着美女还能打嗝呢？ 真是烂泥扶不上……不对，云谏不是烂泥……哎哟好烦…… 顾老夫人使劲儿叹气，抬起手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沈霄安静地坐在一旁，不了解顾老夫人身体的她，不敢随便给顾老夫人揉按穴位。 但她知道在人头疼的时候。楚北落周围人最好陪在对方身边，并且保持安静，这样才能让对方最快地平复下来。 顾老先生恰在此时也来了客厅，一看到顾老夫人靠在沙发上头痛的样子，他忙上前察看：“老太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顾老夫人推开顾老先生伸来搀扶的手，笑道：“我就是刚才喘得急了，待会儿就好。” “我给你倒杯茶。”顾老先生弯腰去倒茶。 两位老人家恩恩爱爱的样子，让沈霄更加不好意思去打扰。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自己不在客厅里。 片刻后，顾老夫人转过头来，对沈霄笑道：“姑娘，午饭差不多也该做好了，我们一起过去用餐吧？” “好的。” 沈霄站起身来。 顾老夫人想和她同时站起来，但腿脚不是那么灵便，于是顾老先生便主动搀了她一把。 沈霄也伸出双手，虚扶在顾老夫人身侧，以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顾老夫人朝她点头笑道：“不用担心，我好得很。老头子搀着我呢，摔不了。” 沈霄看着这对经历了数十载岁月更迭，却依然恩爱如旧的老夫妻，忽然也笑了。 如果世上多几对这样的伉俪，那么恐惧将真心交付出去的人，也许就不会那么多了。 —— 沈霄陪在两位老人家身边，与他们一同踏入餐厅。 延续了统一风格的餐厅，依旧是以米白色为主，棕木色为辅的色调，中式与现代风格完美的结合。 进去之后，沈霄才发现陆医生并不在席位上。 她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顾老先生笑了笑：“是这样的，陆医生他说今天临时有一台手术，走不开，我们也只能下次再请了。” “陆医生年轻有为，据说是他们那里最好的外科医生。123。真是了不得啊……”顾老夫人一边笑着说一边为沈霄倒茶。 沈霄吓得连忙双手扶住顾老夫人的手，不让她拿着茶壶往杯里倒水：“老夫人，您这样真的要折煞我了！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沈霄小心翼翼地从顾老夫人手中拿下茶壶，站起身来，先为两个老人家倒满茶水，最后才给自己倒。 至于楚云谏那杯……反正他人也不在，她就不当那个上赶着的小婢子了。 沈霄正准备坐下，楚云谏恰好出现在餐厅门口。 沈霄心中咯噔一下，这会儿真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如果她现在放下茶壶坐下来吧。 。显得她好像很不待见楚云谏，两个老人家心里会不爽快的。 但如果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吧……那一会儿楚云谏来了，她还得顺手给他倒杯茶。 她才不想给这个家伙倒茶。 他怕她都怕得打嗝了，她根本不想给这样的蠢男人好脸色。 楚云谏走过来，一眼就看到沈霄手中拿着茶壶。 再结合沈霄略显尴尬的僵硬面容，楚云谏立刻明白沈霄心中的纠结。 楚云谏笑了笑，用很自然的姿态从沈霄手中接过茶壶：“沈小姐请坐，今天你是客人，这种粗重活就不劳烦你干了。” 沈霄有些讶然，不由得转过头看了楚云谏一眼。 楚云谏待沈霄落座后。楚北落自己才坐下来，并且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转向沈霄，朝沈霄举杯：“之前顾老夫人的事，多亏了沈小姐出手相救，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沈小姐一杯。” 沈霄矜持地点点头，端起杯子与楚云谏碰了碰杯。 两人象征性地喝了两口茶水，放下杯子后，沈霄才说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实在当不得这样的盛赞。救治老夫人全都是陆医生的功劳，我不过是刚好出现在那里，帮忙跑了一下腿罢了。” “那也是雪中送炭，功不可没。”楚云谏看向沈霄时，眼中带了一丝欣赏的光芒：“沈小姐在哪里高就？” 这话题转得太硬了，在场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只有沈霄知道：这家伙是趁着这个机会对她查户口了。 她淡然一笑：“我只是个普通的心理咨询师，没什么特别之处。反倒是先生您……啊！说到这里，还未请教过先生大名，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沈霄故意用手挡住嘴巴，一副惊讶的样子。 。 054 你有个哥哥吧？ 楚云谏心里却很清楚，她是在故意嘲讽他刚才在应该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打嗝的丑态。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啊。 楚云谏暗觉有趣，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是我失礼了。鄙姓楚，楚云谏，还请沈小姐多多指教。” “云谏……” 沈霄低声呢喃着，忽然笑道：“不知是哪个jiàn呢？是健康的健，还是建议的建？” “是谏言的谏。”楚云谏柔声纠正。 “哦~”沈霄恍然大悟，微微点头：“原来是这个谏啊……我还以为是……呼呼。” 未竟的话语最后竟然是从鼻子里喷出来的一声嗤笑，楚云谏顿时心生不妙。 他怎么觉得这人总是话里有话的呢？ 她该不会想说是那个jiàn吧？就是贝字旁的那个。 楚云谏当场就不高兴了。123。不由自主地拉下脸来。 他平时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毕竟是当总裁的人，脸上可不能像打翻了调料盘似的什么都让人看得一干二净。 但是在沈霄面前，他怎么觉得控制脾气竟然变得那么难了呢？ 楚云谏打起十二分精神，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就等着如果沈霄要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他就毫不留情地怼回去。 谁料沈霄话锋一转。 。竟没有揪着他的名字冷嘲热讽，反而认真地问道： “楚先生，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 楚云谏怔住了。 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也呆了。 这是怎么转到这里来的？她的思维也太过跳跃了吧？ 但不得不说，她还真猜对了。 “我是有一位长兄。不知沈小姐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你的名字告诉我的。” 沈霄每次谈起跟心理相关的东西，都特别专注投入。她不再看任何人，径自望着杯中的热茶，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摩挲：“竟然会给自己的孩子起含有‘谏言’之意的名字，那就意味着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去辅佐谁。楚北落帮助谁。一般来说，如果楚先生是独子的话，父母不会给你起这样的名字，因为你没办法去给谁谏言——父母是不需要孩子给谏言的，只需要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 沈霄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会让父母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孩子贡献出去辅佐对方呢？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人，也是您父母的孩子。” 楚云谏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发出声音来。 “接下来，就很容易了。这个孩子，不可能比你小，因为如果比你小，父母不可能要求你去辅佐他，而是会反过来要求他辅佐你，毕竟继承家业是长子的责任，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你头上还有一个哥哥，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你的名字里，会有一个谏字。” 沈霄说完，朝楚云谏勾唇一笑：“楚先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为什么不是姐姐呢？”楚云谏不想那么轻易地认输，故意为难她。 “在孩子还没长大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小孩子付出一生去辅佐大孩子的家长，怎么可能开明到让女儿继承家业。” 沈霄淡淡地，说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楚云谏彻底惊呆了。 他不相信沈霄事先知道他的家世，因为这等机密不到一定高度的人是接触不到的。 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也震惊了。 他们知道沈霄很优秀，但他们不知道沈霄这么优秀哇？！ “哎哟喂，老头子你看，你看呀！我的姑娘是那么的好呀……”顾老夫人揪住顾老先生的袖子，拼命摇晃。 顾老先生被摇得头晕眼花，忙止住顾老夫人的手：“哎，嘶……你别、你别晃我！人家怎么就成了你的姑娘了呢？真是的这老太婆。123。越老越不要脸了，到处捡人家的闺女。” “你说谁不要脸呢！你才是臭不要脸的臭老头子。” “我有那么臭吗！？” “你是老人臭！” “我才没有老人臭！” 两个老人家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起来。 沈霄一边看一边笑，楚云谏却颇有一种丢脸的感觉：“不好意思，他们总这样，你习惯就好……” “我需要习惯什么呢。”沈霄轻轻勾唇，夹起一颗糖莲子放入口中：“反正就来吃一顿饭。 。吃完之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楚云谏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看着沈霄淡然自若地夹着小菜，一口一口吃得不亦乐乎，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片刻后，忍不住问道：“你一定要这么冷淡地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吗？” 沈霄筷子一顿。 “怎么？”沈霄哂笑：“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你。”楚云谏指了指还在打情骂俏的两老：“你觉得你能逃得过他们的魔掌？” “端看我想不想而已。”沈霄斜斜挑起左边的嘴角：“我对二老无所图，也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吃完这顿报恩饭，我不知道他们还能找出什么理由来接近我。我和他们非亲非故，一句工作太忙便足以打发。” 说罢。楚北落沈霄抬起眼来，锐利的目光直射楚云谏眼底：“我说的对吗？” 楚云谏语塞。 似乎只要在沈霄面前，他永远都是嘴笨的，永远都能被沈霄三言两语堵得说不出话。 “你就不怕伤了他们的心？”憋了半天，楚云谏只能憋出这么一个拙劣的理由，而且听起来还有点疑似道德绑架。 “他们是大人了，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沈霄放下筷子，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楚云谏再也说不出更多的理由来。 因为沈霄一点都没错，只要她对二老无所图，她有意跟二老拉开距离，那么她就能够做到完全退出二老能触及的范围——毕竟非亲非故。 楚云谏从来没有感觉到这四个字有多么的冰冷，但此刻他体会到了。 当你想留住一个人，而那个人跟你非亲非故的时候，你真的是无计可施。 楚云谏沉默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管家来表示该上菜了。 。 055 耍花腔 一道接一道清淡美味的菜肴送上席面，沈霄看到桌上竟然还有文思豆腐、开水白菜这样的国宴名菜。 怎么回事？ 不是说一顿便饭而已嘛？ 沈霄怔怔地转头看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笑眯眯地握住沈霄的手：“姑娘，想吃什么自己夹，别客气。这都是我们爱吃的菜，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沈霄：“……” 她敢说这些菜不合胃口吗？ 她的胃又不是黄金造的！ 她刚这么想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佣人端上来的点心——上面也点缀着金箔。 沈霄：“……” 她这张嘴，开过光吧。 菜上齐了之后，顾老先生示意大家可以起筷了。 沈霄矜持地夹着自己面前的菜。123。顾老夫人一看这样可不行，忙把远处的菜也夹到沈霄碗里：“闺女，尝尝这个。” 顾老夫人已经肆无忌惮到直接叫人家闺女了。 沈霄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将顾老夫人夹到碗里的菜尽数吃下。 顾老夫人感动得眼泛泪花：“真是好闺女，好闺女啊！老头子你看，你看看她吃饭的样子，多有福气啊，光看着就觉得开胃呢！” 顾老先生笑着点头：“对，这就叫秀色可餐。” 沈霄险些噎着。 楚云谏哭笑不得：“顾老先生。 。请您注意您的措辞。” 顾老先生白了他一眼：“跟谁摆谱呢，还注意措辞，敢情你没看？” 顾老夫人掐了顾老先生一把：“老头子，好好说话。” “嘶……疼疼疼疼！你放手，放手……！” “你再乱讲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是是是，我吃饭，我不说话，行了吧？” “不行！”顾老夫人非常蛮横：“饭要吃，话也要挑着好听的说。” “哎？我说你这老太婆怎么这么霸道呢？” 顾老夫人猛地瞪眼：“我就霸道了，怎么滴？” “还不是您自己个儿惯出来的……”楚云谏在一旁小小声地吐槽。 顾老先生立刻将剃刀般的眼神剐过来：“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我说这道鸡汤汆海蚌真是超好吃的！”楚云谏识时务者为俊杰。楚北落当场改口。 “好吃就给人家小沈夹两个！光自己吃像什么样子！”顾老先生开始给楚云谏上眼药。 “独食难肥啊。”顾老夫人立刻与顾老先生统一战线，苦口婆心地劝说楚云谏。 楚云谏：“……” 他真是拿这两个老顽童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云谏只好在二老死光射线一样的眼神下，主动给沈霄夹了两个海蚌。 “沈小姐，你尝尝看，这个味道特别鲜。” 沈霄礼貌地双手捧碗，接住楚云谏夹过来的菜：“谢谢。” “哎呀……闺女真是礼数太周到了……老头子，这么好的闺女，你说，怎么我就没这样的福气呢？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个这样可心的闺女呢？”顾老夫人是怎么看沈霄怎么满意。…。 顾老先生默默吃菜，不说话。 这种话题可不能接，接了就要挨揍的。 沈霄无奈至极。 顾老夫人对她的无脑夸已经到达了一个极致，相信当世无人可超越了。 她脸皮虽然不薄，但真的挺不住这样的无脑夸啊！ 沈霄匆匆忙忙吃了个半饱，趁着二老不注意，手伸到桌子底下轻轻戳了戳楚云谏的大腿。 楚云谏如遭雷击，整个人往上窜了一下，不小心撞到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哐！” 杯碗碟盘差点儿被他撞翻了。 二老被吓了一跳，忙将目光转移过来。 沈霄：“……” 无力扶额。 这么蠢的男人……真是醉了！！！ “云谏，你怎么了？”顾老夫人问道。 楚云谏不敢看沈霄，默默地将被撞到移位的餐具重新摆好。123。故作镇定地说：“没事，突然腿抽筋了。” 二老：“……”=口=||||| 心如死灰。 这瓜娃子，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会找！ 蠢成这样，真是带不动了！ 这么想着，二老堆起一个“关爱智障儿童”的笑容，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见二老将脸撇开，楚云谏定定神，微微侧过脸去，扫了沈霄一眼—— “……什么事？”他压低嗓音问道。 沈霄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她揉了揉太阳穴，苦笑：“能找个借口，带我离开这里吗？” 楚云谏：“……” 他惊讶地看着沈霄，似乎没想到沈霄竟然会对他提出这个要求。 但转念一想。 。考虑到沈霄清冷的性子，与顾老夫人过于夸张的热情，楚云谏懂了。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对二老说道：“顾老先生，顾老夫人，我想带沈小姐参观一下这个宅院，先失陪了。” 沈霄也借机站起来：“两位慢用，我先去走走，消消食。” “嗯，好呀！”顾老夫人两眼放光：“你们慢慢逛，不着急哈！” “哎。” 沈霄温柔地应了一声，宛如一个初次见家长的娇羞女子。 她跟在楚云谏身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离开了餐厅。 —— 走到无人的庭院之中，沈霄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总算……解脱了。 楚云谏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真的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不管你信不信。楚北落我是社恐患者，如果可以，周末我最想做的就是窝在家里打游戏。” “难为你了。”楚云谏笑了笑：“他们想要表示自己的感激，没想到反而给你添了麻烦。” “人与人之间的往来，原本就是这样互相添麻烦的。”沈霄拍拍手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漠然道：“所以不要跟太多人往来，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她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清冷得宛如凌晨四点无人街道上吹来的凉风，仿佛她已贯彻了这个原则，很多年。 楚云谏无法抑制自己对她的好奇心—— “沈小姐，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就是单纯想问问……你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找个合适的人陪伴在自己身边？” “陪伴？几年？”沈霄不答反问。 楚云谏不解：“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说找个合适的人陪伴，那你觉得能陪在你身边多少年的人，才叫做合适的人？” 楚云谏怔了怔：“这……我没想过。一般来说，应该是……” 。 056 夫妻交心最重要 “一辈子？”沈霄补充了他的话。 楚云谏刚想说“是”，但看到沈霄的眼神，他忽然又说不出口了。 “难道……你认为一辈子不合适？”楚云谏努力想要分辨清楚沈霄的心思，但这真的很难，因为沈霄总是能从一些他没有想过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一辈子太长。”沈霄走到春暖亭前，见这个凉亭布置得温馨雅致，忍不住走进去，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一辈子是很长，”楚云谏坐在离她有一臂距离的地方：“你是觉得这样的人不可能存在吗？” “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很多夫妻年轻的时候像用胶水一样黏合在一起，怎么也撕不开，可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无法忍受彼此，最终选择了离婚吗？”沈霄反问道。 楚云谏沉吟片刻，道：“年轻的时候，正是共患难吃苦打拼的时候，很多矛盾都被掩盖在革命友谊之下，没有暴露出来。但到了五六十岁，正是享富贵的时候……众所周知，很多人都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 “这是一方面。”沈霄轻轻叹了一声，“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并不是绝大多数，这类型的离婚夫妻更多的是因为年轻时根本没有时间、也不注重两个人情感上的交流。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一起打拼，一起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工作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伴侣就是他们的战友，所以他们交流的基本上都是跟情感没有关联的内容，比如工作，比如孩子……这些都不属于个人情感，这些只是生活。” “但……”楚云谏有些困惑：“那两夫妻，还能聊什么呢？” “除了工作和孩子之外的事情，什么都能聊。” “呃……那就是……聊未来？”楚云谏试探着问道。 他不停地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沈霄脸上的表情，根据她的神情来调整说话的内容：“或者……聊梦想……？” “其实都行。”沈霄抚平裤子上的褶皱：“还可以聊童年，聊自己的父母对自己造成过的伤害，聊父母曾经如何地爱过自己……聊自己喜欢的东西，聊未来想要和对方一起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沈霄这么说，楚云谏忽然脑海中就描绘出一对夫妻，他们互相依偎，聊着刚才沈霄所说的那些事。 童年的快乐、悲哀。 父母的疼爱、伤害。 自己的梦想，共同的未来…… 说着说着，夫妻俩的心越贴越近……楚云谏甚至能感受到他们的灵魂在那一刻进行了高度的融合。 这就是沈霄所说的情感交流吗？ 确实……聊工作和孩子，是达不到这种高度的。 同事如何操蛋、上司如何蛮横、孩子如何调皮捣蛋、学区房如何昂贵……这些生活上的琐事，不会让两人情感上有融合。 怪不得……那么多夫妻的婚姻到了晚年会分崩离析。 几十年没有得到正确的交流与沟通，几十年后，恐怕根本就听不懂彼此心底的声音了吧？ 而五六十岁，大多数夫妻都已经退休，没有工作，孩子也都已经成家立室了，正是夫妻俩的情感需要高度交汇的时刻。 但任何东西都是需要磨合和练习的，情感交流也一样。数十年来没有经历过太多情感交流的夫妻，到了这种时刻，彼此都会变得不知所措。彼此的爱好、彼此在意的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渐渐，也就只能朝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分开是必然的结果。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沈小姐，不愧是心理咨询师，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能说到人心里去。”楚云谏夸赞道。 沈霄淡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她这副淡漠疏离的态度，让楚云谏忍不住想要更加接近她，更加了解她。但沈霄太过高冷了，他完全无从下手。 沉默了半天，他才想到一个也许沈霄会感兴趣的话题：“沈小姐，你之前说周末一般会宅在家里打游戏。其实我也有相同的爱好，我周末也不爱出门，也是喜欢在家里和朋友们打游戏，不知道沈小姐平时玩的都是哪款游戏？” “什么游戏都玩，我不挑的。”沈霄似乎并不打算深入谈论这个问题，回答得很敷衍。 楚云谏不肯死心：“具体是哪款游戏呢？我最近玩的是一款叫绝处逢生的游戏，沈小姐应该听说过吧？” “绝处逢生，当然听说过，现在最火的游戏嘛，大家都叫它吃鸭。” “对，没错！就是这款游戏！沈小姐有在玩吗？” “偶尔摸过两把，没怎么钻进去玩。” “那沈小姐平时玩得比较多的是哪款游戏呢？” “……” 沈霄对于这个死缠烂打的楚云谏很是没辙。 犹豫片刻，她才低声说道：“我最近比较沉迷猛汉王。” “猛汉王！那是一个刷刷刷的游戏，基本没有什么剧情，在女生之中很没有市场的。”楚云谏惊叹道：“没想到沈小姐竟然会喜欢玩这款游戏！” “你什么意思？”沈霄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楚云谏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就是特别惊喜，因为我也很喜欢这款游戏，不过我身边的朋友吧，玩得转这个游戏的没几人，平时想开个房间都凑不齐人。” 沈霄根本不接受他这种拙劣的解释：“你觉得女生就玩不来这种考验操作的游戏，是吗？你觉得女生就只能玩那种剧情向的AVG游戏是吗？”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楚云谏脸色大变，忙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就是单纯感慨一下，我绝对没有歧视女孩子玩不来的意思！” “哼，你最好没有。”沈霄收起气焰，冷冷瞪了他一眼：“我绝对不允许我身边有人堂而皇之地歧视女孩子。” “不会不会，这种没品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楚云谏指天发誓。 沈霄冷静下来，放缓了语气：“猛汉王这个游戏，在女生之中确实没太大的市场。但是，女玩家还是不少的，我见到过很多玩猛汉王的女玩家，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我相信她们会很乐意结识你这个帅哥的。” 057 你死了我都不会去扶 “……” 楚云谏突然僵住了。 他突如其来的发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沈霄，盯得沈霄浑身不自在：“干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沈小姐……”楚云谏喃喃道：“你刚才说什么？” “？” 沈霄不知道楚云谏发的是哪门子神经，狐疑地重复道：“我说，我认识不少玩猛汉王的女玩家，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还有呢？”楚云谏急切地望着她。 沈霄一头雾水：“还有什么？没有啦？” “不是，你刚才最后还说了一句，你说她们很乐意……” “哦。”沈霄恍然：“我说她们会很乐意结识你的。” “不是！”楚云谏急眼了，他上身大幅度往沈霄这边倾斜：“你刚才的原话不是这样的！你说，她们会很乐意结识我这个……这个……” “……帅哥？”沈霄茫然地接下话头：“她们会很乐意结识你这个帅哥，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我是个帅哥？”楚云谏恨不得作西子捧心状，他仿佛听见天上降下了圣光，天使在他身边歌唱：“沈小姐，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帅哥？” 沈霄：“……” 她想回家。 这里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在楚云谏锲而不舍的反复追问下，沈霄只好确认了他的疑问。 “是，我觉得你是个帅哥。谁会不觉得呢？除非是瞎子吧。”沈霄翻了个白眼，“你从小到大，夸你长得帅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了，至于吗……” “那些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楚云谏觉得人生圆满了。 他屡屡在沈霄这里碰壁，还以为他在沈霄眼中根本一点都不帅，甚至是个丑男，否则沈霄怎么会对他永远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现在沈霄亲口说他长得帅…… 这就够了，他释怀了。 这些天的自我怀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沈霄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非要从我这里得到认可才行？就算我觉得你不是帅哥，对你又有什么损失呢？” 楚云谏想了想，答道：“因为我总觉得你很不喜欢我，但是我并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的长相让你产生了生理上的不适，所以你才会讨厌我。然后我就很受打击啊，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我的长相感到不适，现在得到了你的认可，知道你不是讨厌我的长相，我就放心多了。” 沈霄瞪大双眼。 “你……你怎么知道的？” “所以你真的很讨厌我？”楚云谏也有些惊讶，随即低下头去，捂着胸口作消沉状：“我真的受伤了……” “不，不是……”沈霄下意识地否认：“我不是讨厌你，我就是……我不想接近任何人，你懂吗？不是针对你……” “嗯，不是针对谁，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咳嗯。” 楚云谏朝沈霄眨眨眼，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沈霄有点郁闷又有点想笑，憋了半天，无奈地叹道：“我不想跟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单身挺好的，我想一直这样保持下去。而你，你就住在我楼下，经常都能碰面，我担心自己掌握不好邻居和陌生人的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跟你往来。” “不会吧？”楚云谏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连邻里关系都觉得麻烦？” “非常麻烦，事实上是。”沈霄纠正了楚云谏的程度词。 “不要说倒装句，你又不是鲁州人。”楚云谏撇撇嘴。 沈霄：“……”(=_____=) 给你点阳光，你还灿烂起来了？ 看到沈霄郁闷的表情，楚云谏忽然觉得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他还想逗弄这个女人，看她露出更多不同的表情来。 不管是什么表情，总比她平时冷冷淡淡的样子好多了。 两人在一个忍笑，一个郁闷的情况下，又默默地在凉亭里坐了片刻。 楚云谏计算着时间，觉得沈霄应该气消了，便放轻声音，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哎，你在哪个平台玩的猛汉王？” “PS4。”沈霄淡淡地说道。 “咱们加个好友呗？”楚云谏用诱惑的语气说道：“你游戏ID告诉我一下，我回头加你，咱们一起去刷猛汉王，好不好？” “不好。”沈霄立刻否决。 楚云谏挑高眉毛：“一个人刷怪，不无聊吗？多个人一起刷，会更快的。” “我需要的东西，自己就可以刷到。就算现在开了聚魔之地，我也能找到队友跟我一起刷，不是问题。” “你就当带带我。”楚云谏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有好多素材没刷出来，冰咒龙的套装，我到现在还没刷出尾巴来。” 沈霄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和轻蔑。 “连冰咒龙的尾巴都刷不出来，我怎么带得动你？你还是好好练练再说吧。” 楚云谏：“……” 这女人，软硬不吃啊！ 要不要防得这么滴水不漏！！ “这样吧，”楚云谏决定以退为攻，“我把我的游戏ID给你，你回头要是觉得无聊了想带带小号，你就加我，好吗？” 楚云谏从身上掏出一支钢笔，还有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开来写下自己的游戏ID，递给沈霄。 沈霄没有接。 楚云谏拿着纸条的手碰了碰沈霄的手臂，示意她快拿上。 沈霄还是没动。 楚云谏郁闷了：“你倒是接啊。” “我说了不想加你好友。”沈霄翻了个白眼，“你有完没完。” “你加我游戏好友，我保证现实中遇到你绝对不跟你打招呼，不接近你，也不需要你维护什么邻里鱼水情，行吗？” 他的条件，让沈霄意外的心动了。 “真的？”沈霄斜眼看他：“你保证？” “说到做到。”楚云谏再次指天发誓：“就算眼睁睁看着你晕倒在地上，我也不会去扶，我会直接走开，当做没看见。” “成交。” 沈霄立刻接过他手中的纸条，生怕他反悔。 楚云谏看着自己的纸条被紧紧攥在那只白皙的手掌里，忽然笑了。 “以后请多多指教，陌生人。” 058 带你飞 ※ 顾老夫人和顾老先生在餐厅里慢条斯理地用餐，一边吃饭一边听管家传来消息，说楚云谏和沈霄在春暖亭里相谈甚欢。 顾老夫人满心欢喜，顾老先生也是红光满面，心满意足地点头：“好！好好好！就是这个节奏！这就对了！” 顾老夫人抿唇一笑：“幸好今天没有把陆医生请过来。你也知道，陆医生也很俊俏的，就只是比云谏差那么一点点而已，要是他也在场，指不定闺女会喜欢谁呢。” “害！你就会瞎想。”顾老先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陆医生和云谏，瞎子都会选，更何况，沈姑娘不是个糊涂人~” “陆医生虽然说长相吧没有云谏那么惊艳，但是他自有一种儒雅的气质，在女生眼里，他跟云谏是春花秋月各擅胜场，选谁都不奇怪的。” 顾老夫人白了老头子一眼：“所以，我今天没有请陆医生过来，绝对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是是是，你太英明了，最英明的就是你~我的老太婆~”顾老先生拱手作揖，表示自己甘拜下风。 —— 又漫无目的地闲聊了一阵，沈霄看了眼手机时间，站起身来。 “该回去跟两位老人家道别了。”沈霄说道。 楚云谏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我送你回去。” “谢谢，因为这里我真的不熟，麻烦你带路了。” “不用这么客气，陌生人。” 楚云谏一边调侃沈霄，一边领着她回到了餐厅。 一番简单的道别和挽留后，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也知道不能再强留沈霄，只好拉上楚云谏一起送她出门。 顾老夫人再三表示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再聚聚，而沈霄的回答则是意料之中的“看情况吧”——在场的都是老狐狸，心里都明白沈霄这是急着要和他们划清界限。 虽然失落，但众人还是堆起笑容送她离去。 直至沈霄的车子驶出他们的视线范围，顾老先生才收回目光，叹息道：“你说，世事就是那么的无常。以前吧，总盼着能遇到个不图你钱财，也不图你权势的女人。现在吧，遇到是遇到了，可人家呢，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跟你往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顾老先生用一只手的手背拍打另一只手的掌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楚云谏无奈至极：“我就说让你们别掺和这些事，你们偏不听啊！那么优秀的女人，怎么可能顺着长辈的意思去相亲？她身边有的是追求者，只不过她自己不愿意谈恋爱罢了。单身，不代表别人就有机会啊二位。” 顾老先生下巴一努：“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现在你们两位该知道了吧？”楚云谏疲惫至极，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来。我求求二位，别再插手我的事了，好吗？” “行啦，我们知道啦。”顾老夫人委屈地撅起嘴：“我们不会再拉你相亲了，行不？这次不是刚好遇见了一个好姑娘嘛，怕你走宝……但你以为，这样的好姑娘天天都有啊？既然人家没这个意思，那就算了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祝她幸福了。” “谢谢二位的理解和体谅。” 楚云谏彻底松了口气。 “现在我能走了么？” ※ 终于被两位老人家赦免、得以逃出顾宅的楚云谏，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子里，用最快的速度驶离了顾宅。 他这次真的是被两老给惊着了。突然打电话说要给他相亲，接着绑架（？）他去顾宅，再然后，他们找来的相亲对象竟然是沈霄…… 真是惊吓一串接一串，根本停不下来。 幸好之前沈霄教会了他如何平复打嗝，否则楚云谏觉得自己能在顾宅打嗝打到死为止。 想起当初特意拉他坐下，还给他找来一杯温热的菊花枸杞茶的沈霄，楚云谏的眼神不由自主变得温柔了起来。 可惜他自己看不到。 —— 沈霄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扔下包包，蹬开高跟鞋，甚至来不及抚摸特地跑来迎接她的面包，她像一阵风似的卷进了卧室。 她按下卧室的PS4开关，一边等待不到十秒的开机时间，一边打开手机Q群—— 【血涂蝶】：我回来啦！正在登录猛汉王，谁有素材没刷出来的，立刻到我的集会所里报到！ 【英雄无敌】：蝶姐！我来！我缺雷狼龙的素材！ 【多罗罗】：啊啊啊啊啊啊蝶姐怎么现在回来，我刚刚被叫去参加家庭聚会！（嚎啕大哭.jpg） 【待吾买橘来】：蝶姐，我可以来吗？还有上次说蝶姐的事情，很抱歉，谢谢蝶姐的点卡…… 【血涂蝶】：事情早就过去八百年了还提起来，八嘎！想来的赶紧了，还剩一个人的位置！ 【盾?铁】：蝶姐！我刚打完，有点累，我可以在您的集会所里休息一会儿吗？ 【血涂蝶】：小铁这么乖，想在哪里休息蝶姐都欢迎。 【哈士奇Hysén】：米娜桑早啊。 【哈士奇Hysén】：卧槽，蝶姐！？ 【哈士奇Hysén】：蝶姐这么快回来了？！ 【哈士奇Hysén】：蝶姐要上哪个游戏，等等我！！！ 【血涂蝶】：猛汉王，要来快来。 【哈士奇Hysén】：来了来了！等我穿条裤子先！ 【多罗罗】：……不愧是二哈，说这种话一点都不觉得羞涩。 【柠檬树上柠檬果】：蝶姐！好久不见啊啊啊啊啊啊！我也要去集会所见蝶姐！ 【血涂蝶】：想来的都可以来，我一次只能带三个人你们是知道的，剩下的人可以在集会所里自行组队刷任务。我这边有位置空出来的话你们随时可以补位。 【柠檬树上柠檬果】：Copy that！谢谢蝶姐！ 【大魔王的小媳妇】：蝶姐！谢谢你的点卡！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血涂蝶】：什么事？我全忘了。要来猛汉王的快点来，我已经接了任务，马上要出发了！ 【大魔王的小媳妇】：我等级太低了没办法跟你们的任务，只能祝蝶姐武运昌隆了~ 059 蝶姐的常规操作 【血涂蝶】：我喜欢这个祝福，谢谢。（虽然我不需要） 【大魔王的小媳妇】：。。。。。。。。。。。。。。。。。。。。。。 【英雄无敌】：蝶姐太强了，这祝福还是我们拿着吧。（捞） 【爱如风逝去】：先跟蝶姐道个歉，希望蝶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种废柴一般见识。 【爱如风逝去】：还有小媳妇，我这边在练小号，要不要带你一起刷？ 【大魔王的小媳妇】：好呀！我来了，等等我。 【大魔王的小媳妇】：网速有点慢。 【爱如风逝去】：蝶姐要去刷什么？ 【血涂蝶】：你们缺啥我就刷啥。 【哈士奇Hysén】：蝶姐，我缺红玉！！我缺雄火龙的红玉！ 【爱如风逝去】：红玉好难出的，得看脸。我上次打了五把，一个没出。 【英雄无敌】：不难。只需要保证每次都破头破翅破背破脚外加断尾，大概率能出。 【爱如风逝去】：……谁能做到的啊！？太变态了吧！！！（摔JJ.jpg） 【英雄无敌】：这不过是蝶姐的常规操作。 【盾?铁】：蝶姐的常规操作+1 【哈士奇Hysén】：蝶姐的常规操作+2 【多罗罗】：蝶姐的常规操作+3 【爱如风逝去】：…… 【大魔王的小媳妇】：蝶姐太强了吧…… 【血涂蝶】：人齐，开任务了！ —— 沈霄拿起手柄，戴上通讯耳机，操纵她的人物奔跑起来。 沈霄的猛汉王角色是一个背着两把剑的强壮女性，俗称“双刀流”。 而沈霄自玩这个游戏以来，就是坚定的双刀流，几乎没用过其他武器打怪，所以沈霄这种人，又被称为“双刀一筋”。 就是一根筋到底只用双刀的玩家。 沈霄传送到古代树营地，正准备往雄火龙的巢穴跑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也拽着翼龙飞过来了。 “蝶姐！好久不见了蝶姐！” 那人一降落，沈霄的耳机里就传出了激动的声音。 “无敌，克制一点。” 沈霄还没说话，便听到第三个人也来到了古代树营地，一落地就开始吐槽英雄无敌。 “二哈，你没资格说我。”背着一人高的大剑的英雄无敌这么说道。 背着弓箭的哈士奇Hysén发出笑嘻嘻的声音：“蝶姐，要等橘子吗？” “等等吧。话说他怎么还没过来？” “他可能不知道要传送到这个营地，还在下面找怪呢。” “他没加入这个派对吗？”沈霄皱眉：“你去群里跟他说一声，让他赶紧传送过来。” “好嘞！” 接着沈霄耳机里便传来别人敲打手机键盘的声音。 片刻后，第四个人总算拽着翼龙过来了。 “到了，那就出发。” 不等【待吾买橘来】说什么，沈霄率先朝雄火龙的巢穴奔去。 其他三人也紧跟在沈霄身后。 四人爬过藤蔓交织的洞口，钻出去后眼前豁然开朗——雄火龙的巢穴就建在巨大的古代书的顶端，地势开阔，阳光充足，怪不得飞龙种会那么喜欢这个地方。 而雄火龙正在巢穴上方低空飞行，一见四人到来，它立刻放声咆哮，并对四人主动发起了攻击。 “你们去放炸弹！”沈霄说完，摘下背上的双刀，朝雄火龙迎面冲去。 待吾买橘来还在发愣，英雄无敌已经跑到了水坝下方，放下了一个大爆桶G。 设置好爆桶之后，英雄无敌赶紧跑开。 而哈士奇Hysén则拉满了弓弦，瞄准爆桶，随时准备引爆这个炸弹。 雄火龙还飞在天上，沈霄必须将它击倒在地，哈士奇再引爆炸弹炸毁水坝，让洪水冲走雄火龙，这样才能对雄火龙造成很多环境伤害。 但是双刀跟大剑这种重武器不一样。它攻速高，但单发伤害比较低，除非砍到了要害部位，否则雄火龙根本不会感到疼痛，更不会因此而被击倒。 进入这个游戏时间不算长，但也像样看过一些游戏视频的橘子不由得看向身旁老神在在的英雄无敌。 英雄无敌身上背着大剑，他应该上去帮忙击倒雄火龙才对啊…… 这个想法还在橘子脑海中转悠的时候，只见沈霄射出飞爪，飞爪准确勾住了雄火龙的脑袋，沈霄借力飞到雄火龙头上，对准它的头部连续击打三次。 每打一次，雄火龙就转一个方向。最后一次打完，雄火龙正正好面对着水坝，沈霄当即将投射器中的弹药一次性打空，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雄火龙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奔，猛烈撞击到水坝上。 而水坝下面恰好放置着一个大爆桶。 “轰——！！！！！” 水坝崩塌，发出巨大的声响。雄火龙同时遭受了撞墙和被爆桶炸伤两种痛楚，毫无悬念地倒在地上，随即被决堤而出的洪水冲到了悬崖下方。 沈霄不等队友们反应过来，跑到悬崖边一跃而下，追着雄火龙而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橘子反应过来之前，雄火龙就被冲走了，仿佛沈霄刚才只是轻描淡写地按下了马桶的冲水开关，而不是控制一只飞龙撞墙。 哈士奇收起弓箭，一边朝悬崖跑去一边笑道：“蝶姐这是在替我省弹药吗？谢啦~” 沈霄清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撞墙比较方便，击倒太麻烦。” “嗯，毕竟是四人份的血量呢。”英雄无敌附和道，“这样最快。” 待吾买橘来：“……”。 跳下悬崖后，待吾买橘来才发现雄火龙还倒在水潭里挣扎着起不来。 冲马桶这一招看似不怎么伤，但胜在可以制造出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破绽，方便玩家输出。 沈霄趁着这个机会，对准雄火龙的脑袋一顿劈砍，很快，待吾买橘来的屏幕上就弹出了【雄火龙部位破坏】这样的提示消息，证明雄火龙已经被破头了。 接着沈霄立刻一个车轮斩，从雄火龙的头部一路旋转切到了它的背部。又是一通无缝衔接的疯狂输出，待吾买橘来的屏幕再次弹出【雄火龙部位破坏】这样的提示，告示着沈霄破背了。 060 我和她玩的是同一个游戏？ 待吾买橘来：“……”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速度？？？？？ 这真的是传说中只能给怪洗脚的双刀流能打出来的伤害吗？ 他也玩过双刀，但他怎么没能打出这种无缝衔接的伤害啊？ 沈霄输出两波之后，雄火龙终于找到机会站起来了。 它不顾一切地扑腾翅膀飞起来，想要远离这个恐怖的水潭。 而沈霄并没有强行将它留下，因为她知道天要下雨，怪要走人，很难强留。 正好输出一通之后双刀的变钝了一些，她便开始磨刀，将斩味重新提到最锋利的程度。 磨好刀，雄火龙也正正好飞走了。沈霄将双刀放回背后，拔腿就追。 英雄无敌和哈士奇跟在沈霄身后奔跑，待吾买橘来方才无聊，便在附近采集了一下骨塚。一看同伴们全跑了，他连忙打断采集，追了上去。 雄火龙没有飞太远，它在水潭上方的树枝上停下来，喘息不止。 虽说是“树枝”，但古代树的树枝粗壮到可以同时通纳五只以上的怪物在这里歇息。 雄火龙疲惫的时候，并没能及时察觉到沈霄的到来。 沈霄当即摘下双刀，射出飞爪击中雄火龙的翅膀。 接着又是一通输出。 待吾买橘来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沈霄将雄火龙的翅膀砍得破破烂烂，屏幕又弹出了【雄火龙部位破坏】这样的消息。 而英雄无敌和哈士奇站在一旁，完全没有出手的欲望。 待吾买橘来忍不住插上通讯耳机，问道：“无敌，你们不打吗？” “哦，没事，你上去蹭两刀吧，增加一点经验值，我们就不用了。” 待吾买橘来：“……” 见英雄无敌和哈士奇似乎真的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待吾买橘来只好自己上了。 待吾买橘来是太刀玩家，背上挂着一把超级长的武士刀。当初，他就是看中了太刀这个职业够帅，才会坚定地走上了太刀流。 但是看别人用很帅，自己用的时候才发现太刀有多难。 沈霄与雄火龙对抗……不，应该说沈霄单方面虐打雄火龙的时候，雄火龙根本没办法对沈霄造成任何伤害。沈霄仿佛和它心有灵犀，总能在它发动攻击的前一瞬躲开，然后立刻贴回怪身上，继续输出。 显得雄火龙特别笨拙，好像这只怪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让玩家爽的。 但轮到待吾买橘来输出的时候，他却发现雄火龙的画风变了。 在雄火龙被沈霄缠住的情况下，他还是频繁地被雄火龙的火焰喷到、被雄火龙的尾巴抽到，被雄火龙的脚踩到然后中毒（雄火龙的爪子有毒），以及被雄火龙的龙车车飞…… 待吾买橘来：“……” 什么玩意儿？！ 雄火龙是故意针对他吗？！ 沈霄贴肉打都没事，怎么他这个太刀玩家还能被揍得这么惨呢？！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为什么沈霄是贴肉打。 双刀是攻击有效范围最短的武器，就像两把匕首，基本上都是贴肉打的，不然根本够不着怪。 是名副其实的“刀尖上的舞者”。 而待吾买橘来是太刀玩家，太刀很长，不需要贴肉，也可以击中怪的身体。 但即便如此…… 待吾买橘来还是被雄火龙打得妈都不认得。 一会儿功夫，待吾买橘来就喝掉了五瓶大回复药。 他灰头土脸地脱离战圈，跑回英雄无敌和哈士奇身边一同站着观看沈霄的个人秀。 英雄无敌斜眼笑：“怎么不打了？” “歇会儿……”待吾买橘来讷讷地说。 哈士奇发出了欢乐的笑声。 就在这时，雄火龙瘸腿了。 瘸腿意味着怪的血限已经降到可以捕捉的程度。待吾买橘来眼看着雄火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忍不住拔出太刀痛打落水狗。 然而没能砍上两刀，雄火龙便振翅高飞了，让待吾买橘来的攻击全都落了空。 根本不给他携怨报复的机会。 待吾买橘来：“……” 这条龙，太他妈欺负人了！！！（气哭） 沈霄收起双刀，二话不说召来翼龙，直接传送回古代树营地。 英雄无敌和哈士奇也跟着传送回去。 待吾买橘来反应慢了一拍，他不知道同伴们都去哪儿了，只得打开地图察看，这才知道同伴们都回到了古代树营地。 于是他也赶紧召唤翼龙飞回去。 他刚降落在古代树营地，胜利的音乐便骤然响起。 沈霄捕获了雄火龙，战斗结束了。 待吾买橘来怔怔地立在原地，10秒钟后，屏幕弹出了结算画面，他的报酬道具栏里赫然躺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红玉。 红玉，就是雄火龙的宝玉，跟逆鳞一样，是掉落率最低的素材。 什么玩意儿…… 他都没打几下，就有红玉了？ 爱如风逝去连打5把都没出的红玉，他蹭个任务就有了？ 正发着愣，就听见哈士奇在派对里喊：“蝶姐！我出红玉了！” “出了几个？”沈霄淡淡地问道。 “一个！” “你还差几个？” “不缺了！我就只需要一个。”哈士奇高兴地鼓掌：“谢谢蝶姐！” “没事。下一把打什么？” “我缺雷狼龙的素材。”英雄无敌说道。 “那就雷狼龙。”沈霄忽然话锋一转：“橘子，你那边呢？” “呃，我……我出红玉了！谢谢蝶姐……” “行，那其他素材你自己先刷着，我带无敌去刷雷狼龙，就不带你了，你等级不够。” “哦，好的，没事蝶姐，你们慢慢刷，我先去做做别的任务。” 待吾买橘来这下是真的彻底被沈霄折服了，说话语气也从一开始的满不在乎变成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生怕惹沈霄不高兴。 他看到结算窗口旁边记录的战斗时间：5分钟。 从开始到结束，沈霄只花了5分钟，就捕获了一只四人份血量的雄火龙。 待吾买橘来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只听沈霄在派对里说：“无敌，你去群里吼一嗓子，看看谁要一起来刷雷狼龙。” “好嘞！” 英雄无敌立刻到群里发消息，征集缺雷狼龙素材的玩家。 061 为蝶姐打call！！！ 沈霄Load回集会所之后，立刻又接了一个雷狼龙的调查任务。 她的调查任务都特别好，任务奖励那里是五个紫框，比五个金框还要牛逼。 最重要的是，她的五紫调查任务还能带三个人。别的任务但凡奖励好一些，最多只能2人一起做，非常吝啬。 可以说，沈霄刷出来的这些调查任务，是很多玩家挤破头也想进来蹭一蹭的。 由于调查任务有次数限制，像沈霄这个五个紫框的雷狼龙调查任务，就只能做3次。过了这村没这店。 群里的猛汉王玩家们自然知道厉害，英雄无敌一放出消息，立刻激起千层浪，个个都嗷嗷叫着要来。 沈霄的任务队列里瞬间挤满了4个人。 没抢上的玩家也只能扼腕叹息了。 —— 待吾买橘来退出任务后，他把人物放在线上集会所里泡温泉，自己则拿起手机，打开了另外一个Q群。 这是一个只有三个人的新手玩家群。 【待吾买橘来】：卧槽……你们不知道我刚才都经历了什么…… 【大魔王的小媳妇】：咋了？出什么事了吗？ 【爱如风逝去】：哎，蝶姐打得好吗？天天听群里吹牛逼，我也没亲眼见过蝶姐打得怎样，你说说呗？ 【待吾买橘来】：呵。蝶姐那能叫打得好吗？ 【大魔王的小媳妇】：什么？蝶姐打得不好？那英雄无敌还天天在群里吹蝶姐的彩虹屁呢？ 【爱如风逝去】：我就知道…… 【爱如风逝去】：毕竟女玩家 【爱如风逝去】：稍微打得像样一点就被吹上天了 【爱如风逝去】：其实技术都不咋地。 【待吾买橘来】：蝶姐哪里只是“打得好”，蝶姐是直接超神了！！！！！ 【大魔王的小媳妇】：哈？ 【爱如风逝去】：。。。。。。。。。。。 【待吾买橘来】：四人份的雄火龙，全程就她一个人打，5分钟结束战斗，破头破翅破背破脚断尾一个没落下，卧槽，我他妈没打两下，结算的时候竟然还给了我红玉你们敢信？！ 【大魔王的小媳妇】：啊啊啊啊啊我要去找蝶姐求带！！！！ 【爱如风逝去】：……真的假的？ 见爱如风逝去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待吾买橘来直接拍出一张结算窗口的照片。 【待吾买橘来】：自己看。 【爱如风逝去】：……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待吾买橘来】：这叫有两把刷子吗？这叫传说！！！从此我就是蝶姐的忠实信徒了，谁他妈都别想赶我走！我要贯彻紧抱蝶姐大腿的政策，一百年不动摇！ 【爱如风逝去】：…… —— 沈霄一上线，群里的玩家们全都涌进了沈霄所在的游戏集会所，排着队等沈霄带他们飞。 大魔王的小媳妇跟着沈霄打了一次土砂龙，回来嗷嗷叫着“蝶姐好帅！蝶姐好绅士！蝶姐好温柔！蝶姐俺の嫁！” 原来，打土砂龙的时候，为了让大魔王的小媳妇熟悉操作，沈霄这个大佬硬是忍住了没出手，站在一旁观战，任由大魔王的小媳妇与土砂龙搏斗。 但是每逢大魔王的小媳妇快被土砂龙怼死的时候，沈霄就会立刻出手，将土砂龙打得一个趔趄，为小媳妇争取到了足够的喝药续命时间。 为什么沈霄陪小媳妇做任务的时候不爱出手，但是刚才打雄火龙的时候却刀刀见血呢？ 因为刚才那个任务的主要目的是收集素材，所以要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斗，把素材拿到手。 而小媳妇这个任务是主线任务，她屡次挑战都没能完成这个任务，导致主线一直无法推进，所以沈霄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陪着她过任务，这样她既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积攒战斗经验，又不至于被怪打死，一举两得。 沈霄愿意降尊纡贵陪她打一只低级BOSS，小媳妇已经很受宠若惊了。而沈霄竟然还愿意花时间守护她成长，而不是像别的大佬一样进来就砍瓜切菜似的将怪收拾掉——沈霄如此刻意地维护她的游戏体验，这让小媳妇更加的感动。 而且在战斗的间隙里，沈霄还会给她很实用的建议，使得她在战斗中迅速地成长起来，开始打得有模有样了。 这让早已萌生退意的小媳妇重新爱上了这个游戏，并且有了继续玩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克服困难后的成长，是最让人欣喜的事情。 所以任务结束后，小媳妇便回到集会所，开始疯狂吹爆沈霄。 为蝶姐打Call！！！！为蝶姐打Call！！！为蝶姐打Call！！！！！ 其他玩家见小媳妇如此癫狂，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群里的成员每一个都被沈霄悉心照顾过，自然能体会小媳妇的激动心情——当初大家都是这样被沈霄呵护着成长起来的，如何能不懂呢？ 爱如风逝去见状，忍不住也排队求带。 好不容易挤进一个四金一银的任务，只限2人，任务限时15分钟。 若是换了平时，爱如风逝去根本不敢接这样的任务，队友再强他也没把握在15分钟之内合伙干掉一条风漂龙。 结果跟沈霄组队，全程没捞得着打，沈霄三下五除二，破头破翅破背破脚加断尾，风漂龙愣是没能沾到沈霄，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而沈霄竟然还带了无伤技能，就是说，在她的血条是全满的状态下，她的伤害就会加倍。然而一旦受到一点伤，哪怕再轻微的伤也好，这个技能都会立刻失效，直至你再次将血条补满为止。 对于普通玩家来说，这个技能简直就是鸡肋。因为在打怪的过程中，就算你躲得再好，也是无可避免的会被怪这里抓掉一丢丢血，那里蹭掉一点点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保持长时间的无伤状态。 如果你硬要保持无伤状态，那就等于砍两刀就得喝一瓶回复药。在战斗中，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让你耗在喝药上。 但沈霄做到了。 从头到尾，风漂龙硬是没能打破她的无伤状态。 062 那条龙好像有话要说 哪怕风漂龙就像“Let it go”的艾莎女王2.0版一样，疯狂地释放大面积的冰冻魔法，照样没能对沈霄造成丁点伤害。沈霄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躲开它的魔法攻击范围，并在它露出破绽时贴上去一通输出，打得风漂龙叫苦不迭。 爱如风逝去全程懵逼，站在一旁看着风漂龙“嗷”一声倒地，“嗷”一声又倒地，“嗷”一声再次倒地不起…… 他多想伸出尔康手，跟沈霄说一句：你等等，那条龙好像有话要说…… 眨眼间，战斗就结束了。 一看时间：3分钟。 这他妈是什么魔鬼速度？！ 开挂了吧？！ 要不是知道主机平台不可能开挂，爱如风逝去简直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药出现幻觉了！ 在进入结算画面的时候，爱如风逝去一看：妈呀，出来的全都是稀有素材，连逆鳞都跑到奖励框里了，而他根本没怎么动过手。 这也……太爽了吧！ 和沈霄组队，基本等同于开挂啊！ 躺赢啊！ 怪不得沈霄一来，群里的人都疯了！ 沈霄清冷的声音恰在此时从他耳机里传出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如风，这个调查任务的次数已经用光了。你还有别的怪想打吗？没有的话我去接其他任务了。” 爱如风逝去当然知道集会所的玩家还排着长队等着沈霄带呢，他跟着沈霄蹭了一个好任务，自然懂得见好就收（否则会被其他玩家打死的吧），立刻表示不需要了，请蝶姐自行分配自己的任务。 千恩万谢地回到集会所，小媳妇和橘子立刻过来询问他的任务体验如何。 爱如风逝去想了想，诚实地说道：“不服不行……蝶姐真的超强，强得不像人……” “像神！”小媳妇和橘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爱如风逝去：“……” 完了，又疯了两个。 ※ 群里有好几十号人，等每个人都跟沈霄出过一次任务之后，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沈霄看了眼时间，道：“中场休息，我去歇会儿。” “蝶姐慢走！” 所有人在群里齐刷刷地欢送沈霄去休息。 沈霄连跨两步，扑到床上，发出了舒服的叹息。 精神高度集中地打游戏，是很累人的。 尤其累腰。 所以沈霄给自己定时间，最多两个小时，一定要离开游戏去休息一下。 躺在床上的沈霄也闲不下来，她打开手机Q群，开心地看着群里的成员聊天。 这个群里的玩家都非常懂事，从不聊游戏以外的东西，大家都在尽力让这个群保持着当初纯粹的样子，不想让这片最后的净土也沦为现实生活的牺牲品。 现在群里的老玩家基本都没在说话，应该是忙着做任务。而刚刚跟沈霄出过任务的新玩家，则一直在吹沈霄的彩虹屁，吹得不亦乐乎。 【函数=爱情】：我的马鸭，蝶姐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刚才蝶姐一开口，我半边身子都酥了！！！！！ 【大魔王的小媳妇】：是啊是啊是啊！！！蝶姐的声音真的超~~~~级好听！！！耳朵都快怀孕了！！！！ 【柠檬树上柠檬果】：所以你们现在终于体会到我们这些老成员的心情了……为什么我们明明不缺素材还非要跟蝶姐去刷怪？就是为了听蝶姐说话啊！！！！！ 【英雄无敌】：+1 【哈士奇Hysén】：+2 【多罗罗】：+3 【盾?铁】：+4 【英雄无敌】：蝶姐是我的续命药，一段时间听不到蝶姐的声音，看不到蝶姐的操作，我就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哈士奇Hysén】：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肉麻吗？ 【英雄无敌】：蝶姐，由我来守护！ 【多罗罗】：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柠檬树上柠檬果】：蝶姐还需要人保护啊……？蝶姐没有长成统治世界的反派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英雄无敌】：哼，你们都不懂蝶姐。 【函数=爱情】：蝶姐太强了，怎么练到这水平的，我真是很好奇。 【多罗罗】：你们猜是怎么练出来的？（斜眼笑） 【函数=爱情】：想不到。 【大魔王的小媳妇】：应该是天赋异禀吧？ 【盾?铁】：哪里有什么天赋异禀，唯手熟尔。你们如果见过蝶姐的道具箱，就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了。 【函数=爱情】：啥，道具箱？？？？？（黑人问号脸.jpg） 【待吾买橘来】：不懂？？？？？（巴拉巴拉小魔仙问号脸.jpg） 【爱如风逝去】：？？？？？（熊猫问号脸.jpg） 【盾?铁】：我找一下截图给你们看。 【盾?铁】：啊啊图库照片太多了…… 【盾?铁】：谁有蝶姐的道具箱截图，我这里照片太多了一时半儿找不着。 【哈士奇Hysén】：我记得手机里保存了蝶姐道具箱的截图，我找找看。 【英雄无敌】：关键时刻，还是囤积癖二哈靠谱。 【柠檬树上柠檬果】：…… 片刻后，哈士奇扔了一张图片到群里。 众人点开来一看：这是个装满了东西的道具箱，箱子里每一格中都有一个不同图标，这些图标代表着不同怪物身上掉落的素材。 大家看到的这一页上几乎全都是高级怪的素材，而且每一个素材，包括宝玉在内，数量都是99。 每一种素材，沈霄都囤积了至少99个。 这意味着，沈霄打每一只怪，就算每一次怪物都掉落宝玉（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宝玉掉落率很低），她也至少打了99次。 每一只怪，都打了99次以上。 【爱如风逝去】：……（我要这JJ何用.jpg） 【大魔王的小媳妇】：……（吓得我分裂成三个.jpg） 【函数=爱情】：…… 【待吾买橘来】：…… 群里一片死寂。 【柠檬树上柠檬果】：是不是忽然很想跪下唱征服？（笑cry） 【待吾买橘来】：……我忽然觉得那句话说得很对。许多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努力到需要拼天赋的地步。 【大魔王的小媳妇】：无法呼吸……我打了三次土砂龙没过，就已经想AFK了。蝶姐却是坚持把每一只怪都打了几百遍，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啊…… 063 起名苦手 【英雄无敌】：蝶姐说过：什么叫天赋？天赋就是每天能够坚持大量输出的，这就叫天赋。不管什么行业都一样。 【盾?铁】：每天做十套模拟题的，每天写一万字的，每天画20张画的，每天练习超过时的……都叫天赋。 【多罗罗】：很多人没努力到这份上，就说自己没天赋，然后放弃了。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做不到每天坚持努力奋斗的，其实就等于没天赋。 【哈士奇Hysén】：能够坚持努力，不断精进，日复一日，锲而不舍……这本身就是一种天赋。 【爱如风逝去】：我仿佛来到了学校的教师群里。（干了这碗鸡汤.jpg） 【函数=爱情】：我不觉得这是鸡汤，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难道你觉得努力不重要吗？ 【爱如风逝去】：努力是很重要，我没说努力不重要。但是除了努力，天赋也是很重要的。没天赋的人，做一次失败一次，久而久之就没有坚持下去的信心了。但是有天赋的人，比其他人都更容易成功，自然就更容易坚持下去了。 【函数=爱情】：那你怎么判断自己有没有天赋？就像小媳妇说的，她打了三次土砂龙都没过，那她算不算没天赋？ 【爱如风逝去】：……干嘛扯上小媳妇？ 【函数=爱情】：你就说算不算吧。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年轻气盛的大孩子们在群里分分钟撕逼，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了。 爱如风逝去年龄比群里的孩子稍微大了一点点，所以他总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总喜欢跟别人唱反调，并且沾沾自喜，自认为说得都是金玉良言。 他这个年龄的青少年，既反感权威，又追捧名人，非常矛盾。最质朴的道理，他听不进去，一夜暴富的谣言，他却津津乐道。 这个阶段的青少年，最讨厌别人跟他们说要努力，要拼命地努力，因为这很累，而且他早已从父母那里千百遍地听过了。 他们最喜欢的是听到有人跟他们说“只需要掌握一点点诀窍，就可以发挥出极大的作用，获得喜人的成就”，而他们做的也是不停地寻找更快的捷径，更轻松的路，想要更快地到达巅峰。 踏踏实实、撞破南墙不回头的人，在他们看来是愚蠢可笑的。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沈霄当即插入对话，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血涂蝶】：我休息好了，继续吧。我这里还有几个很不错的调查任务，你们看看谁需要就加进来。 沈霄这么一带，众人的注意力即刻从吵架上偏移了。 【盾?铁】：蝶姐蝶姐，我也休息好了，刚才都没捞得着跟蝶姐一起出任务，这次我想加入行吗？ 【血涂蝶】：小铁怎么总是这么客气，想来就来，蝶姐永远欢迎你。 【盾?铁】：可是……可是我不缺素材，我就是想跟蝶姐出任务。但蝶姐的调查任务都是有次数限制的，我要是硬加进去，不但占一个位置，还要消耗一次次数，对其他人不公平…… 【血涂蝶】：我喜欢带谁就带谁，哪个敢说不公平，现在可以站出来了。 【英雄无敌】：小铁你想太多，大家都是为了跟蝶姐好好玩的，缺不缺素材这个不重要！刚才我还硬蹭了一局雄火龙呢，我也不缺雄火龙的素材啊。 【血涂蝶】：行了，小铁快来吧。我接任务了。 【盾?铁】：来啦~~~~（快乐奔跑.jpg） 总算消除了一次危机。 沈霄松了口气：她不在的时候，这些小兔崽子怎么吵都行，但她在的时候，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他们吵架上。 她希望她每一次出现，群里的人都是高兴的，开心的，而不是争吵不休的。 正这么想着，忽然，屏幕左上角弹出来一个消息—— 【Warsong ander申请加你好友】 Warsong ander？ 沈霄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 Warsong ander翻译过来就是战歌指挥官。 战歌指挥官……战哥？ 沈霄立刻想起来：此人怕不就是楚云谏了。 真是冤魂不散，这才多久，立刻就追过来了。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鉴于楚云谏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所以沈霄还是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在网络上做朋友，总好过在现实中纠缠不休。 如果楚云谏能够保持在现实中跟她当陌生人，她也不介意在网络上和楚云谏打两局游戏。 毕竟网络还是有优势的，再不济，你还能拉黑他，对吧？ 通过之后，这个叫Warsong ander的人又加入了她所在的派对。 沈霄的通讯耳机里便传出了楚云谏的声音—— “Hello，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了。”沈霄淡淡地说道。 “行。话说我该怎么称呼你？”楚云谏问道。 他还没蠢到在网络上直呼沈霄的真名，除非他想被沈霄立刻拉黑。 “我叫血涂蝶，Bloodybutterfly，你随便怎么叫都行。” “那我就叫你小血好了。” 沈霄怔了怔。 小血？听起来像小雪。 一下子就变得好温柔的感觉。 沈霄不太习惯。 在网络上，大家要么叫她血涂蝶，要么叫她蝶姐，还从来没人叫她小血。 “能换个称呼吗？”沈霄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听起来像血小板似的。” “血小板多萌啊，你没看细胞拟人那个动画吗？血小板是人气最高的角色之一啊！”楚云谏立刻为自己想到的这个称呼辩护。 沈霄无力扶额。 她已经后悔让楚云谏这个祸害加进来了。 派对里并不是只有沈霄和楚云谏两个人，还有其他准备跟沈霄出任务、以及之前加入还赖在这里没走的玩家，一听到有新人加入，并且跟沈霄似乎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熟稔，他们的好奇八卦之心立刻被点燃了。 “声音好好听哦~新人叫什么名字，跟大伙儿介绍一下自己呗！” “新人是现实中就认识蝶姐的吗？听起来你们好像挺熟的？” “新人报名字，快点~” 众人起哄不休，沈霄正待用自己的威严压制一下这群小兔崽子，便听见耳机里传来楚云谏带着清淡笑意的声音：“大家叫我战哥好了。” 064 声控附体 “战哥，哦~~~~”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女孩子兴奋地说：“咱们群里从来没人敢在蝶姐面前称哥的呢~你是第一个哦~” “这是我的ID，Warsong ander的翻译，并不是故意要在你们蝶姐面前称哥的，还请多多包涵。” “哎妈呀，我不行了，这声音也太好听太有磁性了吧？！我耳朵都要怀孕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声优啊？”另一个听起来性格很开朗的女孩子受不了地大叫起来。 “我不是声优，虽然曾经想试试。” 意外的，楚云谏竟然很快跟派对里的玩家熟络起来，听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地样子，仿佛他一开始就是他们之中的老成员，而不是刚刚加入才不到五分钟的新人。 “你应该试着去当声优的，你一定会大火的！你的声音那~~~么好听，不当声优太可惜了~~~” “也还好啦，自己听了很多年，麻木了。反倒是你们，我觉得你们每个人的声音都挺好听的，难道加小血的好友，其中一个硬指标就是声音要好听？” 他此话一出，派对里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每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被、被发现了！！！”一个清朗的男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错，加蝶姐好友的硬指标就是声音必须好听！你说得没错！恭喜你加入我们不到五分钟就发现了真理哈哈哈哈哈。” “说什么呢！”沈霄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歧视过声音不好听的人！？” “蝶姐当然不会故意去歧视，但是不好听的声音呢，也确实会让蝶姐生理不适。难道蝶姐自己没发现吗，那些声音不好听的玩家，慢慢的都转去别的群了，因为每次轮到他们的时候你都找借口不带他们，或者带个一两次就把他们搁置了，他们觉得没意思才会走的。” “真的假的？”沈霄自己都呆滞了：“我……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蝶姐，不要伤心啦。你不可能满足每个人的需求，同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跟你一起开黑的。我们留下来陪你就行啦，那些人走就走了，他们会找到适合他们玩耍的地方的。网络之大，还怕找不到一个安身的家吗？” 沈霄翻了个白眼：“小铁，你还真会说话。” “都是蝶姐教得好~~~”温柔的小铁开心地捧着脸：被蝶姐夸了，兴奋~ “彩虹屁就不要吹了，接好任务就走人了哦！” “好~~~” “你们在猛汉王对吗？”楚云谏突然插嘴道。 “嗯，蝶姐带我们飞呢，怎么，你要来？”清朗的男声问道。 “是有些想一块儿玩，可以给我一个集会所的号码吗？” “我加你好友，把你拉到小队里好了。你等我一下。” “行，谢谢你。” “哎呀客气啥。喜欢蝶姐的人，就都是我们的朋友。” 片刻后，楚云谏加上了男孩的好友，并且根据他给的集会所号码来到了沈霄所在的线上集会所。 这里密密麻麻站满了各色玩家，有的在泡温泉，有的在发呆，有的在看任务列表…… 猛汉王是一个在老玩家心中地位非常高，但同时又是一个算是比较小众的游戏。跟王者农药那种全民皆兵的大流量游戏肯定是没法比，但猛汉王里的玩家基本都比较有钱。 没钱的话，哪里舍得花两千多块钱买PS4，再花四百块买个游戏…… 因为玩猛汉王的人并不算特别多，所以很少能看到某人开的集会所里面，竟然挤满了人。 平时楚云谏加入别人的集会所，最多十来个人同时在线，已经算很了不起的了。 可沈霄的集会所里面……放眼望去全是人。 这也太可怕了吧？ 她这是什么神仙级别的号召力啊？ 楚云谏在集会所中茫然地走着，他不停地察看这些玩家的信息，发现这些玩家的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是刚进入游戏的萌新，装备和猎人Rank都很低级，而有的则装备精良，猎人Rank很高级。 有的人特别喜欢多人副本，有的人则喜欢默默地推主线。有的人拼命喊着想要麒麟角，有的人则哀求大佬带自己过尸套龙。 难以想象这些不同水平、不同目标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们都冲着沈霄来的，不管玩得好还是不好，只要能跟沈霄一起玩游戏，他们就高兴。 楚云谏看到在柜台小姐姐那边排了长长的队伍，纳闷不解的他，观察了好半天之后，只能求助那个声音清朗的男孩： “无敌，为什么大家都在柜台排队？这是在做什么？如果要接任务的话，直接去接不就好了吗，不需要排队啊。” 英雄无敌一听，乐了：“哈哈哈哈哈，大家都是在排队等着蝶姐带自己飞啊~” “哈？”楚云谏有一瞬间的茫然：“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咳咳，是这样的……蝶姐一旦上线，每个成员都想让蝶姐带。但蝶姐每次只能带三个，所以大家就排队接任务，这样就不会产生纠纷了嘛。” 楚云谏：“……” 至于吗！！！！！ 玩个游戏而已！！！！ 用得着跟参加偶像握手会一样吗？！还排队！？ “如果你想跟蝶姐一起出任务，建议你现在就去排队哦。反正在蝶姐下线之前，这条队伍是不会变短的。” “哦……那，那我去排个队……” 楚云谏上线就是为了跟沈霄一起玩玩游戏，从中更多地了解沈霄这个人。 但他没料到要跟沈霄玩游戏，竟然还得排队等候…… 真是服了…… 但他毫无办法，只能入乡随俗。 在楚云谏乖乖排队等着加入沈霄的任务时，英雄无敌早已手脚利索地将他拉入了QQ群里。 【英雄无敌】：米娜桑，有新人到~快出来迎接一下~ 【盾?铁】：是一个声音特别特别好听的小哥哥哟~~~~ 【柠檬树上柠檬果】：好听到耳朵会怀孕~~~ 【待吾买橘来】：谁啊？哪个新人？新人快出来说句话~ 【哈士奇Hysén】：新人~~新人~~呼唤新人~~~ 065 戳你腰眼子 【战歌指挥官】：大家好……我是战哥，请多多指教。 【大魔王的小媳妇】：说好的声音好听呢？战哥发个语音让我们听听呗？ 【爱如风逝去】：欢迎新人。 【多罗罗】：欢迎新人，新人不要拘束，我们这里很自由的，只要不说蝶姐坏话，不质疑蝶姐的做事方式，大家都会对你很好哟~~~ 【英雄无敌】：对。只要不质疑蝶姐，你在这里做什么都行。 【函数=爱情】：新人来晚了，要是早一天来，不就可以拿到300元的充值点卡了么？ 【战歌指挥官】：什么点卡？玩猛汉王不需要点卡的。 【哈士奇Hysén】：是另外一个游戏的点卡，如果你不玩的话就无所谓了。如果你玩，那就只能说句抱歉了。 【战歌指挥官】：…… 【英雄无敌】：刚刚才说完这里的人很好，转眼你们就挤兑人家，真是…… 【函数=爱情】：说实话而已嘛，就是替他惋惜一下。 【战歌指挥官】：没事没事，我也不缺点卡，能跟大家一起玩游戏就挺高兴的，点卡不点卡的都无所谓。 【柠檬树上柠檬果】：声音好听的人都很会说话。 【哈士奇Hysén】：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战歌指挥官】：…… 这个群里的人实在太过生猛，楚云谏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便悄悄转为潜水模式，继续排队等待沈霄。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楚云谏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 真是太艰难了！ 楚云谏走上前，与柜台小姐姐互动，柜台小姐姐翻开厚厚的书本，弹出了任务列表给楚云谏选择。 楚云谏选择了沈霄所在的任务，点了接受。 屏幕立时出现了大大的“任务开始”的字眼。 任务Loading还需要一些时间，他趁着这个机会去收了个菜（道具素材），回来时恰好任务Load好了，他便按下了手柄面板，ID旁边便显示出“已准备好”这样的状态。 下一个瞬间，他便被翼龙带到了新的任务地点。 沈霄接的这个任务，是讨伐冰咒龙的任务。 冰咒龙可以说是猛汉王·冰原开放以来，最最最漂亮的一条龙。浑身晶莹剔透，宛如一只冰雪中长成的蝴蝶龙。它会使用大面积的冰系魔法，而且尾巴又长又尖锐，宛如蝎子一般，喜欢用尖尖的尾巴戳你腰眼子，所以打起来很费劲。 楚云谏不太常玩猛汉王，但他是魂系列的玩家，所以上手极快，并不觉得打怪有多么吃力。 在高端玩家里面，有这么一句话：猛汉王世界是魂玩家的养老游戏。 所以魂系列游戏有多么可怕，由此可见一斑。 许多新人都叫喊着“好难啊！打不过啊！蛮颚龙劝退啊！”的猛汉王世界，其难度不过是魂系列游戏的三分之一。 所以能通关魂系列游戏的玩家，打个猛汉王自然不在话下。 ※ 身为魂玩家的楚云谏，一直都以为自己打猛汉王打得还挺不错。 他选择了最酷炫的太刀职业，从未加入过任何公会，都是自己单打独斗，这么久了，也都闯过来了。 有些怪比较难，多打几次也就过了，有些怪则是一次过，虽然花的时间比较长，但能过就行。 所以楚云谏对自己的评价还是蛮高的。 然而这一切自我良好的优越感，在看到沈霄拔出双刀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沈霄一上来就骑乘了冰咒龙，控制冰咒龙撞墙倒地之后，她立马疯狂输出一波。 冰咒龙爬起来之后，便进入了狂暴状态（因为沈霄输出得太狠了），狂暴状态下的冰咒龙各种施放大面积冰魔法。冰雪围墙、冰冻陷阱、冰封突刺、冰雪风暴……各种冰魔法接二连三地施放，几乎不给玩家喘息的时间。 楚云谏和其余两个队友正忙着疯狂飞扑以躲避冰咒龙的魔法伤害时，沈霄却一直在保持稳定输出。 冰咒龙恼羞成怒地用尖尾巴戳沈霄的腰眼子，却屡次都被沈霄擦身避过，没能伤到她分毫，更没能打断她输出的节奏。 沈霄的武器有会心率加成，一旦暴击就会迸发出强烈的红光，像一个巨大的“X”深深刺入楚云谏的眼帘。 楚云谏就眼睁睁看着沈霄所在的地方不停爆发出红光X，彻底惊呆了。 066 雪地武士 在一片冰雾之中，他定位沈霄的方式就是找红光X，红光X所在的地方就是沈霄的立身处。 楚云谏无法理解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怎么做到在无数冰魔法攻击之下，还能找到空隙去攻击冰咒龙。 楚云谏认真地观察沈霄的走位，片刻后，他似乎找到一些感觉了，便决定自己也学着沈霄那样走位，说不定冰咒龙就拿他没办法。 可谁知道，看似万无一失的走位，他来使用的时候，却总是能微妙地偏差，每次当他准备进攻冰咒龙的时候，冰咒龙便会突然一尾巴戳中他的腰眼子，将他戳得一个趔趄翻了出去。 血条瞬间少了一半。 楚云谏无言以对。 开场打了没两分钟，冰咒龙就扑腾着翅膀换区了。 怪都是这样的，被打得狠了就会逃跑，坚定贯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的作战原则。 沈霄这才停下来，磨了一下刀，接着召唤出坐骑，飞快地朝冰咒龙的方向奔去。 而其他队友则是喝药的喝药，回营地拿补给的回营地拿补给，发呆的发呆，竟无一人能及时追上她的脚步。 大家也不太想这么快追过去。 毕竟被冰咒龙折腾坏了。 而且沈霄一个人打反而更方便，没有他们影响冰咒龙的进攻套路，沈霄打起来更舒服。 人一多，就分散了怪的仇恨。怪一会儿跑到东边找这个玩家聊聊天，一会儿跑到西边找另一个玩家谈谈心，沈霄作为一个必须和怪贴肉作战的双刀流玩家，就只能不停地追着怪跑，非常辛苦。 但如果只有沈霄一个人，怪的仇恨便会全部在她身上，这样她就不需要跑来跑去地追怪了，可以直接在原地跟怪刚到底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打雄火龙的时候，英雄无敌和哈士奇没有一起出手打，就是为了让沈霄打得更舒服一点。 楚云谏眼看休整得差不多了，便追着沈霄去到了另外一个区。 当他去到的时候，恰好看见冰咒龙被沈霄摁到地上摩擦，它一边挣扎，一边发出痛苦的咆哮，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楚云谏见状，毫不犹豫跑过去，拔出太刀刺入冰咒龙的脑袋。 打头伤害高，趁着怪倒地，当然是哪疼打哪。 而沈霄则是在攻击冰咒龙的尾巴。 对于沈霄来说，一切怪物，只要能断尾的，就一定要断尾，否则她会觉得这只怪打得不够完整。（……） 就在楚云谏对着冰咒龙的脑袋打得正High的时候，冰咒龙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它发出剧痛的哀嚎，猛然从地上翻身跃起，将楚云谏重重地掀飞了。 楚云谏：“？！” 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他就看到有一截散发着斑斓色彩的细长冰刃插在了他身边的冻土里，那冰刃足有一人高，且锋利无比，闪烁着摄人的寒芒。 再一看冰咒龙的尾巴——短了一大截。 楚云谏明白了。 沈霄终于将冰咒龙的尾巴切断了。 冰咒龙痛苦地哀嚎着，它缩到一旁，痛得浑身颤抖，一时半会儿竟不敢再攻击沈霄。 而其他两个队友正好赶过来，一看到冰咒龙的尾巴插在土里，二话不说赶紧围上来剥取素材。 沈霄握着双刀，站在冰咒龙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它。 冰咒龙不敢与沈霄对视，它当即扇动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飞上蓝天，逃离了这个可怕的暴力女。 楚云谏也过去剥取了冰咒龙的尾巴，他运气不错，剥到了“冰咒龙的韧尾”，而其他两人一个剥到的是“冰咒龙的重壳”，另一个剥到的是“冰晶的厚龙鳞”。 “呜呜呜呜……蝶姐，运气好差哦，我们都没剥到韧尾！”一个队友哭唧唧地说道。 只听沈霄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出来：“没事，报酬奖励里面会给你韧尾的。” “希望如此。”那个队友抽了抽鼻子：“蝶姐，我要沾沾你的欧气。” 说罢，他操纵的人物便跑到沈霄身边，面对面贴近了沈霄的角色。 看起来就像是他要亲吻沈霄的角色一样。 而另外一个队友也不甘示弱地跑过来，同样要“沾沾欧气”。 于是就变成了两个角色将沈霄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三个人组成了一个“夹心三明治”。 沈霄哭笑不得。 然而当她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楚云谏身上时，发现他操纵的角色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并没有过来一起沾欧气的打算。 那个与楚云谏有几分相似的男性角色默默地站在雪地里，一直望着她这个方向。 他不说话，也不走近，似乎只要看着她就足够了，更多的东西他并不奢求。 衬着天上飞舞的细雪，莫名的就有了种遗世独立的飘零感。 这算是在避嫌吗？ 还是因为他知道她不想再跟他有更多的牵扯，所以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动作，他就不做了。 沈霄不知道楚云谏是怎么想的。 但对于他的主动避嫌，沈霄心里是很买账的。 如果他像张小毅那样，甫一见面，那模样仿佛是已经想好了两人未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面对这样的男人，沈霄肯定要敬而远之的。 “该磨刀的磨刀，它应该回巢了，我先去追。” 沈霄说罢，立刻拉住翼龙飞离了这个区。 剩下两个队友便开始磨刀、喝药、做一番休整。 楚云谏站在原地，拿不准自己是否应该立刻追上去。 想了想，为免让沈霄觉得不舒服，他还是等等这两人吧。大家一起过去，沈霄就不容易产生抵触心理。 他早就发现了：沈霄非常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 也许是因为在现实中就见过面，所以这种忌惮和回避，也顺理成章地延续到了虚拟世界里面。 楚云谏不由自主地想象：如果一开始，他和沈霄就是在网上认识的，而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面。这样的话，沈霄是否会对他不那么戒备？ 他们两个人之间，是否会有一个更友好的开端，也许……他们能在网络上成为很好的朋友，接着再延伸到线下，这样……是不是会更好？ 067 感觉损失了一个亿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耳机里突然响起了胜利的音乐，画面进入了1分钟倒计时，把他们三个人都惊呆了。 “卧槽！蝶姐把怪打死了？！” “卧槽卧槽！快传送过去！快！！！” 两个队友呜哇鬼叫地拉住翼龙飞走了，楚云谏也赶紧打开地图传送到离沈霄最近的营地。 到了营地后，他们三人拔足狂奔，紧赶慢赶，才堪堪在只剩下三十秒的时候跑到了冰咒龙的巢穴里，根本来不及跟沈霄说话，三人一头扎到冰咒龙的尸体上开始疯狂地剥取素材。 冰咒龙属于古龙种，古龙不吃陷阱，所以无法被捕获，只能被讨伐。而被讨伐的龙，玩家可以在其尸体上剥取素材。普通怪物可以剥取三次，而古龙则可以剥取四次。 只剩三十秒，根本来不及剥完四次！ 当倒计时结束的一瞬间，楚云谏便听到那两个队友哀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没剥完啊啊啊啊啊啊！！！” 感觉像是损失了一个亿。 沈霄的声音还是清清淡淡的：“没事，奖励素材会给的。” “那还是少了一次啊！！！！！我好气！！！为什么我要磨刀，为什么我要喝药，根本就不需要我去打，我他妈装什么大头蒜啊！我就应该立刻跟着蝶姐来啊！！！！！” “下次提前一点到就行了，又不是只打这一次，别哭了。”沈霄冷静地劝说道。 结算画面弹出来，楚云谏大略看了一眼，都是一些普通的素材。 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没捞得着打几下。系统奖励不给他好东西也可以理解。 都是要看脸的嘛。 其他两个队友也委屈兮兮地说：“又没有韧尾……完了，还得再打……” 沈霄问道：“你们需要几条韧尾？” “两条。” “我这里有三条。可惜不能给你们。”沈霄叹息道：“下次你们还是要上身砍一下尾巴的，提升一下掉尾巴的概率。” “我也想上它尾巴，但是它的尾巴真的好难瞄准啊蝶姐！” “多练，总能瞄准的。”沈霄言简意赅地说道。 言罢，她又问楚云谏：“你呢？你出了自己要的东西了吗？” “没。”楚云谏耸肩：“我要零玉，一颗都没出。” “我有两颗。”沈霄皱眉：“怎么你们要的东西全跑我这儿来了？” 楚云谏和两个队友：“……” 好气哦！（掀桌） “行吧，你们休息会儿，我先带别人出任务，一会儿再跟你们打冰咒龙。” “好嘞！蝶姐慢走~” 两个队友非常识相地退出了派对，将位置空出来给需要和沈霄出任务的人。 楚云谏也退出了。 他回到集会所，重新排到了队伍的后面。 接着他打开QQ群—— 【战歌指挥官】：小血的技术，两个字：可怕。三个字：超可怕！ 【英雄无敌】：所有夸蝶姐的人，都是我们的革命战友。（握爪） 【战歌指挥官】：真的……我也是看过猛汉王UP主的人，可我怎么觉得，那些人打得还没小血一半好啊？小血这简直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她根本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每个动作都是非常高效的，可以对怪产生极大的伤害。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只能写个服字了。 【英雄无敌】：我就喜欢你这种会说话的人才。 【盾??铁】：蝶姐就是这样的。没有华而不实的东西，她就是将最朴素的一招一式发挥到了极致。同样一个招数，她可以每一次都站在正确的位置上，打中怪最疼的部位，可我们就做不到。 【柠檬树上柠檬果】：蝶姐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你说她用的招式，哪一个武器指南里面没有教？基础教学里面全都教过，但唯有蝶姐，能用得出神入化。 【多罗罗】：所以蝶姐是不可模仿的。你模仿了也没用，同样的走位，同样的连招，你打出来的伤害就是没她高。因为你没有她快，也没有她熟练。她的所有反应都是建立在将这些怪的攻击模式吃透了的前提下，都已经是下意识地反应了，不经大脑就能打出来的。这种熟练度，谁能比啊？ 【战歌指挥官】：她是打猛汉王这么厉害，还是她打什么游戏都这么厉害？ 【英雄无敌】：猛汉王是最近这一年出了世界系列，所以蝶姐才重新捡回来玩的，之前蝶姐一直在玩绝处逢生，也一样是大佬，开挂的都打不过她，就问你怕不怕。 【战歌指挥官】：[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盾??铁】：还有先锋者。不过先锋者这个游戏环境越来越差了，挂逼满地走，蝶姐虽然是无所谓，但我们很不喜欢，玩得不开心，一般没有蝶姐在，我们也不会上先锋者，久而久之，蝶姐也就跟着退了那个游戏。毕竟玩游戏嘛还是大家一起玩才开心，对吧？ 【函数=爱情】：我之前跟蝶姐玩了一局先锋者的快速对战……马鸭，遇到一个开锁头挂的挂逼，我让他秒杀了好几次！！！气死我了！！！ 【战歌指挥官】：后来呢？ 【函数=爱情】：后来蝶姐出马，将那玩意儿杀得出不了家门。蝶姐一个人堵了他们一整个Team，出来一个爆一个头，出来一个爆一个头，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对面还骂蝶姐是挂逼呢，还举报蝶姐呢，结果蝶姐没开挂啊，人家就是瞄得比你们这些挂逼还准啊，开挂都打不过蝶姐，真是气死他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英雄无敌】：蝶姐玩先锋者的时候最喜欢用指挥官那个角色，战歌，跟你还蛮有缘的哦~ 【战歌指挥官】：不不不，我岂敢厚颜无耻地和蝶姐相比…… 【战歌指挥官】：对了，你们现实中都面基了吗？还是说，你们只是在网上和小血一起玩游戏，现实中没见过她？ 【多罗罗】：面基过的。 【盾??铁】：很多年前就面基过啦~ 【英雄无敌】：蝶姐是我的女神。 068 【哈士奇Hysén】：蝶姐超~~~~~~级漂亮的！我差点都要被蝶姐掰直了！ 【战歌指挥官】：……掰直？ 【哈士奇Hysén】：嘿嘿嘿。 【战歌指挥官】：啊……失敬失敬。 【柠檬树上柠檬果】：基本上只有老成员才见过蝶姐真人，最近几年加入的新成员都没见过蝶姐，只听过她的声音。 【待吾买橘来】：我也没见过蝶姐真人，打滚求蝶姐的美照~~~ 【柠檬树上柠檬果】：如果我们是那种会轻易泄露蝶姐隐私的人，你觉得蝶姐还会跟我们面基吗？（笑） 【待吾买橘来】：好吧…… 【盾??铁】：但蝶姐是真的很漂亮，不骗你们。而且不是普通的漂亮，是那种一见蝶姐误终生的那种漂亮。 【哈士奇Hysén】：能把掰直的那种漂亮。 【柠檬树上柠檬果】：以及把直女掰弯的那种漂亮。 【英雄无敌】：你们感受一下。 【爱如风逝去】：…… 【待吾买橘来】：…… 【大魔王的小媳妇】：…… 【函数=爱情】：…… 【爱如风逝去】：没图说个屁。 【爱如风逝去】被管理员禁言。 【英雄无敌】：不是我说，如风这个人咋回事儿呢？就不能说两句让人开心的话，就非得给人家找不痛快？？？他头上全是刺还是怎么滴？一天不阴阳怪气地说话就会死是吧？ 【待吾买橘来】：他就这脾气，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英雄无敌】：我一定会跟他一般见识的。最后重申一遍，这个群绝对严禁质疑蝶姐，谁要是再犯，我可真的要踢人了。 【大魔王的小媳妇】：我们会好好劝他的，无敌君不要生气。 【函数=爱情】：我也觉得，如风这个人太奇怪了，就大家在这里开开心心很融洽地玩游戏，他总要秀自己的优越感，觉得这个不够好，那个不够厉害……敢情全天下他最厉害了，连蝶姐他都能挑出毛病来，也是可以的。 【大魔王的小媳妇】：他说话语气就那样，不是故意的，你们真的不要跟他计较。他其实人挺好的…… 【英雄无敌】：世界上的好人多了去了，咱们群里的这些孩子，哪个不是好的？我们群里不缺好人。如果他再这样破坏群里的和谐氛围，我下次就直接踢人。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了。 【英雄无敌】：除了如风，还有其他人，如果谁对蝶姐有不满的，请随意离开。世上的高玩多得是，不喜欢蝶姐还可以去找其他大佬带你们飞。但如果你们选择了蝶姐，想要留在这里跟蝶姐一起玩游戏，就一定要遵守这里的规则。群里唯一的规则：不许质疑蝶姐。听懂了的吱一声。 【盾??铁】：吱。 【哈士奇Hysén】：吱。 【多罗罗】：吱。 【柠檬树上柠檬果】：吱。 【待吾买橘来】：吱。 【大魔王的小媳妇】：吱。 【函数=爱情】：吱。 群里众人纷纷冒泡，队形整齐地发了一连串“吱”，群里的画风顿时变得轻松可爱，仿佛整个群里都是一些毛绒绒的小仓鼠，抱着瓜子“吱吱”叫个不停。 楚云谏想了想，也打下了一个字。 【战歌指挥官】：吱。 算是宣布自己正式接受了这个群体。 ※ 沈霄刚完成任务，扫了眼群里，发现群里竟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仓鼠嘉年华，每个人都在吱吱吱，仿佛已经忘了该如何好好说话。 沈霄忍不住插楼—— 【血涂蝶】：这里是老鼠窝吗？吱。 【哈士奇Hysén】：这是在对蝶姐你表达深深的爱呀！吱。 【多罗罗】：蝶姐蝶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吱。 于是，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年们，又开始在每句话后面都附上一个“吱”，玩得不亦乐乎。 沈霄失笑。 这就是她喜欢跟孩子来往的原因。孩子们都特别单纯，就这么一点点小事，他们就能玩上好久，还能从中得到特别充实的快乐。 沈霄希望他们永远都能这样单纯，永远不要有所改变。 这个群，就是她留给这些孩子的最后一片净土。 —— 对于沈霄的这点心思，英雄无敌从一开始就了然于心。 在游戏里，他永远是她的副手，他很清楚沈霄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当起了“黑脸”，严格管控着群里的氛围，誓要让这个群干净到最后一刻。 群里的人怕他，或者讨厌他，他无所谓。 只要大家能在这里开开心心地玩耍，蝶姐就会感到开心。 而蝶姐开心，他就开心。 他对于沈霄，并没有太多的占有欲。不如说，沈霄是他的偶像，他会尽自己的能力去维护沈霄，看着她好，看着她幸福，他也就圆满了。 至于他自己……他从来没有幻想过哪么一秒钟，自己会站在沈霄身边。 沈霄太过强大，不管是外表亦或者背景，沈霄都处在一个他仰望不到的高峰，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来不敢奢求什么。他唯一不能让出去的只有沈霄的副手这个位置，除此之外，只要是为了沈霄，他都可以舍弃。 —— 英雄无敌一直在留意沈霄身边是否有合适的对象出现。 然而这么多年来，沈霄的真命天子似乎一直没出现。当然，真命天女也没有。 英雄无敌真的开始有些担心沈霄会不会孤独终老。 并非说一定要结婚生娃，但一个人待着，终归是有些寂寞吧。 等了这么些年，今天，终于冒出来一个“战歌指挥官”。 英雄无敌敏锐地察觉到：有戏！ 以往加入游戏群的人，要么是仰望着沈霄的，要么是对沈霄有想法、刻意讨好的，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战歌指挥官这样，他和沈霄的互动，一看就是两个地位平等的人在交流。 没有仰望谁，也没有讨好谁，大家都站在同一高度——这就非常难得了。 因为…… 能跟沈霄站在同一高度的人，都必然是人中龙凤啊！！！！！ 而且此人还非常懂得避嫌，这让英雄无敌无形中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 069 戚风蛋糕 英雄无敌也恋慕过沈霄，所以他能感觉到：战歌指挥官这个人，虽然说不上有多么迷恋沈霄，但最起码，他对沈霄是有好奇心的，言语之间，也流露出一丝半缕的异性间的欣赏与好感——如果能好好发展，说不定，还真能成。 但是，最终能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得看缘分。 沈霄这座冰山，可不是那么容易融化的。 不管如何，英雄无敌反正是乐见其成的。 抱着这样的小心思，英雄无敌开启了看戏模式。 等了这么些年，总算有好戏可看了。 ※ 沈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副手到底在暗搓搓地想着什么。 玩了好几个小时的猛汉王，沈霄累了。 她在群里说了一声“先下了”，接着丢开手机，躺到床上去。 面包立刻跳上床，在她身边窝下。 沈霄一边抚摸着瓷实的肉墩子，一边打开了美食APP。 她饿了，她要去吃饭。 选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家附近的中式养生餐厅。 这家名叫“方圆”的中餐厅做得很不错，用料新鲜，烹调得当，端上来的菜让人吃完之后总是意犹未尽。 普通的餐厅，每天吃一顿，连续吃几天，怎么都会腻的。 但这家方圆中餐，却完全不会让人腻。 之所以不能每天来吃，唯一的原因就是它太、贵、了。 这是一家人均消费300元的高级餐厅，寻常人也就是特殊节日才会来这里一掷千金，平日里，怎么可能把这样高级的饭店当做是自家的食堂？ 但对于沈霄来说，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所以这家餐厅，也就成了沈霄最常去的用餐地点之一。 餐厅经理早就和沈霄混熟了。 毕竟这种高档餐厅不可能每天都有大量的陌生客人来访，基本上来的都是熟客。而沈霄这种一周来好多次的客人，自然迅速地被经理给记住了。 “沈小姐，还是原来的位子吗？” 沈霄一踏入店门，经理便恭敬地欠身行礼。 沈霄点点头：“还是老样子，谢谢。” “您客气了，请随我来。” 经理将沈霄带到她常去的座位，这里几乎快成为沈霄的专座了。 这个座位的好处在于它不引人注意，但旁边却有着小桥流水以及美丽的樱花树作为装饰，在这里用餐，会有一种自己是隐士高人的错觉。 沈霄落座后，经理递上菜单：“沈小姐，还是老样子吗？或者，您有兴趣尝一下我们推出的新菜式？就在第一页，您看看。” 经理殷勤地推荐着新菜，沈霄不忍拂了别人的好意，便翻开菜单看了两眼。 她看到一份新的甜品，是用咖啡杯装着的固体甜品，表面一层光滑细腻，如剥了壳的鸡蛋，而中间则是一朵嫩黄色的花朵，造型娇丽，宛如栀子花一般。 甜品的名字叫“初心”。 沈霄指着这个“初心”甜品，问道：“这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经理看了一眼，笑道：“是用鸡蛋做的。” “就是用鸡蛋？没用别的了？”沈霄眨眨眼。 经理想了想：“主要材料确实是鸡蛋，但有没有别的佐料，这个……我还真没留意过，要不，我帮您问问？” “不用，就这个吧。”沈霄合上菜单：“其他的就跟以前一样就行。” “好的。” 经理收走菜单，恭谨地欠身，然后才离开。 服务员适时地送上餐前的开胃小菜，以及店里特制的每日饮品。 今天的特制饮品是Vin Chaud，在红酒里面加入糖、香料和水果烹制而成，在寒冷的季节，一杯Vin Chaud下肚，暖流游遍全身，让人从内到外的暖和起来，非常幸福。 沈霄端起晶莹剔透的酒杯，轻轻品了两口散发着热气的澄澈酒液。 “嗯……”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瞬间传递了全身。 连微凉的指尖也跟着温暖起来。 由于考虑到国人的饮食习惯和口味不同，店里的特制Vin Chaud并没有使用过于刺激辛辣的香料，使得口感分外醇厚，顺着喉咙就往下滑，一点窒碍都没有，相当舒适。 沈霄有些惊讶。 虽说只是一杯小小的Vin Chaud，但要改良得如此符合国人口味，还要调配得如此惊艳，这绝非是普通厨师能做到的。 沈霄不由得叫来了经理，向他询问这个Vin Chaud的制作者到底是谁？ 因为根据沈霄的记忆，她来过这家店无数次了，也没遇见过这么惊才绝艳的厨子啊？ 果然，经理先是大大感谢了一番沈霄对这杯Vin Chaud的认可与赞许，接着才说这个Vin Chaud的配方并不是店里的厨师想出来的，而是老板的儿子前两天拿给他们的。老板的儿子据说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米其林大厨，学遍了各国的厨艺之后，最近才刚回国来，准备在自己亲爹的餐厅里大展身手。 而这个Vin Chaud，是他的小试牛刀之作，算不上什么。 沈霄一边听一边微笑点头，最后问道：“经理，不知道你们老板的这位宝贝儿子，到底叫什么名字呢？说不定，我以前出国的时候还遇见过他。” “他叫戚风。”经理立刻回答。 沈霄险些没笑出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笑意憋回去。 戚风？ 戚风蛋糕吗？ 怪不得最后成为了一个厨师，果然是有家学渊源的。 “好的，谢谢你，我知道了很多。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尝到他的手艺。” —— 戚风拢了拢大衣，迎着风走入了“方圆”餐厅。 经理正站在大门入口处，一见有人拉门进来了，立马迎上前去。 “小老板！” 经理一见来人是戚风，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您今天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客人们对我的新菜式有什么反馈。”戚风淡然说道。 其实他原本打算在家里玩游戏，把这个周末玩过去的。 可谁知道刚才在群里突然被禁言了，他气不过，索性就关机，出来餐厅看看，找找存在感。 “啊，您来得正好。刚才来了一位熟客，她尝了一口您特制的Vin Chaud，就立刻找我询问了配方创作者的名字。她说这不可能是店里的厨师想出来的配方，非常美味，让人惊艳。这位客人很挑剔，她对您的评价很高啊，可见您的水平，那真的是这个！”经理说着，朝戚风竖起了大拇指。 戚风挑起眉毛：“只尝了一口，就知道不是店里的厨师想出来的配方？他怎么这么能呢？人在哪里，我去看看。” 070 故意失明 “好的，您跟我来。” 经理将戚风带到大堂。 顺着经理指示的方向，戚风很快看到了：在装修风雅别致的大堂角落里，挨着小桥流水和樱花树旁的桌子前，坐了一位姿容脱俗的女子。 她宛如一个绝顶的瓷器，从内到外都发着光。她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地等待，便已自成风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化作一幅美丽的画卷。 戚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他还真没见过这种美女。 她就像是光，又像是色彩，只要她在的地方，就是人们目光所聚的焦点。 戚风正想走过去，却被经理一把拦住。 “小老板，那位客人特别不喜欢陌生人接近，您……” “她不是刚喝过我的Vin Chaud吗，既然如此，就不算陌生人了。” 戚风甩开经理的手，大步走到沈霄桌前。 “您好。” 沈霄听到打招呼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您是……？”她疑惑地皱眉。 “店里的Vin Chaud，配方是我设计的。”戚风微笑，自然而然地朝沈霄伸出手：“我叫戚风，感谢您对本店长久以来的支持。” 沈霄微微睁大眼睛。 她看了眼戚风的手，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伸出手去与之交握。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您的Vin Chaud非常好喝，喝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很多照顾国人口味的细节，很细腻，所以应该由我来感谢您，为我们这些饕餮做出了这么好喝的Vin Chaud，让我们得以一饱口腹之欲，谢谢。” 戚风看了眼自己尴尴尬尬晾在半空中的手，不太自在地将手收了回去。 “谢谢……” 他再没有心思继续和沈霄聊下去，匆匆忙忙返回了经理身边。 经理在看到沈霄没有跟他握手的时候，就知道他搞砸了。眼见老板的宝贝儿子铩羽而归，经理也只能打点精神上前去安慰他： “小老板，那位客人就是有些洁癖的，不爱跟人接触，您不要往心里去。” “我不够帅吗？”戚风忽然问道。 经理愣了愣：“您？您很帅啊？” “对啊？”戚风困惑不解：“可是为什么她看我的时候，就像看一张白纸？上面啥都没有？” 经理：“……小老板，您说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啊。” “我这张脸！”戚风比划着自己的俊脸：“竟然没对她造成一丁点的情绪波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经理：“……” “她一定是个百合。”戚风重重点头，“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胚子。” 经理：“……” 在戚风发出更多暴言之前，经理手脚并用地将戚风推进了属于他自己的办公室，生怕这家伙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言论，回头让顾客听见了，或者录像了发到网上，他们店的声誉就要完蛋了。 —— 菜很快上来了。 沈霄默默地用餐，中途续了两次Vin Chaud，这顿饭吃得极是愉悦。 正吃到一半，经理又带着新的客人进来了。 沈霄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双手顿时僵住。 随着经理进来的客人，赫然便是楚云谏。 他怎么会来这里？！ 沈霄惊呆了。 —— 楚云谏也是一枚饕餮，平素最喜欢品尝不同的美食。他搬来这里之后，周围的饭店都没吃过呢，所以今天中午，他没有在家吃，而是自己出来觅食了。 外出觅食，也是一种乐趣。 天天在家里吃饭，虽说厨子水平很好，但一个人做出来的味道吃久了总是会有些腻味的。 吃吃不同的人做出来的美食，调剂一下胃口，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喜欢吃中餐的楚云谏，自然会优先选择中餐厅。 而附近最有名的中餐厅，就是这家方圆餐厅了。 他会来这里，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进来后，楚云谏环顾大堂，毫无悬念地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沈霄。 他当场就有了拔腿走人的冲动。 她前脚来这里吃饭，他后脚就跟过来了，她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在跟踪她啊？ “经理，你们楼上有房间吗？”楚云谏拉住经理问道。 经理无奈地笑笑：“抱歉，客人，楼上的房间早已预订完了，没有空房了。” 楚云谏：“……” 无奈之下，他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心中不停默念：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可惜，他还没坐下，沈霄就已经注意到他了。 为了不让沈霄感到尴尬，楚云谏刻意背对着沈霄的方向坐下。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背上有两道锋利的视线，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肉里。 楚云谏欲哭无泪。 他又不知道她在这里……他不是故意的啊…… 沈霄死死盯着楚云谏的背影，片刻后，见楚云谏没什么反应，沈霄猜测他应该没看见自己。 她坐在角落里，还有樱花树挡着，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沈霄安慰着自己，静下心来，继续用餐。 楚云谏来的时候，沈霄已经快吃好了。 等沈霄吃饱，放下碗筷，又喝了一杯Vin Chaud，楚云谏那边才刚刚开始吃。 沈霄看了看时间，皱起眉头。 她想立刻离开餐厅，回家继续和朋友们玩游戏。 可是，如果她要走，势必要经过楚云谏所在的桌位。 她绝对不想让楚云谏知道她会来这家餐厅吃饭。事实上，她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会在哪里用餐。 保持自己行踪的隐秘性，这是沈霄极为在意的事情。 就像猫科动物习惯隐蔽自己一样，如果将自己的行踪泄露了，猫科动物会非常不安。 沈霄也一样。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正在用餐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依旧是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男人一路直行，走到了前方走廊的尽头，并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沈霄双眼一亮：机会来了！！！ 她立刻拿起大衣和包包，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大堂，跑到餐厅入口处，找到了经理。 “经理，能帮我结个账吗？”沈霄气喘吁吁地将记账本递给了经理。 经理哑口无言。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客人没有好好待在座位上叫人来帮忙买单，而是自己亲自将账单拿到了餐厅大门口，但因为沈霄是熟客，所以经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账结了，并亲自送沈霄出门。 走出大门后，沈霄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踩着欢快的步子，开心地回家了。 幸好她没开车来，否则楚云谏一定会认出她的车子。 沈霄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欣喜。 哎呀呀，今天又是成功隐蔽的一天呢~ 071 二十四孝哥哥 —— 楚云谏眼看着沈霄匆匆忙忙拎包走人，直至确认她不会再回来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返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用餐。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被沈霄撞见。 早上刚刚才说过只要在网上加好友，现实中就当陌生人，结果傍晚就立刻在餐厅里碰面了，换了谁都会认为这是他故意为之，出尔反尔。 唯独这个女人……他不想让她误会他的人品。 幸好她终于走了。 唉，总算能够尽情地享受美食了。 楚云谏放松下来，连喝杯Vin Chaud都是面带笑容。 啊……人生多美好。 果然还是没有女人的生活，最潇洒了。 ※ 这个周末，沈霄和楚云谏在家里扎扎实实地打了两天游戏。 楚云谏周六和沈霄出了几趟任务，跟沈霄群里的朋友聊得很High，但周日楚云谏就没再出现过。 他有自己的游戏圈子，而且他在自己的圈子里也是大佬，与沈霄不相上下。他一出现，圈子里的小弟们纷纷冒泡，缠着他一块儿做任务，于是他也乐得带带萌新，毕竟无敌最寂寞。 沈霄那边他并不打算一直在线，总要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他担心自己出现的频率太高，沈霄会爆炸。 —— 沈霄发现在PS4的在线好友列表上没有楚云谏的名字，猜测楚云谏应该是玩别的游戏去了。 如此正好。 因为她也不希望楚云谏见天儿地在她面前溜达，哪怕只是在网络上出现，也会让她倍感压力。 楚云谏的消失，让沈霄越发的轻松自在。她高高兴兴地和群里的朋友玩了一天，晚上下线前约好下周末再战。 关机后，沈霄躺到床上，开始玩手机。 打算玩会儿就睡觉，结果却意外接到了单薇子的电话。 “喂？薇子？这么晚了，还没睡呐？是不是想我了？”沈霄一接起电话就想调戏单薇子。 电话那头传来单薇子温柔的声音：“沈总，明天是演员的面试选拔，您要去吗？” “什么演员？你在说什么？”沈霄懵逼了。 单薇子叹了一声：“您之前不是决定投资一部电影吗？而且您不是说了要亲自选演员吗？明天就是演员的面试选拔会，您要亲自去吗？” 单薇子这么一解释，沈霄才想起来还有这茬儿。 她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嗯……去吧，去看看比较放心一点。” “好的。” 挂断电话后，沈霄丢开手机，抱住钻被窝里的面包，缓缓闭上双眼。 感觉面试选拔很麻烦，还是早点睡吧…… ※ 翌日 沈霄醒来后，先是例行晨跑。回来后洗漱一番，收拾妥当，接着便接到了秋慕白的电话。 “霄霄，你好了没？好了就下来，我送你过去。” “不用，谢谢。” “哎哎哎！？你等等？！我送你过去！你别开你那辆小破车行不？多掉价啊？咱们第一次亮相，你得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制片人见识见识你的派头！” “秋慕白，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副总裁的工作干得还可以的话，你就听我的。” “……” 沈霄无语，沉默半晌，无奈地道：“行吧。” —— 楚云谏将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正当他缓缓驶向小区出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辆超级豪车停在路边。 那是兰博基尼的限量款tenario Roadster，全球限量20台，售价高达一千五百多万人民币。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辆超乎寻常的豪华跑车，那时尚拉风的造型，高级的银灰色，宛如未来世界一般的设计……路过的人个个看得移不开眼。 然而碍于站在车子旁的那个高大的帅哥，没有人敢上前接近车子，生怕一不小心刮了蹭了，把自己全家都卖掉也还不起啊。 楚云谏大方地欣赏着这辆tenario Roadster，正当他准备移开视线时，恰好看见沈霄踩着高跟鞋出现，毫不犹豫地上了这个年轻帅哥的车。 沈霄坐在副驾驶座上，表情甚是淡然，一点都不紧张，仿佛她早已无数次坐过这个副驾驶座了。 楚云谏眼睁睁看着年轻帅哥开车载着沈霄离去，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种酸酸的感觉究竟代表着什么。 楚云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悦，淡然地踩下油门。 沈霄与他非亲非故，人家有男朋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神经病。 这样骂了自己一通后，楚云谏不仅没觉得好过一些，反而更加难受了。 也许他真的病了吧。 ※ 秋慕白载着沈霄，一路飞驰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摄影城里其中的一个比较小的摄影棚，灯光设施人员配备一应俱全，只要来点儿像样的环境布置，立马拍一个小电影也不在话下。不过鉴于今天只是面试选拔，而不是真正的拍摄，所以摄影棚里什么布景都没有，舞台上空无一物，就等着回头参赛者抽中什么命题，就及时摆上命题所需的最低限度的道具，仅此而已。 舞台并不高，也就比平地高出一个台阶而已。周围摆满了椅子，方便演员和面试官等人入座。之所以如此布局，也是为了让面试官能够全方位地观察舞台上的人的表演。 周王策今日特地找楚云谏请了假，跑过来摄影棚这里帮弟弟周晨曦打下手。 要说周王策当哥哥是真的没话说，对弟弟周晨曦那是关怀备至，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得体贴入微，更重要的是，周王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弟弟是那种离了他就活不好的人。 所以周晨曦第一次跟FancyArt的总裁见面，还要在沈总的监督下选拔演员，这么重要的大事，周王策自然是要在一旁跟进紧盯的，以防止自己弟弟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次机会又被他自己给搞砸了。 上次，就是因为他轻信了周晨曦的话，以为这个弟弟真的可以自己一个人搞定，所以在周晨曦的强烈抗议下，他生平第一次全盘放手让周晨曦自己去折腾。 结果呢？ 惨不忍睹。 072 美人如玉，君子无双 亏损的2个小目标，差点没让楚云谏扒掉周王策身上的一层皮。 一想到楚云谏那黝黑深邃的眸子，周王策的身体便像筛糠一样，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这次必须成功！绝对一定要火！最好票房突破30亿，让他能够在楚云谏面前重新挺直腰杆做人！ 这么想着的周王策，不顾弟弟周晨曦的反对，刻意跑到摄影棚这里“帮忙”了。 其实，就是在帮周晨曦管理现场，打下手。 周王策忙得热火朝天，周晨曦却郁闷了。 他猛地拉住正在吩咐剧务做事的周王策，将一脸懵逼的哥哥拖到角落里，咬牙切齿地道：“哥，你差不多得了！这里是我的摄影棚，你在这里瞎添乱干什么！？” “我瞎添乱？？？”周王策瞪大双眼：“我哪个指令下错了你告诉我？” 周晨曦窒了窒。 “虽、虽然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但这里是我的摄影棚！！！这些指令应该我来下达，而不是你！” “我知道这里是你的摄影棚，没人说这里不是！但我看你快忙不过来了，所以帮帮你不行吗？你怎么就不识好人心呢你？我就是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才愿意来帮忙的，换一个人，我管他死活呢！” “我求你了哥，你就别管我了成吗？！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我是投资商派来的执行人员，我是来帮助你拍好这部电影的，同时也是代替楚总监督你们的工作，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楚总反映，你犯不着在我这里发脾气！” 周王策懒得跟这个幼稚的弟弟犟，直接把楚云谏抬出来，周晨曦立刻哑火。 周王策满意地勾勾嘴角，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瞬间脸色大变。 “卧槽！都这个点了！快！你快出去迎接楚总和沈总，他们马上就到了！！！！” “哦！！！” 被哥哥的脸色吓到了，周晨曦双手猛然一抖，立刻转身朝大门走去。 周王策在他身后咆哮：“跑着去！他妈的你快点儿！！！！要接不上人你就完蛋了我跟你说！！！！跑起来！！！！” 听着哥哥的怒吼，周晨曦条件反射地拔足狂奔。 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有范儿的、大牌的制作人兼导演，不应该被一个执行人员指使得团团转，跟屁股着了火似的。 周晨曦刚跑到大门口，就看见两辆豪华跑车一前一后地驶入了门前的停车场。 头一辆跑车是法拉利488 Spider，纯白的流线造型，相当酷炫。 然而后一辆跑车是更为华丽大气的、未来世界设计感十足的兰博基尼限量款tenario Roadster，甫一出现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跑车再美，也及不上人美。 从兰博基尼tenario Roadster的驾驶座上下来的是一个容貌清润的男子，他穿着时尚的驼色毛呢大衣，笑容温暖亲切。他下车后，并没有立刻跟周晨曦打招呼，而是直接从车头绕过去，恭敬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绝世风华的大美人从车上走下来，风吹起了她的秀发，那一头奢华的黑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宝石般的光泽。 她脸上挂着清冷的神情，衬着那莹润清透的白皙肌肤，犹如光照积雪，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哪怕是这些见惯了美人的演艺圈工作人员们，以及后面跑出来看热闹的演员们，都被这位大美女的绝色姿容给惊呆了。 然而惊喜还没完。 从另一辆法拉利跑车上，也下来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 即便隔着相当的距离，众人仍旧被那位男子的俊容深深击中了心脏。 若非亲眼所见，众人差点都要以为这个男人不是真人，而是游戏动画里的CG人物。 深邃的黑眸，高耸的鼻梁，刀削一般的脸部线条，充满了男性魅力。 过于锋利的美貌，多看一眼，都仿佛会割伤自己的眼睛。 当他朝众人走过来时，人们禁不住地屏住了呼吸。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们的心跳上。 目光被他的黑眸紧紧吸住，再也移不开眼神。 三人同时走到众人面前，周晨曦张了张嘴巴，还没说话，那个容貌清润、穿着驼色毛呢大衣的男子便主动开口了： “您就是周导了吧？鄙人秋慕白，FancyArt的副总裁，幸会幸会。” 秋慕白率先伸出手与呆愣的周晨曦交握。 周晨曦怔怔地和秋慕白握过手，然后转向沈霄，问道：“久仰久仰，请问这位是……？” “这是我们FancyArt的沈总。”秋慕白当即解说。 周晨曦的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刚才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仔细一看，她不就是之前在串串香跟张小毅很熟的那个女人吗？！ 她竟然是FancyArt的总裁？！ 张小毅这臭小子，竟然从来不告诉他！！！！！！ 周晨曦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点头哈腰地朝沈霄伸出手：“沈总，久仰大名。” 沈霄看了眼周晨曦的手，犹豫了一秒钟，才毅然决然地握上去：“您好，周导。我们今天就是来学习的，看看你们圈内的工作流程，算是长长见识吧。还希望周导不吝赐教。” “哎呀，客气客气，您真是太会开玩笑了。您今天可是领导啊，哪有领导跟我们学习的道理，我们才应该请您多多指教才对。” 看在沈霄投资了巨额赞助金的份上，就算让周晨曦跪下来叫她一声亲妈，周晨曦也是毫不犹豫就敢弯下膝盖的。 和沈霄秋慕白两人寒暄过后，周晨曦才终于有机会与楚云谏打招呼：“楚总，辛苦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真的非常感激！！！” 楚云谏敷衍地跟周晨曦握了握手，算是走过面子上的流程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沈霄，根本无暇去理会周晨曦。 从刚刚秋慕白介绍沈霄的那一刻起，楚云谏的心脏就像是被人一记老拳击中，打得他几欲吐血。 沈霄……是那个沈霄？ 她真的是FancyArt的总裁？ 那个FancyArt的总裁？ 073 烧钱流 楚云谏眼睛都直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他和FancyArt的总裁竟然是上下楼的邻居关系？ 这也太玄幻了吧！！！ 他当时就是看中那个小区治安好，管理到位，而且比较高档的同时，又没有太多圈子里的熟人，所以才选择在那里居住的。 可谁知道，竟然有人出于跟他一样的想法，也选择了那个小区。 这算什么？ 心有灵犀？ 沈霄看到楚云谏出现的时候，也非常惊讶。 当听到周晨曦喊他楚总，再听到周晨曦跟她和秋慕白介绍楚云谏的来历，沈霄这才知道原来楚云谏就是大名鼎鼎的楚战集团的总裁。 怪不得他叫战哥。 呵。楚战集团的总裁，可不就是战哥嘛。 两人心照不宣地扮演着陌生人的角色，秋慕白主动跟楚云谏握手套近乎，毕竟都是一个高度的人，彼此之间多结识绝对没有坏处。人脉人脉，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为了让秋慕白安心，沈霄也迫不得已跟楚云谏握了握手。 楚云谏看到沈霄脸上依旧清冷的表情，心想：这下可真是完了。 原本好不容易才求到一个网络好友的身份，现在估计连这个身份都要破灭了。 因为当得知他就是楚战集团的总裁时，他清楚地看到沈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莫非她以为他是故意为了帮周晨曦拉赞助，才特地接近她的？ 还是因为她就是单纯地讨厌像他这种有钱有势的人？ 楚云谏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下也并不是什么解释的好场合，楚云谏只好按捺心中的焦躁，等待着更好的时机到来。 在众人的簇拥下，三人被送到了主位上，等待着面试选拔开始。 三个座位，沈霄坐在正中间，楚云谏坐在沈霄右手边，秋慕白坐在沈霄左手边。 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周王策为了帮助楚云谏近水楼台而做的。 原本沈霄根本不想坐在正中间，她就想坐在角落里。 但椅子上印着沈总两个字，她没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地坐下了。 楚云谏坐在印着楚总的位子上。 而秋慕白的椅子是临时搬过来的，上面没有印名字。因为他之前没说过他也会来。 坐下后，剧务人员立刻为三人送上茶水。 尽管是如此兵荒马乱的摄影棚，但剧务送上来的竟然是盛在茶碟上的白瓷杯，杯中冒着腾腾热气，香味四溢。 竟然是现磨的咖啡。（……） 沈霄皱起眉头，忍不住看了周晨曦一眼。 周晨曦就坐在秋慕白身旁，一直关注着沈霄和楚云谏的反应。一看到沈霄朝他望过来，他立刻堆起笑脸：“沈总，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我就是很意外，这里这么忙碌，竟然还有人专门给我们做了现磨咖啡，真是辛苦了。”沈霄说道。 周晨曦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三位难得来一趟，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沈霄勾了勾唇，没再说什么。 楚云谏用眼角余光扫视沈霄，不知为何，他就是能察觉到沈霄对于这现磨咖啡的待遇，并不是特别满意。 虽然她没说什么，还委婉地表达了对工作人员的体恤，但楚云谏就是能感觉到，沈霄心里对于这杯现磨咖啡，其实有很多想法没说出来。 他猜，沈霄一定是在想：如此混乱的现场，却还是要刻意为了他们弄一杯现磨咖啡，可见管理场务的制片人周晨曦并不是特别踏实的人。搞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来谄媚上位者，甚至不惜因此而给忙乱的剧务人员造成更大的麻烦和压力，这都是一个制片人不应该有的表现。 这就是沈霄不满意的地方。 她从一杯小小的现磨咖啡，就看到了很多东西。 —— 楚云谏的猜想，基本上与沈霄所想吻合。 她确实对周晨曦的管理很不满意。 如果周晨曦是这样管理剧组的，那么可以想见，她准备投资的钱，可能里面有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上。 今天这个老总来了，整杯现磨咖啡。 明天那个老总来了，请客去最昂贵的餐厅几万块钱吃一顿。 钱就是这样白白流走了。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很多电影，宣传的时候说投入了多少多少个亿，结果拿出来的成品却惨不忍睹，让人不由得深深怀疑钱是不是被谁拿去中饱私囊了。 虽说如今演员的片酬涨高了许多，但那都是在扭曲的流量市场下，故意硬抬高的小鲜肉小鲜花的价格。并不是每个演员片酬都是天价，绝大部分演技派老戏骨，都是性价比极高的选择。 不至于说几个演员的片酬，就能把投资商的钱全部花光。 钱更多的是花在了其他地方——那些完全可以节省的地方。 周晨曦此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善于节流之人。 她投资的钱，有三分之一能用到实处，就算很不错了。 沈霄轻轻拉了拉秋慕白，用眼神示意他一下。 秋慕白心领神会，附在沈霄耳边轻声道：“沈总放心，还没正式签约呢，钱没出库，一切都来得及。” 沈霄对秋慕白投去赞赏的眼神。 不愧是她的得力干将。虽然平时总爱到她的冰箱里翻东西吃，但总体上，还是一个很值得依靠的下属呢！ 楚云谏眼角余光扫到秋慕白与沈霄附耳说了两句悄悄话，然后沈霄脸上的冷硬神情就春风化冻了，变得温柔了起来，他一下子就猜到了秋慕白可能说了什么话。 一定是跟沈霄说没签约，钱没给出去，别担心之类的。 楚云谏疑惑地想道：看沈霄的神情，莫非她不打算投资这部电影了？ 就因为一杯现磨咖啡？ 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如果上次他也能有这样犀利的眼光，也不至于损失2个小目标…… 楚云谏又感到了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正在沈霄和楚云谏各自想着事情的时候，门口那里又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原来是真正的大牌演员们到了。 这一次，周晨曦发出邀请，把自己看中的演员全都请了过来，一个个试镜。因为秋慕白说过沈霄特别不喜欢没有演技的小鲜肉小鲜花，所以周晨曦请的都是演技实力派。 074 谁还没有梦想了？ 比如带头进来的那位长相柔美的女演员叶青葙，就是一个有实力但不火的演员。可能因为她太过抗拒应酬，总是不在圈子里冒泡，所以一旦有什么角色，人家总是想不起她来，都选了别人去。 但叶青葙很有实力，基本上是演什么像什么，演的每一部剧都火了，唯独她自己没火。 偏偏她演的大多数都是女主角，剧火了她没火，这真的是让人很费解的现象。 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吧，叶青葙这种社恐患者估计永远也不可能大红大紫了。 但她过得很好，从她的脸色和精神状态就能看出来，她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 这样也挺好。 跟在她后头的是另一位女演员，观千曲。 观千曲这个人，非常让人惋惜。她就读专业的戏剧学院，正经科班出身的演员，功底相当扎实。当年学院里的戏剧老师都称赞她有悟性，以后一定会成大器的。 她16岁出道，演了许多部严肃作品，眼见开始有起色了，可她却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结婚了。 这一结婚，就把她的演艺事业整个耽误了。从27岁到35岁，演员最黄金的年龄段，她却一直把自己的青春耗在家庭里。最终，她也没能得到一个美满的结局，在8年婚姻，还育有子女的情况下，丈夫依然跟她提出离婚。 她没有纠缠，爽快地离婚了。并且她很快收拾心情，重整旗鼓，再度投身演艺圈。 毕竟演戏，是她唯一会的东西，也是她唯一懂行、能做好的事情。 可这并不代表伤痛就会减少了几分。 某次上综艺节目的时候，提起自己的婚姻，想起与前夫的感情破碎，观千曲还是泣不成声。 但也许就是人们口中说的“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吧，观千曲离婚后，陆续参演了好几部剧，每一部剧都神奇的爆火了，于是剧中贡献了非凡演技的她，也连带着火了起来。 她参演的其中一部剧，是一部抗日谍战剧，她演了一个性格泼辣的女总裁，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族，底下的弟弟们却都瞒着她搞谍战去了。由于她的演技实在入骨三分，所以从此观众们就都开始称呼她为“大姐”，不管她后来演什么剧，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大姐”，从侧面也可以反映出她将角色塑造得多么成功。 再然后陆续进来的几个男演员，也都是名字响当当的老戏骨。在此不一一赘述了。 这些老戏骨一进场，原本坐在舞台下方的年轻演员们立刻绷直了身体，脸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仿佛一群学生看到老师进教室了一样，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而张小毅，也跟随在演员们后面，慢慢走入了摄影棚。 由于现场混乱，人声嘈杂，他并没有立刻注意到主位上坐着的沈霄。 直至所有人都落座了，张小毅在剧务人员的安排下，也坐到了编剧组所在的位置上。当他环顾四周，扫视舞台周围的人群时，这才看到坐在主位正中间的沈霄。 他的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样大。 “阿霄……？怎么会在这里？” 张小毅张大嘴巴，一脸茫然。 这两天他一直待在沈霄问题少年心理咨询中心，期待着能跟沈霄来个“偶遇”，可等了一个周末，都没等到沈霄出现。 咨询中心里的那个男助理，看他的眼神也是怪怪的。那种带着一丝丝警惕和防备，还有着难以言喻的排斥……那个叫萧廷的男助理似乎并不喜欢他，更不想看到他出现在咨询中心。 张小毅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沈霄这么好，这个男助理肯定也对沈霄有想法。现在看到他这个情敌出现了，男助理当然不会高兴。 可是区区一个男助理，又怎么能阻挡他想见沈霄的心呢？ 于是张小毅厚着脸皮，在咨询中心硬坐了两天沙发。 然而最终也没能等到沈霄来。 他原本想忙过这一阵，再继续去咨询中心守株待兔，可万万没想到……沈霄竟然来到了他的工作现场。 这简直是……太玄幻了！！！ 张小毅坐立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几度想要冲上去和沈霄打招呼。然而沈霄身边环绕着两个气势迫人的大帅哥，而且周晨曦还对沈霄摆出一副谄媚的态度，鉴于对周晨曦多年的了解，张小毅心知沈霄必然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否则周晨曦不会对她如此讨好。 这一切都让张小毅越发的好奇和不安：阿霄到底是什么身份，她怎么会坐在主位上，周晨曦为什么会讨好她，她身边那两个男人又是谁…… 张小毅胡思乱想的时候，众人也不甘落后。 众人来到现场的一瞬间，都不约而同地被主位上的沈霄和楚云谏闪瞎了眼。 妈耶，这是什么天仙颜值？？？ 满座的美女帅哥演员，愣是没有一人能艳压座上那对金童玉女，还要反过来被他们艳压？ 这算怎么回事哦？？？ 他们到底是谁啊？？？？？ 落座后，众人不由自主地向身边人打听主位上的沈霄和楚云谏的身份。 场中一片嗡嗡声，好似蜜蜂在飞舞。 当然，在这个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没有秘密。更何况，这里人还那么多。 所以沈霄和楚云谏的身份，很快就被传遍了整个摄影棚。 大家都知道了：原来那个大美女是FancyArt的总裁，而大帅哥是楚战集团的总裁啊！ 妈耶！这两人是什么天作之合啊？不管是颜值还是身份背景，都是妥妥的强强联合啊！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那还有谁能相信爱情？！ 然而悲哀的是，不管如何打听，就是没有一星半点关于两人的绯闻。 沈霄和楚云谏之间，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没有一丝杂质，甚至没有半点交集。 众人唏嘘不已。 世上还真的有这种男神和女神天各一方的案例啊？ 真是人间百态，无奇不有。 但现场已经有很多小年轻们不由自主地盯上了沈霄和楚云谏。 075 和老戏骨对戏 既然他们之间是清白的，那代表他们还是有机会的嘛！ 谁还没有一个被白富美包养，被高富帅疼爱的梦想呢？对吧？ —— 不管众人在想什么，面试选拔总算是开始了。 沈霄手里被塞了一沓题目。 都是一些预设好的场景，可以随时让演员嵌入其中的角色演绎这段剧情。 沈霄大概翻了翻，这些题目都是些诸如“妹妹断腿了事业受创，哥哥安慰她”、“男朋友出轨，被女友撞见”之类的情节，完全没有台词，也没有背景设定角色设定，就是说，演员必须自己想好角色设定和背景设定，再构思一段简短的剧情，丰满这个情节，然后才是发挥演技的时候。 这都是演员的基本功了，不必赘述。 沈霄并没有太多想法，将手中的题目一股脑丢给秋慕白，让秋慕白去选择。 秋慕白知道沈霄最不耐烦选这些东西，便乖乖地自己接过来。 他探出半边身子，看向楚云谏：“楚总，您看……” 楚云谏对于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他将手中的题目放到一旁，对秋慕白笑了笑：“秋副总请便。” 秋慕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这两人是咋回事啊…… 明明是大佬，却一个胜似一个怂。 算了算了，有事小弟服其劳，谁让人家是大佬呢……这些粗重活，还是让他来吧。 秋慕白定了定神，拿着题目转向周晨曦：“周导，您看选哪个比较好呢？” 周晨曦不敢说“现在是在老戏骨里面选，哪个题目都无所谓啦！”，他斟酌了一番，笑道：“秋副总，要不，您觉得这个题目怎样？” 周晨曦拿出一个题目来，秋慕白定睛一看：皇后命令公主和亲，奶嬷嬷苦心相劝。 嗯，这是同时考验老戏骨和年轻演员的题目。 秋慕白将题目展示给沈霄和楚云谏看，待他们都点头认可后，秋慕白跟周晨曦笑道：“那就这个吧。” 周晨曦松了口气，忙招呼人上舞台去。 “青葙，观姐，还有一夏，你们上来。” 听到周晨曦的呼唤，叶青葙、观千曲立刻站起来，沉着地走到了舞台上。 两人虽是面带微笑，彼此之间气氛也融洽，但那架势看着就和没经验的年轻演员不一样，一举一动都很有章法。 而那个名叫一夏的年轻女演员，其实全名叫林一夏，是最近刚刚冉起的一颗新星，粉丝和人气都积攒得很快。演过两部偶像电视剧，评分都不太高，但是林一夏却始终活跃在观众的视线里，各种人设也都立起来了，什么“特别努力”、“不爱化妆”、“大吃货”、“爱读书”之类的，什么人设受观众欢迎，她的公司就给她立什么人设。 幸好林一夏还比较争气，立的人设大部分都没崩。也幸好她的公司给她立的是“爱读书”的人设，而不是“学霸”人设，否则林一夏早就跟着之前那波“学霸人设坍塌”的流量明星一起毁灭了。 林一夏参演的两部电视剧，里面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实力派演员，一群毫无演技的小鲜肉小鲜花在那里哭天嚎地，爱得毫无智商，剧情也是漏洞百出，所以评分才会那么低。 但现在，站在林一夏面前的两位老前辈，那都是响当当的实力派演员。 叶青葙看着面相柔美，看着貌似好欺负，但神奇的是不管跟谁对戏，别人都压不住她。 而观千曲就更不用说了，若非早早结婚生娃，浪费了最黄金的8年，她恐怕早就成为中国演艺圈的“Meryl Streep”了。（注：Meryl Streep，梅丽尔·斯特里普，好莱坞女演员，获奖无数，被称为演艺圈“不可逾越的高峰”） 要跟两个老戏骨对戏，而且还是这种没有台词、没有背景设定、没有角色设定的即兴表演，林一夏心里早已紧张到快要爆炸。 但她不能慌，她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道。 就把她们当做戏剧学院的老师好了，就当现在是考试好了，不会比那更可怕的。 要有信心，林一夏，你可以的。 林一夏不断地为自己打气。 看着她站在那里，不停地吸气、呼气，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紧张到快要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叶青葙微笑不语，观千曲则发挥了身为大姐的包容，对林一夏招招手：“一夏来，没事的，咱们就当玩儿一样，我们不会欺负你的。” 此话一出，全场都笑了。 叶青葙笑得躲到了舞台边，捂着嘴道：“观姐，我们不会欺负一夏，但是我和一夏都好害怕被你欺负啊，你一会儿可得手下留情。” 观姐当即作出徉怒的表情，状似要揍叶青葙，但很快自己也笑了起来。 两个老前辈这么一番调笑，场上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凝固到让人窒息了。 林一夏感激地看着两位老前辈，勇敢地踏上了舞台。 她最小，所以毫无疑问被安排了公主的角色。叶青葙则充当皇后，而观千曲顺理成章地拿下了奶嬷嬷的角色。 一分配好角色，叶青葙脸上的表情立时变了。她挺直脊背，微微昂着头，双手矜持地交叠在腹前，俨然是一位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 而观千曲则佝偻着背，脸上的神情疲惫松散，宛如一个老态龙钟的嬷嬷。 沈霄微微睁大双眼。 现场近距离观看表演，跟在屏幕上看，感觉还是很不同的。 现场更有冲击性。 你亲眼看到前一秒还意气风发的人，下一秒就变成垂暮老妪。前一秒还温柔娴静的人，下一秒就成为高傲端庄的皇后。 这种落差，屏幕上是很难看到的。 林一夏眼看着叶青葙化身为严厉的皇后，眉眼间也带了一丝凌厉，正欲走过去的脚步顿时僵住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观千曲。 观千曲的设定是她的奶嬷嬷，那就意味着观千曲跟她是最亲近的人，是最包容她的人，而观千曲表现出来的也是这样的气质，她虽然是一位老妇，但她看向从小奶大的公主时，眼中依旧流露出难以自抑的慈爱祥和。 076 戏真情也真 这种气质让林一夏忍不住想跟观千曲亲近。 而叶青葙表现出来的疏远和冷漠，让林一夏意识到眼前这位皇后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林一夏踌躇着，不敢上前。 望着皇后叶青葙孤高的背影，林一夏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走过去，慢慢地伏身：“儿臣见过母后。” 叶青葙的背影动了动。 那是一种仿佛凝固了许久，直至听到声音才惊醒的“动”。 这轻微的一动，就让所有人意识到皇后在公主进来之前，已经站在那里沉思了很久。 由此可见，对于公主和亲这件事，皇后心里也是很痛苦很矛盾很挣扎的，但她为了天下大义，不得不命令自己的女儿去遥远的蛮荒之地和亲。 对于母亲来说，这就像拿着一把刀在割她的心呐！ 沈霄惊叹。 叶青葙的演技确实在线。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将皇后矛盾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必须是对角色揣摩得非常到位的人才能办到的。 林一夏静静地伏在地上。 没有皇后叫起，她不敢抬头。 叶青葙慢慢地转过身来，那缓慢而流畅的动作，仿佛她身上正穿着皇后的制服，厚重的裙摆使得她无法敏捷地转身，而长久以来沉淀的宫廷礼仪，让她即便做着艰难的转身动作，也依旧流畅、优雅。 “起来吧。” 皇后叫起公主后，便没再说话，径自将脸又撇到一边。 公主慢慢地从地上站起，双手交叠在腹前，微微垂头聆听母后的训示。 但皇后久久没有说话。 公主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奶嬷嬷，用眼神示意她给些建议。 可是奶嬷嬷眼中却充满了哀愁，她看了看倔强的皇后，又看看仍然一脸懵懂的公主，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家国大事面前，她区区一个奴才，又哪里来的权力可以置喙公主的亲事呢？ 所以她只能悲哀地摇摇头，不说话。 公主一看奶嬷嬷这副神情，心知大事不好。 没等她调整心态，皇后便再度开口：“公主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 “母后？”公主茫然无措地绞着手指：“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儿臣愿意领罚，还请母后明示！” 皇后缓缓地、彻底转过身来。 她双目紧盯着公主，一字一句，从那双优美的唇瓣中吐出来：“和亲之事，人选已定。公主，早做准备吧。” “母后！？” 公主大惊失色，向前踉跄两步，险些跪倒在皇后脚下：“为何是儿臣？！儿臣是嫡公主，不管怎么说，都轮不到儿臣去和亲呐！” “这是你父皇的决定，本宫亦无可奈何。” 皇后缓缓闭上眼，仰天长叹。 片刻后，她颤抖的眼睫毛慢慢掀开，露出底下那双迷离痛苦的双眸。 “此事已定，多说无益。公主跪安吧。” “母后！母后您不能这样对儿臣，儿臣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公主连滚带爬地扑到皇后脚边，死死抱住皇后的腿：“母后，儿臣不要和亲，儿臣不要离开您和父皇，求求您，跟父皇说说情吧……” 皇后万念俱灭地垂下眼睑，睫毛上早已挂着清晰可见的泪珠。 此时，奶嬷嬷上前将公主搀扶起来。 “殿下，并非皇后娘娘不肯为您做主，而是陛下心意已决啊！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后娘娘第一时间去找了陛下，苦苦哀求陛下圣心回转，陛下却因此而大动肝火，狠狠叱责了娘娘一顿。殿下，御书房前的白玉阶冰寒刺骨，为了给您求情，皇后娘娘以千金之躯，硬是在上面生生跪了一宿，两个膝盖险些就废了……” 奶嬷嬷说到这里，更加用力地搀住公主不断脱力下滑的身体，泪珠子像掉了线一样往下掉：“殿下，您要珍重……” “父皇怎会如此……父皇明明最疼我了……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怎会对我如此绝情……” 公主不堪重负，跪坐在地。 奶嬷嬷也跟着跪下，抱住失魂落魄的公主，痛哭失声。 皇后是她带大的，公主也是她带大的，这是她最心疼的两个女孩儿，可现在她们的命运却不可挽回地走向了一个可预见的悲剧。 对于奶嬷嬷来说，没有比这更让她心痛的事情了。 皇后悲从中来，嘴唇颤抖着，无声落泪。 公主则是失魂落魄，空洞的眼睛里落下一滴泪来，除此之外再无声响。 三个人，在同一时间展示了三种不同的哭，让在场的人都震撼了。 ※ 周晨曦喊了“Cut”之后，在场的人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好一阵了，赶紧将空气吸进肺部里。 不是他们孤陋寡闻见识浅薄，实在是老戏骨的舞台表演功力太过彪悍。 虽然叶青葙身上只是穿着针织毛衣裙，观千曲更是随便，衬衫牛仔裤就给打发了，但大家就是能从她们身上看到皇后和奶嬷嬷的影子。 好的演技，就是能做到这一点。就算不穿戏服，也能演出角色应有的感觉来。 而林一夏在两个老戏骨的夹击中，也表现得可圈可点。基本上叶青葙和观千曲递来的戏，她都接住了，而且接得还挺自然，符合人物角色的设定，不让观众觉得违和。 能做到这一点，就是很了不起了。 周晨曦探出半边身子，看向沈霄：“沈总，您觉得如何？” 沈霄微笑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周晨曦明白了，他继续抽取题目，让其他演员上舞台试镜。 场中大部分都是年轻演员，有一些是还在校读书的，有一些是已经毕业，加入某些演艺公司，开始出道的，有些是出道了几年，却依旧不温不火的。 演艺圈是一个大染缸，而这里就是一个缩影，任何人都想抓住难得的机会，所以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沈霄连续看了两个小时的试镜，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她站起身来，示意自己需要去休息一下。 秋慕白见状，立刻让周晨曦停止试镜。 周晨曦也是人精，看到沈霄脸色有些憔悴，他忙站起身围到沈霄旁边：“沈总，您没事吧？需要我派人陪您去休息室歇会儿吗？” 077 天黑路滑人心杂 沈霄摇摇头，微笑道：“我到外面走两圈就好，不用跟着。慕白，你们继续，我很快回来。” “好的沈总。” 秋慕白在外面是绝对服从沈霄的，基本上沈霄说什么他都会想办法替她达成，沈霄没说的，他也会替她考虑到。 他知道沈霄喜欢独处，于是他拉住想要跟上去的周晨曦：“周导，我们继续试镜吧，沈总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她。” “啊？哦，好的。” 周晨曦没有纠缠不休，当即坐回了原位，安排演员继续试镜。 楚云谏望着沈霄离去的背影，片刻后，他不落痕迹地收回视线，继续看舞台上的表演。 陌生人。 他和沈霄是陌生人。 哪怕她倒在他面前，他也不能去扶她。这是约定好的。 楚云谏稳稳地坐在椅子里，再也没有想要动身跟着去的想法。 他不敢有。 —— 沈霄走出摄影棚，被冷风一吹，顿时舒服了不少。 摄影棚里人太多了，而且好多双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这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端着架子，在那里坐了两个小时，已经是她的极限。再久一点，恐怕她就要落荒而逃了。 而且摄影棚中人心太过浮动。 不管是看她的那些眼神，还是舞台上的表演，沈霄都能轻易地从这些东西里看出背后那一颗颗急于求成、自以为是、贪婪自私的心。 他们表现得如此明显，如此露骨，甚至还有人故意“失手”将玫瑰花扔到她身上，企图制造“美好”的“邂逅”。 他们当她是傻的吗？ 以为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她真的快要窒息了。 在这些人当中，唯独某几个老戏骨，还保持着应有的职业素养和个人骄傲，只肯用演技扎扎实实地打动她，而不是靠各种小手段来引起她的注意。 然而可惜的是，一部电影里不可能全都是老戏骨。 总要有一些年轻面孔，总要有一些机会留给新人。 她可以理解。 但机会不能留给那些职业素养缺乏、不肯踏实演戏的新人。 当一个摄影棚里几乎全都是这样的新人时，沈霄真的感到很疲倦。 她只是想挑一些认真演戏，不要有太多花花肠子的人。 就这么难吗？ 沿着摄影棚走了两圈，沈霄觉得自己喘息够了，拍拍有些冻僵的脸颊，她转身回到了摄影棚。 温暖的摄影棚与外面的寒风萧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沈霄的指尖迅速暖和起来，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在一旁等候的剧务人员立刻迎上来：“沈总，请喝杯热咖啡吧，暖暖身子。” 沈霄看了眼剧务手中的现磨咖啡，淡然一笑：“不了。给我拿瓶水吧，谢谢。” “啊？呃……好的。” 剧务人员没想到沈霄拒绝了这么美味的现磨咖啡，反而要去喝什么瓶装水。但沈霄的命令不容违逆，剧务人员迅速拿来瓶装水，双手递给了沈霄。 沈霄接过，道了声谢。 瓶装水一入手，便能感觉到一阵透骨的凉意。 沈霄刚才已经观察过：剧务人员喝的都是这样的水，年轻的新人演员喝的也是这样的瓶装水，唯独自带助理的大牌演员，以及像她这种高层人士，才能享受到美味的热饮。 沈霄非常不喜欢这种阶级感。 她相信并不是所有拍摄现场都是这样的氛围。不同的导演不同的制作人，带出来的团队气氛都是不一样的。有的导演带的剧组，氛围特别好，互相之间都是友好和善的。而有的导演带的剧组，连演员都觉得难受。 估计“阶级感”，就是周晨曦这个导演所看重的东西。 怪不得，他拍出来的电影，这么扑街。 很多时候，人的这些观念是会毫无保留全方位渗透进艺术作品里的。电影其实也是一种艺术作品，它从选材、剧情、演员，到灯光、色调、后期，事无巨细透露出来的都是制作人本身的灵魂。 有的导演拍出来的影片，总能让人感到温暖。 有的导演拍出来的影片，恐怖之余也让人意犹未尽。 有的导演拍出来的影片，混乱、苍白、不知所云。 如果你对应影片，去找当时的制作人，你会发现：基本上八九不离十，影片表现出来的东西和他的灵魂是基本一致的。 有一些导演，年轻的时候拍过很多好作品，但老了之后却越拍越不知所谓，观众表示拍得好难看，而这些导演还觉得是观众水平不够，看不懂他高深的立意。 其实哪里是观众不懂。 是导演不懂。 时代变了，这些导演以前惯用的那一套，现在的人已经不吃了。 他们没跟上时代，被时代所抛弃，却还以为是他们跑得太快，将时代抛在了身后。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沈霄之所以打算投资这部电影，完全是看在剧本的份儿上。 剧本是真的好。 但是。 一部电影并不是说有好的剧本就一定可以大卖的。 剧本只是骨架。 骨架上还要添加血肉，还要修饰，还要升华。有太多变数可以影响到这个故事了。 她并不认为周晨曦可以把这个剧本拍好。 沈霄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暂时抛到脑后。她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继续看试镜表演。 秋慕白附身过来，悄悄问道：“沈总，你还好吗？” 沈霄点点头：“没事，出去透了透气，现在好多了。” “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 ※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了。 沈霄等人在这里坐了整整四五个小时，总算将第一批演员的试镜看完了。 周晨曦想拉上几个演员，和沈霄等人一起吃饭，但沈霄婉言拒绝了他，表示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就不参加饭局了。 楚云谏也表示自己不想参加，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秋慕白一个人，苦笑着道：“周导，我们去吃吧，不管他们了。” 周晨曦怔怔地望着远去的沈霄和楚云谏，心中翻了好几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玩意儿，这架子也摆得太大了吧？ 078 这个导演，不行 正想说要不就咱们几个去吧，可谁知道被算在“咱们几个”里面的叶青葙，也举手表示自己想回家吃饭，不想在外面吃。 说完，她鞠了几个躬，表达了一番对周导的感谢，谢谢他提供了这次机会给自己，然后也转身走了。 周晨曦：“……” 他这个导演这么没有威严么？！【摔桌】 但叶青葙是出了名的不爱应酬，甚至到了哪怕会影响到自己的演艺事业，也不肯虚与委蛇的地步。 所以周晨曦也是真的拿她没辙。 你能威胁一个演员的，不外乎就是她的演艺事业。 可人家连演艺事业都不在乎，硬要回家吃饭，你能怎么办呢？ 周晨曦也不能怎么办，所以他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气，带上仅剩的一些人，和秋慕白一起去了一家高级餐厅。 沈霄确实没猜错，周晨曦这个人花钱大手大脚，一点都没有节约成本的想法。 他家里有钱，从小又是爹妈哥哥疼爱着，他不敢离开长辈的羽翼庇护，却又总是想飞出去创一番事业。 非常矛盾。 搞事业是要吃苦的，是要绞尽脑汁节省成本，最好做到一个钢镚儿掰成两半花，但在周晨曦这里，节约、节省、节俭这样的词汇——不存在的。 他的宗旨是：我得先过得舒服，我过得舒服了，我的心情才会变好。我的心情好了，事情才能办好。 所以，今天我就是要去高级的餐厅一掷千金，一顿饭吃个两三万，我开心就行。 至于开心之后，事情有没有办好呢？这个不重要。 反正只要开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怎样都会好的。 以上就是周晨曦不负责任的幼稚想法。 这样的制作人，拍出之前那样的破烂电影，上映不到三天就撤档，票房连投入资金的一个零头都不到，让赞助商们亏了个底儿掉，也就不足为奇了。 楚云谏是看在剧本的份上，才愿意再给周晨曦一次机会。 而沈霄也是看在剧本的份上，才愿意投资。 可两个人到现场一看，却立刻萌生退意。 周晨曦此人，不可能拍出好电影。 这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共识。 —— 沈霄拿着秋慕白的车钥匙，打开车门，正准备钻进去，便听见身后传来楚云谏的声音： “沈总，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沈霄直起身子，回过头去：“楚总，有事吗？” “关于电影的事情，有些想法想跟沈总探讨一下。如果您不介意，我们一会儿在方圆那里碰面，好吗？”楚云谏笑了笑：“方圆餐厅离我们小区很近，主要是我也很喜欢吃中餐，附近就那家中餐比较有水平，而且环境挺好，适合谈话。您觉得如何？” 沈霄沉默片刻，轻声道：“楚总是想以商业伙伴的身份跟我谈事情？” “对。”楚云谏点点头：“不知沈总能否赏脸？” 沈霄从鼻子里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一听就知道她很不乐意。 楚云谏忙补充道：“谈完之后，我们还是陌生人。如非必要，我不会在现实中打扰你。” “……说话算话。”沈霄不太放心地警示他。 “沈总，要不是这次我们刚好要投资同一部电影，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您谈啊。”楚云谏无奈地笑了：“您看从来到摄影棚之后，我有跟您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吗？我真的就是把您当做陌生人，现在也是为了生意才勉强找您谈的，谈完不会再有什么后续，您尽管放心。” “最好如此。” 沈霄回想了一下楚云谏的表现，他确实按照约定，把陌生人这个界限守得非常严谨，别说跨界，他甚至巴不得离那条界限远远的，绝不会在作死边缘试探。 可以说，楚云谏是她认识的人之中，最懂分寸、知进退的人了。 所以沈霄愿意给他机会。 “那我们就在方圆见吧。” 说罢，沈霄坐上车子，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楚云谏在原地默默地等待了片刻。 他掏出手机，假装在打电话。5分钟后，他收起手机，打开车门，低头钻了进去。 法拉利488 Spider很快也驶离了停车场。 张小毅站在窗户后面，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他看到楚云谏喊住沈霄，两人进行了一番交谈。 虽然他们之间看起来很有距离，但张小毅就是觉得，这两人绝对是认识彼此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至于说很亲密，但也肯定不是普通的陌生人那么简单。 最起码，今天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没有证据，但张小毅就是很确信自己的判断。 因为他见过沈霄以前的样子。 她在面对真正的陌生人时，那冰冷的眼神，就像是云上的巅峰，白雪皑皑，荒无人烟，没有一丝温度。 张小毅体会过。 他甚至还因此而被沈霄用利器顶住腹部，她还扬言要报警。 这才是沈霄在面对陌生人接近的时候，最自然的状态。 但楚云谏靠近她的时候，她却没有用冰刀似的眼神剐他。 楚云谏说的话，她似乎是认同的。 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不可能这么快获得沈霄的认可，况且在摄影棚里他们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俩私底下认识。 只是在别人面前装作是陌生人罢了。 两人交谈完后，沈霄开车走了。楚云谏却没有立刻跟着走，反而留在原地打了5分钟电话。 张小毅猜测，方才那番交谈应该只是两位潜水大鳄在交流关于投资电影的心得。 如果是约着一起吃饭之类的话，楚云谏不应该在原地逗留这么久。 得出这个推论后，张小毅微微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沈霄这样的人，原本就不是他能触碰的。 她在云端之上，犹如误落凡尘的九天凤凰，根本不是他这么普通平庸的男人可以接近的。 像她这样的女人，只有楚云谏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吧。不管是从样貌还是身份背景，这两人都是绝配。 但他……就是没办法不抱有妄想。 他思念了沈霄整整15年。 人生能有几个15年？ 他没办法放弃。 079 左右为难 —— 张小毅眼睁睁看着楚云谏的车子开出了停车场，良久，才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周晨曦身边。 周晨曦正在清点人头呢，见张小毅来了，忙将他一把拉到身边：“小毅，你去哪里了？所有人都到齐，就等你一个呢！快快快，上车，咱们去好好搓一顿！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被拉入饭局的演员们都欢快地高举双臂：“谢谢周导请客！” 周晨曦自己开了一辆车，所以就安排了秋慕白、观千曲、林一夏和张小毅坐他的车子，其他人坐剧组准备的旅行车。 秋慕白原本被安排在副驾驶座，但他坚决表示女士优先，于是最后就让观千曲坐上了副驾驶座，他和张小毅、林一夏坐在后座。 秋慕白坐在靠窗位置，林一夏坐中间，最右边是张小毅，张小毅前面正对着驾驶座。 车子启动后，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 周晨曦不说话，大家也都静静地待着，谁也不当出头鸟。 毕竟都累了。 早上五个小时的试镜，众人都快累虚脱了。 秋慕白惦记着自己的爱车，忍不住拿起手机给沈霄发消息。 ——霄霄，你保护好我老婆，她刚到我家没半年。 沈霄很快回了消息。 ——好着呢，你这车子漂移过弯的时候手感也忒好了，唯一的问题吧，就是有点费轮胎。 秋慕白一看就急眼了。 ——沈霄！你对我老婆做了什么！？你他妈拿她去漂移！？你怎么这么能呢？！ 沈霄满不在乎的消息很快发过来。 ——这么好的车，不拿来漂移一下，多浪费啊。轮胎就是消耗品，你心疼这个做甚？ 秋慕白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 ——消耗品你妹啊！限量版跑车，全球只有20台，你以为给它换轮胎是随便找家4S店就能换的吗？！而且我这是原装轮胎！你他妈……你赔我！！！！！ 秋慕白气急败坏的消息发过去之后，沈霄再也没声儿了。 片刻后，沈霄的回信才发到秋慕白的手机上。 ——这样吧，回头你换轮胎的费用，我包了，行不？ ——我去你大爷的！！！（殴打.jpg） 秋慕白气呼呼地锁屏，不再跟沈霄发消息。 他还不想这么年轻就被沈霄气死。 林一夏在旁边一直用眼角余光偷看秋慕白的手机屏幕，虽然内容看得不是太清楚仔细，但她能分辨出秋慕白是在给沈霄发消息。 而且两人之间应该关系非常亲密，秋慕白还叫她“霄霄”呢，可见一斑。 待秋慕白收起手机，林一夏清了清嗓子，悄悄地靠近秋慕白，仰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蛋，问道：“秋总，您跟沈总是不是很熟？” 秋慕白扫了她一眼。 林一夏的样貌清纯可爱，是那种非常戳直男审美的女孩。当她刻意装出无辜的样子时，几乎没有一个直男能够抵抗她小鹿斑比一样的卡姿兰大眼睛。 可惜秋慕白不是普通直男。 他是一个早八百年前就对沈霄的美貌脱敏的男人。 基本上，现在没有女人的样貌能够让他惊艳了。 他微微一笑：“林小姐很感兴趣吗？” “没，就是有点好奇嘛……因为沈总实在太漂亮了，我今天看到她，我眼睛都不会转了，真的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所以就有些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林一夏说着，拍了拍副驾驶座的头枕：“观姐，您说是不是？” 观千曲怔了怔，随即讪笑道：“哎呀，沈总的事情，我们就不要管太多了。说起来，周导，你打算带我们去哪里吃饭呀？我怎么看着你似乎越开越远了？我们还能赶得及回摄影棚吗？下午还有试镜呢？” 观千曲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周晨曦也乐得接她的话茬：“我这不是想着吃点儿好的吗，那么多人呢，没事，不急的。很快就到了。” “所以究竟是在哪里呢？” “再过两个红绿灯就是了。”周晨曦笑道：“日本料理店，怎样，可以不？” “周导的舌头那么刁，你说好吃一定就是好吃。跟着你准没错。”观千曲游刃有余地和周晨曦交谈起来。 秋慕白心想：这真的是年轻和老成的区别，林一夏说话就差没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全部摆到脸上，可观千曲说话却滴水不漏，每一句都是在捧别人，但让人听着却又是那么自然那么舒服。 观千曲在演艺圈泡了这么些年，早就知道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有些人的私密绝非区区演员就能触碰的。想要攀高枝没有问题，但犯蠢就不好了。 林一夏被观千曲这么一转，自己也意识到不妥当了，便没有继续追问关于沈霄的事情。 但是她没办法阻止自己心中越来越躁动的想法。 今天一下子来了三位人上人，沈霄、楚云谏、秋慕白，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林一夏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阶级感——那是从样貌、气质、学识、身份、背景，全方位碾压的阶级感。 沈霄是每一个女人都想活成的样子。但能活得像沈霄那样的女人，凤毛麟角。 面对楚云谏和秋慕白这两个钻石王老五，摄影棚里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不动心的。 但动心是不够的，必须付诸行动，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一夏一早上都在楚云谏和秋慕白之间游移不定。 到底是选择完美到不似凡人的楚云谏呢，还是选择温润如玉的秋慕白呢？ 林一夏心中自然是倾向楚云谏的，毕竟她还年轻，自然要追求最好的。 但她也知道，楚云谏这个级别的男人，她大概率是追不上的。 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一个沈霄。 即便楚云谏再怎么掩饰，林一夏也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对沈霄是有好感的。 有沈霄美玉在前，他自然不可能看得上其他女人。 除非等他和沈霄结婚了，过上几年满地鸡毛的婚姻生活，等双方都疲惫了，这时候，其他人才会有可乘之机。 又或者，如果楚云谏本身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那她也有一争之力。 080 张小毅是编剧？ 但楚云谏看着又不像是那样的人。 她早上也试过给楚云谏抛媚眼，但楚云谏根本不往她这边看。 他永远只注视着舞台上，以及，偶尔会把目光飘向旁边的沈霄。 所以林一夏判断，楚云谏这个目标，暂时是不可能成功的。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秋慕白钓上来了。 能当上FancyArt的副总裁，秋慕白绝非一穷二白的傻小子。他肯定有厚重的家世背景，只不过暂时还不为人知罢了。 说起来，秋这个姓，不太常见…… 她以前隐约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回去找人查一下。 如果秋慕白只是一个副总裁，背后没有强悍的家世，林一夏绝对不会考虑他。 就算是副总裁，但说白了也不过是给人打工的而已，依旧属于劳动阶级人民。尽管收入很高，但不干活就没钱赚，休息一天就少一天的钱，这就是典型的劳动人民的特征。 而真正的资产阶级，就是不干活，还每天都有很多钱源源不断地流入自己的腰包。 林一夏想找的是这样的男人。 秋慕白的气质一看就是家教良好，养尊处优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背景。所以林一夏才会决定将秋慕白定为自己的目标。 那些一看就是从普通家庭出身的男人，林一夏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们。 她的父母给了她如此娇美的容貌，如此曼妙的身段，可不是为了让她把青春浪费在普通男人身上的。 林一夏至今仍然是处，虽说身处大染缸一样的演艺圈里，可是她将自己守得特别紧，宁愿舍弃一定程度上的利益，也不肯用身体去交换更多的资源。 这并非因为林一夏有多么的贞烈。 而是因为她要留着自己的处子之身作为钓金龟婿的筹码。 所以怎么能轻易地把如此珍贵的东西浪费在大腹便便的秃头男身上呢？ 要献身，最起码也得是秋慕白这种级别的帅哥，才值得她自荐枕席啊。 林一夏挨着秋慕白，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秋慕白！ 别看她现在还挺火，但谁都知道现在的流量明星火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这个风头，谁还记得她是谁？ 所以必须趁着她还有热度的时候拿下秋慕白，否则热度一过，她拿什么去钓秋慕白？ ※ 周晨曦带着一车各怀鬼胎的家伙去吃日本料理，而沈霄则早早来到了方圆餐厅，还是照旧坐在那个老位子。 等楚云谏来了之后，他被经理引到沈霄桌前。一看这桌子的面积，楚云谏就明白了： 沈霄根本没打算请他坐下来一起吃饭。 否则沈霄会要一张更大的桌面，毕竟两个人点的菜，一个小小的餐桌根本放不下。 幸好楚云谏很习惯沈霄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了，他指了指沈霄对面的椅子，笑道：“我可以坐下吗？” “请坐。” 沈霄捧着今日的特色饮品·紫薯拿铁咖啡，轻轻啜饮一口：“楚总，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了。”楚云谏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沈总是不是打算放弃投资这部电影？” 沈霄面不改色地喝下紫薯拿铁咖啡，慢慢将杯子放回茶碟上。 “楚总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确实想放弃。不如说，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投资，是周王策……就是周晨曦他哥，一直缠着我，我没办法，才答应他考虑一下。其实我从来没说过要投资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没有任何让楚总看得上眼的东西吗？” “剧本还是不错的。”楚云谏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声：“但是光剧本好有什么用？你也看到了，周晨曦根本不适合当导演。他的摄影棚里混乱无序，偏偏又爱搞上下尊卑，这种沉溺于形式主义里的人，不可能做得出好作品。” “楚总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沈霄微微一笑，招手示意服务生给楚云谏也上一杯今日特饮。 “沈总也是这么想的？” “当我看到那杯现磨咖啡的时候，我就想转身离开了。只不过我觉得只凭一杯咖啡就判人家死刑，未免太过武断，所以我才在那里停留了一上午。可结果，也没能看到什么让我回心转意的东西。” “那么，沈总的意思是……决定不赞助了？”楚云谏试探道。 沈霄用指尖摩挲着茶碟的边沿：“我是这么想的，但是……那个剧本确实很不错……” “这也是我犹豫不决的地方。”楚云谏再度叹息：“如果能有一个更好的制作人来主持这部电影的拍摄，这个剧本是真的能火的。可惜了，它落到了周晨曦手里。” “落到周晨曦手里？”沈霄怔了怔：“这剧本不就是周晨曦写的吗？他不是编剧兼导演吗？” “不是啊，剧本是张小……” 楚云谏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来，剧本一开始确实是署了周晨曦的名字，但后来沈霄书穿了，回到过去拯救了张小毅的性命，所以剧本上的名字才会神奇地改成了张小毅…… 他怎么就忘了这茬儿呢？！ 他看着困惑不解的沈霄，犹豫片刻，决定还是道出实情：“剧本是张小毅写的，张小毅是编剧。沈总，您是不是记错了？” “剧本是张小毅写的？！”沈霄惊呆了。 哪个张小毅？ 是她认识的那个张小毅吗？！ “哪个xiǎo，哪个yì？！”沈霄追问。 楚云谏缓缓道来：“小心的小，毅力的毅，张小毅。他是津城人，从小喜欢写作，后来出国当了一名编剧，最近才刚刚回国，就被周晨曦拉去帮忙了。” 张小毅，津城人，从小喜欢写作。 没跑了，一定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张小毅。 妈耶！！！她躲他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一头撞上去呢？！ 沈霄脸上写满了万念俱灭。 “沈总？沈总您怎么了？”楚云谏忍不住出声唤醒神游的沈霄：“您没事吧？” 081 掌舵手沈霄 “哦……我没事。” 沈霄收起震惊的神情，迅速恢复了平静的模样（虽然只是表象）：“楚总是怎么想的呢？既然我们都看好这个剧本，但又不满意周晨曦做导演，那么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楚云谏定定地望着沈霄。 良久，他忽然失笑。 “沈总，太狡猾了吧……”他无奈地勾起唇角：“您这是让我去当恶人呐……” “楚总惜才之心不下于我。这个剧本，确实让人爱不释手，既然我们都想让这个剧本发挥出它应有的水平，那么楚总，有些牺牲总是要做的。” “周王策会哭死。”楚云谏耸肩：“他最心疼这个弟弟了。” “周晨曦今天变成这样的性格，他的家人有很大的责任。请您转告那位周王策先生，不要再替弟弟包办一切。毛毛虫不经历一番苦苦挣扎，是不可能破茧成蝶的。而周晨曦早已被他们的溺爱捂死在那颗厚厚的茧里面了。他们一边嫌弃毛毛虫不会飞，一边又剥夺它破茧成蝶的机会，实在过于恶心。请他们务必要意识到这一点。” 沈霄淡淡说罢，端起紫薯拿铁咖啡又喝了两口。 楚云谏听得一愣一愣。 “沈总……你说话还真毒。” “说实话不算毒，最多算耿直。”沈霄放下杯子，不带笑意地挑了挑嘴角：“楚总，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吗？”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沈总不必担心。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找到一个让沈总满意的制作人，沈总是否愿意考虑赞助这部电影呢？” “如果是能让我满意的，我又为何不愿意呢？”沈霄困惑地看着楚云谏：“楚总，您应该知道我对这个剧本还是挺满意的。我也很希望看到它被拍成一部好电影。” “行，那就交给我吧。这件事我会去办的。” “感谢楚总出手相助。”沈霄微微一笑，抬手作出一个送客的姿势：“楚总，那么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您请便。” 楚云谏对于沈霄这种迫不及待赶人走的态度，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他刚刚答应了帮她一个忙，难道就不值得她留他在这里吃顿饭？ 她就是这样跟人家谈生意的？FancyArt能坚挺地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啊！ 楚云谏并不知道FancyArt平时都是秋慕白在出面应酬客户，沈霄几乎不会参与这些事务。 沈霄的工作是给FancyArt制定大方向，让FancyArt在这个飞速变迁的时代一直保持在时代前沿。 说实话，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甚至于在许多人眼中，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很多人光是买个商铺都挑花了眼。不知道该买什么路段能火，不知道店铺开在这里能不能赚钱，不知道这里适不适合做他想做的生意。 而最终，他们大部分人都失败了。 每天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店铺倒闭。一个接一个，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 而新的店铺，又在人们不察觉的时候，悄悄地、如雨后春笋一般开了起来。 仿佛轮回一般。 面对那么多看似安全的诱惑，那么多稍纵即逝的机会，那么多势力的更迭升涌，沈霄能开着FancyArt这艘庞然大物，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一直前行，并且总是跑在其他人的前头，这就足以证明沈霄有着极为远大的格局和洞彻时事的目光。 所以她能够在一大堆虚假情报的干扰下，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秋慕白自认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没有人能做得像沈霄那么好。 所以他心甘情愿地给沈霄打下手，从来没想过要抢夺总裁的位置。 这艘大船开起来实在过于费劲，他反正是没那本事躲开海底的礁石，唯有让沈霄来开，大家的心才是定的，因为他们知道沈霄一定会带他们避开所有危险，沈霄一定会带着他们一路走下去。 为什么FancyArt的员工们如此信任沈霄？ 因为沈霄至今没有在决策上失败过。 她做的每一个重大抉择，都是正确的。 这种百分百的成功率，足以让绝大部分商业大佬咋舌。 这也是为什么FancyArt发展得如此之快，而沈霄几乎从不露面，却依旧让很多人心存敬畏。 都是做生意的，谁不知道做生意难在哪里。 沈霄能每一次都把选择题做对，商业大佬们都是自愧不如的。 虽然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每一次都选中正确的答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佩服沈霄。 楚云谏可不是那种会乖乖帮人办事，还不求回报的人。沈霄故意将一件得罪人的事情交给他做，却什么都不想付出，这可不是公平交易的精神啊。 楚云谏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继续老神在在地喝着今日特饮，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迹象。 沈霄看了他一眼：“楚总还有事吗？” “沈总，我帮您一个忙，您却什么都没有给我，这也未免太过吝啬了吧？” 楚云谏扬起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难道您就不打算对我许诺什么？” “楚总需要什么？”沈霄面不改色，嘴角轻勾，眼中却不带笑意，反而警惕更深：“楚总乃人中龙凤，想必什么都不缺了吧？” “我缺不缺，是我的事。你送不送，就是你的礼节了。”楚云谏云淡风轻，说的话却暧昧不明。 沈霄垂下眼睑。 她周身的气质一下子冷了下来。 当沈霄脸上的表情全然冰冷下来的时候，楚云谏这才发现她的肌肤竟然如此白皙，白得就像是万里雪原上，被风雪侵蚀而露出地表的尸骨。 而她浓密的眼睫毛就像两只黑凤蝶，停在森森白骨上，偶尔扇动一下翅膀，以示自己还存活着。 楚云谏有些心惊肉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沈霄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让他感到很害怕，因为他有一种仿佛即将要失去沈霄的感觉，之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微薄信任，被他一句话给打散了。 其实他并没有打算真的让沈霄付出什么，他只是希望沈霄不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希望沈霄能够把他当做一个熟人来对待，而不是把他当做病毒一样总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到不洁之物。 082 求生欲极强的楚云谏 可是很显然，他的做法是非常错误的。 沈霄对于陌生男人的警戒与厌恶，就因为他说的暧昧不明的话，而瞬间达到了巅峰。 眼看沈霄就要爆发，楚云谏立刻脱口道：“这样吧，冰咒龙的零玉两颗、雷狼龙的雷玉两颗，怎么样？我不会狮子大开口的，你的任务很好我知道，我不会贪心，我就要这些，行不行你给句话。” 沈霄：“……？” 沈霄正打算叫人来把他叉出去，可谁知道楚云谏开口就是要游戏素材。 她怔了怔，半晌没有做声。 楚云谏也皱起眉头：“你不会是嫌多吧？我知道要这么多宝玉是有些过分了，毕竟宝玉的掉率很低，我可能会耗费你很多次的任务机会。但是我帮的这个忙是要得罪人的！难道不值得几颗宝玉吗？” 沈霄仔细打量着楚云谏脸上的表情，她观察了半天，确实看不出楚云谏临时改口的痕迹，仿佛他真的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几颗宝玉。 沈霄暗暗松了口气，表情缓和了不少。 “冰咒龙的零玉还好说，雷狼龙的雷玉这个不敢保证。前两天我刚把雷狼龙的调查任务用完了，毕竟是新怪，人人都抢着要做他的任务。现在我还没拿到更好的雷狼龙调查任务。这样吧，等我收集好足够多的任务，我就叫上你，行不？” “……也行。”楚云谏斟酌片刻，点头答应。 沈霄作出一个“请便”的手势：“那么楚总……” “我自己找个不妨碍您的位置吃饭，您自便，不用管我了。” 楚云谏迅速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沈霄的视线。 沈霄紧绷的神经，这才一根一根地松开。 她还以为她和楚云谏之间“陌生人”的关系要破碎了。 看来只是她想多了而已。 楚云谏这家伙，还是很有分寸，很知进退的。 沈霄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恰恰是因为她情感丰富，心怀大爱，所以才更加害怕自己受到伤害。 她的内在过于柔软，以致于她只能为自己筑起一道又一道坚硬的外壳，并且在壳上插满了尖刺，这样才能保证没有人敢伤害她。 若非通过她层层试炼、经受住时间考验的人，她是绝对不会敞开自己的内心接纳对方的。 她恐惧被背叛。 所以她不能信任男人。 不管是俊帅还是丑陋，不管是富裕还是贫穷，她都发自内心地抗拒与他们接触，一见面就只想尽快回避。 因为从小到大，她看到的是身边的无数对夫妻争吵不休，婚姻里一地鸡毛。孩子非但没有能够挽救任何一对婚姻，反而还因为多了孩子这个负累，导致原本可以轻松分开的两个人，硬生生结成了怨偶，在强行凑合的十几年婚姻里，两个本该亲近的人，变成了仇人。 孩子在冷冰冰的家庭里，也长成了一个扭曲的怪物。 而她听到的，大多数是社会对于“母亲”这个职业的苛责，以及对“男人”这个身份的无条件宽容。 孩子哭闹，人们第一时间会去责备母亲，但从来没有人会去思考一下：孩子哭的时候，父亲在哪里？ 人们默认，母亲应该为孩子牺牲一切。而父亲呢？父亲什么都不用牺牲，有孩子之前，父亲上班工作。有孩子之后，父亲照样上班工作，导致有许多“父亲”从头到尾都没能够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成熟的父亲，他还是活得像个没结婚的大男孩，不仅没有能够帮助转职为“母亲”的妻子减轻负担，反而还成为了妻子的负累。 沈霄在问题少年咨询中心里，见到过太多这样的夫妻。 每一个出问题的孩子背后，必然有一对婚姻不幸的夫妻。 尤其是男孩子，他们大多数都没能得到一个懂得停下脚步来抱抱他们，听听他们说话，陪着他们一起成长的父亲。 他们身边只有母亲。母亲负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母亲负责陪伴他们做作业，参加学校活动，母亲负责了太多的事情，而父亲从头到尾都是缺席的。 所以这些少年，也就变成了问题少年。 这么多年的教育经验，让沈霄得出一个很残酷的结论：对于男孩子而言，有一个渣爹，还不如没爹。 如果他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他的母亲就会为他塑造一个理想的父亲形象。这个理想的父亲形象必然是慈爱、坚强、勇于拼搏，且懂得爱护家人。 然后男孩就会朝着这个充满光辉的“父亲”形象靠拢，慢慢、慢慢地成为那样的人。 但如果男孩每天看到的都是父亲天天喊着“忙，没时间”，整晚整晚不着家，一回家就只会在沙发上葛优躺，说他两句他还暴跳如雷，吼着“我他妈天天在外面忙，你他妈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那么这个男孩长大后，只会走两个极端。 要么，他会因为极端厌恶父亲，而从心理上完成了“弑父”过程，最终成长为一个与父亲截然不同的男人。 要么，他会不知不觉，潜移默化，耳濡目染地转化为父亲那样的人。 然而能成为前者的男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的男孩，最终还是变成了他们当年讨厌的父亲模样。 这就是男孩子最终的归宿。谁都逃不出这个可怕的诅咒。 既然沈霄看到了这么多，她又怎么敢再信任男人呢？ 与其说她不信任男人，不如说她不信任“父亲”。 男人总会结婚，结婚后肯定需要妻子生育。他们总是迫切地渴求着父亲的身份，但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没察觉到父亲这个角色需要承担多少重量。 他们常常拿到了“父亲”身份后，把父亲应该承受的一切重担往妻子肩上一甩，自己该干嘛干嘛去，还美其名曰：我赚钱养家。 他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因为妻子要带孩子不能出去工作，所以他拿着那点钱回家，就觉得自己该是一个大爷了，可以对家人颐指气使了。 沈霄极度厌恶这样的“父亲”。 083 看破红尘的沈霄 为了不让这种“父亲”进入自己的生活，她只能杜绝一切男性的接触。 只要她不和任何男人产生感情，她不结婚，她不生孩子，那么她所憎恶的那种“父亲”，永远都不可能在她生命中出现。 从根源上杜绝，这是沈霄的策略。 不得不说，很有效。 没有和男人谈恋爱，就不会有结婚的疑虑。不结婚，就不用担心自己不生孩子会影响到夫妻感情，进而影响到婚姻稳固，更不用担心因为害怕丈夫离开自己而被迫生下孩子。 她所担心恐惧的那种“父亲”，绝不会在她的生命中出现。 ※ 沈霄的决绝，在许多人眼中都过于极端偏激了。 秋慕白就是其中一个坚定的反对者。 “霄霄，不管结不结婚，找个人陪陪自己还是有必要的。你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难道不觉得寂寞不觉得冷吗？” 沈霄淡淡地回了一句：“冷？有地暖怎么会冷？” “那你总会寂寞的。” “寂寞就去玩游戏啊。怎么，寂寞就一定要找男朋友了吗？是游戏不好玩，还是新番不好看？” 秋慕白：“……” 被顶得翻了个白眼。 “世上总有好男人的，比如我，对不对？只要你耐心找……” “世上有几个你？”沈霄微笑反问。 秋慕白再次被噎到。 他不甘心地挣扎着：“除了我之外还是有好男人的……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世上当然有好男人，但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好男人自然有其他女人去爱，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秋慕白犹豫再犹豫，试探地说道：“那你要不考虑一下找个女孩子……” “有考虑过，薇子就挺不错。”沈霄秒答。 秋慕白立刻跳起来：“不行！薇子是我的，不许你对她出手！” “来，我按下对讲机，你把刚才那句话跟薇子再说一遍。”沈霄笑眯眯地作势要按下对讲键。 “沈霄！”秋慕白炸毛了。 于是对话就这样无疾而终。 沈霄很清楚这个世界其实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险恶。正如秋慕白所说：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虽然不多，终归是有，认真去找，还是能找着的。 但沈霄的问题就在于：她根本不想去费这个劲儿。 她不需要男人，她也不想结婚。既然如此，她为何非要找个男朋友不可呢？就因为世俗规条认为女人应该有个伴侣，她就一定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找个男朋友？ 沈霄并不是那种会因为世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原则的人。 所以，她至今保持单身，从不焦虑。 她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非常好。 她只希望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 沈霄吃完午饭，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回摄影棚了。 秋慕白还在那里等着他的老婆。 沈霄擦擦嘴巴，叫服务员来结账。结完账后，她也没有特意去叫上楚云谏，径自走出了方圆餐厅。 等楚云谏吃完午饭，抬头一看沈霄的位置，这才发现那里已经空了。 沈霄走了。 要不要这么避嫌啊？ 楚云谏哭笑不得，他坐在座位上，一边等待服务员结账，一边掏出手机给周王策打了个电话。 周王策还在摄影棚里帮周晨曦善后呢。到了中午，周晨曦早早的带着一群人去吃饭了，可摄影棚里还有很多事情等待处理，周王策便只好留在这里指挥剧务人员做事，自己叫了个外卖随便对付了一餐。 当楚云谏打电话来的时候，周王策还在着急忙慌地往嘴里喂米饭呢，一看来电显示，他险些没把米饭喷出来。 “云哥？怎么了？有事吗？” “王策，这部电影，我可以赞助。”楚云谏沉声道。 周王策两眼放光，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云哥，非常感谢您！！！” “但是。” 楚云谏一个重重的“但是”，让周王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紧张地握着手机：“云哥，但是什么？您别吓我……” “我可以投资这部电影，但前提是周晨曦不可以当这部电影的制作人，导演也不行。他只能当一个编剧。如果你觉得OK，我就给钱。如果你觉得不OK，我和FancyArt的沈总都会退出。你自己掂量吧。” “不是，云哥，你等一下！”周王策懵圈了：“啥叫晨曦不能当导演？云哥，你说清楚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还要怎么说清楚？”楚云谏对于这个一碰上弟弟的事情就各种拎不清的哥哥很是郁闷：“如果周晨曦当制作人，或者当导演，这部电影绝对拍不好。要我和沈总投资这部电影可以，把周晨曦换下来，让他当个编剧，别整天在剧组瞎几把指挥。如果做不到，我们就撤资，你看着办。” “不是，云哥，你等等，你等等……”周王策努力厘清楚云谏的话：“我、我不明白……首先，为什么是你和沈总一起？你们之间……” “刚才沈总和我说她想退出。因为周晨曦的做派让她觉得自己的钱投进来是没有保障的。我劝说了她很久，最后她表示，要继续投资可以，但周晨曦必须从重要的管理层位子上下来，他绝对不能负责管理剧组，更不能负责财务上的事情。听明白了吗？” “她对晨曦有这么大意见？！”周王策震惊了：“她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晨曦而已！” “已经够了，不是吗？对于沈霄那样的人来说，要看透周晨曦这个人，需要很久吗？” “可是，这是晨曦的电影啊……！”周王策还在挣扎。 “行，他的电影，那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你们周家钱多，可劲儿砸，没事，我无所谓。但我怕了，我不敢再来一次，就先撤了。” “不不不不不云哥你等等，你等一下啊！” 周王策满头大汗：“晨曦不当导演的话，那这部电影怎么拍啊？” “请别的导演来拍，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楚云谏紧拧眉心：“对了，王策，沈总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你和你的家人。” 084 钢铁直男楚云谏 “啊？她有话要跟我说？？？？？”周王策更懵了。 他跟沈霄都没见过面！她能有什么话跟他说啊？ “沈总说，你们一边指责周晨曦不会飞，一边又剥夺他破茧成蝶的机会，这种行为非常恶心，请你们尽快停止这种做法。” “啥？”周王策彻底傻眼了。 这他妈是什么鬼话？ 什么叫剥夺他破茧成蝶的机会？ 他们一直都是在捧着晨曦，一直都在努力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好吗？ 她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才会在这里吃外卖盒饭的啊？！ 楚云谏说完之后就挂了，等周王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反驳的机会。 周王策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仿佛化作了一具石雕。 ※ 下午三点多，周晨曦总算带着演员们回来了。 其实两点就应该开始试镜了，但周晨曦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不吃到尽兴是绝对不会走人的。而且他觉得自己是制作人兼导演，稍微迟到一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地迟到了一个小时才回来。 而此时，沈霄和楚云谏早已回到了摄影棚。 他们两人没有立刻坐回主位上，因为周晨曦都没回来，他们坐在上面也看不到东西。于是沈霄就在一个不影响剧务人员工作的角落里默默地喝着用茶包泡出来的热红茶，而楚云谏则在另一个方向寻了张沙发坐下，打开手提电脑，默默地处理起公务来。 当周晨曦酒足饭饱，带着演员们踏入摄影棚时，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自己就被脸色铁青的周王策拉到了一边。 “你他妈吃个饭吃到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沈总和楚总在这里等了你多久？！” 周王策咬牙切齿，恨不得撬开弟弟的天灵盖，把里面的垃圾倒出来，再把他的脑瓜子涮干净。 周晨曦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紧张，但很快他又换上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还觉得没事对吗？！你他妈还觉得没事对吗？！”周王策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使劲儿往幕布后面扯。 周晨曦被扯得拼命趔趄，气急败坏地挣扎着。 与哥哥的对抗之中，一个不小心，险些滑倒在地。 身强力壮的周王策一把将他薅起来：“你他妈给我站稳了！腿别发软，没吃饭吗！” “你到底想干嘛！”周晨曦也被惹火了：“那么多人看着呢！你他妈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你他妈里子都快掉光了，我还给你留个屁面子！”周王策恨铁不成钢地揪着他：“你知不知道，沈霄刚才就说要撤资，她不想给你赞助了！还有，云哥也一样！他也说要撤退，不干了！” “什么？！” 周晨曦傻了：“不是，为什么啊？他们到底有哪里不满意？！今天不是还试镜试得挺好的么？他们要是对演员还是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接着选啊，为什么要撤？” “人家不是对演员不满意，人家是对你不满意！！！你自己看看自己，赞助费什么的还没落实呢，今天不过是试镜而已，你就迫不及待地花天酒地去了。你说你就不能集体叫个外卖在摄影棚吃完了事？就非得去什么高级日料店吃，还吃到三点钟才回来？你他妈说说自己像是做事的样子吗？！人家看到你这么散漫，还敢把钱投给你吗？！” 周王策猛地将弟弟摁到后面的墙壁上，周晨曦的背部狠狠撞到钢架上，疼得他“嗷”一声叫了出来。 周王策毫不怜惜，反而拉下脸来： “周晨曦，你听着。沈总和楚总刚才给了我一个方案。他们说，要继续投资不是问题，但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能满足这个条件，他们就继续投资。” “什么条件！？”周晨曦顾不得跟哥哥抱怨自己的背有多痛，忙问道。 “你退出制作人和导演的职位，转为编剧。如果你答应，他们就继续投资。这部电影就能继续拍下去。” “不可能！”周晨曦怒吼：“这是我的电影！凭什么……唔！！！” 周王策的大掌猛然捂住周晨曦的嘴，阻止他将后面的话喊出来：“喊什么喊什么？你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我不可能同意！”周晨曦甩开哥哥的手，怒目圆睁：“这是我的电影！我的！他们要走就走，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们走了，你这部电影还怎么拍下去？！”周王策被气笑了：“你别忘了，上次那部《英雄烈火》扑街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给你赞助了，连咱爸都不肯了！周晨曦！你还没清醒吗？！沈霄和楚云谏是你最后的希望！如果你不同意，你的电影梦永远都要破灭了！！！” 周晨曦僵在原地，两眼发直，久久不能言语。 沈霄和楚云谏……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连老爸……也不肯帮他了？ 周晨曦喃喃道：“老爸怎么能这样？！他真的说了不帮我吗？哥，你就不能跟楚总谈一谈？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你跟他说啊！” “周晨曦，你自己好好想想，今晚就给楚总一个答复。这事儿我不会再帮你，我也帮不了了！你必须自己想办法摆平。你记住，这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你如果没有守护自己梦想的决心，没有为梦想牺牲的勇气，那你就放弃吧！但不要赖在其他人身上，因为我们谁都不欠你的！” 周王策说罢，丢开周晨曦皱巴巴的衣领，转身走出幕布。 周晨曦站在幕布后面，看着外面隐隐约约的灯光和人影，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的虚幻。 不过吃了顿日料而已。 回来就风云变色，众叛亲离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如何都想不明白，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人拿着铁锤在击打他的脑袋，他的脑袋疼得快要爆炸了。 ※ 周王策穿过人群，沉默地走到沈霄身边。 人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两人看，只好低头做事，各忙各的，偶尔用眼角余光扫一眼沈霄这边，希望能看到更多的好戏。 085 不惯弟弟周王策 沈霄目视前方，没有看周王策。 正因为沈霄正面对着人群，且视线一直落在人群里，所以人们根本不敢在沈霄附近停留偷听，更不敢将视线瞟过来，生怕对上沈霄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她捧着红茶，轻轻啜了一口：“周先生，如何？” “沈总，您说的我都做了，但是……这样真的能帮到晨曦吗？” “不好说。”沈霄爽快地否认：“他被你们惯得太久了，下猛药也未必能治愈几分，但总比他这样一直混下去要好。” 周王策沉默了。 他看着身旁的沈霄，开始怀疑自己之前为何会完全听信了沈霄的话，甚至站在她的战线上与她一同联手对付自己的弟弟。 他不由得回想起一个小时之前。 ※——※ 一小时前，正好是下午两点。 沈霄踩着点回到了摄影棚，迎面撞见刚接完楚云谏电话的周王策。 周王策得到了楚云谏给的消息，知道沈霄想要撤资，他紧张得不得了。 他比谁都了解周晨曦的处境，如果沈霄和楚云谏要退出，周晨曦绝逼要完蛋了。 他还能上哪儿去找冤大头赞助商？ 楚云谏是出于多年的情分，愿意再给周晨曦一次机会。这可是真金白银给出的机会，所以即便楚云谏的态度再怎么恶劣，周王策心里对他都是充满了感激的。 云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你骂得狠，可实际上该出钱的时候还是会出钱，真的是个好人。 但沈霄呢？ 沈霄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周晨曦和沈霄完全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周王策跟沈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可言。沈霄作为一个陌生人，凭什么拿出那么多钱来让周晨曦扔着玩？ 所以周王策在接到楚云谏的电话后，他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的重点在沈霄身上。只好沈霄同意继续投资，相信楚云谏也会从善如流的。 要挽回周晨曦的电影，只能说服沈霄。 周王策想得非常清楚。 沈霄一见周王策朝她迎面走来，就知道楚云谏肯定是给周王策透了风。 她并不意外，毕竟周王策和楚云谏有交情。她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待周王策走到她面前—— “沈总，借一步说话，好吗？” 沈霄点点头：“好。” 周王策引着沈霄来到摄影棚后面的休息室。 这个休息室在午休时几乎没人来，而且这里非常安静，适合谈话。 “沈总，请坐。” 周王策邀请沈霄落座，并殷勤地走到水壶旁：“沈总想喝点什么？” “我不渴。周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开门见山地说。”沈霄冷静地说道。 周王策顿了顿。 他没有立刻回答，还是坚持给沈霄泡了一杯热红茶，端着红茶走回来：“沈总，请慢用。” 沈霄看着那杯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热红茶，忽然笑了。 “周先生，我冒昧问一句：你平时是不是也这样对待周晨曦的？” “嗯？” 周王策怔住：“沈总，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我刚才已经明确表示了我不渴，而且也没有告诉周先生我喜欢喝什么，但周先生依然替我做了决定。”沈霄指着面前的热红茶：“我是否爱喝热红茶，我是否想在此时此刻喝东西，这些，您似乎是不在意的。” “我、我就是怕您渴……” “我渴不渴，我自己不知道吗？”沈霄挑起眼梢：“还是说，周先生认为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亦或者说，只要周先生想要我喝水，不管我愿不愿意，渴不渴，你都一定要把饮料放在我面前，只是因为你觉得我需要？” 周王策：“……”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他的观念里，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坐下来谈事情当然是要给客人倒杯茶的，不管客人喝不喝，这是他的礼数，不是吗？ 他不明白沈霄为何要抓着一件这样的小事上纲上线。 沈霄看出了他的困惑与不屑，她却并没有立刻解释什么。 “周先生，请您回忆一下，在周晨曦小时候，你是否也像这样，替周晨曦做了许多许多的决定？” “没有，我都是很尊重他的想法，他说要当导演，要拍电影，我就到处给他拉赞助，我……” “周先生，我说的是小时候。”沈霄打断了他的话，“举个例子，早上起床后，周晨曦觉得穿一件单衣就够暖了，你却因为觉得他不够暖，硬是给他套了一件毛衣。哪怕周晨曦如何喊着说我好热啊好热啊，但你依旧坚持让他穿着毛衣出去。你仔细回想，有没有类似这样的事情呢？” 沈霄这么一说，周王策的记忆之门就被打开了。 因为这是无数个早晨反复上演的画面，所以周王策非常有印象，沈霄一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每天盯着给周晨曦加衣服的日子。 他总是坚持要给周晨曦多穿一件衣服，可周晨曦却一直跳脚反对，说自己够暖了。但他不相信。 如果够暖，手为什么是冰的呢？如果够暖，你为什么会感冒呢？ 一边流着鼻涕一边说自己够暖，这算怎么回事呢！ “沈总，我关心弟弟有什么不对吗？哪个家庭不是这样照顾孩子的？难道让他穿衣服，也错了吗？” “周先生，您最后一次嘱咐周晨曦要多穿衣服别冻着，是什么时候的事？”沈霄忽然问道。 周王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前两天……那晚刚和他见面，发现他又没穿够衣服，所以就嘱咐了一句……” 沈霄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那暗含轻蔑意味地笑容让周王策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关心弟弟，难道也不对吗？” “关心弟弟，是对的。” 沈霄慢慢地说道：“但是，你的弟弟已经快三十岁了。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竟然还要让人操心穿衣服保暖的问题，你不觉得可笑吗？” 周王策呼吸一窒。 沈霄淡然道：“顺带一提，我大学学姐的女儿，才5岁，就已经学会根据气温调节自己的衣服厚度。冷了知道加衣，热了知道脱掉，这是人最基本的自理能力。一个5岁小孩都能做到的事情，周晨曦快三十岁了却还是做不好，还要让你这个哥哥来替他操心，每次见面都得唠叨嘱咐一番……你身为哥哥，却还觉得这样是没有问题的。” 沈霄不带任何诚意地轻轻鼓掌：“真是佩服，心够大的。” 086 你都没改过 周王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但他不想轻易认输。 沈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今天才第一次跟他们兄弟俩见面，她凭什么这么武断地说他们有问题！ “沈总，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在意了吧？我们还是来谈谈电影赞助的事情好吗？” “如果周先生不想谈，现在就可以离开。”沈霄懒得跟他掰扯，手往旁边一递：“门就在那边，您自便。” 周王策瞪着旁边的门，再看看沈霄漠不关心的脸庞，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但为了周晨曦的赞助，他只能按捺下来。 “愿意聆听沈总的教诲。”周王策低下头来。 “周晨曦从小到大，事无巨细都是由你们为他操持的，对吗？” 沈霄直视周王策的双眼：“大到报什么志愿，小到剥一只虾，都是你们帮他决定处理的，对不对？” 周王策摇头：“我们确实是比较娇惯晨曦，但是并不像沈总说的那样事无巨细都替他包办，我们也是很注意培养他的自理能力的……” “周晨曦的自理能力如果达标的话，您不会对他还有这么多嘱咐。关于这个自理能力，你们培养得非常失败。你也不必再多辩解，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周王策沉默了。 沈霄说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沈霄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周晨曦小时候有喜欢过什么户外运动吗？” “有的，他喜欢滑滑板。” “现在还滑吗？” “不滑了。” “为什么不滑了呢？从几岁开始喜欢，又是从几岁开始放弃的呢？你还记得不？” 周王策沉吟片刻，道：“他8岁的时候喜欢滑板，但滑了没两次，就不滑了。从此就没再碰过滑板。” “他为什么不滑了，你知道原因吗？” “他说不好玩了……” “他玩滑板的时候，你没有陪着他？” “我有的，我一直在旁边守着他！”周王策急忙说道：“我还提醒他要注意姿势，要小心别摔倒，我都是很关注他的！但他自己三分钟热度，这不能怪我啊！” “就是怪你啊。”沈霄一记重锤砸到周王策头上。 周王策懵了。 “怪……怪我？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做错了什么？” “我猜，周晨曦肯定摔倒过，还摔得挺狠的吧？而你第一反应是什么呢？我想，你第一反应是扑过去扶起他，然后开始抱怨他没有仔细听你说的话，没有做到你提示的1234要点，所以才会摔倒的，对不对” 周王策茫然地看着沈霄：“他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他摔得那么伤，我当然要训斥他啊……不然回头他又摔了怎么办？” “他已经摔倒了，他已经得到教训了，你却还要训斥他，你觉得这样的做法，正确吗？” 沈霄一针见血。 周王策再度哑口无言。 “周晨曦原本挺乖的，你说什么他做什么，虽然会抱怨，但他从来不会反抗你，对吧？”沈霄忽然话锋一转。 周王策怔了怔，下意识地回答：“对，没错。” “可是，从他十二三岁开始，他突然不服从管教了。他变得非常不听话，不好好用功读书，做事三分钟热度，而且非常反感你们对他说教。只要你一打算跟他讲些道理，他马上转身离开，是吗？” “是！”周王策激动地回答。 沈霄每一句都说对了，仿佛她当年就站在那里看着周晨曦叛逆一样。 “沈总，您觉得他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自认是一个很称职的哥哥，别家哥哥绝对没有像我这样对弟弟好的，可是我那么努力，晨曦还是不领情。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王策苦恼不已。 他比谁都在意这个弟弟，可事实却是，他离弟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到如今，周晨曦跟他势如水火，虽然还要靠着他拉赞助，但如非必要，周晨曦根本不想跟他见面，平时想约周晨曦出来吃顿饭都难。 好好的两兄弟，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周王策百思不得其解。 沈霄静静地看着他在那里唉声叹气，忽然笑了。 “周先生，你知道人的发展轨迹是怎样的吗？”沈霄问道。 周王策两眼发直：“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看哦，人在最小的时候，还没上幼儿园，必须依偎在家人身边的时候。这时，他常说话的是什么话？” “我、我不知道……每天都说那么多话，哪里记得……” “这么小的孩子，挂在嘴边的必然是‘妈妈说’，‘妈妈说’……对吗？” 周王策恍然大悟，点头：“对的，对的。” “等孩子长大一些，上幼儿园、甚至上小学了，那么他挂在嘴边的话会是什么呢？” 周王策还在思索，沈霄便揭开谜底：“是‘老师说’、‘老师说’。” “……”周王策安静了下来。 沈霄继续道：“当他再长大一些，上初中的时候，他挂在嘴边的又会是什么呢？” 周王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有些忐忑不安。 沈霄注视着他不安的双眸：“是‘同学说’、‘同学说’。12岁以后的孩子，更在意同龄人的看法，而不是家人的看法。而且他们不再愿意听人唠叨，因为那些道理，你们已经讲了十几年，他都会背了，你们再讲又有什么意思？除了让他厌烦，别无用处。” 周王策抬起双眼，求助一般看着沈霄：“沈总，您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你一直在错，你都没改过。”沈霄非常直白地道出真相：“对于周晨曦，你们实在是管控得太过严格，而且你们的管，不是正确的管。你们是将他当做瓷娃娃一样保护起来，不允许他犯错，不允许他受伤……这样被保护长大的孩子，早就让你们给捂死了，你还指望他能破茧成蝶，闯出一番事业？” 不等周王策反驳，沈霄又抢道：“周晨曦曾经有过反抗的机会，青春期就是他一次最大的叛逆。可是他没能成功改变你们的掌控，因为你们对他的全面包办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他没办法与你们脱离，所以他只能扭曲自己，把自己扭成一个可以与你们嵌合在一起的形状。但因为你们是病态的，所以与你们契合的周晨曦，也必然不会是健康的。” 087 我怎么相信他能照顾好我的钱？ 周王策彻底懵了。 “你们总是害怕周晨曦犯一丁点的小错，受一丁点的伤害，以致于他一直没有能够在错误之中成长起来。你们剥夺了他犯错误的机会，你们让他变得非常害怕犯错，但人是一定会犯错的，人就是从不断犯错中总结经验成长起来的。而缺乏这种锻炼的周晨曦，最终只能选择逃避。” “上一部电影之所以扑得那么惨，正是因为周晨曦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他都无法自行解决。但他又不想跟你们求教，因为你们只会训斥他，责怪他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然后出手替他包办。他非常厌恶你们这种做法，所以哪怕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堆叠起来，他也只是选择逃避，视而不见，装作问题不存在，也不会想办法去解决。所以最终结果，你也看到了。” “投资7.5个亿，票房只有不到三千万。这就是周晨曦人生中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周先生，现在您该知道了吧？孩子小的时候，你不让他犯错，你护着他，但你能护一辈子吗？他总要长大，总会脱离你的掌控。而到了那时候，他犯的错误，就不是小错，而是大错，是你兜不住的大错。” “小孩子犯错，最多打碎一个花瓶，或者画花家里的墙，再不济偷点儿家里的钱，也就这样了。他还小，他犯不了大错，只能犯小错。这时候如果你们能对他加以正确的引导，周晨曦其实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境地。” “所以，周先生，回到你最想跟我讨论的，关于赞助的问题。” 沈霄突然话锋一转，她端起桌上的热红茶，轻轻抿了一口—— “我可以明确地答复你，如果周晨曦担任这部电影的制作人或导演，他一定会把事情搞砸。他如今仍然是一个天冷了也不会加衣的小婴儿，他连自身健康都照顾不好，你让我怎么相信他能照顾好整个剧组，甚至照顾好我交给他的几个亿？” 沈霄将杯子放下，冷冷地看着周王策：“周先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现在，决策权在周晨曦手上。他愿意退居编辑之位，我还是会赞助这部电影的。可如果他不愿意……那么周先生，您不要怪我冷酷无情。我是一个商人，我不是保姆。我没有义务拿自己的钱给你弟弟扔着玩。他是你弟弟，不是我的。我不会背负他的人生，更不在意他的梦想是什么。我只在乎我的钱。” 说罢，沈霄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笑道：“话已经说开，那么我先出去了。周先生，您自便。” 沈霄刚要站起来，周王策便喊住她：“沈总，请等一下！” 沈霄顿了顿，重新坐回沙发里。 “周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总，我、我大概明白我们错在哪里了。”周王策哀求地看着沈霄：“我看得出来，您对这方面是有研究的，您觉得晨曦还有救吗？或者说需要我们做什么，晨曦才会往正轨上走？您……您给我指条明路，可以吗？” 沈霄沉默片刻，道：“周晨曦快三十岁了。人一旦过了12岁，核心的东西就已经全部定下来了，后面很难再有大改。所以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他一定能改过来。” “那就是说是有办法的，对吗？！”周王策两眼放光：“沈总，不管多难我们都会努力的，您就告诉我，晨曦这个状况，我们要怎么才能给他纠正过来？” “……不要管他。” “什么？” “你要明确地告诉周晨曦，让他确信：从今天起，他的人生由他自己背负，你们不会再替他做任何事。他能不能拉到赞助，是他的事。他能不能实现梦想，是他的事，与你们无关。” 周王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这个我可以做到。但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要改变周晨曦，你必须先改变自己。你不能再事无巨细地替他操心。你要做到哪怕看到前面有一个坑，哪怕看到周晨曦立刻就要掉进去，你也不能去拉他。你最多只能告诉他：前面有个坑。至于他听不听，那是他的事情。就算他掉坑里摔断腿，你也不要去救他，让他自己想办法爬出来，知道吗？” “……我、我试试……” “你如果做得到，当然还有你的父母……如果你们能做到我说的那样，不要唠叨周晨曦，放任他去犯错误，那么他也许还有救。但那也得看他自己有没有立起来的意愿。一个人如果骨头不够硬，自己立不起来，其他人再怎么着急想办法也没用。” 沈霄说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周先生，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吧。” 沈霄拉开门，大步走出休息室。 周王策呆呆地坐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仿佛灵魂出了窍。 他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 结束了1小时前的回忆，周王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再看向身侧，发现沈霄已经不见了。 试镜重新开始，沈霄去舞台那边观看了。 周王策本想跟过去，但看到坐在舞台边的周晨曦，看到自己弟弟脸上掩饰不住的凝重和忧愁，他迟疑了半晌，终究没有跟过去。 他转过身，直接走出摄影棚。 这里不是他该待着的地方。 他该回去楚战集团，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了。 —— 下午的试镜并不太顺利。 由于周晨曦一直惦记着赞助的事情，所以安排得并不好，演员们拿到的题目都不太适合自己，角色安排也都是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晨曦完全失去了早上的水准。 这让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猜测起在那块幕布后面，他哥哥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失魂落魄至此。 而知晓内情的沈霄和楚云谏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于是下午的试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088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东西 沈霄率先站起来，与周晨曦告别，接着与秋慕白一同坐上兰博基尼tenario Roadster，绝尘而去。 楚云谏殿后，他走到忧心忡忡的周晨曦身前，看了他一眼。 没有任何安慰的话，楚云谏很快也走开了。 周晨曦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楚云谏的背影。 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好歹是从小认识的，虽说关系不是特别亲近，但也不至于冷酷到这个地步吧！ 安慰他两句会死啊？！ 周晨曦忽然怨上了所有人。 他哥、他爸、楚云谏、沈霄……这些不肯帮助他的人，他都怨上了。 但他拿这些人毫无办法。 一股对于自己无能的愤怒涌上心头，周晨曦抓起一沓题目，咵嚓咵嚓撕了个粉碎。 张小毅都惊呆了。 从来没见过周晨曦失态成这样。 他忙跑过去，抓住周晨曦的手臂：“晨曦，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晨曦恍若未闻，将仅剩的碎片攥在手心里，还在急赤白脸地撕着。 张小毅被周晨曦的疯狂模样给惊到了，他松开周晨曦的手臂，后退两步，任由他继续撕扯纸片。 周晨曦撕了一地纸屑，纷纷扬扬犹如雪花洒落。 他看着这满地的碎片，心头凉了半截。 他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没人帮他？ 他要靠自己？ 他已经无计可施了啊！还能怎么靠自己？ 周晨曦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似乎在寻找能够带他回家的人。 张小毅真的被他吓着了。 “晨曦……你、你没事吧？” 周晨曦不知在想什么，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散落在四周。 片刻后，他忽然掏出手机，颤抖着给某个人拨了电话。 嘟——嘟—— 在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等待后，电话接通了。 不等对面说话，周晨曦着急地喊道： “喂，爸！是我，晨曦！” “如果你想找我赞助你的电影，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挂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寒冰似铁的声音。 周晨曦的心从高空狠狠坠落到深谷。 “不是，爸，我……”他声音都颤了，双手紧握着手机，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爸，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就这一次，最后一次，成么……？求你了……” “从你立志要拍电影、追求你的电影梦开始，我帮过你多少次了？你自己数一数，我都不想多说。你的电影就是个无底洞，上次我砸进去多少钱，我都没脸提！结果你就搞出来那么个破烂玩意儿，上映不到三天就下映了！因为票房太惨淡，不下映还得亏更多！总投资7.5个亿被你全亏光了，你还觉得挺骄傲的是吧？不当回事是吧？7.5个亿对你来说，就像毛毛雨一样，没感觉，是吧？！” 电话那头的咆哮声越来越大，连一旁的张小毅都听见了。 周晨曦却没有丝毫恐惧，因为从小到大，这样的斥责他听得多了，早就免疫了。 老爸的怒吼，远远比不上沈霄那一句“我要撤资”来得让他害怕。 被家庭溺爱呵护的孩子，对于来自外面世界的冷漠与残酷，毫无招架之力。 亏损了7.5个亿，他真的是没感觉，这一点，老爸说对了。 钱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不是问题，就是一个数字而已。数字的大小，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楚云谏投了2亿进去，被他全亏掉了，楚云谏到今天提起这事儿还心有余悸一阵刺痛，可在周晨曦这里，亏损7.5个亿，就如同微风拂过湖面，吹起一圈淡淡的涟漪后，再无痕迹。 沈霄判断很正确：周晨曦绝对不能掌握财政。 因为他根本没把钱当钱。 “爸，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再帮我最后一次，我这次真的有很好的剧本，一切都很好的，只要资金到位……” “一切都很好，FancyArt的沈总会说要撤资吗？” 电话里的人突然掀开了周晨曦桌上所有的牌，让周晨曦彻底惊慌了。 “爸您、您怎么会知道……” “你的剧组就是个筛子，漏风的！想从里面探听消息就跟去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容易，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吗？！你爸是老了，但他还没傻！” “爸，沈总她说笑的，她不是认真的……” “沈霄这个人，从来不说笑。你没有在商界浸过，你不知道沈霄这个人的可怕。别看她那么年轻，还是个女的，但她在大方向上做的决定从来没有出错过！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她面前，也要退避三分。你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能瞒过沈霄的眼睛？你以为你那点子破烂水平，能入得了沈霄的法眼？沈霄今天早上刚踏入你的摄影棚，就凭着一杯现磨咖啡，她就断定你不行，想撤资了！” 父亲的话让周晨曦目瞪口呆。 啥？他刚才说了什么？ 今天早上就想撤资了？ 就因为一杯现磨咖啡，就断定他不行？ 沈霄有病吧？！ “呵，不得不说这个丫头就是眼光毒。如果她若是我们周家的孩子，周家何愁不兴旺昌盛？可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一个死活要跟着楚家小子混，另一个呢，烂泥扶不上墙！你们怎么就没有沈霄十分之一的好？你们真是要气死我，气死我了！！！！！” 周晨曦浑身脱力，倒在椅子里。 不知为何，他突然失去了继续纠缠哀求父亲的力气。 原来他已经烂到，在外人面前根本掩饰不住的地步？ 别人看一眼，就能断定他做不成大事？ 周晨曦恍恍惚惚之间，不知怎么的挂断了电话。 而他的手机，再也没响起过。 似乎他的父亲，真的决定放弃他了。 不，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放弃。 他还有希望的。 周晨曦绞尽脑汁地想着，思考着还有谁能够帮他。 然后他又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曦曦，怎么有空给妈妈打电话？不过你来得真好，今晚家里炖了很滋补的甲鱼汤，你也回来喝点儿？” “妈，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周晨曦的语气有些干涩。 089 当编剧，不丢人 电话那头立刻回应：“嗯，你说，需要妈妈帮什么忙？” “我要钱。我的电影没有人肯投资，老爸也不肯帮我，我现在需要赞助商。” “曦曦……妈妈能拿的钱不多，但是凑一凑，2千万还是可以给你凑出来的。一会儿我给你转账过去？” 2千万？ 周晨曦感到一阵乏力。 现在随随便便一部电影，投资都上亿了。2千万，连特效都不够钱做！ “妈，这点钱不够！你能找人赞助我的电影吗？你应该有很多人脉的吧？！” “这个……曦曦啊，你听妈妈说，不是妈妈不想帮你，实在是……妈妈这边的朋友都不了解电影行业，他们不愿意往这里头砸钱……要不你想想别的办法，你去找一下你大伯……” “行了，你不想帮就算了！不用叽叽歪歪！” 周晨曦失望至极，忍不住将满腔怨气都撒在妈妈身上。 他猛地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双手捂住脸庞，背脊慢慢地佝偻下去。 张小毅在一旁听了许久，总算是都听明白了。 他走到周晨曦身边，轻声问道：“晨曦，是沈总和楚总要撤资吗？” 周晨曦静默了片刻，捂着脸点点头。 “没有转圜余地了？不可以去跟他们谈谈吗？” “……没有转圜余地。” 周晨曦的声音像是被猫叼走了，气若游丝：“他们说……除非我退位去当编剧，否则他们就不投资……” “让你当编剧？？？”张小毅很是讶异：“这……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他们觉得我不行！他们觉得如果我来导演这部电影，这部电影一定会拍得很烂！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钱不要亏掉，就逼我当编剧！如果我不当，他们就走人！听懂了吗！” 周晨曦崩溃地大吼着。 张小毅静静听着，片刻后，他坐到周晨曦身边，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周晨曦疲惫至极。 他现在才发现，他拍了这么多年电影，竟然没能够结交到哪怕一个有能力的朋友，可以在这种时候拉他一把。 他能依靠的，仍旧是他的家人。 而当他的家人放弃资助他的时候，他就一无所有，举步维艰。 失去家人帮助的他，要么像资本低头，乖乖忍气吞声去当个编剧，要么，就放弃自己的梦想。 太残酷了…… 这个世界为什么能这么残酷…… “晨曦，这个剧本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这是一个好剧本，你知道的。如果它没有能够被拍出来，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所以你想让我去当编剧？！”周晨曦双眼发红，宛如困兽一般瞪着张小毅，似乎只要张小毅一句话没说对，他就要咬断他的脖子。 “……晨曦，有时候为了更远大的目标和理想，人就是要向现实妥协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我知道你的家境非常好，你也许从来没有经历过两难的抉择，你也没有因为任何事而放弃过你的自尊。但是，晨曦，现在就是时候了。你必须作出正确的抉择——哪怕这个决定会让你颜面尽失。” 周晨曦死死瞪着张小毅，而张小毅平静地回望着他。 片刻后，周晨曦颤抖着说道： “所以为了这个剧本，你要让我去……妥协？” “不是这个剧本。”张小毅淡淡道：“是你的梦想，晨曦。英雄烈火的失败，让你的事业生涯跌落到谷底。没有人愿意给你投资。这是你最后复兴的机会，我不忍心看到你因为区区的自尊心，就把这么难得的机会错过了。我承认在国内编剧地位很低，但是一部电影，编剧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影片的水平，编剧是核心之一，成为编剧不丢脸！晨曦，你不要去计较那些外在的东西，世人的眼光很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我们能把这个剧本好好地拍出来吗？” 周晨曦茫然了。 他开始搞不清楚，自己当初走上这条路，到底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还是只为了向家人证明他也可以成功，他也可以扬名立万。 这些情绪掺杂在一起，他早已分不清了。 也许他的目标，一直都不纯粹。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一直没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小毅，你让我想想，你让我好好想想……” 周晨曦再度捂住脸庞，头垂到了膝盖上。 张小毅默默地站起来，踩着轻盈的脚步，走出了摄影棚。 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 只余周晨曦身旁的那盏台灯，还在幽幽地发着光。 映得他的身影，格外脆弱。 ※ 沈霄再次来到了方圆餐厅。 这家餐厅是附近最让她满意的，所以她把这里当做自己的食堂，而餐厅经理也乐于看到她这么做。 还是老位子，还是同样的菜式，沈霄根本不用说话，只要走进去，经理就会自动将她安排得妥妥帖帖。 沈霄感到非常轻松舒适，而经理也同样感到愉悦。 像沈霄这样的客人，真是太方便，太好伺候了。 只要饭菜的水准不下降，做好品控，基本上沈霄是不会有任何挑剔刁难的。 她就是每一个餐厅都梦寐以求的客人。 有钱、有礼貌、每天吃同样的菜、从来不提任何奇奇怪怪的要求。 多好养啊。 戚风透过厨房玻璃，看到坐在樱花树后的沈霄，不由得挑眉。 看到小老板在发呆，副厨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小老板，你在看那个美女客人啊？她几乎每天都来，而且每次都吃一样的菜，是个很长情的人呢。” “你又知道了？”戚风瞥了他一眼：“还不赶紧去把鱼切了，有空在这里说话，你很闲吗？” “嘿嘿，小老板，你别生气。我跟你讲，那个美女客人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来过咱们餐厅，想必还是单身。你如果有想法的话……”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才能堵上你的嘴！” 戚风将副厨的帽子往下一拉，险些盖住他的眼睛。 在副厨嗷嗷叫着正帽子的时候，戚风没好气地说道：“那个女人眼睛有问题，傻子才对她有想法呢。做你的菜，不许废话了。” 090 先当一个月服务员再说吧 说罢，戚风转身走出厨房。 副厨茫然地看着戚风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樱花树后的美丽客人。 “眼睛有问题？不会吧？” 副厨怎么看，都不觉得沈霄那双灵动的美眸有问题。 小老板故意逗他的吧？ —— 戚风走出厨房，站在门边遥望樱花树下的沈霄。 沈霄正喝着今日特饮，他调配的水果酒似乎让她很满意。 戚风静静地欣赏了片刻，正待离开，却见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男人匆匆走进大堂，环顾一周后，他直接朝沈霄所在的桌位走去。 戚风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那边：他是谁？他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好像来者不善的样子……总之先观察一下吧。 这么想着，戚风找了个适合看戏的角落，双手环胸，优哉悠哉地观赏起来。 来人正是周晨曦。 他费尽周折，才终于找到沈霄。此刻见沈霄坐在餐桌后享受着美味的饮品，他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又不敢对沈霄发火，毕竟沈霄跟他不过是陌生人而已，沈霄没有任何必须容忍他的理由。 周晨曦只敢窝里横，然而一旦对上沈霄这种硬茬子，他是绝对不敢造次的。 走到沈霄桌前，周晨曦清了清发紧的嗓子，压低声音道：“沈总。” 沈霄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放下杯子。 “坐吧。” 她早就知道周晨曦会过来。 事实上，当周晨曦到处找人询问她的行踪时，沈霄就已经从楚云谏那里得到消息了。楚云谏问她是否愿意见周晨曦一面，沈霄想了想，点头答应。 所以，周晨曦能找到这里来，完全是经过沈霄的许可，否则他永远不可能在沈霄用餐的时候逮到她。 而负责通风报信的楚云谏就坐在离樱花树最远的位置上，他默不作声地留意着沈霄那边的动静，同时也不忘把美味的菜肴送进嘴里。 周晨曦气势汹汹地来了，但是当他对上沈霄清冷的眸子时，他一身气势顿时散得干干净净，乖乖地像个鹌鹑一样坐下。 沈霄轻声道：“周导，找我有事？” “沈总，您真的要撤资吗？”周晨曦想不到更好的开场白，只能单刀直入地发问了。 沈霄微微一笑：“是啊。” 周晨曦：“……” 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承认，好像对他没有一丁点的愧疚。 “沈总，您为什么要撤资？之前明明说得好好的……” “为什么要撤资，我记得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沈霄无情地打破了他侥幸的幻想。 周晨曦：“……” 他踌躇再三，艰难地开口：“您能不能……别撤资？” “可以啊。只要满足我的条件，我可以继续赞助这部电影。”沈霄回答得很爽快。 “那个条件！”周晨曦急眼了：“那个条件……您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 “周晨曦，你赚过钱吗？”沈霄忽然问道。 周晨曦怔了怔：“这……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肯定没有凭自己的劳动赚过钱。” 沈霄轻笑：“这样吧，我还有一个条件：如果你愿意在这家餐厅当一个月的服务员，并且在这一个月内，你能让餐厅的员工认可你的工作水平，那我就考虑不把你从导演制作人的职位上撤下来。” “……沈总，您这是故意耍我吗？”周晨曦完全懵逼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沈霄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沈霄挑了挑眉，冷然道：“不愿意的话，门就在那边，请便。” 周晨曦看着沈霄满不在乎的样子，鼓得老高的胸膛一口气瘪了下来。 “……沈总，此话当真？”周晨曦再度确认：“只要我在这里当一个月服务员，您就会重新考虑？不是骗我的？” “我最近每天都会来这里用餐。你要是想干，自己去找经理应聘，我不会替你说一句话。你若不想干，随时可以走人。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开玩笑。” 说罢，沈霄摆摆手：“周先生，我要用餐了，请你离开。” 周晨曦一脸茫然地从沈霄桌前走开，他站在大堂里看着专心用餐的顾客，又看了看来回穿梭忙碌不已的服务员，忽然有种穿越了的感觉。 他真的还处在原来的世界上吗？ 他没有穿越吧？ 经理一直关注着这个愣头青，见他一动不动地杵在大堂中央，经理连忙过去拉他：“这位先生，您要用餐吗还是……？” 周晨曦回过神来，视线落在经理胸前的名牌上。 “你是这里的经理？”他问道。 经理笑着点头：“是的，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 “我想在这里工作，你们还招服务员吗？” “哈？” 经理傻眼了。 ※ 突然之间说这种奇怪的话，唯一的结果自然是被经理软硬兼施地“请”出了餐厅。 “我真的想在这里工作！我就当个服务员，不可以吗？！你考虑一下嘛！” “先生真会开玩笑，您开着这样豪车过来当服务员？这是在拍整蛊节目吗还是怎样，总之我们餐厅是正经的高档餐厅，不接受这些整蛊节目的采访，谢谢。” “不是！我真的要在这里当服务员！你们老板是谁，我去跟他谈嘛！喂！你别推我！” 经理派人将周晨曦架出餐厅，扔回停车场里。 “先生，赶紧回家吧，别玩了。” 说罢，经理返身回了餐厅。 周晨曦心如死灰地蹲在地上。 为什么……他连一个服务员都当不上？！ 难道他真的是个废柴？ 就在他抱头哀泣的时候，有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想来我家餐厅当服务员？” 戚风脸上写满了好奇：“你把理由说给我听，或许我能给你安排一下。” 周晨曦抬起头，仰望着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呆了。 —— 坐在周晨曦的车子里，戚风将来龙去脉都听了一遍。 “我来总结一下。也就是说，那位女客人，是你的未来金主。你要争取到她的赞助费，就得在我们餐厅工作一个月。是这样吗？” “对！你能让我当个服务员吗？就一个月，我可以给你钱的！” 周晨曦急切地望着戚风。 091 一言难尽的面试 “别介，跟谁没见过钱似的。”戚风不屑地“嗤”了一声：“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面试的机会，但究竟能不能被录取，就看你自己了。” “还要面试？”周晨曦皱眉：“你不是老板么？你直接让我进去当服务员就行了啊？” “呵，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她不肯让你当制作人了。”戚风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餐厅的运作需要所有人的配合，大家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工作，这样才能经营下去，才能盈利。面试服务员是经理的工作，不是我的。如果我越俎代庖，那就是不尊重我的经理。你说，我怎么可能为了你这一个陌生人，得罪我的经理呢？他年终给我们餐厅创下了不少营收，他比你有价值多了。” “可你是老板啊，你怎么可能连这点权力都没有？那你这个老板当得还真是窝囊。” “滥用权力，让底下的人寒心，这是白痴老板才会做的事。我又不傻。如果你真的是人才，我硬着头皮给你推荐了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你是人才吗？” 周晨曦拍着胸脯：“区区一个服务员，我当然可以胜任啊！” “呵呵。”戚风冷笑：“那咱们走着瞧吧。” —— 当看到戚风将那个疑似精神病的家伙带回来的时候，经理险些没晕过去。 他将戚风拉到一旁，哀求道：“哎哟我的小老板啊，你怎么什么破烂都往家里捡啊？你把他带回来做什么？我们刚才好不容易才将他赶出去的！” 戚风连忙安抚道：“你听我说，既然他那么想当服务员，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就给他一个面试的机会，就像平时面试服务员那样。如果他可以，那就让他进来干。如果他不行，那就拜拜，行不？” “干嘛要费这个事呢？直接把他撵出去不就完了吗？小老板，你不要小瞧了我这双眼睛，我一看就知道，那家伙不是个省心的，他就是个祸害，他……” “我知道那个人有点问题，但当个服务员还是可以的嘛，你就面试一下，就一下，好不？” “这……” 经理拗不过老板，只能满心不甘地答应了。 —— 晚上10点半，餐厅总算打烊了。 周晨曦站在门口等了一晚上，冻得拼命流鼻涕。好不容易，才等到经理走出来跟他说：“进来吧。” 他忙跟进去。 经理带着他穿过后厨，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经理的办公室就是一间小小的房间，里面有办公桌，有几个放文件的铁柜，东西堆得很杂乱，工作环境并不是太过舒适。 但经理习以为常，他在办公桌后面坐下，并示意周晨曦坐到他对面。 周晨曦乖乖地坐在折凳上（因为办公室太小，放不下两张靠背椅）。 经理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来，准备做记录。 “姓名，年龄。”经理问道。 周晨曦一板一眼地回答：“周晨曦，29岁。” 经理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些信息。 一边写，经理还一边低声呢喃：“29岁……年纪太大了……” 周晨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服务员还有嫌年纪大的？ 再说，他还不到30岁，哪里年纪大了？ 他明明还很年轻好么！ “什么学历？”经理又问道。 “本科毕业。” “有从事过相关行业吗？” “……没有。” “嗯……” 经理嘴一撇，摇摇头，继续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周晨曦看不清他写的东西，不由得更加紧张了。 “对薪水有要求么？”经理问道。 周晨曦摇摇头：“没要求，工资爱发不发随便你们。只要让我在这里待一个月就行。” “我们这里不是黑矿井。”经理皱眉，冷厉的目光射向周晨曦表情松散的脸庞：“我们会跟每一个员工签订劳动合同，如果不发工资，我们是会被劳动局追责的！而且如果你不要工资，那就代表你不会认真工作。我认为你不适合我们餐厅，请您回去吧。” “诶？！不不不不不，你等等！”周晨曦惊呆了，伸出双手拼命摇摆：“工资我要！我要的！！！” 经理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那么你心目中的薪资是多少呢？” “呃……就、就跟其他人差不多就行。” 经理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跟一个幼儿园小孩对话，必须将智力降低到和对方一个高度，对方才能听得懂他说的话：“我们餐厅的员工是包吃不包住的，早中晚饭都可以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吃，工资呢，试用期的工资是2000一个月，试用期结束后，工资会提到3000一个月。怎样，可不可以接受？” “3000……一个月？”周晨曦瞪大双眼：“这么低？3000够干什么的啊？” 经理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站在门边的戚风。 ——小老板，我可以打他么？ 经理用眼神问道。 戚风哭笑不得地作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经理叹了口气，继续对周晨曦说道：“3000已经是中上水平的薪资了。你自己出去打听一下，饭店里的服务员一般都是什么工资。” 周晨曦沉默了。 想到沈霄说的话，他勉强点头：“行吧，少点儿就少点儿了。” 经理：“……” 忍了忍喉咙里的那口气，经理咳嗽两声，继续道：“餐厅每天早上5点开始准备，厨房是最早到的一批，而服务员最迟6点钟要到店打卡，接着进行打扫卫生、摆放桌椅、准备餐具等等一系列繁琐的工作。8点钟开始，就会有老顾客来这里喝早茶，所以绝对不允许迟到，6点钟必须到店，明白了吗？” “6点……？”周晨曦脸色发白。 经理剐了他一眼：“怎么，有问题？” “6点是不是太早了……？” “小老板！”经理看向戚风，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戚风忍着笑：“忍耐！慢慢教就是了！” 经理头大如斗。 “所有人都是6点前到。迟到一次记过，迟到两次扣工资，迟到三次开除。你自己看着办。”经理冷冰冰地说道。 092 我要蹲号子的你知道吗！ 周晨曦蔫蔫地点头：“哦……” “中午没有客人的时候，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下午4点半之后，就又会忙碌起来。一直到晚上10点半才会打烊。打烊之后，服务员要留下来打扫卫生，清理好内务之后才能离开餐厅。” “从早上6点，干到晚上11点？！”周晨曦瞪大双眼：“那一天的工作时间早就超过时了！这是违反劳动法的！” “你以为你应聘的是公务员吗？还每天八小时工作时间。”经理忍不住反唇相讥：“其他职业照样有一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的。你不乐意可以现在离开，没有人强迫你接受这份工作。” 经理脸上写满了“你还嫌弃，我他妈还不想要你呢！”的意味。 周晨曦崩溃了：“难道就没有早晚班两班倒的吗？” 戚风忽然插口道：“周晨曦，你们的剧务人员难道不是每天一大早就到摄影棚，经常拍摄到半夜凌晨一两点才收工的吗？他们有早晚班吗？” 周晨曦哑口无言。 回想以前，每天他来的时候，剧务人员就已经将摄影棚准备好了。他走的时候，剧务人员却还在忙着收拾。 他从来没有试过留在摄影棚里，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都走了，他才离开。 他永远都是来得最晚，走得最早的一个。 那时候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剧务人员是否辛苦。 “我知道了……”周晨曦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有气无力地回答。 “如果所有东西都没问题，你就在这里签个名。”经理将劳动合同递给周晨曦，并指示他在姓名栏签上名字。 周晨曦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签好名字，然后又打上指模。 “都好了吧？那我先走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还不能走。” 经理叫住他：“一会儿我还得紧急培训你，省得你明天手忙脚乱地给客人添麻烦。” 周晨曦：“……” 这还有人性吗？！ 这家餐厅真的不是黑心店？！ ※ 翌日中午 当沈霄踏入“方圆”的时候，经理竟意外的没有站在大门口迎接她。 沈霄感到有些惊讶，因为方圆的经理对于亲自迎接每一位客人是非常执着的。这种本该让知客去做的事情，经理却坚持自己来做，哪怕大冬天寒风凛冽，经理也一定要在门口用笑脸迎接每一位熟客。 所以今天经理竟然没在岗位上，这让沈霄如何能不惊讶呢？ 她走进大堂，很快便看见经理的身影。 他正站在某桌客人面前，拼命地鞠躬道歉。 而他身旁的那个呆头呆脑的服务员，正正就是周晨曦。 似乎是周晨曦做错了什么，惹客人不高兴了，所以经理才要亲自来给客人道歉赔罪。 经理给客人道歉后，又承诺给客人打折，再赠送一盘精致的点心，这才勉强打消了客人心头的不悦。 接着，经理拽着周晨曦往后厨方向走，来到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区域后，他一把将周晨曦掼到墙上，怒道：“你在做什么！！！怎么能跟客人顶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服务员而已！！！” 周晨曦反驳道：“那服务员也得有人权啊！不就是忘了提醒厨房别给他洒腰果碎吗，他至于这么生气，还骂人！你不知道他骂得有多难听！就多了些腰果碎，挑出来不就完了吗，至于这么不依不饶……” 经理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位客人！对腰果！过敏！！！！我不是警告过你，一定要把客人的要求详细地记录在点菜器上面吗！！！！！而且如果客人有不吃某种食材的要求，必须跟厨房再三强调，上菜前也要仔细对单，确认没有问题才上给客人吃吗！！！！我说的话你都记到狗肚子里了吗！！！” 周晨曦窒了窒：“他、他没说对那个过敏啊……” “对坚果过敏的客人是很常见的！你把洒满了腰果碎的饭菜端给客人，就等于将一盘致死的有毒食品端给了客人吃，你知不知道，如果客人没有注意，不小心吃下了一两颗混在食物里的腰果碎，客人发病送医，我们就要关门休业！！！而且发生这种食品安全事故，我们餐厅的食品安全管理员，也就是我，是要坐牢的！！！！！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周晨曦瞪大双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给我去把阿妙换下来。她不用站岗了，你去站！让她过来帮忙上菜！” “哦。” 周晨曦低着头离去，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问道：“阿妙是哪个？她在哪里？” “自己去问！没嘴巴吗！！！！” 经理快疯了。 这小子好像还没断奶似的，什么东西都得别人手把手教，什么事情都不会自己琢磨，得让别人掰开了揉碎了塞他嘴里，他才能嚼出那么一丢丢味道来。 简直跟个巨婴没什么区别！ 小老板为什么要留这样的人在餐厅啊？！ 经理觉得自己头都要秃了。 —— 周晨曦在餐厅里无头苍蝇似的转悠着，好半天都没能找到经理口中的“阿妙”到底在哪里。 他满心委屈：他才第一天来，怎么可能那么快记住所有人。经理这不是故意为难他吗。 沈霄坐在樱花树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周晨曦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愉快地低声笑起来。 经理从后厨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周晨曦还在大堂里乱转，他气得直翻白眼，走过去揪住周晨曦的后领，压低嗓音道：“你又在这里转悠什么！？” “我、我找不到阿妙……” 周晨曦有些惊慌地对上了经理怒瞪的双眼。 经理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我不是说了，阿妙在站岗吗……！” 经理指了指站在大堂墙边的服务员们：“自己去找！” 周晨曦连忙点头，挣脱了经理的手，大踏步跑到墙边，挨个儿看过去，总算在最后找到了阿妙。 “阿妙，经理让你去上菜，我来替你站岗。”周晨曦说道。 阿妙怔了怔，随即让出位置给他，自己去上菜了。 093 好人呐！好人呐！ 周晨曦取代了阿妙的位置，站在墙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堂的客人们。 经理过来巡查的时候，发现周晨曦站没站相，脸上也没有一丝笑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立正站好！”经理拍了拍他的腿，让他将痞子般的站姿改正过来：“背不许贴墙，但是要与墙面平行！脸上永远都要保持笑容！……不是露齿笑，我又不是相马的，你把牙露给我看做什么！微笑！再笑开一点！对！保持在这里！” 经理好不容易将周晨曦拾掇得像个人样了，最后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和衣领，确认他已经是一具合格的雕像了，这才满意地离开。 “我一会儿还会过来抽查，你给我站好了，不许松懈！” 周晨曦：“……”微笑。 除了微笑，他已经摆不出别的表情了。 沈霄一直观察着周晨曦的状况，眼见他闯祸，眼见他被经理教训，而一向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周晨曦，竟然乖乖地被训，一点都不敢反驳，沈霄真是看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看着熊孩子遭受社会的毒打，为什么让人这么开心呢？ 经理擦着汗珠经过沈霄的餐桌前时，沈霄立刻叫住了经理。 经理回头一看，那位美丽的熟客在喊他，他当即堆起笑容走过去：“客人有什么需要？” “经理，那个新来的服务员干得怎样？”沈霄笑眯眯地问道。 一提到周晨曦，经理的脸就垮了下来。 “客人，这些事情本不应该跟客人说的，但既然您问到了，那我就简单说一下。那家伙从小就在蜜罐里泡大，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这些也就别提了，但他最让人难受的，是他根本没有自控力，也没有遵守集体纪律的习惯。教起来非常的难……平时我说一句，聪明点儿的服务员就懂了，还知道举一反三，可是他呢？一件简简单单上菜对单的事情，我强调又强调，重申又重申，结果他还是能把客人过敏的食物端到客人面前去！这我真的是……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经理想要说句MMP，但碍于沈霄，愣是改了口。 沈霄低头笑了。 经理观察着沈霄的神情，见沈霄似乎心情不错，便试探问道：“客人，您认识他的对吗？我之前有看到，他在您这里聊了一会儿，接着就去找我说想当服务员……这是您的主意对吗？” “经理，真的辛苦你了。”沈霄忍笑道：“我跟他只是见过一面，昨晚你看到的是我和他第二次见面。而且，这不是我的主意，是他自己决定要当服务员的，我没有强迫他。” 听到沈霄这么说，想劝沈霄打消让周晨曦当服务员的念头，经理就不敢再说出口了。 沈霄看着经理有些疲惫的神态，安抚道：“我知道，他当服务员，最有压力的人是你。为了教导他，为了安排他工作，为了帮他收拾烂摊子，你平白增添了许多工作量。如果他让你无法忍受，你就解雇他吧。经理，你有这个权力。” “可是……小老板说……”经理很为难。 “小老板说什么了？” 经理的话让沈霄愕然。 这里面怎么还有那位戚风蛋糕的事儿？ 经理瞄了沈霄一眼，苦恼至极：“那家伙是小老板带回来的，小老板非让我给他一个机会，那我总不能……过两天就把他炒掉吧？” 沈霄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笑容。 这戚风蛋糕……还真会掺和啊。 “经理，你别担心。你就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服务员。可以给他机会，但机会不能一而再地给。如果他确实没有能力当好一个服务员，你就把他开掉。免得将这样的人留在餐厅里，带坏了其他服务员。如果你们小老板对此有什么看法，你就说是我说的，如果他有意见就来找我，不要为难你。” “客人……”经理感动地望着沈霄：“非常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深深弯下腰去，给沈霄鞠了一躬。 沈霄说的话，恰好刺中了经理最担心最焦虑的地方。他不介意带带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周晨曦，他担心的正正是沈霄所说的“影响整个团队”。 他好不容易将一群屁事不懂的服务员，管理成今天这样如臂使指、众志成城的境界，这里头他付出的心血，真是非常人所及。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小老板因为一时的猎奇心态，硬要将周晨曦这样的害群之马留在群体里，导致破坏了群体的团结性。 其他服务员有眼睛，他们会比较的。 他们辛辛苦苦地做事，拼了命地努力，可有的人却频频出错，屡屡闯祸，就这样，经理还不炒了他，这真的会给其他服务员立下很不好的榜样。 大家会想：他都这样了还没有被解雇，那他们也不需要太努力啊~悠着来就行啦~ 一旦有了这种怠惰的想法，餐厅的经营水准就会一落千丈。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 但现在沈霄跟他说：如果周晨曦实在不行，就炒掉，小老板那边的问题，她会帮忙解决。 经理的一块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了。 他再三地感谢沈霄，并且赠送了一碟精致的菓子点心给沈霄品尝，当做是给沈霄的谢礼。 沈霄一边吃着菓子点心，一边将内心深处那一点小小的愧疚感抹去。 坑了别人，还被别人反过来感谢了，这真的是……嗯，好吃。 ※ 经理刚从沈霄那边回来，立刻又被坐在大堂另一侧的楚云谏给叫住了。 经理不敢怠慢，忙走过去：“客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经理，新来的服务员，干得怎样？”楚云谏问道。 经理眨眨眼，再眨眨眼。 他不由自主地快速朝墙角处的周晨曦瞟去一眼，随即老实回答：“不瞒您说，他的表现实在很糟糕。早上迟到就不说了，他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有干过活儿：不会扫地，不会拖地，不会摆桌，拿几个碟子都能摔碎。教过的东西转头就忘，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心不在这里。” 094 让他来找我，别去找她 经理喘了口气，接着道： “他没有去思考要怎么做好这份工作，总要别人踹他一脚，他才肯动一动。可以说，你跟他讲的事情，他只能做到40分。你没跟他讲的事情，就算到了眼前，他也不会主动去做。” 说罢，经理无奈地摇头：“您说说，这样的人，我能拿他怎么办？” 楚云谏听着也是极度无语。 他知道周晨曦娇生惯养。 但他不知道周晨曦还这么无能啊。 怪不得7.5个亿，只收到了不足三千万的票房……唉。 他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让这样的废物拿着他的钱去造害。 还是沈霄聪明，一杯现磨咖啡，她就看穿了一切。 以后还是要多关注她的动向，紧跟她的脚步才行。在看人这方面，她确实天赋异禀。 “经理，既然他这么糟糕，你差不多就炒了他得了，不要影响你们店里的生意。” 经理听着楚云谏的话，脸上露出了叹为观止的表情。 楚云谏不太能理解经理脸上的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经理，你这是……？” “啊，不，我就是有点惊讶。因为刚才那位客人，也跟您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是吗？” 楚云谏将目光投向樱花树，透过粉色的花瓣，他看见那朦朦胧胧的倩影依旧美丽动人，像隐藏在山林中的精灵。 “她也这么说？”楚云谏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为了这不约而同的默契。 经理点点头：“是的，那位客人说，如果周晨曦不行，就把他炒掉，不要影响了我们的团队。而且还说，如果小老板有什么异议，就让小老板去找她。” “小老板？”这个突然出现的角色，让楚云谏迷惑了：“他是……？” “小老板是我们老板的儿子，他刚从国外学成归来，准备接手这家餐厅。现在很多受欢迎的餐品和饮料，都是用小老板提供的配方制作的，比如您现在喝的这杯香柚芒果汁，就是我们小老板的杰作。” 楚云谏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饮料：“……那你们的小老板，确实有两把刷子。最近的饮料都变得很有水平。” “多谢客人的夸奖！”经理恭敬地欠身。 楚云谏又道：“我想知道你们的小老板又是怎么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的呢？” “呃……其实周晨曦是小老板带回来的。小老板非要我给他一次机会，所以……所以现在碍于小老板的面子，我也不太好立刻解雇周晨曦。” “哦……所以那位客人才会提出帮你解决小老板的问题，对吗？这样你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解决周晨曦了。” “对，客人您说得很对！”经理满脸堆笑。 楚云谏沉默了两秒，忽然道：“经理，跟你打个商量。” “客人您说？” “如果你真的要解雇周晨曦，而你的小老板有意见的话，你不要让他去找那位客人，你让他来找我。” “……哈？”经理愣住。 楚云谏解释道：“那位客人跟周晨曦根本不熟，她只跟周晨曦见过两次面而已。但周晨曦的哥哥是我的公司下属，我觉得还是我来给你们小老板解释，会更合适一点。” 经理茫然地看着楚云谏，努力厘清这里头的逻辑。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楚云谏坚持要让小老板去找他，而不让小老板去找那位美丽的客人，但楚云谏说周晨曦的哥哥是他的公司下属，这么看起来，似乎是楚云谏跟周晨曦的关系更近一些，那么他来替周晨曦擦屁股，也是更合理的没错。 “好，我记住了。谢谢您的帮助。”经理满怀感激地鞠躬。 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两位客人都愿意帮他背锅。 他这是走了什么好运啊？ 看来平时好好工作，结交善缘，关键时刻是真的有用的。 经理感动地想着。 ※ 打发走经理后，菜也陆续上齐了。 楚云谏看了眼樱花树那边，隐约看见她也在用正餐。 沈霄所在的地方，永远都是安静的。即便周遭再嘈杂混乱，但沈霄所在之处，总是会被她清冷的气息所包裹，任何浮躁都侵入不了那冷静而淡漠的包围圈。 那遗世独立的气质，正是沈霄最吸引人的地方。 借着一整个大堂的客人的隔离，再加上樱花树的遮挡，楚云谏肆无忌惮地凝望着樱花后的沈霄，仿佛在观赏一幅动人的画卷。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生病了。 竟然会如此放纵地注视一个人，不管如何努力都移不开眼神。 明明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隐隐约约窥见一丝身影，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要往那边看。 好像只要看着那边，心里便会由衷地愉悦。 ※ 中午过后，客人总算走光了。如今正是服务员和厨师们歇口气的时候。 当经理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立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趴在桌子上休息，或者躺在某些造型奇特的梨花木摆设上——在这里待久了，每个人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休息位置。 只有周晨曦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经理走过来问他为何还不去休息，他说：“休息，不是应该躺床上去休息吗？” 经理：“……” 还躺床上去。 美得你！ 经理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懒得理会这家伙。他爱休息不休息。 眼见经理离去，周晨曦回头看向其他服务员，发现他们早已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周晨曦只好自己找了个偏远的角落，学着其他服务员一样，将上半身趴到桌子上睡觉。 然而。 怎。么。都。睡。不。着。 桌子太硬了有没有！手肘硌得生疼！而且脑袋垫在手臂上，手臂也难受啊！ 反正就是怎么睡都不舒服。 周晨曦调整了好久睡觉的姿势，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睡觉的方式。 他改为将几张椅子拼到一起，自己躺在椅子上睡觉。 然而。 椅面并不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的身躯。周晨曦好几次都要从椅子里翻下来，根本睡不安稳。 最终，他也只能重新坐起来，像其他人一样趴到桌子上睡觉。 095 飞来横祸 下午四点过后，经理立刻将所有人叫起来，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忙碌准备。 周晨曦死在桌子上，直至被经理猛烈摇撼了五分钟，他才悠悠转醒—— “干嘛？别吵我睡觉！”他不耐烦地甩开经理的手。 “周晨曦！起来干活！！！” 经理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硬从桌子上拽起来：“你再不起来，今天就别干了，给我滚蛋！” 周晨曦总算还没有彻底睡迷糊，一听到“滚蛋”二字，他总算清醒了。 “我、我起了、我起了……” 他迷迷糊糊地站起身，被经理一把推向人群：“谁去带他洗个脸，让他快点醒过来！真是的！”经理没好气地吼道。 周晨曦下台阶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不小心扑到了阿妙身上。 阿妙也是倒霉，正好站在他面前摆桌，一看他倒过来，阿妙本来想躲开的，但是她身后就是刚摆上了鲜花和玻璃蜡烛的桌子，她根本不敢躲开，只能硬生生地接住了周晨曦沉重的身躯。 “哎呀！你、你站好！！！” 阿妙使出洪荒之力，好险没有被周晨曦砸倒在地。 周晨曦忙直起腰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经理的吼声又在后面追过来：“阿妙！带他去洗个脸！用冷水给我泼他！泼醒为止！” “哦！” 阿妙条件反射地应了，接着立刻就后悔了。 为什么她要带这样的废物去洗脸啊？洗脸不会自己洗哦？ 对于这样的巨婴没有一丁点好感的阿妙，碍于经理的威慑，只好拉着周晨曦去洗手间洗脸。 餐厅的洗手间分男女，每个洗手间里面都有专门的洗手池。但在两个洗手间外面，还有一个宽大的洗手台，是专门给不打算上洗手间，只是需要净手和补妆的客人准备的。 阿妙就是带着周晨曦来到了外面的洗手台，将他的头摁到与水龙头齐平，接着打开水龙头，将冷水不停地泼到周晨曦脸上。 周晨曦被冷水一激，慢慢清醒过来。 “行了行了，别泼了！” 周晨曦推开阿妙的手，连续倒退数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未干的水渍，顿时脚下一滑—— 砰！！！！！！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后脑勺还磕到了墙壁。 阿妙被吓坏了，赶紧去扶他：“你没事吧？！” 经理听到声音也急忙赶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响？！” 一看到周晨曦倒在地上，还捂着后脑勺喊疼，经理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再看到墙壁上竟然还隐隐留下了一丝血迹，经理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结冰了。 他收了一个祸害，才来了半天时间，就要在他的餐厅里闹出人命了！ 顾不得责备周晨曦怎么洗个脸还能受伤，他立刻和阿妙一起将周晨曦扛起来，架着他走到大堂里。 其他服务员看到周晨曦竟然是被架出来的，都懵逼了。 戚风听到声音，也从二楼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察看情况，结果一看，发现周晨曦被经理和阿妙架起来了，他不由得惊呼：“发生什么事了？” “小老板，麻烦把你的车钥匙借我一下，我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经理脸色铁青。 “……好！” 戚风来不及多问，赶紧拿上外套和车钥匙，登登登冲到了一楼。 “把人交给我，我和阿妙带他去医院，经理你留在这里，下午客人多，你不能离开餐厅。” 戚风这么吩咐道。 经理脸色煞白，但还是勉强堆起职业笑容：“小老板，这里交给我吧，你们快带他去医院，不要耽搁了！” “嗯。” 伤到脑袋可大可小，戚风也不敢拖延，立刻和阿妙扶着周晨曦出门了。 经理感到嗓子干涩得宛如被砂纸磨过。 这个祸害……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 傍晚，沈霄和楚云谏如往常一样，前后脚来到了餐厅。 然而他们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后，却发现店里的人有些神情恍惚，心不在焉，而经理更是一脸愁容，满腹心绪的样子。 而且更让人不安的是，到处都没看到周晨曦的影子。 楚云谏忍不住将经理叫过来询问周晨曦的去向，结果就听到了周晨曦脑袋磕到墙壁，被送去了医院的消息的。 他猛地站起来，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沈霄还在樱花树那边，他顾不得许多，立刻走到沈霄桌前，对她说：“沈总，晨曦出事了！” “嗯？！” 沈霄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楚云谏把经理所说的经过又给沈霄复述了一遍。 沈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立刻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包包，对楚云谏道：“他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看看他。” “我正准备去，咱们一起吧！”楚云谏说道。 此时此刻，沈霄没有心思跟楚云谏计较“陌生人”的界限，她胡乱点点头，一路小跑出了餐厅。 她刚坐上驾驶座，副驾驶座的门就被打开了，楚云谏钻了进来，未经她的许可，便坐到了她的副驾驶座上。 沈霄瞪大眼睛：“楚总，你……” “我没开车来！”楚云谏苦笑：“想着离小区近，吃完还可以散散步，所以我是走路来的。不好意思，就让我蹭一次车吧，可以吗？” 沈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两秒后，她收回视线，默默地启动了车子。 —— 下班高峰期，路上特别堵。 虽说医院就在附近，平时10分钟就能到的路程，在高峰期却显示需要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导航显示的路线几乎从头到尾都是红色的。 沈霄坐在驾驶座上，有些烦躁地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楚云谏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安慰道：“沈总，你不用担心，晨曦那家伙结实得很，他不会有事的。” “谁知道呢。”沈霄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步履匆匆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回家的路上奔波着。 “你不要自责。”楚云谏忽然说道。 沈霄眼神一动，她转过头来，看向楚云谏。 楚云谏的黑眸中写满了的疼惜。 沈霄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地错开眼神。 车内再无声响。 096 颜值跟她打成平手 良久，绿灯亮起来了，车队开始缓慢地移动。 “终究是我的错。” 在楚云谏以为沈霄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沈霄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他侧过脸去，以示自己在认真聆听。但眼神却没有落在沈霄身上，而是投向了前方的晚霞。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帮他，你没做错任何事，这只不过是场意外。” 楚云谏的声音非常好听，低沉、温润，甘甜，充满了磁性，犹如包裹在天鹅绒里的宝石。 沈霄意外地发现自己焦躁的情绪竟然被他的声音给抚平了。 她沉着地把控着方向盘，片刻后，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想帮他？你难道不认为我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想对他恶作剧吗？” 楚云谏笑了。 “沈总，你是堂堂FancyArt的总裁，你的时间那么宝贵，拿去干什么不好，为何非得要浪费在周晨曦这个家伙身上呢？而且，你也不是那种人。你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而大费周章地去报复他。说句交浅言深的话，沈总你是那种讨厌谁，就会远离谁的人。你不会多说一个字，对方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远离他。你总是走得最决绝的那一个……我说的对吗？” 沈霄沉默了。 她没有反驳楚云谏，也没有认可他的判断。 楚云谏说完后，将脸撇到一边，看向窗外。 他不希望自己的视线给沈霄带来太大的压力。原本他这个“陌生人”未经许可强行坐到她车子里，就已经让她很不愉快了。现在，他可不能再push她的极限，因为她分分钟就要爆炸了。 在安静得只有细微引擎声和轮胎与地面摩擦声的车子里，楚云谏忽然听见沈霄抽了一下鼻子。 他惊讶地转过头，仔细盯着沈霄的眼睛。 沈霄的眼角干燥如常，没有一丝水汽。 刚才抽的一下鼻子，仿佛只是楚云谏的错觉。 沈霄打了转向灯，按照导航的指示，开始汇入最右边车道。 但下班高峰期，车子都像疯了一样往前跑。一看到沈霄的车子打转向灯，右转道上的车子都抓紧机会往前冲，谁都不想让沈霄切到这条车道上来。 沈霄不急不躁，耐心地等待着，一点点地切入。 终于，当沈霄的车头占据了一半的车道，后面的车子实在没办法挤过去的时候，他们终于无奈地停下，让沈霄汇入了这条车道。 沈霄取消了转向灯，开着车缓缓往前走。 右转车道也非常堵。绿灯亮了三次，但这条车道上的车子，却还没走完一半。 沈霄的车子被堵在中后段，前面时不时会有其他车道的车子强行切入这条车道里。大家都是看着哪条车道走得快，就想切进哪条道。可往往就是你刚离开了那条的车道，那条车道的速度就会瞬间加快许多。 真是薛定谔的快车道。 堵成这样，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走了。沈霄便打开了音响，放了些罗萨琳·图雷克演奏的巴赫音乐。 楚云谏一听到这熟悉的音乐，忍不住笑道：“你也喜欢图雷克的巴赫？” 沈霄挑起眉毛，有些讶然：“你知道图雷克？” “非常喜欢她，不只是知道那么简单。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焦虑，不管做什么都平静不下来，到后面这种焦虑情绪还影响到我的正常呼吸，我总是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听到了图雷克的巴赫，一下子就平静了……” 楚云谏将车座放低，从坐姿改为躺姿。他闭着眼睛，微笑道：“我听图雷克的时候喜欢躺着听，这样比较放松。你不介意吧？” 沈霄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您请便，不用在意我。” “谢谢。” 平缓宁静的音乐在车内轻轻流淌。 没多久，沈霄便听见了楚云谏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沈霄有些讶异地看着楚云谏的睡脸，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家伙竟然在她面前就这么睡着了。 谁会在陌生人面前睡着啊？这家伙一点戒心都没有吗？ 沈霄一边在心中唾弃楚云谏神经太过大条，一边又禁不住地从心底泛起一丝甘甜。 他毫无障碍地在她面前睡着，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就像狗狗在你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肚皮一样。 因为信任，所以敢于把自己最没有防备的一面展露在你面前。 楚云谏信任她。 尽管她只是个陌生人。 人类，是一种只要感受到别人真诚的信任，自己就会莫名其妙开心起来的生物。 沈霄也不能免俗。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种开心与男女之情无关。 只是单纯的生物本能。 —— 40分钟后，沈霄总算将车子驶入了医院停车场。 她停好车子，伸手推了推楚云谏：“楚总，到了。” 楚云谏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沈霄。 他睡着的时候，像一尊俊美的雕像。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像是雕像被赋予了生命，一切都鲜活了起来，连他周遭的颜色，也变得艳丽了许多。 沈霄不得不赞叹他的俊美容貌。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颜值能跟她打成平手的人。 尤其他还是个男人。 真是妖孽。 沈霄撇开眼神，不与楚云谏对视：“楚总，下车了。” 楚云谏如梦初醒，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安全带拷在了座位上。 他解开安全带，慢慢坐起身。 抚摸着自己有些微烫的脸颊，他心中非常诧异。 他竟然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死。 在沈霄面前，他竟然就这么安心地睡过去了！ 他真的是生病了吗？ 楚云谏迷迷糊糊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沈霄见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没好气地帮他关上车门，顺手把车子锁上。 “走吧，周晨曦在哪里？你带路。” 楚云谏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呃……他在5座住院部2楼。” “5座……”沈霄左右张望，指着远处一栋建筑：“在那边。” 说罢，她率先朝5座走去。 楚云谏跟在沈霄身后，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097 脑震荡 奇怪，头越来越重…… 就睡了一觉，难道就着凉了？不能吧？车里是有暖气的！ 楚云谏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和脖子，心想一会儿回去得吃点儿药。 现在还是看周晨曦要紧。 两人匆匆忙忙踏入5座，坐电梯上了2楼，询问护士周晨曦的病房在哪里后，很快找到了周晨曦所在的房间。 楚云谏和沈霄一进病房，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病床的病人，包括他们的家属，全都停止了说话。 众人都用一种惊艳的目光盯着走进来的两人。 这他妈是神仙下凡了吗？ 他们怎么能这么好看！！！！！ 众人怔怔地看着沈霄和楚云谏一路走到病房最里头，里头那张病床上，躺着一个今天下午刚进来的新人，说是伤着脑袋了，得留院观察三天。 当楚云谏和沈霄走到病床前时，周晨曦就靠在病床上，正喝着某种冲剂。 戚风和阿妙都在一旁看着他喝。 “晨曦，你没事吧？”楚云谏率先开口跟周晨曦打招呼。 周晨曦一看来人是楚云谏，正要微笑点头，然而眼神一移到楚云谏旁边的沈霄脸上，他当场吓得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周晨曦这一呛不要紧，声势着实吓人，冲剂竟然从他的鼻子嘴巴里喷涌而出，可见他受到了最大的惊吓。 与他一同受到惊吓的，还有他身边的人们。 阿妙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走了他的药碗：“你怎么喝个药还能呛着？！” 简直是个废物巨婴！ 阿妙简直对周晨曦无语了。 戚风也是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他就是脑子有坑，才会收留这个祸害在自己店里。 他怎么就这么欠呢！ 楚云谏则是默默地捂脸，不想承认自己和这家伙是熟人。 沈霄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维持着一脸清冷，唯独双脚默默地倒退了半步。 一圈人围着看周晨曦咳嗽，谁都说不出话来。 周晨曦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一边咳一边喊头疼。阿妙见状只好去给他顺背，用纸巾给他擦脸，好声哄劝着，这才让他平静下来。 待周晨曦平复下来，楚云谏才重新开口：“你还好吧？” “我没事，云哥，我挺好的。”周晨曦努力堆起一个孩子般天真烂漫的笑容。 楚云谏：“……” “你现在感觉如何？”沈霄问道。 周晨曦有些怕怕地看了沈霄一眼，乖乖回答：“劳沈总过问，我就是有点儿头晕，没什么大碍……” “脑袋受到撞击，问题可大可小，这两天你注意保重身体，不要再磕碰到伤处。” “好嘞……” 周晨曦刚说完，立刻捂住嘴巴，扒拉着要下床。 阿妙眼疾手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夜壶，递到周晨曦面前。 周晨曦二话不说，对准夜壶“哇”一声吐了出来。 沈霄&楚云谏：“……” 周晨曦吐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吐干净了，他晕乎乎地躺回床上。阿妙替他擦干净嘴巴，然后端着夜壶去厕所倒掉。 戚风向沈霄二人解释道：“他来医院之后已经吐过几次了，医生说他是脑震荡……那一下磕得够狠……” “留院观察也是为了看他有没有迟发性出血，对吧？”沈霄问道。 戚风怔了怔：“呃……对，医生好像是这么说过，但这种专业名词我也记不住所以……” “头部受到撞击之后，一般都是这么处理的。”沈霄淡淡地说道。 她看着周晨曦昏昏欲睡的苍白脸庞，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楚总，麻烦出来一下。” 沈霄说完，转身走出病房。 楚云谏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追上沈霄。 两人来到病房外。 沈霄低声问道：“楚总，该联系周晨曦的家人来探望他了吧？总不能让餐厅的服务员一直在这里陪着他。得给他请一个专门的护工才行。” 楚云谏点点头：“我这就去给周王策打电话。” 楚云谏走开去打电话的时候，沈霄也没闲着。她掏出手机，联系了某个人。 等楚云谏回来的时候，她这边也正好结束通话。 “已经跟周王策说了，他一会儿就过来。” “我这边也联系了护工，我找了一个熟悉的护工过来，她人很好，很会照顾病患，周晨曦住院这几天，就让她来照看吧。” “沈总找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楚云谏温柔地笑了笑。 沈霄毫不动容，仿佛她看不见楚云谏的笑容有多么迷人，径自转移了话题：“周王策什么时候到？” “现在高峰期，大概……还得一个小时左右吧。” 楚云谏看了眼手机，忽然，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 他顿时满脸涨红，猛然按住自己的胃部，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 沈霄这才想起来，方才他们都没吃晚饭，一听到周晨曦出事就立刻赶过来了。 现在已经快七点半了，当然是会肚子饿的。 沈霄立刻打开美食APP，搜索附近的餐厅。 医院附近一般没有什么太像样的餐厅，都是些卖猪脚饭、汤粉之类的小店铺，唯独一家比较上档次的是医院后门那边的港式茶餐厅。 “医院后面有家茶餐厅，楚总，要不我们先去那里吃顿饭？” 楚云谏瞪大双眼。 他原本以为看完周晨曦，沈霄便会立即告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谁知道，沈霄竟然会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吃饭！ 虽然说，只是去一家很普通的港式茶餐厅。 但在楚云谏眼中，这无异于人类登陆月球，宇航员的一小步，就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步啊！ 他激动得胃都开始抽搐了，但脸上却丝毫不敢泄露半分，故作平静地微笑道：“好的，那就劳烦沈总带路了。” ※ 沈霄并非故意想约楚云谏吃饭。 纯粹是因为她自己也饿了，而且她还得等周王策来医院，跟周王策好好谈一谈改造周晨曦的计划。 于情于理，她总不能扔下楚云谏，自己一个人去吃饭吧？ 冷漠到这种地步，也就太不近人情了。 沈霄不是这种神经病。 098 牛人的朋友都是牛人 再说，楚云谏在她车里睡得那么香，也在一定程度上让她对楚云谏的戒心降低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很微小的一点点。 不过，已经足够让沈霄接受和他吃一顿晚饭了。 两人走出医院，很快便看到了茶餐厅的照片。他们小心地过了马路，大概走了两百米，终于到达了茶餐厅。 晚上这个点，茶餐厅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沈霄找了个靠窗的桌位坐下，楚云谏很自觉地坐到她对面。 柜台后面的服务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扎着马尾，稚嫩而青涩。沈霄打量一眼，猜测她应该是店老板的女儿。 女孩拿着两本菜单过来，把菜单分别放到两人面前。 在沈霄和楚云谏拿起菜单挑选晚餐想吃的菜色时，女孩两眼放光地一会儿看看沈霄，一会儿看看楚云谏，脸上泛起两朵红桃，显然是兴奋得不得了。 沈霄点了一个海鲜焗饭，楚云谏点了一个白汁烩意面，两人再各自点了喜欢的饮料，然后女孩便收起菜单，难掩激动之色地跑到后厨—— “喂！你们快出来看！有两个超~~~~级好看的客人来吃饭了！！！真的超级好看！就跟天仙下凡似的！” “什么天仙下凡哦，说得那么夸张。” 老板娘一边嗔怪一边难掩好奇心地走出来看了一眼。 “唉哟我滴妈！”老板娘惊呼，捂着嘴道：“真是好看死了！” 女孩依偎在妈妈身边，用同样的表情凝望着坐在窗边的沈霄和楚云谏。 “真是金童玉女啊~~~~”老板娘捧心感叹。 沈霄和楚云谏默默地看着窗外，假装没听见。 真希望她们的声音可以小点儿…… 让人好尴尬哦…… 楚云谏用眼角余光偷看沈霄的表情，却见沈霄一脸淡漠，仿佛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楚云谏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沈总当初建立FancyArt的契机是什么呢？” “嗯？” 沈霄回过神来，看向楚云谏：“楚总，您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沈总建立FancyArt的契机是什么？” “……朋友想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作画，而我，就给她建立了一个坚固的城堡。那个城堡，就是FancyArt。”沈霄淡淡地说道。 楚云谏没想到沈霄会说得如此直白。 还以为她会用一些官方话术来打发他。 突如其来的真诚答复，让楚云谏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生怕自己回答得不好，会降低在沈霄心中的评分。 楚云谏思索良久，才试探地问道：“沈总的朋友……是哪位画家吗？” “她叫任苒，你也许听说过她。” 任苒。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连楚云谏都有些震动了。 —— 西方有油画、水彩画，东方有水墨、工笔画。 东西方互不相容，各自为政，彼此之间抱以远观而不亵玩的姿态，都赞对方的东西好，然而转过头，自家墙上挂着的，还是自己文化里的东西。 而任苒，却是第一个打破了这种壁障的人。 她的画虽然是工笔画，但却神奇地融汇了中西方文化的精髓，她准确地抓到了能同时触动中西方的点，并且她笔下的女子，还拥有着一张同时符合传统和现代审美标准的脸。 通俗地说，任苒的画让传统画家觉得美不胜收，现代画家觉得爱不释手，东方人称其优雅淡泊如小桥流水，西方人赞其笔触细腻如落光林木。 她的画，同时符合了不同阶层、不同文化、不同年龄的人的审美喜好，并且在他们所能想象的范围内，做到了极致。 如此天才，在FancyArt上出道，很快就火遍全球。 现在的她已经是国内外多所知名美术学院的特聘教授，但基本上是挂个名头而已，拿着学院发的工资，却天天窝在画室里画画，每年只在很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勉为其难地去给学生开几堂讲座。 她是一个作品非常火爆，但为人非常低调的全球著名画家。 从来不上任何电视节目。 那些太过浮躁的场合，她在那里根本坐不住5分钟就要走人。 她只能在真心想要研究学术的人面前，才能坐下来好好地交流。 在她那张《落木萧萧》被拍卖了2.6亿后，她便成功变为了当今中国身价最高的年轻画家。比同等身价的老前辈们，年轻了至少50岁。 这如何能不让国内画坛震动？ 如何能不让国人趋之若鹜？ 尤其是任苒的《落木萧萧》画中的女子，美得不似凡人，而任苒竟然说这是她照着真人作画的，且只画出了真人七分的神韵，并不够完美。 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世人对《落木萧萧》中的女子，如痴如醉了。 这张画作最后落到了某个沙特阿拉伯皇室贵族的手里，据说他将此画挂在了家中最显眼的位置，每天都要看一眼，一天见不着，浑身都不自在。 当然，这情报的真假不可考察，但那个沙特阿拉伯皇室贵族确实有提到过这幅画让他心神萦绕，不可自拔。 一想到画中女子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人们怎会不激动，怎会不向往？ 但无论人们如何旁敲侧击，任苒始终没有说出这位女子的真实身份。 而且，由于是工笔画，自然不可能和真人长得一模一样，多少会做一些艺术处理。再加上穿着古装……自然没有人能把画中的女子和某人联系起来。 但楚云谏一下子就联想到了。 作品名字叫《落木萧萧》，画中的女子美丽绝伦，而任苒的好朋友恰好又叫沈霄。 那么画中的女子到底是谁，还用猜么？ 楚云谏瞪大双眼，似是不敢确信，试探着向沈霄确认：“任苒……是你的朋友？！” 沈霄瞥了他一眼：“怎么，她不能是我的朋友？” “不是……任苒如今被誉为第一大工笔画画家，名扬四海，我没想到沈总您和她竟然是这么早就认识的朋友……” 而且还为她创立了FancyArt。 果然牛人的朋友，都是牛人啊…… “任苒不喜欢名气，她害怕与人接触。也许正因为这样，她画出来的东西，才那么打动人吧……但是，正因为她的性格，所以走一般的传统画家的道路，她是很难出头的。我不想埋没了她的才华，所以才会创立FancyArt，我想让她在这个平台上发光发热，让全世界都看到她画作背后的那颗……美丽的灵魂。” 099 绝世好友 沈霄平静地说着，说到最后，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幸好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她，她也没有辜负自己。” 我没有辜负她，她也没有辜负自己。 楚云谏被这句淡如秋水的话，震惊了。 他怔怔地看着沈霄，看得那么认真，好像他从来没有这样用力地看过一个人。 他没见过如此不求回报的人。 为了朋友，她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王国，而她最终的希望，也不过是“我没有辜负她，她不要辜负自己”。 至于朋友会不会辜负她，她似乎全不在意。 楚云谏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以前某个人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那句话很幼稚可笑，一听就是从什么言情里看回来的。但那个人从小就爱看言情，总是不舍得放下。 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有的人冷漠，不是因为他们天生无情，而是因为他们把所有的深情，都给了一个人。 他还记得当那个人絮絮不休地说着这句话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只对一个人好，对其他人都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活着长大。他不会被打吗？ 那个人一听，当即跳脚，一边揍他一边说：是冷漠，不是坏！ 他哈哈笑着，将那人的花拳绣腿全部挡了回去。 如今，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了那句话。 世上果然有这样的人。 那个人没说错。 楚云谏看着一脸淡然的沈霄，自己忽然低头笑了起来。 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说得没错，沈霄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不说别的，单凭“有情有义”这四个字，沈霄确实无人能敌。 她交朋友从来不是为了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她只是希望她的朋友都能开心。 她希望尽自己所能地去成全别人的梦想，哪怕代价是要为其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 这样坚毅的心性、过人的头脑，以及超强的执行力……真的非常人能及。 能成为她的朋友，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楚云谏略微动容，他连忙端起刚上的美式咖啡，掩饰般地喝了一大口。 心脏不知怎么的，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一定是刚才关于任苒的消息太过劲爆了，所以他有点惊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老先生夫妻俩的眼光，也太过毒辣了吧。 他们是怎么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出来沈霄是颗绝世明珠呢？ 姜果然是老的辣。 楚云谏正胡思乱想，看店的女孩恰好来上菜了。 “您好，这是您的海鲜焗饭，还有您的白汁烩意面。菜上齐了，请慢用！” 女孩说完，抱着托盘，踩着轻快的脚步走回了柜台后面。 借着柜台的阻挡，女孩肆无忌惮地欣赏起两人的美貌。 啊……她还追什么星啊…… 什么明星能有他们好看哦~~~~~~ 女孩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陶醉到差点要化掉了。 —— 沈霄在女孩明目张胆的注视下，蛋腚地吃完了晚餐。 她捧起杯子，无奈地笑道：“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困扰啊……楚总，你从小到大，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被人这样注视了？” “跟我可没关系。她那个角度只能看到我的后脑勺。是你的美貌让那位小姑娘如痴如醉难以自拔~沈总颜值高，在下佩服。”楚云谏故意朝沈霄拱了拱手，作甘拜下风状。 沈霄：“……” 她忽然觉得楚云谏这个人，还蛮有趣的。 跟游戏群里的孩子们一样喜欢搞怪，且总有一些她始料未及的幽默，时不时地冒出来一点。 跟他相处起来，并不尴尬，也不寂寞。 挺有趣。 沈霄一边想一边微微点头。 有趣就够了。 陌生人之间的来往，能保持在这个度，就很舒服了。 沈霄用纸巾擦擦嘴巴，唤了柜台女孩过来结账。 女孩拿着扫码器，乐颠颠地跑过来。 “姐姐，这就要走了吗？您不再吃点儿什么？”女孩有些恋恋不舍地问道。 沈霄：“……” 楚云谏猛地垂下头，用手背抵住嘴巴，以免自己笑出声来。 吃了顿饭，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妹妹。 唉，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过啊~~~~ 沈霄瞪了楚云谏一眼，转向女孩时，优美的唇角轻轻一勾：“我吃饱了，谢谢你的关心。多少钱呀？” “一共75元，我扫您。”女孩将扫码器伸了过来。 沈霄调出付款码，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女孩看。 女孩“滴”一声扫了码，将小票放在桌上：“结好了，姐姐慢走……” 眼看沈霄和楚云谏要离开了，女孩脸上写满了失落。 “傻孩子。”沈霄站起身，微笑地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脸颊：“以后还会见面的，开心点。” “姐姐还会再来吗？！”女孩眼中顿时放射出惊人的光芒。 “应该还会来的，毕竟有个朋友在这里住院。” 沈霄拿上自己的包包，对女孩说道：“我们先走啦，你好好看店。” “嗯！姐姐慢走！我会在这里等你们来的！” 女孩在他们身后高喊。 出了餐厅，两人走到马路中间的安全岛时，沈霄不由得回头看了眼。 女孩还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见沈霄回头，女孩兴奋地挥了挥手臂。 沈霄：“……” 也许是女孩脸上的笑容过于灿烂了，沈霄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忘了这里是马路中间，她闷头就往前走。 这是一条内部路，夜晚本来车就不多，而且开车走这种路，车速是默认要降到时速30以下的，所以沈霄降低了警觉心。 但她没料到就在她往前跨了一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恰好开了过来。 “小心！” 沈霄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猛然拽回了后面。 黑色轿车飞速从她面前驶了过去，一点也没降速，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似乎从头到尾就没发现自己超速了，还险些撞到了人。 沈霄惊魂未定。 她低头看了眼被男人握住的手臂，轻声道：“……谢谢。” 楚云谏当即把手松开。 “沈总，过马路一定要小心。” “嗯，刚才就是一时晃神，给您添麻烦了。” 100 死性不改 两人有惊无险地过了马路，沿着医院设置在路边的小灯，穿过幽暗的露天停车场，回到了5座住院部2楼。 走进周晨曦的病房时，才看见周王策已经到了，正坐在周晨曦床边絮絮叨叨地训斥着弟弟。 周晨曦翻了个白眼，道一句“好吵，头疼”，缩进被窝里不再与周王策对话。 周王策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他尴尬地坐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见楚云谏和沈霄走进来，周王策连忙站起身，迎上前去：“楚总，沈总，你们来啦？” “之前就来过了，刚才去吃了个饭。怎样，晨曦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那家伙走路不仔细看路，自己滑倒了。刚才餐厅老板也跟我解释过了，我知道事情经过，不怪别人，就是他自己没走好。” “你也别唠叨他了，他正头疼着呢，你让他清静会儿。”楚云谏皱眉：“训弟弟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哎，我这不是……”周王策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不是担心他吗，怕他再出什么事……就、嘱咐两句。” “看晨曦的样子，你嘱咐了不止两句吧。” 周晨曦闻言，立刻插口道：“他刚才唠叨了我快半小时了！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你要是好好走路，照顾好自己，我能唠叨你吗！这次是运气好，没伤着脑干，下次你再不当心，指不定又伤到哪里！”周王策条件反射地怼回去。 周晨曦再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嘴一撇，将脑袋彻底藏进了被窝里。 周王策忍不住去拽他的被子：“你别闷坏了我跟你讲！你这脑袋刚受过伤你很需要氧气的！快出来！别晕倒在里面了！” “哎呀你管我！你赶紧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被窝里的周晨曦一边蹬腿一边发出闷闷的低吼。 看起来就像一条大毛毛虫裹在白色的茧里，拼命挣扎，却怎么也不肯出来。 周王策不听，硬是把周晨曦的被子拽了下来。 周晨曦好的时候就敌不过长年健身的哥哥，更别提现在他手软脚软，脑袋发晕，怎么可能对抗得了暴力的周王策。 被拉下被子、露出了缠着绷带的脑袋，周晨曦觉得超级没面子，转过身去背对着哥哥，再也不吭声了。 周王策发出从牙缝里吸气的声音：“嘿？你这小子……” 说着又要去将周晨曦扳过来。 沈霄看不下去了，当即出声打断了周王策的动作：“周先生！” 一听到沈霄冰冷的声音，刺骨的寒意登时从脚底窜起，沿着他的背脊一路扎进他的脑袋。 周王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缓缓转过身，对上了沈霄那双清冷的眼眸。 “沈、沈总……有何吩咐？”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方便出来一趟吗？” 沈霄说罢，不等周王策回答，便自顾自地转身走出了病房。 周王策朝楚云谏投去求救的眼神。 楚云谏的回应是拽着他往病房外面走：“走吧，别让女士久等了。” “云哥，云哥，你得帮我……”周王策边走边哀求。 “她不会吃了你的，放心。” “我怕啊，我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学生，她说啥我都反驳不了。” “反驳不了你就好好听着！你也该学着怎么当个合格的哥哥了，别整天像个塑料袋似的粘在晨曦脸上，他被你捂得快窒息了你知道吗？” 周王策：“……” 出了病房，楚云谏拎着周王策来到沈霄面前，将周王策一扔，自己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 摆明了只想当个旁听者，不想参与周晨曦的事。 沈霄双手抱胸，柳眉轻蹙，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周王策就像个做错事的学生一样，在沈霄面前低着头，完全没有了刚才唠叨弟弟的威风气势。 沈霄沉声道：“周先生，我们好像讨论过你对周晨曦的态度应该如何改正。” “沈总，我……” “不！要！唠！叨！他！”沈霄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周先生，这句话你是有哪部分听不懂吗？” “不是，我就是关心他嘛，他突然之间摔倒了，还撞到脑袋，我就急了嘛……” “周先生，你弟弟现在是轻微脑震荡，他已经非常难受了。他来到医院之后，吐了好几次，头晕得看不清东西，恶心，难受，非常的不舒服。在这种状态下，你觉得你的唠叨他能听进去吗？而且你觉得现在这样念叨他合适吗？跟孩子讲道理也得分时候！！！！！” 沈霄每说一句，周王策的头就低一分。 面对眼中燃烧着怒火的沈霄，周王策根本不敢抬头看那张因为生气而分外艳丽的脸庞：“沈总，我错了……” “我说过，你一直在错，但你都不肯改！”沈霄怒火中烧：“如果你不打算让周晨曦重新踏入正道，你不打算修复和他之间的兄弟情谊，那么你可以尽情地唠叨下去。我倒要看看，靠你这一张碎嘴子能不能给把周晨曦给唠叨好！” “沈总，我真的错了……”周王策双手合十，哀求道：“您不要生气，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保证立刻改过来，好吗？沈总息怒，息怒啊……” 沈霄冷冷地看了他许久。 “你是真的知错了？” “真的，真的。”周王策点头如捣蒜。 沈霄淡然道：“好吧，那你听着，我有三件事需要你替我做。” “沈总随便吩咐！”周王策激动地说道。 沈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第一件事——从今天开始，你要每天下班后都过来陪着周晨曦。能做到吗？” “可以，可以，没问题。我陪他到几点都成！”弟控周王策根本不觉得这让他为难，相反，这正是他准备去做的事情：“沈总，您不说我也会陪着他的，别人陪他我不放心的。” “这就是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沈霄看了眼手机，道：“我为周晨曦请的护工马上就到了。从现在起，你不能为周晨曦做任何事。他想喝药，护工会喂他喝。他想上厕所，护工会扶他去上。他想调整点滴的速度，护工会给他调。听明白了吗？你不许插手任何事。” 101 冤魂不散 “……啊？”周王策两眼发直：“沈总，这、这又是为什么吗？” “第三件事！”沈霄没有理会他，径自说下去：“你跟周晨曦说话，每一句话不许超过5个字。我会让护工负责监督你。如果你一次性跟周晨曦说话超过5个字，那么你就不要来找我了，我就当没见过你们两兄弟，也不会再给你们任何一人提供帮助。” “沈总，您这是……？” 周王策彻底懵逼了。 这都是什么奇怪要求啊？ 那他岂不是只能坐在那里干看着，啥都不能干，啥都不能说？ 这不是故意折磨人吗！ 然而沈霄这一次却没有给周王策解释任何东西，她吩咐完三件事，转身便朝电梯走去。 周王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沈霄冷漠的背影，他竟不敢追上去问个究竟。 楚云谏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周王策的肩膀。 “听她的，好好干。” 楚云谏说罢，也跟着沈霄离开了。 周王策被留在原地，他伸出尔康手想要叫住两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 折腾了一晚上，沈霄晚上十点多回到家时，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 她迅速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后，一身疲惫尽除，精神反倒好了起来。 刚才还困得不行的沈霄，忽然有了玩游戏的兴头。 于是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进卧室，打开了PS4。 最近没什么心情玩吃鸭，就玩一下猛汉王好了。 PS4开机后，进入主界面，弹出来一系列的游戏。 沈霄正准备打开猛汉王，忽然之间，又觉得没意思。 每次打猛汉王，就要带好多人。平时精神好的时候，带了也就带了。但今天觉得心好累，还是玩点轻松的好了。 这么想着，沈霄跳过猛汉王，选中了“分手厨房”这个游戏。 分手厨房是一款老少咸宜的游戏，玩家只需要操纵可爱的、像圆滚滚的团子一样的角色，在各种各样的厨房里做不同的菜，并且尽可能完成更多的订单，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款游戏之所以被称为“分手厨房”，那就是它真的会让好友断交，情侣反目，是名副其实的“分手”厨房。 玩过这个游戏之后还没分手的，简直算得上是情比金坚了。 有很多网络主播也会特意和自己的朋友或者恋人一起玩这个游戏给粉丝看，那一地鸡毛的惨状，总是让粉丝们幸灾乐祸、大呼过瘾。 沈霄原本打算进游戏随个野队打两局就算了。 可是她刚进游戏，就收到了一个新的邀请。 点开邀请一看，发现是战歌指挥官发来的，邀请她一起玩分手厨房。 沈霄沉默了。 PS4平台可以看到在线好友，也可以同时看到好友打开了哪个游戏，并且邀请好友跟自己一起玩游戏。 只要两个人都买了同样的游戏，就能一起联机玩。 沈霄不是没跟人联机玩过分手厨房，但楚云谏将这个邀请发过来的时候，沈霄却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别扭之感，使她迟迟没有同意。 她就在家里随便打开一个游戏，他也要跟过来……真的好烦啊。 沈霄想要独自一人打野队的兴致被楚云谏的一个邀请，打得七零八落。 唉算了算了算了。 跟谁玩不是玩呢，对吧？ 和他联机也一样可以随野队的。 沈霄想了想，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邀请。 只听彩带迸发的“砰”一声，沈霄的角色便出现在楚云谏的餐车里。 因为是楚云谏邀请了她，所以楚云谏是房主，她是队友。楚云谏的角色穿着房主特定的蓝色衣服，沈霄则穿着2P角色特定的红色衣服。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连续两声“砰！砰！”，又有两个人出现在楚云谏的餐车里。 那两个人一出现，就自动穿上了3P角色的绿色衣服和4P角色的黄色衣服。 一旦进了游戏，在偌大的厨房里忙碌起来的时候，玩家经常会弄混谁是谁。所以为了区分角色，大家都是通过衣服颜色来分辨哪个是队友，哪个是自己。 “无敌、柠檬果，你们来啦？” 楚云谏戴上通讯耳机，对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穿绿色衣服的英雄无敌当即回应：“Yo！战哥，今晚怎么有空找我们玩分手厨房啊？” “我觉得这个游戏挺有意思的，刚好有你们三个在线，我就把你们都邀请了。凑够四个人，玩起来更爽一些。” “话说2P是谁啊？”英雄无敌问道。 “是我。” 沈霄清冷的声音从每个人的耳机里传出来。 “蝶姐！！！！！” 英雄无敌和柠檬树上柠檬果都惊呆了：“蝶姐，怎么是你？！” 他们两人的震惊反而让沈霄感到一阵阵的后悔：她就不该同意楚云谏的邀请。 “我刚回到家……本来想打个野队呢，没想到他邀请我，我就进了。”沈霄尽力让这件事听起来稀松平常一些。 可惜在英雄无敌和柠檬果眼中，沈霄的事，就没有寻常事。 “蝶姐，战哥才刚加入咱们没多久，你怎么这么快就跟他混熟啦，还跟他一起玩分手厨房！”柠檬果止不住地惊呼。 “我……我不可以跟他玩分手厨房吗？”沈霄被说得浑身不自在，“那我现在退了好了，反正我只是想自己打一下野队……” “别！！！”英雄无敌连忙阻止：“咱们四个人一起玩多开心啊，那些野人一个赛一个的蠢，蝶姐你就不怕被他们气坏了身子。” 沈霄：“……” 楚云谏出来打圆场：“是我不好，没想到顺手邀请小血会给她带来这么多困扰。要不我解散队伍吧，你们三个组队去打好了，我另外找人一起打。” “好了！停！停——！！！” 英雄无敌在频道里咆哮。 所有人的耳朵都被震得发痒。 待大家都安静下来，英雄无敌用沉稳的语气说道：“我们准备打什么？主线还是DLC？” “打DLC吧，主线早就通关了。”柠檬果说道。 “其实主线通关之后也可以继续追求全四星的。四星之后，每一个关卡的旗帜上会变成一颗白金星星，挺好看的还。”沈霄饶有兴味地说道。 102 汉堡风暴 “不要。四星太变态了，我根本做不到。”柠檬果立刻反对。 于是沈霄不再坚持。 “行吧，既然柠檬果不喜欢冲四星，我们就打DLC好了。那大家说打哪个DLC比较好呢？”英雄无敌问道。 沈霄耸肩：“每一个DLC我都买了，你们打哪个我都无所谓。” “那就打饥饿暴走之夜吧！里面有僵尸攻城战！我最喜欢玩那个了！！！”柠檬果兴奋地喊道。 “饥饿暴走之夜……是Night of the Hangry Horde，对吗？” 楚云谏一边选择DLC，一边下意识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啊啊啊~~~”柠檬果发出了陶醉的赞叹：“战哥的英文发音好好听啊~~~~~” “正宗标准的英音。”沈霄鼓掌：“佩服佩服。” 楚云谏：“……” 英雄无敌打破了楚云谏的尴尬：“对，就是那个。点进去吧，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 “啊，嗯。”楚云谏回过神来，点击了确定。 于是他们四人便进入了饥饿暴走之夜的地图。 地图上有冰冷的城堡、干枯的草地、满地的僵尸面包，以及蜿蜒不绝的城墙。 楚云谏驾驶着一辆大巴车，载着几个队友朝指定的关卡驶去。 这一作的地图精致了许多，而且大巴也有了不同的变化。在陆地上走的时候是大巴车，在水里的时候变成了快艇，在空中的时候变成了飞机。 经过不同的地形，大巴车会做出相应的变形以适应地形。 还可以撞击地上的僵尸面包，撞的时候会发出很可爱的果冻一样的声音。 楚云谏在开车经过僵尸面包的时候，忍不住撞了它们一次又一次。 众人：“……” 待楚云谏玩尽兴了之后，才想起来要问大家：“玩哪一关？” 因为楚云谏是1P，也就是俗称的房主，所以大巴车只能他来驾驶。他开去哪一关，大家就只能玩哪一关。 而他的记录里面，这个地图只有开头的几关被点亮了，其他版块根本还没被开启，可见楚云谏平时也不怎么玩这个游戏。 那他今晚为什么突然又想玩了，还特地将蝶姐也拉进来了呢？ 哼哼…… 英雄无敌和柠檬果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 他们不傻，自己是被当做队友拉进来的，还是被当做烟雾弹拉进来的，他们心里有数得很~ 不过，他们是不介意被当做烟雾弹来使用吧，毕竟还能看好戏，何乐而不为呢？ 一个潜在的追求者，竟然敢拉着暗恋对象去玩分手厨房。别的不说，光是这份胆识，就已经让人佩服。 —— 楚云谏其实不认为自己是沈霄的追求者。 远远还没到那份上。 他只是觉得沈霄这个人，真的很有趣。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很冷漠的人，结果她用一杯菊花枸杞茶打破了他的看法。 他以为她是个善良的人，却没想到，她面对打从心眼里喜欢她的顾家二老，却是避之唯恐不及。她对二老展现出来的疏远和淡漠，让楚云谏发现她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善良。 或者是，她的善良，并不是那种软弱的、没有界限的善良。 再后来，楚云谏发现沈霄这个人……其实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 她只对自己在乎的人好。 她从来不当中央空调。 要成为她的朋友，很难，但成为了她的朋友之后，无一例外都是幸福的。 所以，楚云谏觉得自己是想成为沈霄的朋友。 他对沈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也不敢。 能当朋友就挺好。 但是在现实中，除了特殊情况之外，他只能跟沈霄当陌生人。 想体会当她朋友的快乐，他只能在网络上、在游戏里，才能享受到。 所以，当他晚上打开游戏，原本只是想玩两局全城封锁（射击游戏）就睡觉的，结果一看到沈霄也在线上，还打开了分手厨房，于是他立刻改变主意，也打开了分手厨房这个游戏，并且迫不及待地向她发送了邀请。 他想更多地了解沈霄。 沈霄这个人，比任何一个游戏都来得更有趣。 就像今晚，要不是沈霄打开了这个游戏，他都不知道原来像她这样的硬核玩家，也会喜欢玩分手厨房这种面向全年龄段的益智类游戏。 这种一个接一个新的小发现，都让楚云谏感到欲罢不能。 他还想更多地挖掘沈霄这个宝藏，看看底下还藏着什么他没有发现的奇珍异宝。 —— 楚云谏问“玩哪一关”，英雄无敌和柠檬果都没有说话，沈霄清冷的声音从他耳机里传出来：“就顺着你的记录往下打吧。”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楚云谏便把大巴车开到他还未玩过的新关卡，点了进去。 这是一个攻城关。 攻城关的逻辑很简单：每一关，城堡墙上会有2-4个数量不等的缺口，全都用木板封死了。而僵尸面包就会出现在这些缺口处，不停地砸上面的木封条。 厨师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将怪物要求的饭菜做出来，喂饱这些怪物。 如果怪物将木封条全部砸烂，厨师们仍然没有交付它所需要的饭菜，那么城堡就会在怪物锲而不舍的攻击下开始掉血。 最下方显示着城堡的耐久度，俗称“血条”。一旦血条掉光，这一关就算失败了。 所以，尽快交单是攻城关的重中之重。 第一个攻城关比较简单，城墙上只有两个缺口，做的是老玩家们最熟悉的菜色之一：汉堡。 汉堡的做法也简单： 1、将生肉剁成肉饼。 2、将肉饼煎熟。 3、在盘子里放上汉堡包、熟肉饼、不同的配菜（配菜也需要提前切好）。 4、汉堡完成，可以交单啦~ 以上，就是做一个汉堡包所需要的基本步骤。 关卡开始后，其他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沈霄操纵的猫头鹰一骑绝尘，飞奔到放生肉的箱子前，不停地重复着“取出生肉→将生肉扔到砧板上→取出生肉→将生肉扔到砧板上”的步骤。 其他人如梦初醒，当即纷纷捡起沈霄扔来的生肉，在砧板上“剁剁剁剁”，疯狂地剁了起来。 103 菜不能扔地上 此时，怪物出现了。缺口处弹出了怪物需要的菜式。 第一个怪物，要的是蔬菜芝士汉堡。 第二个怪物，要的是纯肉汉堡，啥配菜都不许放。 于是沈霄又往砧板方向扔了一堆绿油油的包心菜、一堆黄澄澄的芝士，以及几个红彤彤的番茄。 因为她知道，后面肯定有怪物会点“蔬菜番茄汉堡”这个菜。 沈霄扔东西的速度极快，那流畅的动作让人应接不暇。她这厢刚扔完，众人就已经切好了生肉。于是沈霄加速跑回砧板前，开始切需要的配菜。 英雄无敌负责继续切生肉，柠檬果负责把切好的肉饼煎熟，而楚云谏则负责将沈霄切好的配菜和煎好的汉堡组装起来。 大家的分工都没有提前说好，是各自看着情况，自行分配的。原本也没打算让柠檬果去煎肉，但是沈霄主动承担了切配菜的重活儿，英雄无敌站在砧板前不肯走，一副誓要与沈霄共进退的模样，柠檬果又不肯担当组合食材的工作（因为需要看单，而她看不过来），所以她便自动自觉地去煎肉了。 那么剩下一个组合食材的工作，自然就是由楚云谏来担当了。 楚云谏平时没怎么玩过这个游戏，看单看得很慢，盯着左上角的菜单好半天，才分辨清楚第一个单子是“蔬菜芝士汉堡”，于是他开始费力地在沈霄切好的一堆食材里面寻找“生菜”、“芝士”，再将它们放进碟子里。 而柠檬果那边，肉也很快煎好了。当平底锅里的生肉变成了熟肉的颜色后，平底锅便会发出“滴滴滴”的响声，告诫玩家肉熟了，请在肉烧焦之前把它盛出来。 柠檬果一看到肉好了，便立刻将平底锅从炉灶上拿开，放到一边。 接着，她走到放面包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面包，搁到台子上。 再然后，她拿起被搁置到一旁的平底锅，将里面的熟肉饼倒腾到面包里。 一套操作下来，把柠檬果累出了一身汗。 她来不及将平底锅放回炉灶上，另一个锅子里的肉饼也煎好了，平底锅发出了“滴滴滴”的响声。 柠檬果赶紧把手中的空锅放下，再把另外那个锅子拿起来，搁置到一边。 然后开始重复“去箱子里拿面包→把面包放到台子上→拿起平底锅把熟肉饼倒腾进面包里→将空锅放回炉灶上”的步骤。 而城堡缺口那边，怪物已经快要将木封条全部打碎了，缺口处不停地发出“滴滴滴滴滴”的警报声，提醒着厨师们赶紧上菜。 楚云谏等了好久，才等到柠檬果将一个纯肉汉堡做好。 他飞快地拿起纯肉汉堡，将它放入装满配菜的碟子里，接着一路飞奔到缺口处，将第一个“蔬菜芝士汉堡”交付给怪物。 只听“咔嚓”一声，宛如钱币掉入了钱袋，怪物消失了，左下角的得分从“0”变为了“80”。 此时，沈霄淡漠的声音响起来： “有钱了，去修门。” 英雄无敌一听这话，立刻放下手中切生肉的活儿，飞奔到缺口处，“咚咚咚咚”用锤子把缺口重新封上了木条。 缺口处的警报声立时消失了，厨房恢复了安静。 然而这一通修门，也把他们刚赚到的钱，花的一干二净。 如果下一个门再被砸开，他们不会有钱修第二次了。 正担心着，第二个缺口也被砸出了警报声，眼看就只剩一根木封条还在那里苦苦支撑，随时都可能碎掉。 幸好在此时，楚云谏一个箭步上前，把没有任何配菜的纯肉汉堡递了出去。 怪物吃到想要的汉堡，立刻便消失了。 第一波攻击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柠檬果大大地松了口气。 但很快，第二波怪物又出现了。 这一次，怪物需要“番茄蔬菜汉堡”和“芝士汉堡”。 沈霄立刻将早已切好的生菜、番茄、芝士全部扔给楚云谏，自己则离开了砧板板，跑到了柠檬果身边。 “柠檬果，把肉丢进锅里之后，你立刻去箱子拿个面包出来等着接肉。”沈霄吩咐道。 柠檬果“哦”了一声，赶紧跑去拿面包。 沈霄又道：“顺便丢一个给我。” 柠檬果拿了面包，傻乎乎地往回走了，走到一半听见沈霄这么说，她又转身回箱子边，先把手中的面包放到一旁，再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面包，艰难地瞄准后，总算扔到了沈霄脚边。 沈霄：“……” 楚云谏：“……” 英雄无敌：“……” 当柠檬果笨拙地拿着另外一个面包回来的时候，英雄无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刚才可以直接把手里的面包扔给蝶姐啊……” 柠檬果怔了怔，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这句吐槽，锅里的肉便熟了，滴滴滴的警报声再度响起。 柠檬果正要用面包去锅里接肉，却被沈霄拦住。 “别急着接。你仔细看，警报响起之后，肉还有一阵子才会烤焦。你不用那么慌张，有时间可以慢慢来的。” 当沈霄这么说的时候，警报声才开始从缓慢变为逐渐急促。 当警报声“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拼命叫个不停的时候，沈霄才允许柠檬果把肉接出来。 于是柠檬果在巨大的警报压力之下，心惊胆战地将肉接出来了。 差点肉就烧焦了。 柠檬果大大地松了口气。 沈霄一边操纵自己的猫头鹰角色去组合食材，一边对柠檬果说道：“现在你知道了，根本没必要在警报声刚响的时候就立刻把锅拿起来。你完全可以在肉煎熟之后再去拿面包来接，时间是很宽裕的。” “我这不是担心它烧焦嘛……”柠檬果嗫嚅道。 “烧焦了就灭火，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烧焦，更重要的是你的操作意识必须到位。把锅子从炉灶上拿开是很不好的行为，非常浪费时间。直接用肉去接，中间可以节省“拿锅子”、“把肉倒面包里”、“把锅子放回原位”这三个步骤。有这功夫，我都切好一个单的配菜了。” 104 朝我扔肉！ “……哦，知道了蝶姐。”柠檬果一脸懵懂地回答。 楚云谏组合食材的工作被沈霄抢了去，自己百无聊赖之下，便凑过去和英雄无敌一起剁肉饼。 “小血，好严格啊。玩游戏嘛，开心就好，没必要玩得像极限竞赛一样嘛。”因为察觉到柠檬果似乎有些低落，楚云谏便打起了圆场。 沈霄淡淡地说道：“你说的对，玩游戏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但是，”英雄无敌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接下去说道：“只有胜利！才能让蝶姐高兴！！！” 楚云谏：“……” 沈霄沉默了片刻，才道：“没有，我其实想说……玩游戏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所以告诉柠檬果一些诀窍，让她提高效率，她自己也会更开心……我是这么认为的。” 英雄无敌：“不好意思蝶姐，我就是开个玩笑23333” “没事。我懂。”沈霄淡淡地说道：“谁会不喜欢胜利呢？” “蝶姐你放心，我已经学会用面包去接肉了！！！” 柠檬果突然兴奋地叫起来：“快把切好的肉扔给我来煎！！！让肉饼来得更猛烈吧！！！！” 话音刚落，无数的生肉饼便像风暴一样砸到了柠檬果身上。（……） 在沈霄的带领下，第一个攻城关很轻松就过了。 于是柠檬果兴致勃勃地要求进行第二个攻城关。她觉得，她已经是一个优秀的煎肉小能手了。 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样的汉堡，总之有她在，不用担心啦！！！！！（拍胸脯） 可谁知道，第二个攻城关，并不是做汉堡。 而是做披萨。 柠檬果：“……” 第二关的厨房，和第一关有着很大的区别。第一关是全通地形，厨房任何一个角落，厨师们都可以去到。中间没有任何障碍。 但第二关的厨房，却将厨师们泾渭分明地隔开来，楚云谏和柠檬果在上方，沈霄和英雄无敌在下方，彼此只能通过中间长长的台子来传递物品，楚云谏不能去到沈霄这边，沈霄也过不去楚云谏那边。 披萨其实做起来也不难： 把披萨的原材料全部切好。（面团、番茄、芝士是固定材料，偶尔需要搭配鸡腿或者香肠） 将原材料组合到一起。 拿去烤。 可以交单啦~ 虽然说看着好像不难，但真正做起来，对于不会看单的新手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 关卡一开始，沈霄便和上一关一样，立刻跑到食材箱子边，一轮又一轮的面团风暴、番茄风暴、芝士风暴，毫不停歇地砸向楚云谏和柠檬果。 沈霄扔东西扔得特别快，而且特别准！她每次拿到食材，转个身，就能立刻扔到刚才她砸中的位置，快得仿佛不需要瞄准的速度。 由于地形的关系，食材箱子前面有城墙挡着，沈霄别无选择，只能将食材正正好扔到砧板的位置上。 而楚云谏就站在砧板前。 他接到沈霄扔来的第一个面团，正勤奋地剁着呢，紧接着第二个面团，第三个面团，第四个面团……接二连三地砸到他身上，砸得楚云谏一个趔趄、两步倒退，别说切菜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面团风暴过后，接着便是番茄风暴，芝士风暴…… 楚云谏抱着一颗足有他半个身子大的芝士，可怜兮兮地退到了洗碗槽旁边，等待着食材风暴平息。 沈霄扔了一轮食材，觉得暂时足够了，如果食材扔太多，容易妨碍对方的路，于是她冲到砧板前，开始帮忙切菜。 虽然两边不能互相来往，但中间台子上的两个砧板位是双方都可以用的。 沈霄做菜的速度非常快，因为她是看单做的。每一个单子都需要面团、番茄和芝士，于是沈霄每次就固定面团、番茄、芝士这样做，做好一个单立刻让英雄无敌拿去烤。 而柠檬果做菜就有些不着头脑。她不会看单，沈霄扔来的东西，她迷迷糊糊地捡着什么就随便拿来切，切了好几个面团，却连一个能拿去烤的披萨都没做出来。 沈霄淡淡地看着，也没说什么，她自顾自做好了几个披萨，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食材风暴。 英雄无敌眼看柠檬果切了一堆食材，却连一个披萨都没组装出来，忍不住提醒道：“柠檬果，你别光顾着切东西，切好了你赶紧组合起来，别堆得到处都是，台子上都没空位了！一会儿披萨烤好了你让我搁哪儿？” “啊？哦！” 柠檬果如梦初醒，开始笨拙地组合食材。 英雄无敌这边也烤好了两个披萨，他迅速用碟子把披萨从烤箱里接出来，正准备放到台子上，他看准的空位却被柠檬果突然搁上一颗切好的番茄，以致于他手里的披萨根本没办法放下。 “拿开拿开！把这些东西都拿开！柠檬果，你干什么呢？！”英雄无敌急眼了：“不是跟你说了台子上面不要放那么多东西吗？！” “那我这些都切好了的，我总不能扔到地上啊，我不放到台子上，我怎么组装起来？”柠檬果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你就扔地上呗有什么关系啊！快给我腾个位置出来！” “扔地上多脏啊！这些菜又不能洗！” 沈霄：“……” 楚云谏：“……” 英雄无敌：“……” 在怪物砸门的“砰砰”声中，众人沉默了两秒。 沈霄无奈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柠檬果，菜可以直接扔到地上，我相信这些僵尸面包不会介意的……或者你做菜的顺序严格按照先切面团，再切其他配菜。因为切好的面团等于一个碗，你可以将后面切好的番茄芝士直接放进去，这样可以节省很多空间。这一关的重点是中间传递物品的台子上不可以有太多东西占位置，不然会妨碍上菜的。” “对！我这边两个烤好的披萨，都没地方放！上菜口在你们身后，你说怎么办吧。”英雄无敌附和道。 柠檬果愣了好久，才算是搞明白沈霄说的话的意思。 “哦，我知道了！好好好，我懂了，这一遍不算！我们重新来过！”柠檬果恍然大悟地说道。 105 黑暗中的轿车 大家都无奈地笑了。 当然只能重新来过啦。 这么久不上菜，怪物早就打碎了木封条，把城堡的耐久打得只剩一层血皮了。 不重新来过，待会儿也是要自动失败的。 —— 于是第二次攻城关，重新开始。 这一次，沈霄选择往前走两步，将食材直线扔到楚云谏身侧，而不是直接把食材砸到楚云谏身上。 虽然这么扔东西会稍微减缓一点速度，但是玩游戏最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的游戏体验，不能只顾着自己方便自己开心，而让队友的游戏体验变差。 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喜欢总是被人用菜砸到身上。 这对比落差太大，楚云谏经历过刚才那一番被砸得妈都不认得的滋味后，这一次，食材总是恰到好处地落在他身旁，他只需要一转身就能拿到，非常方便。 这感觉……就像坐着按摩椅泡脚一样舒适…… 于是楚云谏做菜的速度一下子提上来了。 柠檬果的操作没有楚云谏熟练，但是按照沈霄的指导，她也渐渐摸着门道了。台子上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堆满了食物，一个又一个披萨被组装好，由英雄无敌拿到烤箱里烤制。 烤好的披萨端到中间的台子上，由楚云谏负责上菜。 柠檬果则负责切菜之余，抽空去洗一下盘子。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怪物再也没能打破任何一扇门。 大家都在沉默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谁在大吼大叫，也没有人在频道里叽叽歪歪指挥个没完，彼此都信任着对方的能力，如果有谁忙不过来，另一个人就顺手帮一把。 结束时，城堡耐久100%，而且拿到了很高的分数。 柠檬果在频道里开心地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我们配合得好好哦！！！简直是梦幻队伍！！” “总觉得菜直接往地上扔不是很卫生。”楚云谏笑道。 “毕竟我们是黑心厨房嘛。”沈霄淡然笑道。 “幸好顾客看不见我们的厨房是什么样子的。”英雄无敌哈哈大笑。 “还要继续吗？”楚云谏问道。 “要~~~”柠檬果高声附和。 沈霄却道：“我得下了，今天特别累。你们好好玩。” “嗯，蝶姐好好休息，有空我们再联机。”英雄无敌立刻说道。 柠檬果却依依不舍：“啊？蝶姐要走啦？……才玩了两局。” “让蝶姐去休息吧，总有机会再玩的。”英雄无敌帮忙安抚柠檬果。 沈霄笑了笑：“我下了，晚安。” “晚安蝶姐~~~” “晚安，小血。” 最后那句道别，让沈霄的手顿了顿。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调出系统界面，关闭了PS4。 她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为何，她今晚一直都心神不宁。 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但她却不知道危机将会从何而来。 沈霄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正在不停地撞击着胸口，仿佛它也感应到了一些不妙的东西。 沈霄觉得越发喘不过气来。她猛地坐起来，翻身下床，走到饮水机旁边给自己接了杯热水。 她为什么会如此不安呢？ 沈霄不敢忽视自己的感觉，因为她的直觉曾经无数次帮助她逃过了别人的暗算。如果她感到有危险，那必然是现实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妙。虽然她的理智还没厘清究竟是哪里不对，可是这种直觉，向来是由老到的经验和大脑反射组合形成的，它的产生，绝对是有凭据的。 沈霄站在饮水机旁，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其实没有发生太多特别的事，除了周晨曦突然之间住院了……但周晨曦住院，不可能会影响到她啊…… 等一下！ 沈霄忽然想起了在医院内部路，那辆差点儿撞到她的黑色轿车。 当时因为惊魂未定，没来得及多想。 但如今仔细回忆一下，那辆车实在太过诡异。 首先，那辆车没有车牌。 沈霄努力地回忆着，最终她确定：那辆车真的没有车牌。 因为如果有车牌的话，她一定会记住它的车牌号。 还有，如果那辆车一开始就开得那么快的话，她一定会隔着大老远就听见它的引擎声。 但是她没有。 直至马上要被撞到的时候，车子的引擎声才传入她耳中。 一辆没有车牌号的黑色轿车，借着夜色，缓缓开进了内部路。直至看见她出现，才突然加速……？ 沈霄脸色越发凝重。 她立刻拿起手机，给秋慕白拨通了电话。 —— 沈霄下线后，楚云谏也找了个借口下线，没有继续跟英雄无敌他们玩。 英雄无敌和柠檬果也非常懂事，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着，乖乖退队，什么都没说。 不过，光凭那几声轻轻的笑，楚云谏就已经知晓他们在想什么了。 楚云谏并没有在意英雄无敌和柠檬果是怎么想的，他对沈霄感兴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一点都不觉得窘迫。 而且他还有事情想去确认一下。 沈霄刚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楚云谏就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沈霄心不在焉——她似乎有些焦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莫非…… 楚云谏不可抑制地想起今晚在医院内部路出现的那辆黑色轿车。 这个念头刚栽进脑海，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楚云谏猛然回神，他接通了手机：“怎样，查到了吗？” “云哥，你说得没错，那辆车真的有古怪。我查过道路监控了，它是用很慢的速度开进内部路，直至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才突然加速的。司机看起来很冷静，不像是喝醉了。我估计，这是一次蓄意谋杀。” “那你能查到那个司机的下落吗？” “目前还在查。云哥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辛苦你了，千剑。” “为云哥做事，不敢言苦。能有机会报答云哥，我比谁都高兴。云哥，我能冒昧问一句：那个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吗？” “……我觉得她是我的朋友，不过她觉得我是个陌生人。” “哈？” 106 来我家吧 “好了，别打听那么多八卦。赶紧去做事吧。” “好嘞！等有消息的时候我再跟你联系。” “嗯。” 结束了通话，楚云谏紧握着手机，缓缓走到阳台上，眺望外面广阔的湖景。 夜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寒意刺骨。 可一切都比不上楚云谏心底渗出的丝丝冷意。 竟然有人想对沈霄不利。 到底是谁？ 楚云谏思忖了许久，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对沈霄还是不够了解，她的底细，他几乎一无所知。 这样是没有办法帮她预防危险发生的。 踌躇半晌，楚云谏返身进屋，披上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他坐上电梯，来到21楼。 沈霄就在家里。 深呼吸一口气，他沉着地按下了沈霄的门铃。 ——叮咚。 门铃响起后，许久，才听见有人通过对讲机朝他发问：“谁？” “是我，楚云谏。沈总，你明明能看到我的模样。” “说好的平时不往来呢？” “沈总，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能不能先让我进去？” “不能。” 沈霄冷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楚云谏重重叹了一声：“这样吧，你把枪拿出来，你用枪指着我，我绝对不敢造次，可以吗？” “楚云谏，‘不能’这两个字，你有哪一部分不明白？”沈霄冷硬如铁石的声音一点软化迹象都没有：“你说过现实中我们就是陌生人，我就算死了你也不会去扶。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我警告你，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真的有危险！” “你是想说今晚那辆黑色轿车吗？” 沈霄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突然就说出了他心中的隐秘。 楚云谏猛然一惊。 “……你知道？” “我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既然你知道，那还不能让我进去谈一谈？”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楚总，我很感谢你这么关心我的安危，但现在很晚了，请你离开我家门口，否则我会叫保安来请你回去。” “不是，你听我说！”楚云谏趴在对讲机上，气急败坏地道：“沈霄，我知道你不把我当朋友，但是这些天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不管你想不想听，你都必须要听我讲完！” “……” 楚云谏一通低吼过后，神奇的，沈霄竟然没有继续回怼他。 楚云谏抓紧机会说道：“沈霄，我不知道是谁想对你不利，但是那个人显然想通过制造意外的方式把你除掉。你没有经历过特殊的训练，你根本不懂这世界上有多少种让人‘意外死亡’的方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 “……所以呢？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你先让我进去，行吗？求你了。”楚云谏哀求道。 “……” 片刻后，门终于开了。 楚云谏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正待走进去，肚子却被一个硬物顶住。 “出去。”沈霄把气压枪顶在楚云谏的肚子上，推着他往外走：“我们到小区公园里聊。” 楚云谏：“……” ——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小区的内部公园。 这个公园虽然不大，但是却非常温馨。周围有许多树荫，而且路边的花圃里也种满了娇艳的花朵，很适合人们在这里散心。 现在已经很晚了，公园里只有一盏路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并不能完全照亮每一个角落。 沈霄挑了一个视野开阔，能够一眼看到全景的地方坐了下来。 楚云谏没有坐到她身边，反而站着不动。 沈霄抬起头，望着楚云谏：由于背光的缘故，她一点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唯独那双眼眸，在黑暗中也格外明亮。 “说吧。”沈霄淡然道。 “你最近不能再住家里，太不安全了。晨曦住院是突发事件，你会去那个医院也是一个意外，但对方竟然能那么快地掌控到你的行程，可见对你的行踪盯得很紧。你的住址肯定已经暴露了，你绝对不能再继续住21楼，除非我们抓到了凶手。” “……行吧，那我就去薇子家里凑合两天。”沈霄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楚云谏盯着她漠然的脸庞：“薇子，是你的好朋友吗？” “我闺蜜，也是我秘书。”沈霄微微一笑：“十几年的老朋友了。” “那你也不能去她那里住。”楚云谏否定了沈霄的想法：“对方既然能跟踪你到这个地步，必然是将你的人际关系家庭背景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你的朋友也会是重点监控的对象，如果你坚持住在她家里，说不定还会给她带来危险。你别忘了……凶手可是想杀你的。如果凶手给你灌煤气的时候顺便把你闺蜜也毒死了怎么办？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他们倒是省事。”沈霄轻嗤：“反正我也没几个朋友。” 这回轮到楚云谏无语了。 竟然这么坦率地说出这样的事情来，沈霄这个人，到底是脸皮太厚呢还是…… 楚云谏摇摇头，将所有吐槽都咽回肚子里。 看着沈霄略显苍白的脸庞，他深呼吸几次，鼓起勇气，沉声道： “幸好，你有一个新朋友。这个新朋友表面上只是一个陌生人，所以，应该不至于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楚云谏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你可以来我家里避一避风头。” 沈霄猛地瞪大双眼。 似乎没料到这个曾被她评价“懂分寸，知进退”的男人，竟然敢提出如此胆大包天惊世骇俗的建议。 楚云谏被她瞪得浑身不自在，他撇开脸，嗫嚅道：“我、我只是想帮你……” 沈霄“噗嗤”一声笑了。 楚云谏吓坏了。 这种时候，一个面带笑容的沈霄比一个冷漠愤怒的沈霄可怕一百倍。 “我、我我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想帮……嗝！” 嘹亮的一声“嗝”，惊得树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 楚云谏和沈霄都愣住了。 楚云谏捂着自己的嘴巴，恨不得现在有条地缝，他可以把自己塞进去。 107 吓出嗝 他是什么妖怪啊！？为啥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啊？！ 楚云谏欲哭无泪。 沈霄定定地看着他。 忽然，她开口道：“你蹲下来。” 楚云谏怔了怔，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一边打嗝一边蹲了下去。 他降低高度之后，灯光总算打到了他脸上，让沈霄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虽然他捂住了嘴巴，可沈霄仍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手伸出来。” 沈霄又说道。 楚云谏更懵逼了，但他还是乖乖地把没有捂嘴巴的左手递了出去。 沈霄则用没拿枪的左手，握住了楚云谏的手。 楚云谏一个激灵，惊慌失措地往后仰，一屁股往地上坐倒。 他这一倒，沈霄顺势放开了他的手，让他摔得更加结实一点。（……） 沈霄没有理会摔倒后羞愤欲死的楚云谏，径自看着自己刚刚与他握过的手。 楚云谏的手掌宽厚、有力、温暖，而且潮湿。 因为过于紧张，他掌心出了很多汗。 再回想起在医院内部路的时候，那只拽着她手臂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大掌，也是这么温暖而潮湿的。 这是人体本能的生理反应，无法作伪。 沈霄站起身，缓缓走向坐倒在地的楚云谏。 楚云谏从下而上地望着沈霄，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打嗝打得更厉害了。 他想逃走，但是他腿发软，走不动。 只能眼看着沈霄像个美丽的死神一样，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接着，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 砰！！！ 一巴掌将他摁倒在地上。 楚云谏双目圆睁。 这是什么怪力啊？！ 他明明还用一只手撑着地板的！怎么说摁倒就摁倒了呢？ 沈霄淡然一笑，另一只手抬起气压枪，把枪口死死抵在楚云谏的脖子上：“……楚云谏。” 她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楚云谏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也许是他的错觉，但为什么他会觉得居高临下斜睨着他的沈霄，竟然比平时更加美艳了好几倍呢？ 他甚至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目光一直与沈霄的视线胶着在一起。 “楚云谏。”沈霄再度唤了一声。 楚云谏心跳如擂鼓，颤抖着回了句：“……嗯什、什么？嗝。” 沈霄从鼻子里呼出一声喷笑。 “我是你的朋友吗？” “……是。嗝！……是。” 生怕沈霄听不清楚，楚云谏还回答了两次。 沈霄歪着头，笑道：“可是你明明知道，在我眼里，你只是个陌生人。你难道不觉得，这样你很亏吗？” “把你当朋友，是我……嗝！我的事。你不把我当嗝！……朋友，嗝！……是、是你的……事。” 楚云谏好不容易，才勉强把一个长句说完。 极度紧张的他，打嗝根本止不住。 他快打到胸痛了。 “……你喜欢我吗？”沈霄突然又扔出了一个问题。 这无异于一个巨型炸弹，炸得楚云谏眼花缭乱。 “什、什……嗝！”他惊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沈霄淡淡地，再问了一次：“你喜欢我吗？” 楚云谏：“……” 他两眼发直，眼珠子简直不会转了。 你喜欢我……吗？ 这是什么送命题啊！！！！！ 他、他敢说喜欢吗？！ 但他现在能、能说不喜欢吗？！ 也许是因为打嗝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受到惊吓的关系，楚云谏连思维都出现了口吃的现象。 楚云谏转动起机灵的小脑瓜，努力地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面对着月色下，犹如夜之女神般妖艳的沈霄，楚云谏竟然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霄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下，轻轻拂过楚云谏的脸颊。 楚云谏惊恐地盯着沈霄，他感到脖子上的枪口压得越发用力了。 “说话呀。”沈霄眉眼温柔，唇角带笑，仿佛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歪着头等待着心上人的回应。 可楚云谏知道，沈霄的笑容背后的那张脸——绝对是冷若冰霜的！ 千万不能被她这副美丽的皮囊所蒙骗了！ “朋、朋友……嗝！”楚云谏艰难地回答：“友嗝！……的喜欢……” 听着楚云谏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回答，沈霄缓缓收起了脸上的微笑，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表情。 抵在楚云谏脖子上的气压枪，终于慢慢地松开了。 楚云谏当即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颇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沈霄站起身，将气压枪收回腰后。 她伸出手，将楚云谏从地上拉了起来。 楚云谏捂着嘴巴，一脸委屈。 他都已经这么惨了，她竟然还要吓他！ 就算不相信他的真心，也不用这样对待他啊！ 沈霄似乎看穿了楚云谏的想法，勾了勾嘴角，道：“楚云谏，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 楚云谏：“……”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为“家伙”。 沈霄继续说道：“既然你说可以在你家里避避风头，那么接下来的几天，我就不客气地打扰你了。” 什么？ 楚云谏愣在原地。 沈霄说的话，拆开来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合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沈霄见他一副呆愣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用枪托敲了敲他的肩膀：“喂，不是说去你家吗？走啊。” “你……你愿意去？”楚云谏的话音很轻，仿佛声音稍微大点，就会把眼前这一幕惊碎。 “我不能去薇子家，也不能去慕白家，任苒不在国内，你说……我还能去哪里？”沈霄不带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我并不是很想去你家，但我似乎别无选择。” “……我会保护你的。”楚云谏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着沈霄说出了这么煽情的话。 沈霄瞥了他一眼，从鼻孔里轻轻喷出一口气：“你保护好自己，别被我连累了。” 楚云谏：“……”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沈霄看起来是那么的美…… 是因为她的自信吗？那种无所畏惧的勇毅果敢，仿佛根本没把黑暗中的毒蛇放在眼里。 楚云谏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无论男女。 沈霄太复杂了。 就像他不知道为何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同样，他也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答应住到他家里。 沈霄这个人，很难被预测。 108 特别的设计 —— 答应了到楚云谏家里暂避风头，沈霄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便连夜带着面包下到20楼，敲响了楚云谏的门。 楚云谏正在家里到处找牛奶呢。 直至沈霄真的要来了，他才猛然想起家里还有一只猫。 猫是非常不喜欢生人的，而且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突然转变的环境、突然重新划分的地盘，都会让猫感到焦虑和应激。 应激有可能会让猫得急病死亡。 所以楚云谏想要在沈霄来之前，找到牛奶，好好地跟它做一番心理建设。 可谁知道猫还没找着，沈霄就先来敲门了。 “这么快？！” 楚云谏没想到沈霄的动作竟然如此快速，顾不上找牛奶了，他大步流星地过去给沈霄开了门——“不好意思，请进来吧。” “为什么要说不好意思？”沈霄拖着轻便的行李箱走进玄关，面包在门口处警惕地看了两眼，直至沈霄呼唤它的名字，它才降尊纡贵地踏上了楚云谏家的地板。 楚云谏：“……” 真是物似主人形。 他默默地关上门，顺手落锁。 “我养了一只猫，刚才找猫去了，所以给你们开门迟了些，抱歉。” “这种小事，没必要道歉。” 沈霄挨着墙，看了看空无一物的玄关：“你家的鞋柜呢？还是说不需要换鞋，直接这么进去？” “哦，鞋柜在这里。” 楚云谏轻轻一拍沈霄身旁的墙壁，一个内嵌式鞋柜便缓缓打开，出现在沈霄眼前。 楚云谏殷勤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棉麻拖鞋递给沈霄，沈霄看了一眼，道：“我自己带了，谢谢。” 楚云谏：“……” 沈霄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的鞋子，一双一双放入鞋柜里。 然后她换上自己带来的毛绒拖鞋，径自往屋里走。 面包摇着尾巴紧跟在她身后，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楚云谏。 被留在原地的楚云谏：“……” 自己请来的客人，跪着也要伺候完。 他苦笑着，默默把鞋柜收了回去，随即也进了客厅。 然而一转过拐角，楚云谏便发现沈霄已经跪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翻找墙上的书了。 楚云谏的客厅设计比较独特，与其说这是一个客厅，不如说这是一个高级书店。 由造型时尚的书架隔开几个区域，人们可以自由地在里面选择自己喜欢的舒适的区域。 楚云谏走过去，帮沈霄拿下她看中的一本书。 “我的客厅，沈总觉得还过得去吗？” “很棒。” 沈霄从不吝啬给别人夸奖。 楚云谏只觉脸上有点发烫：“这个客厅是我自己设计的，沈总觉得好，我真的很高兴。” “如果我再小个十几二十岁，这里就是我的天堂。” 沈霄一边翻着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楚云谏忽然失语了。 他怔怔地望着沈霄，脸上露出了既惊叹又困惑的表情。 “……沈总，为什么这么说？” “客厅的主体视角很低，如果是身高只有一米四左右的人，在这儿一定会觉得特别舒服。比如说对面那个现代艺术摆件，大人来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摆件，但如果你把身高降低，降到一米四左右……” 沈霄一边说，一边把缓缓坐下，直至视线与摆件齐平：“那么你看到的，就会是一只可爱的独角兽。” 楚云谏：“……” 他靠在身后的书架上，单手捂脸，似觉有趣地低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嘴角一抿，脸颊肌肉抽动了两下，似乎克制不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 沈霄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她慢慢放下书，轻声问道：“楚总，你还好吗？” 楚云谏捂着自己的眼睛，半晌没有挪开手。 听到沈霄的询问，楚云谏的嘴巴咧开来，露出了一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的笑容。 “我没事，我就是特别……特别高兴。” 楚云谏转过身去，手似乎在眼睛上擦了擦。 他说他“特别高兴”。 但沈霄却从他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听到了压抑不住的哀伤。 难道说这个客厅……是为某个特殊的人所设计的吗？ 但是那个人，身高只有一米四…… 也许是楚云谏的弟弟或者妹妹？ 但为什么提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会如此悲伤呢？ 难道…… 沈霄在心中默默地推测，但却没有将这些想法说出来。 她察觉到这似乎是楚云谏心中一道未能愈合的伤口。他努力地想用笑容把这件事掩盖过去，粉饰太平，不是因为他不想让她知道，而是因为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因为这道伤口太深了，自己都不敢碰，又如何能拿出来给别人观赏呢？ 他甚至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同情。 因为这会让他更加深切地体会到失去的痛苦。 沈霄垂下眼睑，默默地想着。 ……既然他不想她知道，那她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楚总，我能去看看我的房间吗？”沈霄转移话题：“我困了。” 楚云谏背对着沈霄，好半晌，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的，沈总，你的房间在这边。” 他没有转过身去面对沈霄，而是径直走入了客厅旁边的走廊。 沈霄招呼着面包，一起跟了上去。 在走廊右侧，有一个房间，楚云谏打开房门后，里面是一个宽敞的、设计高雅又简洁的房间。 一整面墙壁，都是不同形状、不同长度的书架，上面也不负众望地摆满了书。右侧是飘窗，飘窗处特意设计了一整个连接到地面的休息区。飘窗上面是各种抱枕，飘窗下面铺着地毯，也错落有致地堆着各种玩偶。 正对着床的墙壁上挂着两面大屏幕，屏幕下方放着两台游戏主机，手柄、充电座、模拟方向盘、专用太鼓和鼓锤……所有跟游戏相关的配件一应俱全。 如果沈霄只有十几岁。 这里真的会是她的天堂。 她不由得转头看向楚云谏，而楚云谏早已恢复了平静，脸上波澜不兴，见沈霄看过来，他便回以清淡的笑容：“沈总，您看这房间还满意吗？如果您不喜欢这种风格的房间，我还有两间客房，都很不错，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这间大。” 109 简州有神猫 沈霄当即拍板：“这间就很好，不需要换了。” “太好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如果您有事找我，我就在走廊的另一边，您叫一声就行。” 楚云谏用极快的速度说完，转身就走。 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楚云谏。” 沈霄唤住匆匆离去的楚云谏。 楚云谏脚步一顿，笔直的脊梁僵住了。 沈霄轻声问道：“这个房间……我真的可以住下吗？” 楚云谏没有回头。 他沉默了片刻，胡乱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锁上房门，沈霄转身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 她走到飘窗处，拿起地上的玩偶看了两眼：这些玩偶里面，独角兽占了大部分。 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给一个特别喜欢独角兽的孩子准备的。 再联想到客厅的那个独角兽艺术摆件。 沈霄基本可以断定不管是客厅也好这个房间也好，都是为同一个孩子所准备的。 从设计风格上看，应该是个女孩子。 也就是说……是他的妹妹。 楚云谏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家人，就连他有一个哥哥，也是沈霄根据他的名字猜测出来的。 他似乎特别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家人。 与家人的情感联系如此薄弱，可见在家里过得并不开心。 但沈霄一点也不意外。 从小就被父母定义为“哥哥的辅助”，怎么可能过得开心。 家中的资源，父母的宠爱，必然都是倾向哥哥的。 而他的妹妹……也许跟他一样，都是不受家人重视的吧。 所以两兄妹才会同病相怜，楚云谏才会对妹妹感情那么深，在自己的住处，为她设计了她喜欢的客厅，以及舒适的房间。 但很显然，妹妹并没有来过这个房间，一次也没有。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妹妹在这里生活过的气息。 为何，感情深厚的两兄妹，哥哥甚至特地为妹妹准备了这么好的房间，而妹妹却从没来住过呢？ 为何，提起妹妹的时候，楚云谏会悲伤到难以自抑呢？ 沈霄不想去推断那个最坏的结果，但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无法逆转的悲剧。 这一晚，谁都没睡好。 秋慕白大晚上突然接到沈霄的电话，说她疑似被人暗杀，吓得秋慕白险些弄掉了手机。 “谁暗杀，暗杀谁？！霄霄，大半夜的你别吓我啊！我心血少，不禁吓的！” “我不是说‘疑似’吗？到底是不是暗杀，你帮我查一查。” “行行行！我这就去查！你记得锁好门窗，谁来都不要开门！” 沈霄：“……” 而第二天早上，经过秋慕白的通知，单薇子也知道了沈霄“疑似”被暗杀的事情，她也警惕了起来。 “沈总，要不你这些天先别来公司了，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在明敌在暗，在秋副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您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霄笑了笑：“那么这些天，公司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俩了。” “小事一桩，沈总不必担心。如果说沈总一天不来公司，公司就运作不下去的话，那真的是我们的失职了。”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你和慕白都很强，有你们在，我很放心。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随时联系我。” “好的沈总。您趁着这个机会，安心歇息几天吧。” “嗯。” 挂断电话后，沈霄打了个哈欠，去房间里附带的洗手间洗漱一番，然后才走出房间。 面包在陌生的房间里待了一晚上，早就不耐烦了。此时沈霄一走，它以为沈霄是要带它回家了，当即兴奋地摇着尾巴跟上去。 沈霄和面包刚走出房间，走廊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沈霄猛然一怔。 那是一只猫。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而是随处可见的狸花猫。但又跟纯狸花不太一样，它的四肢都是白色的，就像戴了白手套似的。 而且最让沈霄在意的，是这只猫的耳朵，耳根处形状和普通的猫似乎不太一样。 “简州猫？”沈霄忽然想到。 —— 据说天下猫两耳，惟简州猫四耳。这个四耳，并非说简州猫真的有四只耳朵，而是说它的耳朵轮廓重叠，两大两小，耳中有耳，故称“四耳”。 由于特殊的耳朵构造，所以简州猫对声音异常敏感。凭借着这种天生的优势，它们毫不意外地成为了捕鼠小能手。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逃过它们的耳朵。 再加上，简州猫口中有九坎，据民间“七勤八懒九猫王”的说法，口有九坎的简州猫，可以说是猫中之王了。在简州猫的鼎盛时期，川蜀几乎人人家里都会养一只简州猫，当地称之为“神猫”，可见简州猫是多么的受群众喜爱。 但由于历史原因，简州猫在某个时期被斥为“资产阶级玩物”，猫咪们被杀的杀，逃的逃，从此名声一落千丈，再也不复当年的辉煌。 如今，也没有几个人听说过简州猫的名声了。人们看到它，也只会将它当做是狸花猫的串种，并不会觉得它有多么稀奇。 简州猫旺盛的生命力、敏锐的听觉、强大的战斗力，使得它们即便经历过一场历史残酷的淘汰，却依然没有灭绝。它们不仅好好地活了下来，还流传到全国各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见到简州猫，虽然它不再名贵了，但它却活得更加自由，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以前的人养简州猫，主要是用来抓老鼠。有一只简州猫在家里，别说老鼠，蟑螂都看不见。简州猫会将家中一切外来活物全部杀死——包括会飞的昆虫也不例外。 但它杀死外来活物之后，并不会故意将尸体摆在主人面前邀功。 天生孤傲的简州猫，攻破外敌之后，只会默默地走开，深藏功与名。 而在现代，许多人家中已经没有老鼠了。人们养简州猫也只是因为觉得这猫咪可爱，模样精致，有白围脖和白手套，非常讨喜，于是就拿来当宠物一样养着。 110 行走的猫薄荷 许多养简州猫的主人永远都不会看见它是如何在黑夜中与外敌战斗的，只会在早上，于家中某处突然看到一只蟑螂的尸体——而且是没有触须、没有脚、只剩一个主躯干的蟑螂尸体。 你永远不会想知道，蟑螂为什么会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尸体。 主人在看到这具蟑螂尸体的一瞬间，会毛骨悚然。他们颤巍巍地拿来扫帚将蟑螂尸体扫掉，转过头，便会看见简州猫蹲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它眼中似有烽烟战场，但它周身的气质，却宛如只是出来看看云舒花落，宁静淡泊得让人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是否真实。 仿佛那具尸体，与它无关。 这就是简州猫的可怕之处。 —— 脑中飞快地转过关于简州猫的传说，沈霄对眼前这只猫咪，更加不敢轻视了。 猫就站在走廊尽头，挡住了唯一的出口。它不叫、也不逃，只是用一双看透人心的金色眼眸，定定地凝视着沈霄和面包。 仿佛在衡量：这一人一狗的战斗力。 沈霄不着痕迹地往右横跨半步，挡住了面包。 她生怕这只猫突然冲过来，对准面包的眼睛就是一爪子。 面包那么漂亮的脸蛋，可不能破相了。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候，简州猫忽然翘起尾巴过来了。 直至它竖起尾巴的时候，沈霄才发现它的尾巴比普通的猫要短好多。 简州猫并不是短尾巴的品种，也就是说，这只猫的尾巴，是因为意外事故而断掉的。 是小时候不小心被别的猫咬掉的呢，还是说出了什么问题，被楚云谏送去医院截掉的？ 沈霄猜不到，但她明白断过尾巴的猫咪，对于尾巴的保护更为敏感。它绝对不会希望别人碰触它的尾巴。 所以当简州猫走到她身侧的时候，她刻意挪开脚步，生怕自己的腿擦到它的尾巴。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简州猫并没有理会在它眼中已然算是“庞然大物”的沈霄，而是踏着优雅、淡定的猫步，径直走到面包身边。 它不顾面包的闪躲，硬要凑到面包的脖子上，使劲儿地闻面包的味道。 面包吓得拼命躲，而简州猫则一个劲儿地追。后来，也许是面包不停的躲避激发了简州猫的傲性，它看准时机，伸出两只猫爪抱住了面包的脖子，一头扎进面包的耳朵里使劲儿地闻。 “E……”沈霄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虽然她是面包的主人，她很爱面包，也喜欢面包身上那股子狗味，但即便是沈霄这样的绅（bian）士（tai），也不敢掀开面包的趴耳朵，去闻它耳朵里的味道。 那酸爽……我滴妈耶！ 可简州猫竟然喜欢得不得了！ 它死抱着面包闻个不停，仿佛面包是一个会行走的巨大猫薄荷，一闻误终身，再尝失神智，它死死趴在面包身上，任由面包怎么甩都不肯下来。 沈霄叹为观止。 其实，面包受猫咪喜爱的特性，沈霄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面包不仅受小孩欢迎，受其他狗狗的欢迎，还特别受野猫的欢迎。 经常带着面包在小区里逛的时候，经过某些野猫群集的区域，平时那些见着有人带狗经过就立刻逃进草丛里消失无踪的小野猫，在见到面包出现的时候，全都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前、后、左、右……全方位将面包包围了起来。 那虎视眈眈的感觉，连沈霄都觉得瘆得慌。 而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面包就会假装对路边的野草有兴趣，任由沈霄如何催促，它都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往后退（毕竟前有猫，后也有猫），甚至不敢抬头对那些猫咪对视。 它装作没发现自己被包围了，自顾自化身为一只小绵羊，在草丛里闻来闻去，就差没对沈霄说：我爱吃草，吃草使我快乐。（……） 沈霄不止一次地想：到底为什么，面包会这么受猫咪的欢迎呢？ 它闻起来，跟别的狗味道是一样的啊？ 还是说，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人类闻不出来，猫咪却能分辨得清楚？而面包身上的味道，恰好戳中了猫咪喜欢的点？ 沈霄无从得知。 但她想：面包被猫咪喜爱，总好过被猫咪厌恶吧……？ 起码她借住楚云谏家的这些天，应该不用担心楚云谏的猫会跟面包打架了。 结果她刚这么想着，不堪骚扰的面包便绝地反击，张嘴啃了简州猫一口。 沈霄：“……” 虽然面包并没有真正的咬伤简州猫，但这一反击，两只毛孩子就开始你来我往地打起架来，面包在光洁的地砖上疯狂地踩来踩去，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跳踢踏舞。 简州猫挂在面包脖子下面，被面包甩得不停在地板上摩擦，然而即便如此，它也不肯放开面包。 于是面包就这样拖着挂在脖子下的简州猫，疯狂地跑出了走廊。 沈霄：“……” 从头到尾都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她担心面包会吃亏，赶紧追了上去。 结果一出客厅，便看到楚云谏已经将简州猫抱了起来，而面包根本不恋战，甩掉简州猫这个包袱后它掉头就朝沈霄跑过来。 沈霄连忙蹲下，将面包抱了个满怀。 “面包不怕，不怕哈……妈妈在呢……” 面包摇着尾巴，拼命地把头往沈霄怀里钻，仿佛想就这么钻进沈霄肚子里算了。 而楚云谏那边更是鸡飞狗跳：“牛奶！你别抓我！嘿！疼啊！好疼！！！爪子松开！你别抓……牛奶！” 处于战斗状态中的简州猫突然被抽离出战场，它根本没能立刻适应过来，反而当场就把攻击目标转移到楚云谏身上了，伸出两只锋利的爪子在楚云谏身上抓来抓去，疼得楚云谏嗷嗷大叫。 最后没办法了，楚云谏只能将牛奶一把丢到沙发上。 牛奶在沙发上打了个滚，随即拔腿跑到远处蹲下，尾巴很不高兴地在身后甩来甩去。 猫咪的身体语言和狗狗不一样，狗狗甩尾巴是因为高兴，猫咪甩尾巴是因为生气。 111 牛奶的勾搭 牛奶现在很明显就是生气了，而且经过方才的一番激烈“战斗”，它那截短短的尾巴竟然涨大了好几倍，从细细的一根毛绒绒短尾巴，变成了粗粗的小熊猫似的尾巴。 好不容易，两人才各自安抚好了彼此的宠物。 沈霄带着阿里在沙发上坐下，楚云谏则孤家寡人坐在另一边沙发上。 不敢他怎么温柔地呼唤，牛奶都蹲在远处，只是看着他们，却坚决不肯过来。 沈霄幸灾乐祸地笑了：“看来，楚总的宠物并不是很听您的话啊。” 楚云谏：“……” 他无奈地停止了呼唤，重新靠回沙发上：“没办法，我才养了它不到一年，在那之前它已经当了两年的野猫了，所以它还在适应新生活，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不过它比以前进步了，它刚来我家的时候，头三天我根本见不到它。我都不知道原来家里还有这么多盲区，可以让它藏在里面，任你翻箱倒柜都找不到它。现在它看到陌生人，起码敢出来看一眼了，我觉得……挺好的。” 正说着话，牛奶突然一路小跑，对准了面包冲过来。 面包赶紧往沈霄怀里钻。 当看到面包还是很明显在躲着它，牛奶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转了方向，硬生生折了一个直角，改为朝楚云谏走去。 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它一开始就是打算走直角去找楚云谏，而不是为了面包而来。 沈霄：“……” 楚云谏：“……” 两人眼看着牛奶擦着楚云谏的腿走过去，在不远处，背对着所有人坐下了，尾巴依旧有些不高兴地甩来甩去，但它却开始低头舔爪子了。 沈霄问道：“它这是什么意思？” 楚云谏犹豫地说道：“应该是……想休息了的意思？” 沈霄瞥了他一眼：“你真的是他的主人吗？” “我很抱歉，但是短短一年时间，真的不足以让我学会猫语。”楚云谏无奈至极：“猫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它的心思变得特别快，连它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你让我怎么去判断它的心思嘛？”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养它呢？” “我那是被它勾引了，都是它的错！”楚云谏指着旁若无人开始舔毛的牛奶，“它以前是我家附近的野猫，胆子特别大，敢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睡觉。每次见到我，它就主动过来蹭我，而且不是普通的蹭，是那种围着我360度转圈的蹭！” 楚云谏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转圈圈的手势。 沈霄淡定地听着，嘴角却忍不住悄悄上扬。 “我就觉得这猫咪还挺……有灵性的，所以后来时不时会拿些猫罐头去喂它。但我一开始没想养，因为养一只宠物责任太大了，我觉得自己没有时间陪它，就不敢带它回家。” “那后来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呢？”沈霄觉得很好奇。 “后来……它不知怎么的消失了整整一个冬天。我每次经过它出没的地方，都没再见到它。我以为它死了。当时挺伤心的，就觉得如果我早点决定要抱养它的话，是不是它还能活着……” “所以，后来你再见到它的时候，就立刻决定抱它回家了？”沈霄了然道。 楚云谏点点头：“对，到了春天，它又出现了。又像以前一样见到我就过来转圈蹭。所以那天晚上我就趁着夜黑风高，将它抱回家养了。” 沈霄看向背对着大家，像一个小葫芦似的坐在地上舔毛的牛奶，眼神变得很温柔：“真就是缘分了吧。我看你养得挺好的，它现在好胖哦……你看，像个肉墩子似的。” 沈霄话音刚落，就见牛奶忽然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随即它站起来，迈着优雅的猫步走掉了。 沈霄：“……？？？” 她一脸懵逼地望着牛奶消失的方向，不确定地说：“它刚才这是瞪我了，对吗？” “对。因为你说它胖。”楚云谏痛心疾首地说道：“绝对不能当着它的面说它胖或者是嘲笑它，它很敏感的。” 沈霄：“……” 这么纤细的吗？！ “它能听懂我说的话？”沈霄不敢置信。 “它能判断你的语气。”楚云谏解释道：“它是简州猫，听觉特别好。你语气中细微的情绪，它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沈霄：“……” 哭笑不得地抱住面包：还是我家面包好。 面包开心地吐出舌头来，傻乎乎地笑个不停。 —— 聊了一会儿宠物，两人都觉得饿了，于是沈霄便在楚云谏的提议下去用餐区吃早餐。 厨师早已将美味又营养丰富的早餐做好了，见楚云谏总算带着沈霄过来，厨师立刻将刚做好的早餐端到桌上。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霄，也不敢多看，就瞄两眼，然后迅速移开眼神。 送上早餐后，厨师连忙回到厨房里。 我滴马鸭！ 楚先生家里竟然多了一个比他还好看的女人！ 厨师原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女人配得上楚云谏，因为楚云谏实在长得太帅了。 可现在看来……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 不知道这两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绝对是妖孽了吧！！！ 真想把两人拍下来发朋友圈啊！什么叫天作之合，什么叫天造地设，什么叫天生一对……这就是啊！！！！！ 哎！要不是签了保密协议……啊啊啊啊啊……！ 厨师在厨房里无声地抱头尖叫。 —— “我家这位大厨，手艺还是很不错的。沈总，您觉得怎样？”楚云谏盯着沈霄用餐时的表情，生怕沈霄对大厨做的美食不满意。 他昨晚特地嘱咐大厨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往后几天的餐品都必须足够精致美味，不可在客人面前失礼。 他如此郑重其事，大厨还以为是国家领导要来视察呢，哪里敢怠慢。所以即便是区区一份早餐，他也做得格外用心，保证外形足够独特养眼，香气十足，味道也是经得起最苛刻的考验。 但是如此精心炮制的美食，沈霄吃的时候依旧神情淡然。听到楚云谏的询问，沈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112 万事不靠人 “味道很好。不过，心思太重了。我又不是什么刁钻的客人，大厨大可不必这样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像平时那样放松一点来做菜就好。” 楚云谏怔了怔。 “这您都能吃得出来？”他惊讶地看着沈霄：在这个女人面前，是否所有人的心思都是透明的？ 沈霄笑意更深：“怎么可能吃不出来？就算吃不出来，看也看出来了吧。楚总，说句交浅言深的话，我并不认为你是那种会苛求下属的人，这种品质的早餐如果天天做，你家大厨早就累死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您为了招待我，特地嘱咐大厨今天要提高餐品的规格……我说得对吗？” 楚云谏有些尴尬，手忍不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后脖子：“那个……来者是客嘛，要好好招待……” “楚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沈霄淡淡地说道。 “……” 楚云谏再也不敢跟沈霄随便说话了，他默默地把早餐吃完，然后开始看墙上播放的电影。 沈霄吃得比较慢，她从来不喜欢很匆忙地吃饭，尽管在有需要的情况下，她可以5分钟吃完一个盒饭，但是这种极端的情况不可能每天发生。 她对自己的要求，是尽可能去享受每一顿。 吃饭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墙上的影片依旧是当时没播完的那部“白日梦想家”。 当看到男主费尽周折终于找到那个摄影家的时候，摄影家却告诉他，他要找的底片就放在那个钱包里。 而那个钱包，早已被男主扔掉了。因为那是一个旧钱包，里面什么都没有，更何况——谁会想到有人会把底片放到钱包里啊！？ 男主万念俱灭，忍不住开始抱怨摄影家不正常。 沈霄原本在专心地吃着，但听到男主开始抱怨摄影家，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墙壁。 “……楚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看电影，真有意思。” 楚云谏看了看她：“沈总不喜欢？” “不太喜欢。” 沈霄说罢，又低头继续吃。 楚云谏暂停了影片，饶有兴味地问道：“为什么呢？” “……太沉重了。”沈霄咽下口中的食物，答道：“在吃饭的时候还要去思考人性，思考那些隐晦的心理，根本没办法好好吃饭。” “说起来，沈总你对人心总是看得特别清楚，难道这就是天赋异禀？这样的天赋，让你没办法放松地看电影，对吗？” “算是吧。”沈霄吃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筷子，用湿巾擦了擦嘴角：“忍不住就会去分析人物背后的心理动因，脑子不受控制地飞速转动，所以吃饭的时候如果看电影，我会很难受的。” “沈总真是异于常人。”楚云谏微笑道：“我等自愧不如。” 沈霄睨了他一眼：“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我对沈总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倒灌淹没民宅……” 沈霄：“……” 面包恰在此时用力地蹭起沈霄的腿，沈霄低头一看，想起来面包今早的狗粮还没喂。 “楚总，失陪了，我去喂一下狗。” “哎？好，那我去给你拿个新的宠物食盆……”楚云谏赶紧站起身来。 “不用，我带了。” “啊？” 这都带了？ 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她到底给自己收拾了多少东西啊？！ 她的行李箱，难道是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吗？！ 楚云谏不死心地说道：“那我给你拿狗粮……” “不用了，狗粮我也带了。” 楚云谏：“……” 你怎么没把整个家都带过来呢？ “你能带多少狗粮，面包够吃吗？要不我再去下单买点儿？” “不劳烦楚总费心，我已经下单了。新的狗粮下午就会送到。” 楚云谏：“……” 望着蹲在墙角喂狗粮的沈霄，楚云谏忽然有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沈霄什么都能自己干，什么都能处理好，他这个人在沈霄的生命里，根本就是多余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云谏，不由得感到了一丝丝挫败。 但也只是一点点挫败罢了，他从来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喂了面包，沈霄便回到客厅里，默默地看起昨晚挑选的书籍。 片刻后，楚云谏端着托盘走过来，在沈霄面前放下一杯柠檬红茶。 “沈总，喝点茶消消食吧。” 沈霄从书中抬起头来，看了眼桌上的红茶，再看看拘谨地站在一旁的楚云谏。 她叹了一声，将书本放到一边，对楚云谏做了个“请”的手势：“楚总，坐。” 楚云谏怔了怔，随即乖乖坐到沈霄对面的沙发上。 两人周围书架环绕，这个被书籍切割而成的空间意外的有种密封的安全感，但同时又不让人觉得憋屈烦闷，反而显得通透敞亮。 沈霄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楚云谏，轻声道：“楚总，我在这里，是不是让您觉得拘束？” 楚云谏忙摇头：“没，没有啊。” “那您不要在意我，您忙自己的，真的不用这样刻意招待我。” “我、我没刻意招待您，我就是想着来者是客，我应该尽地主之谊的。”楚云谏连忙解释。 “您愿意让我暂住，就已经是很大的情谊了。不需要再尽什么地主之谊。我希望我的存在不会影响您的日常生活。您该干嘛干嘛……比如，您现在是否应该去上班了呢？楚战集团的总裁大人？” 沈霄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9点半了呢。再不去公司，这一个上午就都浪费了。” 楚云谏撇撇嘴：“我今天没打算去公司。” “那是我多嘴了，请您不要介意。”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今天不是很想去公司，想在家里歇着……不过谢谢您的提醒。” “楚总不要紧张，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不高兴的。”沈霄哭笑不得：“我在您眼里到底有多可怕啊？您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吗？” 不是你可怕，而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脆弱了——楚云谏心想。 尽管沈霄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她对于男性的警惕心相当之高，若非她确定楚云谏不是坏人，打死她也不会住进来的。 113 被蹂躏的沈霄 但这并不意味着楚云谏就可以放松警惕了，沈霄至今依然称呼他为“楚总”，说话时也刻意用“您”来指代，这是故意要跟他拉开距离的意思。 楚云谏怎么会不懂。 所以说话自然是分外小心的。 楚云谏不敢解释太多，他站起身来，对沈霄道：“既然沈总这么说，那我就不陪您了，我回房间去处理一些事情。不过，沈总，请容许我提醒您：这两天您尽量还是别出门，以防止出什么意外。” “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我本就没打算出门。如果我要作死，我根本不用住到您这里来。” 沈霄淡然一哂，摆摆手，道：“我跟电视剧里那些明知外面有危险还非得往外跑的傻哔不一样，我很懂事的，您尽管放心。” “嗯。” 楚云谏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也尽量不要靠近窗户。” “我知道了，谢谢。” 百般叮嘱后，楚云谏这才放心地回房去处理公务。 而沈霄就在面包的陪伴下，窝在客厅沙发里看了一上午的书。 —— 当沈霄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什么湿漉漉冰冰凉的东西在蹭着自己的脸。 她慢慢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猫脸赫然印在视网膜里。 沈霄吓了一跳。 然而在身体下意识躲开之前，沈霄电光石火间察觉到这是猫咪想要亲近她的举动，于是她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定在原地，任由猫咪嗅闻她的脸和脖子。 说实话，从未接近过猫的沈霄，被一只野性未驯的猫咪这么近距离地试探，她内心是非常恐惧的。 她生怕猫咪闻着闻着，突然张嘴咬她一口，或者撩爪子抓破她的脸。 虽然脑海里不停地闪过许多养猫的人被猫抓得满手都是的伤痕，但沈霄依旧咬紧牙关不动弹，任由牛奶不停地嗅啊嗅啊，冰凉的小鼻子时不时蹭到她的脸颊和眼睫毛。 慢慢的，“呼噜呼噜”的声音从牛奶的喉咙里传出来，而且越来越大声，最终清晰地飘进沈霄耳中。 它……它打呼噜了？ 沈霄记得别人说过猫打呼噜就是高兴、舒服、喜欢你的意思。 那就是说……这只猫咪，它喜欢她？ 沈霄顿时感到了无比的振奋。 不枉她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定在这里任它闻，这呼噜声，正是对沈霄的肯定与赞许啊！ 沈霄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许多人喜欢养猫。 因为猫是一种会给你即时反馈的动物。它不高兴，它就甩尾巴走开。它高兴了，它就立刻打呼噜。 心思全部都表现得一清二楚，不用猜，只要你做对了，就会得到呼噜声的肯定。 这样的游戏，谁会不喜欢啊？ 而且它还那么软，那么可爱…… 沈霄想要抬手摸一摸身上这只猫咪，却不知道该摸哪里才好。 此时，便听见那个甘甜而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摸脑袋，它喜欢别人摸脑袋。” 楚云谏不知何时竟也来到了客厅，还观赏起沈霄被牛奶摁倒的戏码。 沈霄从善如流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牛奶的头顶。 牛奶的呼噜声更大了，它眯起眼睛，高高地仰起头来。 沈霄轻轻地抓挠它的脑袋，就像给它按摩一样。摸了一会儿头顶，她又把手指挪到牛奶雪白的下巴，以轮指的速度飞快地给它来了一套马杀鸡。 牛奶爽翻天了，踩在沈霄身上的两只爪子忍不住一抓一抓地踩起奶来。 这一踩奶不要紧，沈霄登时痛得尖叫起来：“啊！！！！！好痛！！！！” “牛奶！”楚云谏当场大吼一声，伸手就去抓猫。 牛奶非常知机，沈霄一尖叫它就停止了踩奶，而看到楚云谏要来抓它，它立刻跃到地面，飞快地窜走了。 而它这一跃不要紧，后腿借力在沈霄肋骨处狠狠蹬了一脚，疼得沈霄再度“嗷”一声惨叫。 楚云谏：“……” 沈霄宛如一个被蹂躏得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捂着肋骨从沙发上坐起来，哭笑不得地看着楚云谏：“它刚才那是做什么？我摸得它不舒服吗？它为什么要抓我……” “它就是因为舒服了才会抓你……那叫踩奶。”楚云谏模仿猫咪踩奶的动作，十指在空中一收一放：“猫感到舒适而且安全的时候，它会刻意在喜欢的对象身上做这种动作。平时它基本不会对我踩奶，所以我忽略了……不好意思。” “所以，它是因为喜欢，才抓了我的？”沈霄感到不可思议。 猫竟然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吗？！ 爱你就要伤害你？ “我以前有给它剪爪子，其实它剪了爪子，踩奶就不疼了。但是它对于剪爪子这件事非常抗拒……后来我查到其实猫剪爪子只对人类有好处，对猫咪是没有好处的，所以我就不再给它剪了。没想到……它会这么快喜欢上你……我也是始料未及，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很明白，它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喜欢呢？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它不能像小狗一样蹭一蹭你或者怎样的……一定要用尖利的爪子来抓人吗？” “据说，幼猫在猫妈妈怀里吃奶的时候，会做这个动作来刺激猫妈妈分泌更多奶水。所以这个动作只有在猫满足、喜悦、安全、舒适的情况下才会被触发。所以……它真的很喜欢你呢。”楚云谏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沈霄听懂了。 原来如此，那就解释得通了。 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肋骨，忧心地问道：“我没想到是这样……刚才我不过脑子就尖叫了起来，是不是吓着它了？” “没事，你不希望它做什么，就用尖锐的响声去喝止它，这是一种训练，它不会觉得怎样的。重复的次数多了，以后它就知道不要在你身上踩奶了。” “那它还会来接近我吗？”沈霄有些遗憾地望着牛奶消失的方向，刚才那毛绒绒软绵绵的小身躯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会的。它最大的优点就是神经粗，不记仇。”楚云谏笑着安抚她，“第一次被猫咪亲近，感觉如何？” 114 一生只有它 “除了最后被抓了还被踩了一脚，别的都很好。”沈霄也觉得刚才这事儿十分有趣，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它真的好可爱，粉嫩嫩的小鼻子在我脸上蹭啊蹭的，猫真的很戳人类的萌点耶！” “是啊，虽然它长得有点普通，但是它的性格真的还蛮讨喜的。”楚云谏耸肩。 沈霄瞪了他一眼。 “普通？你怕不是对普通有什么误解？”沈霄嗔怪道：“牛奶的长相很可爱好吗！” “在我心里……布偶猫的颜值才是最能打的。”楚云谏捂着心口说道。 “布偶猫？长什么样的？”沈霄好奇地问道。 真不能怪她对猫一无所知。 因为她是狗党啊！ 说起狗，她是滔滔不绝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但是对于猫……她从无涉猎。 楚云谏立刻掏出手机上网找了一张布偶猫的照片，拿给沈霄看：“就是长这样的。” 沈霄一看，手机里有一只雪白的猫咪，一双蔚蓝如海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镜头，眼角的毛色宛如给它上了一层棕色的眼影，衬得那双眼睛更加碧蓝。 沈霄瞬间就被这盛世美颜给击中了心脏。 她捂着心口，艰难地弯下腰去：“妈呀……我不行了……这也太好看了吧？！” “对吧？很好看吧？我最喜欢布偶猫了……”楚云谏看着手机里的布偶猫，恨不得亲它一口。 沈霄困惑地问道：“既然喜欢，楚总去买一只来养就好啦？为什么要养牛奶呢？” “我觉得自己养不好，就一直没敢买。后来被牛奶勾引了，养了它，就没法养第二只了。” “为何不能？”沈霄看了看周围宽敞的环境：“你家养二十只猫都不嫌挤，有的是地方让它们跑。” “因为我答应过某个人，在陪伴一个宠物过完一生之前，绝不会养第二只。” 楚云谏淡淡说道，眼中流露出不自觉的温柔和怀念。 沈霄静静地看着他，不用想，她也知道楚云谏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是不是因为要把爱全部给牛奶，不想让第二个孩子分走属于牛奶的爱？”沈霄问道。 楚云谏浑身一震。 他紧皱眉头，嘴巴微张，一脸不能置信地望着沈霄。 “你真是太可怕了……”楚云谏喃喃道：“是否每个人在你眼中，都是透明的？” 沈霄轻轻挑眉。 “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看穿每一个人。” 沈霄垂下头，轻轻一笑：“我只能偶尔看到一点点罢了。人的心那么复杂，看穿了也并非好事。” “看穿别人，曾经给你带来过什么伤害吗？” 见沈霄笑容里有些落寞，楚云谏忍不住问道。 沈霄静默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回答。 她拿起沙发上的书，道：“我回房间看书，您忙。” 楚云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面包回了房间，并且他听见了随手落锁的声音。 这世上，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它从未愈合，别说去碰触，光是看一眼，都觉得痛彻心扉。 楚云谏有自己的伤痕，而沈霄，看似强大无比、傲然于世的沈霄，心里也有一道不愿意让他人碰触的伤口。 楚云谏忽然觉得，沈霄并没有那么冷漠孤傲。 她也许……只是害怕再一次受伤而已。 ※ 沈霄在房间里待了一整个白天，中午也没有出来吃午饭。 楚云谏不敢干涉她的生活，只能让厨师将餐车推到沈霄的门边，让她自己决定是否要吃。 但餐车原封不动地在门边待了一个下午，没有人出来拉它进去。 大厨只好将餐车推走。毕竟里面的餐饮放了一下午，肯定是不能再吃了。 到了晚上，沈霄也没出来用餐。 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饿？ 楚云谏忧心忡忡：他就问了一句话，沈霄就受伤成这样？不至于吧？沈霄不像是这么玻璃心的人啊？就算那句话真的触到了她的伤口，让她难过，她不想出来面对他，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叫个外卖？ 为什么要这样饿着自己？ 楚云谏百思不得其解。 大厨眼看自己为沈霄准备的饭菜一直没人出来吃，不由得朝楚云谏问道：“楚先生，这饭菜要不要我留起来，放锅里热着？” 楚云谏看了眼走廊深处，那扇没有动静的门扉。 “留起来吧。”楚云谏沉声道。 大厨便利索地收起为沈霄准备的饭菜，端回厨房，放入保温锅里。 —— 晚上10点。 沈霄还是没有出来。 楚云谏实在坐不住了。 她的房间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从中午到现在已经12个小时了，正常人无论如何都会感到饥饿或者口渴，怎么都得出来找些东西吃的。 她不可能不饿，而且就算她真的在里面辟谷，她也得考虑一下面包要不要吃饭吧？ 把面包饿着，这可不是沈霄的作风啊！ 楚云谏突然心生不妙。 他猛地合上电脑，拉开自己的房门，大踏步走到沈霄房间前，用力敲响了房门。 “沈总！沈总！你在里面没事吧？沈总！” 房间里没有回应。 楚云谏趴在门上仔细听了片刻，发现里面除了面包在地板上踩踏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沈霄的声音。 他敲门敲得这么大声，沈霄不可能没听见，她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不可能故意不回应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在房间里了。 沈霄说过，她不会外出找死。而这里是20楼，她也不可能从窗户里翻出去。 那么她还能去哪里？ 楚云谏皱眉思忖，忽然，一个念头电光石火间栽进他的脑海。 ——笔记本！！！！！ 她难道又穿回笔记本里了？！ 楚云谏心惊肉跳地想到这一点，他顾不得许多，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出钥匙来，再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沈霄房间前，用这把久未使用过的钥匙将门锁打开。 房门大开，一个昏倒在休息区地毯上的女子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而那本熟悉的笔记本，就落在她身侧。 他赶紧过去将她抱起来，一入怀，楚云谏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115 氪不改命，玄不救非 沈霄的体温变得很低，也许是因为在地上躺了一整天，也许是因为在笔记本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楚云谏根本猜不到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握住沈霄的手，却发现她整只手都是冷冰冰的，仿佛指尖都冻得结霜了。 再看看那张苍白的容颜，唇上血色尽褪，宛如一个在冰柜里冷冻了许久的人，血液早已不流通了。 “卧槽！” 楚云谏急得骂起了脏话。 他没猜错，这个女人的意识真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怪不得一整天都没动静，亏他还傻逼兮兮地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伤着她，她赌气才不肯出来的。 他真是个白痴！ 沈霄怎么可能是那种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赌气的人！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能放任沈霄在他的地盘上昏迷了一整天都不知道！ 亏他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她……他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楚云谏自责到恨不得揪光自己的头发。 他赶紧将沈霄抱到床上，将屋子里的暖气开到最大，接着马不停蹄地去加热了几个电动暖水袋，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塞进沈霄的被窝里。 然而还是不够。 当楚云谏凑近她的脸去感受她的呼吸时，发现沈霄的气息仍旧细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这绝对不正常！ 一定是她在笔记本里出事了。 楚云谏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他拿着笔记本，却不敢翻开，他生怕自己也不小心穿进去。 他不知道沈霄被穿到了哪个案件里面，因为这个笔记本的穿越都是随机的，你没办法控制自己穿回哪里，也没办法控制什么时候回来。 楚云谏最长的一次穿越，是在案件里待了整整两个月。 幸好笔记本里的时间和现实不一致，穿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当天的时间里，但在笔记本中那孤立无助的两个月真的要把他逼疯了。 他很想穿到沈霄所在的案件，帮助她脱离困境。但问题是……这随机性的穿越，他真的可以运气那么好，一下子穿到沈霄所在的案件吗？ 如果他穿到了别的案件里，而沈霄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回到了这具冰冷的身体里，到那时候，她真的能自救吗？ 上次沈霄穿越，就引发了很多后遗症。强烈的头痛、晕眩，最终还是因为他主动来询问，她才没有孤零零地死在21楼。 对抗这种穿越的后遗症是很困难的。当初他也难受得死去活来，差点没能撑到打完120电话。 这一次…… 楚云谏犹豫了好半晌，最终，他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尝试穿回书里。 就算再困难，那她也得能回得来，才能经历这种困难！ 如果她在笔记本里面死了，她就会成为新闻上的一行字，一个符号，而现实中的沈霄就会彻底消失了！ 他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楚云谏下定决心，正欲打开笔记本，忽然，他的手猛然停住，目光投向床上的沈霄。 虽然说氪不改命，玄不救非…… 但是就像抽卡包一样，有时候一些玄学，还真让你不得不信服。 楚云谏想了又想，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最终，他自暴自弃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接着在书桌前坐下，用抽屉里的可爱少女风信纸（只有这种信纸）写了一段话。 他把信纸叠好，塞进沈霄的手心里。 为了以防万一，楚云谏还特意帮助毫无意识的沈霄握紧拳头，以防止那信纸从她手心里掉落。 他的小命，可是完全维系在这张信纸上的，沈霄可千万不能没看见啊！ 接着，他开始脱衣服。 才刚脱掉外衣，面包就急了，汪汪汪冲他叫个不停。 楚云谏只好抱起面包，将它扔到房间外面，再锁上房门，以防止聪明的面包自己开门进来。 他继续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干净，上身脱光了，只剩下面一条牛仔裤。 手搭在裤腰上，思虑再三，楚云谏还是怂了。 他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脱下去，而且如果连裤子都脱了，他害怕自己真的会没命。 看了眼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霄，楚云谏拼命地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我是为了救人，为了救人，为了救人…… 可千万别让我英年早逝啊！ 楚云谏双手合十，向满天神佛挨个儿祈祷了一遍。 做足心理建设后，他视死如归地走向沈霄，掀开她的被子，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沈霄虽然穿着严谨，长袖长裤覆盖得极为严密，但是当楚云谏好不容易把她抱在怀里时，依旧被她冻得浑身直打寒颤。 妈呀……为什么这么冷…… 他真是抱到一具人形冰块了吗？ 真不该把衣服脱掉的…… 但是玄学啊！一切都是为了玄学！ 楚云谏认为，要和沈霄穿越到同一个案件里，那么总归是需要一切仪式的。 而他唯一能想到的仪式，就是两个人的身体尽可能贴近，这样说不定、也许、可能、或者……会穿到沈霄的案件里。 但他并不能保证，因为这笔记本从来不会按照他的想法去穿越。 他至今都未能穿越到自己最想去的案件里。 所以他并不能保证……不，应该说他非常的没有信心，以致于要采取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玄学仪式”，只为了能提高穿越到沈霄案件里的概率。 虽说这种“玄学”可能分分钟会要了他的命…… 如果沈霄比他先醒过来，看到他不仅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还抱着她……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气压枪里的子弹全部送进他的脑袋里吧。 拜托，一定要让他穿越到沈霄的案件里啊！而且，如果沈霄先醒的话，老天一定要保佑她看到手里的纸条啊！ 楚云谏反复地祈祷祈祷再祈祷，最后，他艰难地翻开了笔记本。 书脊中间再度出现了楚云谏熟悉的旋涡，字符扭曲旋转，连同他的意识，一起被吸进了旋涡之中…… ※ 当楚云谏再度睁开双眼时，发现他穿到了一所学校的操场上。 116 我来找妹妹 此时应该正在上课，许多教室里都传出了齐声朗诵的声音。楚云谏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果然上半身还是没有衣服。 这种将现实中的初始设定带到过去世界里的规则，真的很很烦人。 幸好楚云谏在多次穿越后，早已掌握了诀窍，否则现在他就麻烦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自己今天穿过的衣服。片刻后，当他再度睁开眼，不久前才刚脱掉的衣服，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楚云谏在某一次穿越时发现身上的衣服是可以通过回忆来更换的。只要你能够仔细地回想衣服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件衣服就会出现在你身上，把你原有的装束替换掉。 但这种能力仅限于换装。 如果想要召唤武器……那么很抱歉，没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现实中使用的手机，到了过去的世界里，是无法使用的。 起码楚云谏就没成功打出过电话。以往每一次尝试拨号，对面都是空号。哪怕他拨给自己父母也一样——尽管他们的手机号码很多年没更换过。 估计这也是过去世界中的规则之一。 换好衣服后，楚云谏立刻开始在学校里查找线索。 这是一个他没穿越过的世界。 为何他能如此确定？——因为每一个案件，他只能穿越一次。 不管他是否能成功解救案件中的受害者，穿越过一次后，他就再也无法回到这个案件第二次。 非常残酷的规则。 笔记本的一切都是随机的，你无法控制自己穿越的案件，无法控制自己回到的时间点，也无法控制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一切都是随机，都是未知。 楚云谏只能抓紧时间收集线索，总之要先搞清楚他穿到了哪个案件里。 然后他才能去寻找案件的主要人物，从而确定沈霄是否也在这个世界里。 很快，他便确认了自己所在的是哪个案件。 是前几年在某市某中学发生的一起少女跳楼案件。看现在学校风平浪静的样子，跳楼案件应该还未发生。 但楚云谏记得，这案件今天早上就应该发生了的。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沈霄的功劳。 也就是说，沈霄真的在这个世界里！ 他真的穿越到和沈霄同样的案件中了！！！ 楚云谏欣喜若狂：这是他第一次控制了笔记本中的变量，他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想法，穿到了自己想去的案件——这简直太神奇了！！！！！ 但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沈霄呢？沈霄到底在哪里？！ 楚云谏不敢怠慢，立刻拔腿奔向学校天台。 案件至今没有发生，也许是沈霄解决了案件，也或许沈霄只是推迟了案件发生的时间，但无论如何，沈霄要解决案件，必然要先和死者碰面。既然死者是去天台跳楼的，那么沈霄必然也会去那个地方！ 楚云谏一路狂奔，连续爬了五层楼，总算来到了学校天台。 然而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天台门是锁着的。 生锈的锁就挂在门外，告示着天台最近没人去过。 天台是锁着的？ 没人来过？ 沈霄不在里面？ 那她会在哪里？ 案件又为什么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发生呢？ 楚云谏感到越来越困惑了。 脑中的思绪宛如被猫抓乱了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他推了推天台门，确定门是锁着的，没法打开。 于是他立刻转身下楼。 他无法联系沈霄，而案发地点又被锁住了，那么他只能漫无目的地扩大搜索范围了！ 然而当他下到三楼的时候，不巧与一位正准备回办公室的男老师迎面撞上。 “哎！您是哪位？来找谁的？” 一张帅到天怒人怨的陌生面孔突然出现在校园里，男老师出于职业素养，循例对楚云谏进行询问。 楚云谏擦了把额上的汗珠，勉强自己镇定地回答：“我来找人。您是这里的老师吧？请问您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在学校里出现？” “非常漂亮的女人？”男老师惊讶地挑高眉毛：“怎么才算非常漂亮？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就是漂亮到走哪儿都会引起很多人围观，漂亮到你觉得明星都比不上她，您到底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出现过？” “这么夸张？我倒是想见识一下。”男老师忍不住笑了：“可惜没这福气。” 楚云谏：“……” 男老师见楚云谏无语望天的样子，笑问：“她是你女朋友？” “……我妹妹。”楚云谏想了想，终究是没胆量冒认沈霄的男朋友，只能撒谎说是妹妹：“她长得跟我一样好看。” 男老师：“……” 这回轮到男老师无语了。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他却无法吐槽楚云谏自恋，因为楚云谏真的很好看。 “……这样吧，我帮你问问其他人，说不定有人见过。”男老师领着楚云谏往教师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妹妹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 “她认识的一个朋友在这里念书，所以我想她应该是来过的。” “你妹妹多大了？”男老师问道。 “……” 楚云谏没有回答，装作没听见似的左右张望。 两人经过许多个教室，楚云谏的颜值引起了无数学生的惊呼和围观，连教室里正在讲课的老师，都忍不住看呆了，直至楚云谏的身影消失在窗外，老师才回过神来，随即喝止学生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举动，命令他们立刻回到座位上。 男老师叹为观止：“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潘安之貌。原来你说的走哪儿都会引起围观是真的。如果你妹妹真的长得和你一样好看，那她只要来过，肯定会有人记住的，你放心吧。” “谢谢，我只想快点找到她，我担心她有危险。” “在学校里能有什么危险。” 男老师满不在乎地取笑，抱着书走进了教师办公室。 “哎！大家麻烦把手里的活儿放一放，我们这里有位大帅哥来找妹妹了。” 117 媒婆李泉 男老师的呼喊让其他老师不约而同地停下批改作业的工作，抬起头来—— “哇！真的是大帅哥！李泉，你哪儿找来的这么一枚帅哥，是专门给咱们学校的未婚女老师谋福利的吗？”一位中年脱发的地中海老师调侃道。 “我要早认识这样的帅哥，我早就介绍给我那群表姐表妹了，还轮得到咱学校的女老师？”李泉放下书本，拍了拍手：“好了，不开玩笑。人家是来找妹妹的，你们有谁在学校里见过跟他长得一样好看的女孩子？” “跟他长得一样好看？那得是电视里的女孩子了。”一位胖胖的和蔼的女教师笑道：“现实中还真没见过。”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聊着，忽听下课铃响了，老师们立刻停止了谈话，开始整理自己的工作和教案，准备下一节课的东西。 李泉对一脸惆怅的楚云谏笑道：“你别急，还有很多老师没回来呢，一会儿我帮你问问。” “谢谢你。”楚云谏感激地说道。 李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把你的手机号码留一下，回头我还能拿去跟我妈交差，她天天让我帮忙留意高质量的单身男性，好给我们家的姐妹们介绍介绍。你如果肯留电话号码给我，我就帮你去打听你妹妹的消息，如何？” 楚云谏：“……” —— 为了沈霄，楚云谏最终还是屈服在李泉的淫威之下，乖乖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李泉拿着记录了楚云谏号码的纸条，宛如捧着一张中奖彩票。他珍而重之地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入上衣口袋，还要多次拍拂，以确定纸条在里面不会掉出来。 楚云谏：“……” 沈霄啊沈霄……你知道为了救你，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楚云谏欲哭无泪。 李泉收好电话号码后，咧嘴笑道：“我接下来刚好没课，一会儿就替你去问。话说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她叫沈霄。” “哎？”李泉怔了怔，“你不是姓楚吗？你妹妹怎么是姓沈的？” 楚云谏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了爸爸，她跟了妈妈，后来，她就改了姓。”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啊……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泉颇为感慨，还同情地拍了拍楚云谏的肩膀：“你也别太难过，就算改了姓，她还是你妹妹。难为你们分开这么久，感情还这么好。” 楚云谏：“……如果你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妹妹，你也不忍心放着她不管的。” 李泉愣住，随即疯狂大笑：“对！对对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兄弟，没看出来啊，你不仅长得帅，还很有幽默感呢！我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楚云谏：“……” —— 老师们陆陆续续回来之后，李泉便抓紧机会向每一个老师打听沈霄的下落。 大部分老师都对李泉的描述感到夸张可笑——“漂亮到会引起围观？明星吗？”——大家第一反应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李泉把手指向站在角落里的楚云谏，老师们顿时失声了。 还真有啊……长得那么好看的人，现实中真存在啊？ 哦哦……是他的妹妹啊？那怪不得也这么好看了。 可是没见过啊，要是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肯定不会忘记的嘛。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李泉收了楚云谏的纸条，在楚云谏的盯梢之下，他不敢松懈怠慢，坚持询问每一个老师，直至最后，有一位老师说道：“非常好看的女孩子，我好像还真见过。” “在哪里见到的？！” 楚云谏宛如猛虎下山，风一般卷到那个老师面前。 那位老师吓得把身体往后仰：“我、我前两天，在放学的时候有见到过。但是，我只见到她的背影和一个侧脸，虽然是很好看，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妹妹……” “她在放学的时候来过学校？她是来接谁的吗？”楚云谏心头一跳：“等等，请问您是不是唐媛媛的班主任？你见到的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当时是不是跟唐媛媛在一起？” 唐媛媛，就是这个案件的死者。 沈霄果然找到她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老师惊讶地张大嘴巴。 楚云谏没有解释，追问道：“那唐媛媛现在还在教室里吗？” “唐媛媛今天没来上学，她打电话请假了。” “唐媛媛的家庭地址您有吗？可以给我一下嘛？说不定我妹妹就在唐媛媛家附近，我必须尽快找到她，她很可能遇到危险了！” “哎呀，这……学生的家庭住址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给无关外人知道的……” “求求您了！！！” 楚云谏急得满头冒汗，他一把拉住李泉：“你帮我说说情，你收了我电话号码的！” “好好好你别拽我……” 李泉被楚云谏晃得头晕。 最终，在李泉和楚云谏的劝说下，唐媛媛的班主任勉为其难地把地址给了李泉，让李泉带楚云谏过去唐媛媛家。 这样的话，就不算违规了。 李泉开着自己的车，载着楚云谏往唐媛媛的住址驶去。 “哎哟喂……我只是要了你个电话号码，你却是要逮着我往死里用啊？”李泉郁闷地嘀咕着：“幸好我下午没课……但还是要跟级长请假，因为不上课也得坐班啊。为你妹妹，我可是把这半年最后的假期都用上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给你钱，成么？”楚云谏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起来。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似乎离沈霄越来越近了。 就好像他体内有一个雷达感应，离沈霄越近，感应越强。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莫非……莫非他和沈霄穿越到同一个时间点，导致世界产生了新的规则？ 如果他和沈霄能够互相感应对方的位置，那真是太方便了。 但这个笔记本从来不会让人轻轻松松就获得好处，这种感应彼此的便利，说不定也会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楚云谏正思考着沉重的问题，李泉却喋喋不休：“谈钱就俗啦！我呢也不怕跟兄弟你讲，我已经快30岁了，学校里的女老师都没看上我。你也知道嘛，我们当老师的，圈子很小，基本都是在同事之间找，或者撑死了在同行里面找。我就想着呢……如果找到你妹妹，能不能……啊哈哈，我不是说想跟你妹妹怎么样，我就是想，如果你妹妹肯提供一两个她闺蜜的电话号码给我……你觉得这样合适不？” 118 等价交换的笔记本 楚云谏没有回答。 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沈霄身上。 随着离唐媛媛的家越来越近，他不仅太阳穴开始疼痛，连心脏也开始收紧，呼吸变得不再平稳。 他紧紧地皱眉，咬紧了后槽牙，忍耐着这股来势汹汹的生理不适。 这本笔记本……不是他想吐槽，但这个笔记本实在是太过分了！！！！！ 每次穿越回来有严重的生理不适也就算了，它竟然把任何警示、新的规则，全部都用让他痛苦难受的方式来展现给他。 难受，就对了！ 喘不上气儿，就对了！ 头疼、心绞痛，就对了！ 证明你找对地方了！Bingo~~~ ——有病吧！！！！！！！ 楚云谏一边捂着心口，一边艰难地把氧气吸进肺部。 在找到沈霄之前，他不能有事……！ 李泉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楚云谏满头冷汗，脸青唇白，连气都上不来的样子，李泉顿时吓坏了。 “喂！楚大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开……往前开……”楚云谏指着前方，困难地吐字：“别停……！” “你这样子不行啊！可别妹妹没找着，你自己先倒下了！我带你去医院吧？！”李泉说着，立刻就想调转方向去医院。 楚云谏猛地伸出铁钳似的大掌，死死扣在李泉的手臂上。 “不去……医院！”楚云谏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找……我妹妹……！” 李泉被他那双困兽般发红的双眼给吓住了。 “好……好，去找你妹妹……你撑住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李泉说着，放弃了调头的想法，继续把车子往前开。 然而看到楚云谏脸色越发难看，李泉不敢托大，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120。 机灵的李泉直接把唐媛媛家的地址报给了120，让120直接发车到唐媛媛家里，这样无论是楚云谏有事还是他妹妹有事，都可以直接进行急救了。 楚云谏并没有阻止李泉这么做。 因为他也担心沈霄发生什么意外，提前叫好120是对的。 而且……他更担心的是，自己没能撑到找着沈霄为止。 头部的痛楚越来越强烈，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穿越回来的时光，那一次，他也是痛得在家里满地打滚，以头抢地，最终昏迷了整整一天才醒过来。 幸好那时是夏天，否则他早就冻死在家里了。 这个笔记本糟践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所以楚云谏并不指望他现在这种状况能很快改善过来。 他只盼着自己有足够的体力和毅力，能坚持到沈霄那里。 李泉生怕楚云谏半路在他车上出事，于是不由自主地把车子开得飞快，原本要20分钟才能到达唐媛媛的家，李泉愣是10分钟就开到了。 “到了！楚大哥，你能走吗？”李泉关切地扶起楚云谏。 楚云谏推开他的手：“我没事……下车。” “好，你慢点儿哈。” 李泉赶紧下车去，再绕到楚云谏这边帮他开门。 唐媛媛家境殷实，家里住在一栋小别墅，还附带一个小院子。院子外用顶端尖利的铁栏杆围起来，以防止坏人闯入家中。 楚云谏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走到唐媛媛家门前，按下了铁门旁边的对讲机。 片刻后，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哪位？” 楚云谏说不出话，他连气儿都快喘不上了，于是忙招手让李泉来说。 李泉不敢怠慢，一个箭步上前，回答道：“请问是唐媛媛的妈妈吗？我是唐媛媛的老师，她今天没有来上学，她班主任特地让我来拜访一下，探望探望孩子。” “啊？她没有去上学？不是吧？她今天很早就出门了呀？”对讲机里的人疑惑地说道。 “什么？！” 李泉一听，也觉得大事不妙了。 楚云谏已经难受得眼前发黑，他背靠着墙壁，慢慢滑落在地。 李泉这头忙着扶他，那头又要跟唐媛媛的妈妈对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那个，唐媛媛的妈妈啊，孩子今天确实没来上学，她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了病假，可能是去什么地方游荡了。您赶紧的叫人一起去找一下孩子，可别出什么事了！” “哎、哎！” 唐媛媛的妈妈当即切断了通话。 想必是匆匆忙忙地叫人去了。 李泉用力搀住楚云谏：“喂，楚大哥，你坚持住啊！救护车快到了！你坚持！振作一点！” “她……就在……附近……” 楚云谏气若游丝：“我妹妹……就在……附近……求你……帮……帮……” “你怎么知道你妹妹在这附近？”李泉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楚大哥，别闹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妹妹没事的！” “找……去找她……”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扔下你去找她？！” “……” 楚云谏无奈至极，他知道自己跟李泉说不通，于是只能在极度晕眩中，强行把李泉的车钥匙抢了过来。 不等李泉反应，楚云谏把钥匙头紧握在手心里，尖锐的钥匙柄对准自己的手臂，狠狠地扎了进去！ “喂！” 李泉吓得叫出了破音。 他目瞪口呆，惊恐地张大嘴巴，大到下巴都快脱臼了：“你、你、你做什么啊！？” 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楚云谏的手臂滚滚流下。 难得的清明随着痛楚涌入楚云谏的大脑，晕眩和心绞痛都明显减轻了不少。 氧气再度抽进了他的肺部，他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了。 楚云谏将李泉的钥匙紧握在手里，不肯还给他。 他推开想要来搀扶他的李泉，大步朝他感应的方向跑去。 刚才他难受得快要厥过去，证明他已经离沈霄非常近了。 这见鬼的笔记本，总是要让人付出代价。想获得好处，就要付出心绞痛的代价。想减轻心绞痛，就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等价交换。 只可惜每次来到这个世界，身上都没有任何武器，否则楚云谏早就可以用利器划伤自己，来换取清醒的大脑了。 手臂流血，总好过呼吸不畅。 起码他现在可以正常行动了。 119 终于找到她 楚云谏根据心脏的疼痛轻重，不断调整方向，终于，在唐媛媛家后面的一座废屋里，他发现了地面上的杂草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就在这里！” 楚云谏喜出望外，他抛下李泉，只身一人闯入废屋。 李泉哇啦哇啦地叫着，紧随其后。 一楼没有。 二楼没有。 三楼…… 在三楼的楼梯间，楚云谏看见了不祥的血迹。 他如遭雷击，猛地喘了一口粗气。 李泉赶紧来扶他：“楚大哥，你慢点儿……！” 李泉真的很怕他一个没站稳，从这个没有扶手的楼梯上翻下去。 楚云谏稳住神智，他沿着血迹，不顾一切地往里冲，越过一地砖块和陈旧的杂物，他冲到了阳台，终于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沈霄倒在地上，血从她腰侧涌出，浸染了她的丝绸上衣，甚至染红了她米白色的西装裤。 而她怀里，还有一个被她压在身下，护得严严实实的女孩。 “沈霄！！！” 楚云谏只觉心跳漏了一拍，身体比大脑更快地行动起来，他猛地扑到沈霄身前，用力地将她翻过来：“沈霄！沈霄！你醒醒！！！” 沈霄没有回应。 她无力地垂下脑袋，露出一截优美如天鹅般的白皙脖颈，猩红的鲜血与惨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触目惊心。 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可以流出这么多血来。 楚云谏双目发红，他不顾手臂上的伤，奋力将沈霄抱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站在外面的李泉见楚云谏抱着沈霄出来，不由得惊叹：“卧槽！？真找到了？！楚大哥，你牛啊！” “唐媛媛在里面，你去把她也抱出来！” “哎！？” 李泉一听，惊讶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返身进阳台一看，果然看到唐媛媛也倒在地上，身上也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李泉觉得自己快被吓死了，他赶紧将唐媛媛抱起来，紧追楚云谏而去。 “楚大哥！你慢点！你要去哪儿啊？！楚大哥！” 李泉抱着才刚上初中的唐媛媛，险些没追上抱着沈霄、手臂上还有伤的楚云谏。 他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 楚云谏默不作声，飞快地往前跑去。 终于，李泉明白楚云谏要去哪里了。 一辆顶上闪着红蓝光芒，还不停“咿呜咿呜”叫着的车子，就停在唐媛媛家门口。 救护车到了。 ※ 救护车一路疾驰。 楚云谏和沈霄上了救护车，唐媛媛却没有跟着上去，因为她并没有受伤。 她身上的血全都是沈霄的。 在通过医院的道路上，急救人员不停地给沈霄做急救措施。到了医院后，一个女医生闻讯而来，迅速翻身上床，跪在沈霄身上不停地给她做心脏按压。楚云谏眼睁睁地那位女医生在一分钟之内给沈霄做了一百多个心脏按压，累得满身大汗，而他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他自己也受伤了，手臂上一个血洞，急救人员给他包扎了伤口，便不再管他，毕竟伤得不重，沈霄这边更要紧。 护士们一边推着病床往手术室里狂奔，女医生则在这飞速疾驰的病床上，继续给沈霄做心脏按压。一直到上手术台前的一瞬间，女医生才停止了心脏复苏术，累得歪倒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楚云谏飞奔过来，眼看手术室的灯亮起来，他怔怔地站在门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沈霄回到了书中…… 如果他早一点来帮她…… 他双手捂住疲惫的脸庞，指缝里却不停地溢出他悔恨的喘息。 女医生见状，不由得勉强自己站起来，轻声安慰他：“你是患者的家属？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楚云谏胡乱地点点头，哽咽道：“谢谢您，医生……谢谢您一直在抢救她……辛苦您了……” “这是我的职责，不用客气。” 女医生拍拍他的肩膀，最后看了眼手术室，便默默地离开了。 她还有许多病人等着处理，而此间的悲欢离合，已与她无关了。 唯有，祝他们好运吧。 —— “楚大哥……楚大哥……！” 楚云谏猛然惊醒，不停地眨着惺忪的睡眼，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身前的人是谁。 “……李泉？” 楚云谏面容憔悴，他缓慢地坐直身体，用掌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怎么在这儿？” “楚大哥，我给你买了份热干面，你多少吃两口吧？”李泉将热干面递给楚云谏：“你妹妹还在做手术，你可不能先倒下了。” “我吃不下，谢谢你。”楚云谏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径自把热干面推开。 李泉早有预料，他也不勉强劝说楚云谏吃东西，将热干面放到一旁，又送上一杯温热的饮料：“那你喝点茶吧？红枣茶，补血。” 楚云谏：“……” 尽管沈霄生死未卜，但李泉依然能让他啼笑皆非。 楚云谏不再推辞，默默地接过红枣茶，喝了两口。 李泉见他喝了茶，高悬的心总算往下落了几分。 “你真的对你妹妹很好。她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幸福。”李泉宽慰道：“她一定会没事的，人家都说了，吉人自有天相。” “她不是我妹妹。” 楚云谏忽然说出了真相。 李泉呆愣：“哈？？？？？？” 不是妹妹？ “但是……她……”李泉指了指楚云谏，又指了指手术室：“她……她跟你一样好看呀？” 楚云谏：“……” 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泉这个二货解释才好。 楚云谏只好默默地又喝了一口茶。 李泉盯着楚云谏俊美的侧脸，好半晌，才意识到楚云谏说的是真的。 “她……真不是你妹妹啊？”李泉试探地问道。 楚云谏点点头：“她是我朋友。” “女朋友？”李泉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真的想知道，沈霄和楚云谏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两人有没有可能在一起呢？这么好看的两个妖孽如果生下了孩子……他、他可以等孩子长大的！（喂） 楚云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120 沙漠中的战友 他没有力气说话。 也没有心思说话。 笔记本附加在他身上的各种生理不适，以及沈霄还躺在手术室里的事实，让楚云谏一丁点聊天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只想化作一棵枯树，在这里静静地等待最终的结果。 李泉见楚云谏什么都不想说，便很识趣地闭嘴了。 —— 两人一直等到深夜1点多。 李泉早已在长椅上睡了过去。 而楚云谏却仍旧坐在那里，盯着手术室上面的门牌，等待它熄灭的那一刻。 在长椅上睡得很熟的李泉突然之间抽搐了两下，他猛然惊醒，险些从长椅里翻下去：“哇，我在哪儿，这是哪里……？” 楚云谏无言以对。 李泉揉揉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然后想起来自己还在手术室前陪楚云谏等着沈霄出来。 看了眼手机：凌晨1点43分。 “卧槽！”李泉惊呼：“这么晚了！？完了完了，楚大哥，我得回家了，不然我妈会杀了我！” 楚云谏挥挥手，没说话。 李泉抓起包包，本想立刻飞奔回家，然而跑了两步，忍不住又转回来。 “楚大哥，你别担心，她一定会没事的。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吧？” 楚云谏无力地点点头。 李泉的聒噪能力真是超乎他的想象。 李泉仔细打量他一番，确定他还挺得住，于是李泉不再犹豫，当即转身离去。 楚云谏坐在长椅上，伴着孤寂惨白的灯光，继续煎熬等待着…… —— 天蒙蒙亮了。 沈霄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一丝眼缝。 入目一片洁白。 这是哪里？她为何会在这种地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沈霄努力地回忆着。 当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大脑的时候，沈霄才记起自己失去意识前，还身在一座废屋的阳台上。 可是…… 她转头看了眼床头的吊瓶，心下讶然：她为什么会跑到医院里来的？ 莫非她在濒死之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在昏迷中跑出废屋，然后被人发现，送来了医院？ 她想要坐起来，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而且最让她惊骇的是，她竟感知不到身体的其他部位。 莫非……她高位截瘫了？！ 沈霄不由得惊恐地喘息起来。 “沈霄，别怕。你没事，你只是还没恢复，所以动不了。再过两天就好了。” 身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霄转头看去，愕然道：“楚总！” “叫我云谏吧。”楚云谏将椅子拉得离她更近一些，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我们都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还叫楚总，你不觉得很生疏吗？” “什么过命的交情？”沈霄不解地望着楚云谏。 楚云谏深吸一口气，想要好好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由得失笑，摇摇头，对上了沈霄困惑不解的双眼。 沉默片刻，楚云谏收起笑容，淡然道： “沈霄，我们还在笔记本里面。” 沈霄：“……？！” 她彻底傻眼了。 —— 无论如何，这句话都不应该是从楚云谏嘴里说出来的。 但他说了。 那就意味着，他真的是知情者。 忽然，沈霄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那个笔记本是你的！” 笔记本扉页上的独角兽，楚云谏客厅的独角兽摆件，还有房间里的独角兽玩偶…… 一切都串起来了。 楚云谏点点头：“对，是我放在自助阅览室的，因为如果它在我家里，我会忍不住总是翻开它来看。为了克制自己这种冲动，我只能将它放到一个我不能常去的地方。” 沈霄：“……” 原本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如此危险的东西放在人人都能拿到的地方，但他这么一解释，她又说不出口了。 因为她自己也是因为没有能够控制住，才又一次穿进来的。 “而且，这么多年来，只有我能随意穿越到笔记本中。我以为只有我才拥有这个能力，直至你出现……我才知道，原来还有别人可以跟我一样，穿到书中。” 沈霄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笔记本？” 楚云谏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撇过脸去。 沈霄话音刚落，就回想起他妹妹的事情。 楚云谏为什么会做这个笔记本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 失去妹妹的他，一定非常苦闷自责。在情绪的控制下，他下意识收集了许多青少年自sha的案件，也许是因为想了解这些孩子的想法，也或许只是想告诉自己，世上有许多许多许多和妹妹一样想不开的孩子，借此告诫自己不能忽视了孩子的心理问题…… “你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点儿。”楚云谏忽然说道。 沈霄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色，那干裂到出现血痕的嘴唇让沈霄看了都有点心疼。 他一定在这里陪了她很久。 这么多年都是他自己在笔记本里单打独斗，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她，楚云谏必然会觉得她是难得的革命战友。所以她出事的时候，楚云谏一定比谁都着急，因为如果她死了，下一个革命战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沈霄可以理解他不想失去战友的心情，因为换了是她，她也很害怕对方会消失。 毕竟在笔记本的世界里，他们可控的因素太少了。 不能自己控制回到哪个案件，不能自己控制回到哪个时间点，也不能控制自己带什么物品回来，基本上，除了孓然一身，他们什么都没有。 可如今，突然能够带一个战友。 那是多大的助力？在笔记本的世界里，显得比沙漠中的绿洲更为稀有。 最起码，能有个人一起商量对策，有个人能守望相助，即便物质上提供不了太多条件，但精神上的慰藉是不可替代、弥足珍贵的。 正常人都不会舍得放弃这个战友的。 楚云谏倒了水过来，在杯中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送到沈霄嘴边。 沈霄含住吸管，才喝了一口，就听到楚云谏说：“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喝太多水，润润嗓子就好了，别喝太多。” 121 守夜人 沈霄当即松开吸管，朝他微笑道：“云谏，你也喝点儿吧，你看你，嘴唇都干裂了。” 楚云谏手一抖，险些把杯子里的水泼到沈霄脸上。 “……你刚刚叫我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道。 沈霄：“……” 她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让我叫你云谏的吗？” 楚云谏眨眨眼：“我是说了，但我没想到你会答应……” 沈霄：“……”=皿= 她就不该给这个家伙好脸色！ 沈霄闭目养神，再懒得看楚云谏一眼。 楚云谏望着沈霄没有血色的脸庞，自顾自悄悄地笑了起来。 他拿掉吸管，将杯里剩余不多的水一口气喝光。 喝完后，他轻轻地咂了一下嘴巴，有些疑惑地望着手中的杯子。 这水……为何如此之甜？ 莫非医院饮水机里面，是自带糖浆的？ —— 沈霄身体虚弱，清醒的时间很少，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 楚云谏一直陪在她身边。 无论何时，沈霄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楚云谏坐在她床边，或醒或睡，从未离开。 沈霄知道楚云谏必然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因为他掌控着如此庞大的楚战集团，若他没有过人的毅力，是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楚云谏竟然这么有毅力。 陪着一个几乎一整天都在昏睡的人，他也不嫌闷。 即便是对待战友，他这规格也太高了吧？ 沈霄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是凌晨三点多。 最近她总是在凌晨突然醒过来，也许是白天睡得太久了，晚上就不困。 而楚云谏则窝在椅子里，用大衣盖着自己，勉勉强强凑合着睡了。 这样的姿势非常不舒服，早上醒来还会脖子疼。 沈霄定定地望着他沉睡的脸庞，发现他下巴上长了不少青色的胡茬，肯定是这些天忙着照顾她，都没时间好好拾掇自己。 但帅哥就是帅哥，即便如此憔悴不修边幅，看起来依然有种颓废美感，只需要打个光，立刻便是一张能让万千少女尖叫的帅气硬照。 楚云谏的俊美太过于锋利，任何美色在他面前，都会被武士刀一般的锋芒切割得七零八落，统统化作映衬他容颜的星光。 沈霄有时候也在想：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他的父母，又是如何面对着这样一张如天使般完美的脸庞，还能狠心把他的人生屈折在他哥哥的脚下。 莫非他哥哥的颜值，比他还要高好几个台阶？ 那真的是妖孽了吧。 沈霄完全无法想象楚云谏哥哥的模样，在她的脑海中，这个不见其人不闻其名的男人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将五官全部遮挡住了。 “阿嚏！” 沈霄正胡思乱想，自己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又藏回被子里。 楚云谏却猛然惊醒，他从睡梦中忽地跳起来，喃喃道：“怎么了？沈霄，你哪里不舒服？” 他甚至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嘴巴就先开始询问了，手也准确地摸到开关，打开了床头灯。 这是这些天来他百炼而成的习惯。 沈霄捏着鼻子，苦笑：“抱歉，打扰你睡觉了……我刚才嫌热，把手伸到被子外面，但是很快又冷了，所以……” “哦……” 楚云谏揉了揉困倦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要不要喝水？你今天睡了好久，现在饿吗？保温袋里还热着粥，我给你盛点儿？” 沈霄摇摇头：“我不渴，也不饿。但是有件事我想请你帮我做。” “你说，什么事？”楚云谏赶紧坐直身体，竖起耳朵听着。 “我想请你去附近的宾馆开个房间，好好睡上一觉。” 沈霄的话让楚云谏怔住。 他看到沈霄脸上写满了认真和严肃：她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楚云谏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轻声笑了起来。 “我在附近的七星连锁酒店订了房间的，你不用担心。” “既然订了房间，你倒是去住啊！”沈霄都要郁闷了，“你这样子睡，对颈椎很不好的。” “我不放心你，医生说你的情况还不算完全稳定，我得盯着你，免得你出事。” 沈霄皱眉：“我能出什么事？我就在这里躺着，我又下不了床，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伤到你的人。” 楚云谏沉声道：“你腰上的伤，总不至于是你自己弄到的吧？究竟是谁弄伤了你，你一直都不肯说。既然如此，为免凶手再度找上门来，我只能没日没夜地守在这儿了。” “你……”沈霄气结。 “或者，你愿意省了我的麻烦，直接告诉我是谁弄伤了你？”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说了也没用。”沈霄恢复了平淡的表情。 “凶手是未成年人，对吗？”楚云谏问道。 沈霄沉默了。 楚云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果然。” 对于他语气中的嫌恶和轻蔑，沈霄没有说什么。 未成年人犯罪，确实，社会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 就像沈霄所说的，说了也没用。 法律不会制裁他们的。 片刻后，楚云谏又问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张小毅那个案件，你是怎么让他活过来的？” 沈霄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啊。” 她忽然记起来，他们还在笔记本里呢，而且笔记本是楚云谏做的，他当然会知道张小毅。 “就这么活过来了呗……”沈霄不想细谈。 因为太麻烦了。 中间涉及了太多心理相关的辅导，她要是认真讲起来，今晚大家都不用睡了。 楚云谏却非常认真：“拜托你了，沈霄，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请你详细地告诉我，好吗？” 沈霄转过头去，对上了他专注的眼神。 “为什么？”沈霄疑惑地皱眉。 楚云谏抿了抿唇，道：“我以前穿越过很多次……但是，几乎没有能够救回来任何一个孩子。” 沈霄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怎么可能呢？”沈霄不敢置信地摇头：“是你穿越的时间点不对吗？” 122 May I？ “不是……我每次都穿越到事发之前，但就算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间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没有用，我劝不下来……而且，就算我强行将他们拉回来，等我回到现实中，剪报上的死亡报道只是改变了时间地点而已……我推迟了他们死亡的时间，却没有能够真正地救下他们……” 沈霄震惊了。 她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的情况。 她以为没成功把人解救之前，笔记本是不会将他们遣送回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再穿回去，再救一次呢？” “穿不回去了。”楚云谏垂下眼睑：“每个案件，我只能回去一次。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只有一次机会。” 沈霄：“……” “所以，我才会那么震惊，因为你第一次穿越，就把张小毅救下来了。不是推迟他的死亡时间，而是真真正正地解决了导致他死亡的潜在因素，他顺利长大了，他的生命终于不是冻结在13岁……这太让我惊讶了，我一定要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柔和的灯光下，楚云谏深邃的黑眸中映着坚毅的星芒。 不得到答案，他是不会罢休的。 沈霄深深地看进他眼底，毫不意外地从里面发现了浓浓的无助与哀伤。 拥有回到过去，改变命运的机会。 却没能救回来任何一个人。 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沈霄想起以前她曾机缘巧合救助过一条被人刻意虐待的流浪狗，但那条流浪狗最终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那一次对沈霄的打击非常大。她消沉了好多天，她觉得好像自己不管如何努力，有些注定的东西都是不会改变的。 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啊…… 一条流浪狗的死亡，都能给人带来如此沉重的打击。 更何况，在楚云谏眼前，是许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一而再地消逝。 他努力过，他拼搏过，他绞尽脑汁地拯救过。 然而没有用。 死者仍旧顺着命运，走入他们注定的死亡。 换了别人，估计早就疯了吧。 可楚云谏却坚持了下来。 沈霄简直不敢想象他是如何熬过这些黑暗岁月的。 她忽然可以理解楚云谏为何对她如此感兴趣。 因为她的成功，打破了他的认知。 张小毅的案件，宛如一道光，划破了浓厚的黑雾，照亮了他的世界。 他终于确实地拿到了证据：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 只要方法正确。 所以他如此执着地要知道沈霄采取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让张小毅摆脱了13岁死亡的诅咒。 他坚持了这么多年，也许，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答案。 沈霄的目光越过楚云谏的肩膀，落在窗外的星空上。 “告诉你可以，但我不想在这里说。你可以把我挪到外面去吗？” 沈霄这么说道。 楚云谏愣了片刻，终究还是敌不过想知道答案的迫切心情，点头答应了。 —— 为了防止沈霄着凉，楚云谏帮助沈霄穿上厚厚的羽绒服，系上围巾，戴上羽绒服自带的帽子，将沈霄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粽子。 现在这个季节，远远不到穿羽绒服的地步。但现在是深夜，夜风非常的冷，而且沈霄大病未愈，她失血过多，本来体温就低，自然要做好防护措施。 他半蹲在沈霄床边，为她穿好鞋袜。 再给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调整好帽子的角度，以防止宽大的帽子盖住她的鼻子，妨碍她呼吸。 一切准备都完成了，他看向沈霄，有些腼腆地张开双臂：“May I？（我可以抱你吗？）” 沈霄抿着唇，矜持地点点头：“拜托你了。” 楚云谏当即弯下身，将沈霄稳稳当当地横抱起来。 沈霄只觉得自己好像轻得如同一根羽毛，楚云谏抱她的时候就像抱起一只猫，一点都不吃力，仿佛她没有比牛奶重多少。 她静静地靠在楚云谏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一点都不担心楚云谏会磕着她碰着她。 这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沈霄既感到新奇，心里又非常的宁静。 楚云谏抱着她走过长长的通道，期间有夜班护士看见他们，很尽职地上前询问情况。楚云谏则礼貌地表示沈霄躺了好多天，有些厌倦了，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很快会回来的。 护士看着沈霄被裹地像只大熊猫，心知她应该不会轻易着凉，这才放松了语气道：“行吧，不要去太久，早些回来。” “我们会的，谢谢。” “啊，要不要我给你们找个轮椅？你推着她出去会方便一点……” “不用了。” 楚云谏搂紧怀中的沈霄，微笑回绝。 护士看看眼中流露出一丝紧张之意的楚云谏，再看看他怀中把大半张脸都藏进帽子里的沈霄，忽然笑了。 接着便听见护士故意用夸张的苦恼语气说道：“哎呀，说是要找轮椅，但这三更半夜的，让我上哪儿给你们找去？得了，你就抱着她去吧，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好的，谢谢。” 楚云谏被护士揶揄的眼神调侃得满脸通红，他赶紧抱着沈霄快步离去，生怕再听见护士说出更多揶揄的话来。 护士目送他们离去，眼中溢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哎呀~~~~老夫的少女心啊~~~~ 年轻真好呢~~~~~ 护士捧着脸感叹了一会儿，忽听呼叫铃响起，她立刻转身去忙了。 在医院里面，浪漫美好的情愫萌芽，只是凤毛麟角。 这里更多的是生离死别，人间悲欢。 众生皆苦，没有人能逃离。 —— 楚云谏抱着沈霄来到连接住院部和心肺功能楼中间的桥梁上。 桥梁外面突出了一个半圆形的露台，上面布置了木制长椅，方便病患偶尔出来散步的时候，在这里坐着看看风景，散散心。 这里可以看到星空，也可以看到对面不远处的一片鲜艳的花圃，景致算是挺小清新的。 楚云谏不敢将沈霄抱去太远的地方，这个露台是最好的位置。 深夜，周围也没人经过，正是谈论私密的好时机。 123 纯洁的革命友谊 楚云谏将沈霄放到长椅上，然而沈霄一坐下，身体就往一边歪倒。 楚云谏连忙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没靠背，坐不住……”沈霄尴尬至极。 病床是有床头靠背的，但这个长椅没有。 沈霄伤到了腰侧，没有靠背的情况下，单凭她个人的力量，没办法坐直。 楚云谏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要不……你挨着我？” 沈霄想了想，点头道：“行，试试。” 楚云谏当即坐到沈霄身旁，扶着她的肩膀，尽力给她支撑：“怎样？能行吗？” “不行不行不行……”沈霄疼得满头大汗：“挨不住挨不住，我要滑下去了……！” 楚云谏：“……” 沈霄一手撑在楚云谏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想扶自己的腰又不敢碰，生怕触到伤口。 于是只能维持着痛苦的姿势，叫苦不迭地哀鸣着。 伤口要崩开了要崩开了要崩开了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安置到温暖的怀抱中。 “这样呢？还疼吗？” 楚云谏的气息喷在她耳根处，微凉的脸颊贴在她颈侧。 沈霄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 他竟然把她抱到了他腿上！！！！！！ 沈霄当即想离开，但楚云谏的手臂牢牢固定住她的身体，不让她翻下去。 “好了别乱动，事急从权，反正也没人看见……”楚云谏安抚道。 “你、你放我下去，你先放、放我下去……” 沈霄生平第一次，结巴了。 楚云谏似觉有趣，怀中的沈霄跟一只大熊猫差不多，抱起来非常有肉感，厚实，怎么抱怎么舒服。 他忍不住放松身体，将下巴搁在沈霄肩膀上：“就一会儿，你讲完了我就放你走。” 沈霄：“……” 这人怎么蹬鼻子上脸呢？！ 楚云谏拍拍她的手臂：“好啦，快说吧，一会儿该着凉了。” “我不说。你放开我。” “你连坐都坐不住，我放开你，你不就滑地上去了？”楚云谏语气惊讶不已：“还是说，你想躺我腿上？” 沈霄：“……” 她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 她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啊啊啊啊啊啊！ “你放心好了，我就是把你当朋友，支撑你一下。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楚云谏说着，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来，流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你也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哦。” “放心，我不会的。”沈霄秒答。 楚云谏：“……” “所以这是朋友之间的抱抱，没有特殊的含义，对吧？”沈霄跟他严肃地确认。 “绝对没有。”楚云谏也非常郑重地回应：“我们之间是非常纯洁的革命友谊。” “……好吧。” 沈霄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冻得牙齿微微打颤，但她却觉得很痛快。 躺了几天，人都发霉了。 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觉得自己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 “张小毅的案件，其实是这样的……” 坐在楚云谏怀里，沈霄望着星空，把她第一次穿越的经过娓娓道来。 —— 楚云谏听得非常仔细。 他竖起耳朵聆听沈霄说的每一个字，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当听到沈霄在目睹张小毅死亡的几天后，又神奇地回到了张小毅死亡之前的时间，楚云谏不由得惊呼：“你、你是说，你穿越回去之后，又再一次，穿越到了更早之前的时间点？！” “对。” 因为伤口疼痛腰肢无力的缘故，沈霄不得已慢慢放松身体，把自己的重量全部交付到楚云谏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我从来没有试过在笔记本里进行二次穿越。”楚云谏脸色僵硬：“你能不能再仔细回想一下，到底是什么触发了你的二次穿越？有什么契机？还是说，你做对了什么……？” “我记得第二次穿越之前，我正在给张小毅父母揭露张小毅死亡的真相。他的父母得知真相后，非常悔恨，他爸爸哭着说，‘小毅永远是我们的好孩子，我们永远都爱他’。” 沈霄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 “然后你就穿越回更早的时间点了？”楚云谏问道。 沈霄静默片刻，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遗漏了，这才点头：“对。就在张小毅爸爸说完那句话之后，我就回到了张小毅跳楼之前的时间点。” “这是非常有用的情报！天哪，沈霄，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楚云谏紧紧抱住沈霄僵硬的身体，恨不得在她脸上亲一口：“这是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笔记本里还能二次穿越！原来……原来还能有第二次机会……！我简直不敢相信……” 说着说着，楚云谏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他撇过头去，不敢让沈霄听见他的异样。 而沈霄则闭上眼睛，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楚云谏的身体传来微微的颤抖，躺在他怀里的沈霄，真的很难假装不知道他在哭。 她想了想，叹了一声，安慰道：“你别哭……” “我没哭。”楚云谏秒答。 沈霄：“……” 是哦，没哭。 那么重的鼻音，骗谁呢！ “我只是着凉感冒了。”楚云谏死鸭子嘴硬地撑着。 沈霄：“……” 呵呵。 翻一个白眼：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楚云谏强忍住大哭一场的冲动，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用勉强镇定的语气问道：“那……那后来怎样了？” 他的声音抖得就像有人二胡调不准弦。 沈霄平静地说道：“后来，我跟着张小毅上天台，当着他的面把他爹骂了一通，成功将张小毅劝了下来。” “没用的。”楚云谏忽然插口道：“我以前也曾经无数次把那些孩子从天台上拉下来，但是没用的……等我走后，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结束自己的性命……” “那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没有做出任何改变。” 沈霄的声音很轻，就像湖面上的微风轻轻掠过水面，只激起一圈淡淡的涟漪：“孩子的命运，几乎全部维系在父母身上。光是劝说孩子是没有用的，如果家长不愿意改善对待孩子的方式，孩子最终还是会跳下去的……但是，如果家长愿意为孩子做出改变，哪怕只是一毫米的改变，孩子都会立刻察觉到，家庭的氛围就会马上进入一个良性循环。” 124 切开黑 “……原来是这样……” 楚云谏若有所思地呢喃。 所以，以往他之所以失败了那么多次，是因为他只劝说了孩子，却没有做通孩子父母的思想工作？ 太残酷了…… 沈霄淡淡地继续说道：“严格来说，其实我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只是帮助张小毅的家长认识到对待孩子不能一味打压控制，更重要的是了解孩子，尊重孩子，鼓励孩子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我能成功，是因为张小毅运气好，他的父母并非冥顽不灵之辈，他们是爱张小毅的，只是没有人教过他们正确去爱的方式。但还有更多的家长，无论你怎么跟他说，他都不会改变的……” 沈霄说的话，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楚云谏，楚云谏整个人的气场顿时沉了下来。 沈霄敏锐地察觉到了，不由得转过头，看向楚云谏。 在呼吸都能喷到对方脸上的极近距离，沈霄甚至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眼睫毛。睫毛下的眼睛明亮而澄澈，宛如两丸黑水银，每一次转动都水波流转。 这男人……太妖孽了。 即便是沈霄这种看破红尘、心如止水的“世外高人”，也忍不住心跳加快了速度。 极致的美貌，真的是一种可怕的武器。 “你怎么了？”沈霄轻声问道：“想起自己的家人吗？” 楚云谏回过神来，转头去看沈霄。 两人离得非常近，他一转头，鼻子就挨到了沈霄的眉心。 沈霄僵住，一双如星辰坠落其中的美眸，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楚云谏失笑。 月色下，他的黑眸是那么的明亮，冲沈霄温柔地笑啊笑，眸里拢着一汪明晃晃的银河，让沈霄险些溺死在那温柔的笑意之中。 他缓缓地凑近，沈霄感到他喷洒在她脸上的呼吸越来越炽热。 沈霄定定地看着，宛如被施了定身咒。 她的大脑不停地拉响警报，然而不知为何，她竟然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楚云谏忽然改变了方向，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把她的头按在他的颈窝里，不让她看到他的神情。 沈霄：“……” 她终于回过神来，吓得浑身虚脱。 楚云谏似乎察觉到沈霄的紧张，他轻轻拍拂她的背脊，柔声道：“沈霄，你很敏锐。” 沈霄暗地里擦了把汗，声线干涩地回答：“职业病……我不是故意提起你家人的。” “我知道。” 楚云谏悄悄改变角度，在沈霄看不见的地方，把自己的唇轻轻印在她的帽子上。 “我也知道，你什么都看到了，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得隐晦，她却听得明白。 “那些东西……不是我该说的。”她低声呢喃。 “我只想让你明白……你其实是一个比你自己想象中还要温柔的人。”楚云谏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钻进沈霄的耳朵里，宛如一根鹅毛撩拨着她的耳道，让她痒得不行：“你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冷酷无情。” 楚云谏的话，让沈霄发出了轻蔑的嗤笑。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沈霄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对人非常无情，我的冷酷远在你的想象之外，相信我，你不会想要见识到的。” “我见识过了啊。”楚云谏挑高双眉，“我好心照顾你，给你做饭，你却拿着枪把我赶出去了。你知道我有多受伤吗？” “那算什么？”沈霄从鼻子里喷出不屑地冷哼：“我又没开枪打你。如果说把你赶出去就叫做冷酷无情的话，那你真的是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冷酷无情。” “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楚云谏忍俊不禁地调侃她。 坚持说自己非常冷酷的沈霄，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想要震慑别人，却只会让别人觉得她可爱。 “放我下去！”沈霄大喊着。 “好好好，放你下去。” 楚云谏从善如流地将沈霄放回长椅上。 沈霄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趴在长椅上，姿势非常不雅，但她坐不直，所以也不能计较太多了。 楚云谏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长椅上的趴趴熊沈霄，微笑道：“凉快吗？” 经过一宿的冷风吹拂，长椅表面的温度相当“冻人”。 沈霄迫不得已将微热的脸颊贴在冰冷的长椅上，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咬紧牙关狠笑道：“舒服得很！我就嫌热，正好凉快一下，不行吗？” “要不要坐回我怀里来？”楚云谏笑眯眯地提议。 “不了，谢谢，我这样挺舒服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犟，犟得像头牛？”楚云谏凉凉地说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切开来全是黑的？”沈霄反唇相讥。 “……真的不坐回来？”楚云谏蹲在长椅边，凑近沈霄的脸，呼呼一笑：“我怀里很暖和的哟，你知道的。” “我不冷。”沈霄牙齿打着颤，努力想把每个字都说得平稳，却发现很难做到。 楚云谏见她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沈霄怒瞪着他。 要求出来透透气的人是她自己，要求被放下的也是她自己，所以她绝对不会因为“冷”这种小事而示弱退缩的！ 自己要透的气，冻死也要透完。 这点骨气，沈霄还是有的。 似乎看穿了沈霄的心思，楚云谏笑着叹息一声，再度将沈霄抱起来，放回自己怀中暖着。 沈霄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起楚云谏的臂力和腰力，把她这么一个毫无支撑能力的沉重的成年人抱来抱去，在他这里竟然就像抱一只布偶熊一样，毫不费力。 别人都是连拖带抱才能挪动一个近乎瘫痪的成年人。而楚云谏却真的就是抱起来，没有拖，没有拽，凌空抱起，轻轻放下，最大程度地避免了颠簸和震动。 他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以致于每次他抱起她的时候，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了重量。 沈霄怕扯到伤口，所以全程没有挣扎。但她嘴上却一点不饶人：“你干嘛？放我下去！我不用你抱！我自己趴着挺好的！” 125 在我面前你逞什么强 “你老实点，说句很冷又不会要了你的命。在我面前你还硬撑什么。” 楚云谏将沈霄重新安置好，双臂环住她的身体，还顺道把她冰冷的手握进温热的大掌之中：“我照顾了你这么些天，你什么情况，我比谁都清楚。说两句软话不会死的，我又不会笑你。” “……放我下去，我不用你抱。”沈霄还在倔强地咕哝着。 楚云谏无奈了，摘下她的帽子，揉乱她的头发：“说，说你觉得我怀里暖和，说你想待在我怀里。快说！” “Never！（绝不！）”沈霄顾忌自己的伤口，一点都不敢闪躲反抗，但她还是嘴硬得很：“I’d rather die！（我宁愿死！）” 楚云谏乐了：“宁死不屈是吧？看我给你绑个脏辫。” “你还不如杀了我！”沈霄尖叫起来：“脏辫是什么鬼？！你怎么学会这种技能的？！” “你说呢？” “……我错了，你不要给我绑那种东西。”沈霄欲哭无泪。 “那你要说点我爱听的话。” “不说。” “给你绑了哦~” “那你绑吧。” 沈霄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我给你绑一头的脏辫，再给你拍下来，回去发到你公司的内部网。” 楚云谏笃定沈霄不知道手机在笔记本里不能用，故意诈她。 “你是魔鬼吧！！！！！！”沈霄果然崩溃了。 楚云谏笑得眉眼弯弯，把脸颊贴在沈霄冰凉的耳朵旁：“那你说点我爱听的话来听听。” “你有病吧？！” “你就当我有病，哄哄我不行？”楚云谏故意在沈霄耳边用低沉甘甜的声音说道：“你对其他人都这么好，为什么对我就这么坏……” 声控沈霄当场就软了。 她欲哭无泪地发现，群里的小崽子们说得真没错：她真的是声控。 对于好听的声音，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沈霄被楚云谏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实在没法子了，只好转移话题。 而转移话题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聊天气和景观。 比如“哇！你看！天上好多星星呀！” 又或者是“你觉不觉得周围变冷了？” 还可以是“天上有灰机耶！灰机！” 沈霄抬头看向夜空，发现天上没有灰机，而且星星都不见了，仅剩一两颗在夜空中微弱地闪烁着，根本不值一提。 反倒是月亮，特别皎洁，特别明亮。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快看，月亮好亮啊！” 幼稚生硬到让人无语的转移话题，以沈霄的水平，说出来这样的话，可见是真的被逼急了。 楚云谏搂着她，低声笑了起来。 从胸腔里发出来的，醇厚沙哑又略带甘甜气息的低沉笑声，宛如一股强烈的电流窜入沈霄体内，将她电得骨头都酥了。 “嗯。”楚云谏在她耳边温柔地附和：“月が綺麗ですね。（今夜月色真美）” 沈霄定定地望着月亮，听到楚云谏说的话，她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 月が綺麗ですね。 这句熟悉的话，将沈霄带回了许多年前。 那时候的任苒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姑娘，由于家中父母职业的缘故，她从小就接触了不同的各国文化，而且不同国家的语言，一些著名的梗，她多少会知道一些。 在网络上流行“今夜月色真美”这个梗的之前很多年，任苒就已经跟她说过这个梗的原话樱花语版，也就是“月が綺麗ですね”。 在樱花国，这似乎早已成为了表白金句，因为在樱花语中，“月亮”的发音跟“喜欢”的发音，非常接近。 不仅如此，“月亮”的发音还跟“交往”的发音是完全一样的。 所以，这句话成为表白金句，也就不足为奇了。 玩的就是个谐音梗。 流传到国内之后，大家把这句话翻译成“今夜月色真美”，寓意“把喜欢的感情隐藏在与喜欢之人共享的美好景色之中”，但由于中文和樱花语的发音相去太远，所以翻译过来的金句，就没有谐音效果了。 而且翻译出来的意思，跟原句隐含的意思，也差了那么一点点。 那么樱花国的人为何对这个表白金句如此着迷呢？ 因为这句话的双重含义，玩起来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在樱花语中，如果把原句的“月亮”替换成发音相近的“喜欢”，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会变成—— 【喜欢你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喜欢你真是太好了）】 而如果把原句的“月亮”替换成发音一样的“交往”，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又会变成—— 【（如果你能）陪在我身边多好。】 ——“怎样？是不是特别浪漫？”—— 任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与沈霄兴奋地分享着她刚接触到的这个小小的谐音梗。 沈霄也听得一脸陶醉：“哇塞……樱花国的人真的很会玩耶！区区一句‘月色真美’，竟然能翻出这么多花样来！”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这种谐音梗真的超级戳我的点！”任苒激动地握起小拳头。 “这是谁跟你讲的呀？”沈霄好奇地问道。 任苒笑了：“昨晚我爸爸突然跟我妈妈说的，他说完之后，我妈妈就变得好娇羞，所以我猜里头一定有说法，就缠着我爸跟我讲啦~” “有一对周游列国、精通多国语言的父母真是幸福……”沈霄感慨道。 “见仁见智吧。”任苒激动的语调瞬间降了下来：“我宁愿他们知道得少一点，这样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陪陪我……” “没事，有我陪你呢。”沈霄搂住任苒的肩膀：“你爸妈起码对彼此是有爱的，比我家好多了。” “对不起，霄霄，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任苒以为自己踩到沈霄的痛处，连忙道歉。 沈霄哈哈大笑起来：“你干嘛啊？我才没有那么脆弱呢！他们怎样关我啥事。哎，还有什么别的谐音梗，你再跟我讲讲？” 就这样，沈霄圆滑地将话题带过去了。 —— 回忆稍纵即逝，楚云谏喷在她颈侧的呼吸，烫得她没办法再继续思考下去。 126 全垒打，YES！ 楚云谏能用樱花语说出这句原话，就代表他肯定知道这句话的双重含义。 他知道这个梗。 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不是说好了只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吗？ 沈霄浑身僵硬，像一只被猫盯上的小老鼠，在楚云谏怀里正襟危坐，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她本可以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将向她投来的爱意当做棒球似的，一棍子打出去，毫不留情。 她还有余暇闲心，能驻足远眺，望着那飞入云霄的爱心棒球，道一声：“全垒打，Yes！”。 可今晚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措词，她一句都说不出口？ 嗓子里仿佛被铅块堵住了，嘴巴开合数次，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今晚一切都乱套了。 也许是因为楚云谏的怀抱太过温暖。 也或许是因为他的似水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 沈霄真的没办法在他怀里说出拒绝的话。 她只能选择沉默。 —— 夜风吹拂，将远处的一丝一缕花香，带到了露台上。 沈霄已经沉默了许久。 楚云谏却似乎并不在意，他静静地抱着沈霄，再也没说更多的话。 直至他感到沈霄的体温无可抑制地下降到连他也不能给她足够温暖的时候，楚云谏才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沈霄立即点头。 楚云谏将她横抱起来，慢慢地走回病房。 沈霄缩在他怀中，身体依旧僵硬。 楚云谏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床上，替她脱掉鞋袜、羽绒服、围巾，扶着她慢慢躺下。 沈霄看着给她盖被子，还细心体贴地把脖子旁边的被子都掖好的楚云谏，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楚云谏朝她微微一笑，笑容如昏暗的灯光一样模糊不清。 “睡吧。”他说。 沈霄非常顺从地闭上眼睛。 她听见楚云谏坐回床边的椅子里，悉悉索索整理衣服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然后“啪”的一声，灯灭了，房中回归寂静。 沈霄闭着眼睛，没再睁开过。 她知道，今晚，谁也别想睡好了。 就在黑暗中，熬到天亮吧。 ※ 沈霄醒来的时候，墙上的钟显示已经下午2点多了。 她感到很惊讶：昨天睡了一整个白天，怎么今天又能睡到下午2点。 转头看去，椅子上空无一人。 楚云谏不在房间里。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霄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在，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沈霄想挪动身体，因为躺太久了实在难受。然而她一动，腰上的伤口就钻心的痛，吓得她不敢再乱动了。 直至伤到腰部，沈霄才知道原来人类几乎所有的动作，都是从腰部开始发力的。 拿个杯子，抬抬腿，挪动位置……全部要通过腰部发力才能完成。 所以伤到腰……真是难以言喻的痛苦啊。 不是瘫痪，胜似瘫痪。 沈霄躺在床上，欲哭无泪。 忍不住按下呼叫铃，让护士进来帮她翻翻身。 护士进来后，看到沈霄扁着嘴，一副“躺得骨头都痛了”的模样，禁不住轻轻笑起来。 其实护士们平时并不是特别爱笑（当然也不会板着脸），因为工作太忙太繁重了，实在没有力气见人就笑。能保持语调平静，不要板着脸面对病患，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但唯独面对沈霄的时候，护士总忍不住想笑。 细细想来，也许是因为沈霄长得太好看了，看到好看的容貌，人的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好，心情好了，自然就想笑。 沈霄不知道护士为何会笑，但她能感觉到护士的善意，于是自己也回以微笑：“麻烦您帮我翻一翻身，我躺得腰疼……” “没问题~”护士走过来，使劲儿将沈霄翻成侧躺的姿势，随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男朋友呢？” 沈霄瞬间失语。 护士没有在意沈霄的沉默，她径自替沈霄调整点滴的速度，帮她把脑袋垫高，这样侧躺会更加舒服：“你男朋友今天没陪着你？难不成是太累了，回去休息了？” “嗯，应该是吧。” 沈霄不知该如何跟护士们解释楚云谏不是她男朋友，因为护士肯定不会相信的。 虽然毫无来由，但沈霄就是能感觉到，这些护士姐姐们早就将她和楚云谏捆绑在一起，打从心底认定他俩是一对儿了。 “对了，护士姐姐，能不能帮我擦一下身体，我身上出汗了，难受。”沈霄哀求道。 护士呵呵笑道：“行呀，你等一下，我把隔壁病房的事情处理好，就过来帮你擦身子。” “谢谢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其实你可以叫你男朋友帮你擦呀~”护士临走前还这么调侃了一句。 沈霄哑口无言。 只能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没听见。 ——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到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她缓缓睁开眼睛，又是那位护士姐姐。 “来，先换个药，我再给你擦身子。”护士姐姐拿着新的吊瓶过来，准备给沈霄更换已经打完的吊瓶：“叫什么名字？” “沈霄。” 医院硬性规定，每次给病人注射药物或者换药之前，都必须先询问名字，以防止搞错人。所以护士每次都会问，但其实沈霄长得这么好看，护士不可能会认错，就是以防万一，无论如何都要走一个过场。 “好，现在我给你擦擦身子。” 护士端着热水盆过来，帮沈霄解开病号服，拧干毛巾，轻轻擦拭起来。 沈霄的皮肤非常白，白得有点晃眼。 护士自己本身也是属于皮肤白的那种人，但是跟沈霄比起来，她才感觉到平时同事们和她对比肤色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沈霄白得仿佛从里面会透出光来，而且肤质细嫩，轻轻一抓都会留下手印。护士也是在给她擦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的。 平时根本不会察觉到沈霄有多白。因为比起她的肤色，她的容貌要来得更加显眼。相比起她那绝色无双的容颜，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区区肤白如雪，反倒沦为了陪衬，不值一提了。 127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给沈霄擦身体的时候，护士都忍不住悄悄脸红了起来。 病号服下的躯体莹润如玉，露出的香肩宛如两朵白莲，楚楚动人。 优美流畅的曲线，乌黑的秀发顺着雪白的背脊倾泻而下，那一瞬间，护士觉得自己被诱惑了。 那么好看的人，那么好看的身体……天了噜，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真想舔一下…… 这个念头刚栽进护士脑海，又立刻被她赶出大脑。 见了鬼！她这是中邪了吗！？想的都是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 擦着擦着，护士忍不住抬手给自己来了一耳光。 沈霄吓到了：“护士姐姐，你怎么了？！” 护士尴尬地咧嘴笑道：“没事没事，脸上有只蚊子，我拍了一下……” 沈霄：“……” 拍蚊子，有必要把自己的脸都拍红吗？？？？ 赶走它不就行了吗？ 沈霄目瞪狗呆，哑口无言。 护士收敛心神，开始认真专心地给沈霄擦身体。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走入病房，而且脚步声杂乱，似乎并不止一个人来了。 沈霄顿时紧张起来，现在的她不着寸缕，而且因为受伤的关系，她没办法拿起衣服来挡住身体，所以她只能哀求护士：“护士姐姐，有人来了，能帮我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护士也听见了脚步声，便从后面掀开帘子走出去察看情况。 沈霄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她听见护士说：“你们找谁？” 然后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响起来：“我们想找一个女孩子，大概二十来岁，最近受重伤住院的……不知道她是否在这个病房？” 一个较为青涩稚嫩的声音适时插入：“我们找的女孩子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好看，比明星都好看的女孩子，护士姐姐有见到过吗？” 护士忍不住朝身后的帘子投去一个了然的目光。 见到过？ 她刚刚还在给这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女孩子”擦身体呢。 “你们找她有什么事？” “我叫唐媛媛，之前是那个大姐姐救了我，我今天来是想探望大姐姐，跟她说声谢谢的。” “你们出去等一下，我正在给她擦身体，等弄好了你们再进来。” “好~” 然后脚步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是朝门外走去的。 护士返回帘子里，对沈霄微微一笑：“一个孩子，家长带着过来找你的。” “哦……” 沈霄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说你救了她，难道你腰上的伤，就是为了救她才造成的吗？” “……嗯。” “你真是一个伟大的人！”护士语气中充满了敬佩。 “在白衣天使面前，我可不敢居功。”沈霄幽默地朝护士挤挤眼。 护士当即被沈霄逗得哈哈大笑。 —— 楚云谏拎着保温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唐媛媛一家坐在沈霄病房外面，大包小包的礼物堆在脚边，显然是等着觐见女王陛下。 神奇的是，李泉竟然也在其中。 一见到楚云谏出现，李泉立刻站起来，兴高采烈地跑向楚云谏：“楚大哥！好久不见！你的伤怎样啦？” “一点小伤，早就不碍事了。”楚云谏看看李泉，再看看他身后的唐媛媛一家，皱眉：“你们怎么来了？” “这事儿我也有份参与，所以学校就把我派过来了，陪同学生和家长一起来探望英雄。” “……事情传出去了？这么快？” “还没传开还没传开，学校怎么可能会大肆宣扬这种事情嘛，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出事，虽然说没有受伤，伤的是另外一个人，但总归是不利于学校形象，所以呢消息就被按下来了，只有上头几人知道。” “嗯。” 楚云谏对学校的处理表示满意。 沈霄还在养伤，他可不希望沈霄被曝光或者被记者骚扰。 这样风平浪静的就挺好。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哦……护士说她刚给沈霄擦澡，不方便我们在里面。” 楚云谏：“……” —— 护士给沈霄擦完上半身后，便开始给她擦腿。 忽然，沈霄听见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来，她连忙紧张地喝止：“谁？！不要进来！” 脚步声停住，楚云谏的声音传入帘子：“放心，我不进去。我只是进来喝口水的，刚才在外面跑了好久，热坏了。” 护士一听是楚云谏，顿时乐了：“哦~是你呀~没事，别人不可以进，你可以进~要不要我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你呀？” 楚云谏还没说什么，沈霄便急眼了：“护士姐姐！你不能坑我！” “这怎么能叫坑你呢？这种事情你男朋友学着做一下没坏处的啦，下次你可以直接叫他帮你擦澡，就不需要我来弄啦~” “不行！就要你来帮我擦，就要你来！”沈霄拽着护士的手不肯松开，生怕护士真的走出去了再把楚云谏给换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逗死我了~~~” 护士笑得花枝乱颤：逗这个大美女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楚云谏听得帘子里面嬉笑打闹起来，不由得有些嫉妒。 沈霄和一个陌生的护士都能如此亲昵，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那么淡漠疏远呢？ 想起昨夜凌晨在露台上抱住了她，楚云谏只觉恍如隔世，仿佛不过是做了场梦。 缥缈而不真实。 片刻后，护士总算给沈霄擦完澡了，她收拾好水盆和毛巾，笑嘻嘻地往外走。 经过楚云谏身边的时候，她故意朝他挤挤眼：“好了，你可以进去看她了。” 楚云谏回以微笑，没有说话。 待护士走后，他走到帘子旁，轻声问道：“你穿好衣服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不不不，你先别、别进来……” 帘子里沈霄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楚云谏疑惑不解，又耐心地等了片刻，再次问道：“我可以把帘子拉开了吗？” “不要！” 沈霄脱口而出。 楚云谏心生不妙：“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呃……” 沈霄急得冒汗，她想按下呼叫铃，但呼叫铃在刚才擦身体的时候，不知道被护士放到了哪里，反正就是她够不着的地方。她现在躺床上动弹不得，根本没办法按下呼叫铃叫护士来帮她。 128 扣扣子 “你、你帮我叫护士来可以吗？” “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楚云谏皱眉，“你不说我就进去了。” “别啊！你叫护士过来，她刚才太着急了，扣子没给我扣好，不仅扣错位置，中间还崩开了两颗……我自己扣不上，你帮我叫她过来……” “扣扣子而已，我可以帮你啊。护士那么忙，总不能扣个扣子还把人家叫来一趟。” “不行！不许你来！” “笨蛋。” 楚云谏二话不说解开领带，将领带系在自己眼睛上，随即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朝床边靠近：“我这样帮你不就行了吗？” 沈霄：“……” 马鸭，城里人就是会玩。 “你在哪儿？我是不是快到床边了？”楚云谏看不见东西，只能靠双手在空中摸索。 “到了，已经到了，就在你前面，慢一点……”沈霄没办法动手拉他，只能用语言来指引他。 楚云谏感到自己的腿碰到了床边，这才停下来，从床边开始往里摸：“这是什么？” “我的手。” “哦……” 楚云谏弯着腰，继续摸索：“这又是什么？” “我的肚子。” “哦……啊，扣子，找到了。” 楚云谏总算摸到了硬硬的圆扣子：“你刚才说什么？扣子扣错位置了？全部错位了？” “对……” “那我得先帮你把扣子全部解开，再扣一次。” “你慢点儿……”沈霄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我当然会慢，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楚云谏一边和沈霄斗嘴，一边摸索着将她的病号服扣子全部解开。 中间两颗扣子因为崩开了，所以楚云谏的手指没能碰到扣子，反而直接触到了里头娇嫩的肌肤。 沈霄一个激灵，尖叫道：“错了错了！不是那里！” “卧槽你吓我一跳！” 楚云谏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惊得手一抖，原本拿在指间的衣襟便掉回了沈霄身上。 沈霄咬牙切齿：“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楚云谏：“……” 他再次伸手去摸索沈霄的衣服，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柔软的东西，他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 沈霄沉默了许久。 然后楚云谏才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肚、子。” “哦。” 楚云谏没有多想，便从摸到位置开始给她系扣子。 然而才扣了两三个，再往上就碰到了沈霄的下巴。 楚云谏：“……” 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了：“你的身体这么短吗？从肚子到最上面只有三个扣子？” 话音刚落，便听见沈霄发出了宛如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低吼：“你。不。会。顺。着。往。下。扣。吗？” 楚云谏：“……” 沈霄怪异的反应，以及刚才异常柔软的触感……楚云谏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碰到的是什么了。 一张俊脸顿时烧得通红。 他不再做声，默默地顺着往回扣。一直到扣完最后一颗扣子，他才沙哑地说一句“好了”，接着背过身去，摘下蒙在眼睛上的领带，头也不回地掀帘子出去了。 沈霄躺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脖子和脸都红透了，火烧云一路染到她的耳朵尖。 她这是气的。 —— 唐媛媛和爸妈在门外等了好久，沈霄病房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进来吧。” 楚云谏站在门边，淡淡说道。 唐媛媛立刻跳起来，跑进房中：“大姐姐！” 沈霄靠在床头，朝唐媛媛轻轻勾起嘴角：“媛媛，你没事吧？” “我没事！” 唐媛媛显然早已跟沈霄混熟了，此时她一点都不显生疏，直接跑到床边坐下，两眼发光地盯着沈霄苍白的脸：“大姐姐，你还好吧？那天我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你的血染红了，我特别担心……我真的好怕大姐姐你会有事……” 唐媛媛说着说着，忍不住握住沈霄的手：“大姐姐，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沈霄没办法抬起手来摸她的头，只能轻声道：“傻丫头。” 唐媛媛的父母和李泉也一起走了进来，当他们看到床上的沈霄时，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唐媛媛一直跟父母说，救了她的那个大姐姐非常好看，特别好看，比明星还好看，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实感：啥叫比明星还好看，比明星还好看的那还算是人吗？ 但是见到沈霄的一瞬间，他们明白了什么叫“特别好看，非常好看，比明星还好看”。 真的，那颜值，冲破天际了啊！！！！！ 关键是人家长得漂亮，气质也好！ 女儿是怎么勾搭上这样一个大美人的，真是没看出来啊，她还有这样的神技能！ 唐媛媛的父亲不由自主地用高山仰止的目光看向女儿。 李泉则不自觉地朝楚云谏望去。 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沈霄脸上，一会儿落在楚云谏脸上，心中震荡不已。 之前匆匆一瞥没看清楚，现在沈霄洗干净脸，清清爽爽地坐在那里，他一下子就被沈霄的美貌给震慑住了。 妈耶！这世上真的有长得跟楚云谏一样好看的人！ 这世道，妖孽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吗？ 还让他们这些凡人活吗？！ “呃，您、您就是救了我们女儿的大姐姐，对吗？我是媛媛的父亲，请问该如何称呼您？” “我姓沈，您叫我小沈就好。” “哎哟，可不敢这样称呼您。”唐媛媛的父亲挤开妻子，走到沈霄床边殷勤地说道：“我还是叫您沈小姐吧。沈小姐，您……” “一个称呼而已，怎样都行。”沈霄的脸色稍稍一沉，打断了唐媛媛父亲的话。 但很快她又扬起笑容，温柔地看向楚云谏：“云谏，我渴了。” 楚云谏怔了怔。 他看看沈霄，又看看床边的唐媛媛父亲，二话不说站起身来，为沈霄倒了水。 他故意挤开唐媛媛的父亲，亲自把水喂到沈霄嘴边。 楚云谏趁着喂水的空隙，附在沈霄耳边悄声道：“需要我留在这里吗？” 沈霄一边喝水一边点头。 楚云谏当即在沈霄身旁坐下，还特地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 129 威武的母狮子 “慢点喝，小心呛着。” “嗯。” 两人挨得很近，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流动在两人之间的亲昵情愫简直要闪瞎周围人的狗眼。 唐媛媛的父亲见状，默默地退回后面去。 唐媛媛瞪了行止猥琐的父亲一眼，接着又瞪了表情麻木的母亲一眼，但她没有说什么。 她默默等待沈霄喝完水，才又道：“大姐姐，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你是不是还不能动？医生有没有说过什么？你的伤能全好吗？不会有后遗症吧？” 唐媛媛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堆，沈霄也不知从何答起，只能反问道：“我会好的。但是你呢，媛媛？你是不是没有去上学？这些天还是一直待在家里的对吧？” 唐媛媛低下头，沉默了。 唐媛媛的父亲见状，立刻谴责起女儿来：“我叫她去上学，她死活不去啊。她妈也护着她，真是……我都不懂你在想什么。女儿不上学天天待在家里像话吗？！” 谴责着女儿，忽然又转到谴责妻子去了。 唐媛媛的母亲没有和他硬刚，只是低着头，弱弱地说道：“女儿受惊吓了，当然要在家里养几天啊……” “受惊吓，受什么惊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一点点小事就不上学了，都是你惯的！” “媛媛被同学欺负，怎么上学啊？”唐媛媛的母亲也被骂出了火气来。 “那谁叫她自己立不起来？为什么人家不欺负别人就欺负她？她自己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吗？整天缩着脖子走路，好像有鬼在后面追她，她这么畏畏缩缩的样子，同学能不欺负她吗？！我跟你说，唐媛媛，你自己要阳光起来！阳光的孩子才不会被人欺负！同学才会喜欢你！” “闭嘴！” 一声暴喝突然炸响，震惊了整个房间的人。 怒骂不休的父亲、眼中含泪的母亲、快把下唇咬破的唐媛媛、一旁看戏却插不了手的李泉……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床上的沈霄。 方才那媲美战场上狮子吼的咆哮声，真的是从这个大美人嘴里发出来的？ 离沈霄距离最近的楚云谏，更是彻底傻眼了。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只优美矫健，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大草原上的猎豹。 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一只分分钟把雄狮打出脑浆来的母狮子。 沈霄暴喝之后，伤口痛得她快厥过去。 冷汗瞬间布满了她的额头，她痛得视线都模糊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云谏见势不妙，掀开她的被子一看：果不其然，腰侧渗出血来——她的伤口因为那一声怒喝而崩裂了。 “都给我滚出去！！！！” 这次怒吼的人换成了楚云谏：“滚！都给我滚！李泉，给我赶人！立刻！马上！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啊……哦！” 李泉茫然地接收了指令，手脚并用地将唐媛媛一家请了出去。 护士医生在听到呼叫铃响后，也立刻赶来病房为沈霄处理伤口。 病房内顿时一片混乱。 —— 幸好伤口裂开得不大，医生做了简单处理之后，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以再让病人动怒以致伤口三度裂开。 楚云谏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医生。 沈霄躺回床上，脸色惨白惨白。原本皮肤就白，现在血色一褪，更是白得吓人。 在灯光下的沈霄，仿佛马上就要与光融合，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楚云谏坐在床边，将她额上凌乱的发丝撩开：“好些了吗？” 沈霄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还敢不敢这样吼了？”楚云谏笑道。 “没忍住。”沈霄喘了一口气：“但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吼出来的。” “我说过什么来着？沈霄，你远远没有你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冷酷。”楚云谏隔着被子，戳了戳她的心口：“你这个地方，柔软得很。” 沈霄看了眼戳在被子上的修长手指，忽然脸又红了起来。 楚云谏愣了一下，不久前扣扣子事件的回忆翻江倒海地涌回大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非常有歧义。 他宛如触电一般把手缩回来，结结巴巴地道：“她、她们还在外面……你、你要见吗？” “我不想见那个男的，但是媛媛……我还是想跟她聊聊。”沈霄叹了一声。 楚云谏耸肩：“那男的早就走了，唐媛媛和她妈妈还在外面等着。” 沈霄垂下眼睑。 “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意外呢？”她冷笑，“真是……祸害。” 楚云谏拍拍她藏在被子里的手臂：“不气了。像那种人，我一根手指可以摁死十个。你想收拾他，说一声就行，哪里犯得着自己动气啊……” “楚总，威武霸气。”沈霄调侃道：“在下，心悦诚服。” “这个成语，真是太动听了。我去叫她们进来吧。”楚云谏站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宛如自言自语地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好词。” 沈霄闻言，脸不由自主又红了几分。 这混蛋……！！！！！ 唐媛媛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她母亲跟在她身后，安静得就像一个幽灵。 沈霄细细打量着唐媛媛的母亲。 这个女人头发没有光泽，尽管她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好，并在脑后扎了个髻，但显然毫无造型可言，看起来又土又老气。 脸上没有施加粉黛，只是临出门前，在嘴巴上涂抹了口红。暗沉的豆沙色衬着粗糙发黄的皮肤，显得她整个人的气色非常糟糕。 唯一还能看得出她家境不错的，就是她穿的衣服。那样的衣服，沈霄一眼就能看出是在那些专门卖中产阶级妇女衣服的店铺买的。 因为考虑到这些中年妇女有钱却没有身材，所以衣服用料、裁剪，都格外用心。 每一件衣服都务求做到可以遮盖掩饰肥胖的手臂、突出的肚腩、宽大的腰围和粗壮的小腿，让这些因为生育而身材走样、因为失去丈夫爱慕的眼神而自暴自弃的妇女们重新焕发出光彩。 当然，这些衣服每一件都非常昂贵。 130 经典的禁句 然而即便如此，这些店铺从来都不愁没有生意做。 因为他们的客户群体，实在太过庞大。 唐媛媛的母亲穿了一条全黑的连体裙，外面再套一件墨绿色的毛呢大衣，从穿着上来看，搭配得挺好，然而跟她的气质不符，她根本撑不起来的这样的衣服。 也许是被服务员忽悠着买下了不适合自己的衣服，也许这是她觉得自己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衣服，所以不管合不合适，在陪女儿见救命恩人的场合，她都硬着头皮穿出来了。 回想刚才唐媛媛的丈夫在外人面前毫不留情地训斥老婆孩子，再联想到这个女人被丈夫无理训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麻木的。沈霄大概可以明白为什么唐媛媛会是这样的性格了。 她也知道为什么唐媛媛总是开心不起来了。 唐媛媛走到沈霄床边，低声道：“对不起，大姐姐……是我们害你伤口又裂开了……” “你爸爸的锅，你不用替他背。”沈霄打断了唐媛媛的自责：“坐吧，你和你妈妈都坐下，咱们好好聊一聊。” 唐媛媛点点头，拉过椅子坐下。 她的母亲也在她侧后方坐下，但却没有看沈霄，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媛媛，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要老实地回答。你记住，大姐姐是帮你的人，但大姐姐已经受伤了，如果你再出现问题，大姐姐不可能再及时出现救你了，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了……”唐媛媛有些紧张地看着沈霄：“大姐姐，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那么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你爸爸在外面有人了？”沈霄淡淡地说。 唐媛媛的母亲猛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女儿的背影：“媛媛……？！” “对，我早就知道了。”唐媛媛冷笑：“这并不难发现，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好好地藏起来。” “媛媛……” 唐媛媛的母亲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女儿的手臂：“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早了，已经记不清了。”唐媛媛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上小学之前？上小学之后？反正就这么个时间吧。” 她的母亲手一抖，宛如痉挛一般将手抽了回去。 她似乎没有料到，自己努力隐藏的事实真相，原来在女儿眼中，早已洞悉一切。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你妈妈说呢？” “我说过了啊。”唐媛媛的笑容越发轻蔑，眼角却越来越红，“我说看到爸爸和一个阿姨抱在一起，结果我妈跟我说一定是我看错了，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霄闻言，朝唐媛媛的母亲扫去一眼。 唐媛媛的母亲捂住嘴巴，撇过脸去，不敢对沈霄对视。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沈霄转回唐媛媛身上：“知道父亲出轨，母亲拒不承认，你是怎么处理和消化这些事情的？” “我想死。” 唐媛媛用非常平静地语气说道。 “媛媛！” 唐媛媛的母亲大惊，她猛地拉住女儿，想将女儿的身体扳过来，唐媛媛却坚持与她对抗，死都不肯转过去看她。 唐媛媛眼圈红了，泪水含在眼眶里，却怎么也不肯落下来。 她的母亲悲伤地哀嚎： “媛媛，你为什么不早点跟妈妈说，为什么呀？！” “她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怎么听人讲话的。”沈霄皱起眉头，冷冷地打断了她的哀鸣：“因为你不相信她说的话，她跟你讲爸爸出轨了，你非要跟她讲是她看错了。面对你这个一心只想粉饰太平的懦弱母亲，她能跟你说什么？她跟你说了你会信？她跟你说了，你就会离婚了吗？” “不能离婚的！”唐媛媛的母亲尖叫起来：“媛媛不能当单亲家庭的孩子！” “为什么不能？！”唐媛媛受不了了，她猛地站起来，转过去，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母亲，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宁愿没有爸爸，也不想在那样的家庭里生活！你知道我每天在家里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有多想死吗！？” “媛媛，单亲家庭的孩子会被人瞧不起的！你知道吗？妈妈就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从小到大遭到多少白眼，你根本就不懂！再怎么样的双亲家庭，也比单亲家庭好！妈妈都是为了你才不离婚的，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妈妈，体谅一下妈妈呢？！” “出现了，”沈霄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经典的禁句。” 楚云谏站在沈霄床头，悠然道：“是那句‘妈妈都是为了你才不离婚的’禁句吗？” “对。”沈霄淡淡地看向唐媛媛的母亲：“这句话在每一个孩子心中，就像被烙下了一个永世不灭的诅咒。背负着这个诅咒的孩子，一生都不可能快乐了。” 唐媛媛的母亲听到沈霄和楚云谏的对话，不由得怔住。 她不知不觉松开了女儿的手，茫然地望着沈霄：“你们根本不懂……” 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她终于肯正眼看沈霄了。 “不懂的人是你。”沈霄直视她的双眼，“你把当年受到霸凌的原因归咎到单亲家庭上，可见你对你的母亲是有怨言的。你觉得她不够好，不够关心你，你不快乐。而恰在此时，你又受到了同学的霸凌，于是乎你就将一切都归结到母亲一意孤行要离婚这件事上，你觉得这样会让你好受一些，对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我是单亲家庭，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被欺负的！” “那媛媛呢？！媛媛是单亲家庭吗？！她明明是双亲家庭，但她不是一样被霸凌了吗？！如果你认为家庭是一个人受欺负的原因，那么你倒是告诉我，媛媛为什么会被霸凌？难道是因为你们婚姻不幸？所以她才会被霸凌？那其他婚姻不幸的双亲家庭出来的孩子，他们怎么就没有被霸凌呢？！” “我……我……” 唐媛媛的母亲结结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131 不是你的错 沈霄缜密的逻辑，让她找不到反驳的漏洞。 她下意识地看向女儿，却发现唐媛媛不知何时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在微微颤抖着。 女儿哭了。 却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她在哭。 这么些年，女儿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发生任何事，有任何的痛苦，都是自己背对着所有人，默默地消化……？ 唐媛媛的母亲感到心脏一阵一阵地刺痛。 不知何时，她脸上也淌下了两行泪水。 眼泪宛如被拧开的水龙头，疯狂地涌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她昂贵的衣服上。 “我……”唐媛媛的母亲捂着嘴巴，哭得泣不成声：“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我们两母女的命……？是我带坏了媛媛的命数？” “当初，你之所以会被欺负，不是因为你不好。”沈霄平静地说道。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坏。”沈霄斩钉截铁地答道，“就是这么简单。” 唐媛媛的母亲怔怔瞪大眼睛：“……什么？” “当初就算你是双亲家庭，他们也会欺负你。因为你倒霉，你刚好遇到了这群坏人，不管你做什么，你都会被欺负的。” 唐媛媛的母亲僵在原地，嘴巴微张，仿佛忘记了呼吸。 沈霄没有理会她，径自说下去：“媛媛被欺负，不是因为媛媛的家庭如何，也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她遇到了一群坏同学。就像在街上遇到了抢劫犯，把你的包给抢走了，这不是因为你不好，不是因为你是单亲家庭，而是因为他是抢劫犯，他刚好遇到了你，所以他把你抢劫了。懂吗？” 唐媛媛的母亲露出了震惊又不能理解的表情。 唐媛媛则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沈霄。 沈霄的话，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不是因为我……内向……吗？”唐媛媛颤巍巍地问道。 这句话问得异常艰难，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在她心上划了一刀。 沈霄知道，唐媛媛一定在无数个日夜里，都在反复地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别人。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 是不是因为我内向。 是不是因为我太高调。 是不是因为我丑。 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媚”。 是不是因为我不受欢迎。 是不是因为我太受欢迎。 是不是因为我肥胖壮实。 是不是因为我瘦弱矮小。 是不是因为我学习太好。 是不是因为我学习太差。 是不是因为老师喜欢我。 是不是因为老师讨厌我。 ——每一个被霸凌的孩子，都在内心深处反反复复问过这些问题。 他们之中有内向的，也有外向的。 有长得好看的，也有长得普通的。 有胖的，也有瘦的。 有高的，也有矮的。 有学习好的，也有学习差的，更有学习一般般的。 他们之间没有相似之处。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遇到了一群坏人。 而这些坏人为什么不把目标定在其他人身上，非要盯着他们不放呢？ 就像抢劫犯，为何不抢别人，非要抢你呢？ 因为你刚好出现在他们眼前。 仅此而已。 如果非要说受害者有哪里不好，那就是他们运气太不好了。 但运气差，不是他们的错。 “不是因为你内向，不是因为你不够好看，不是因为你受老师欢迎，不是因为任何你自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是坏人，仅此而已。” 沈霄看向唐媛媛，眼中溢满了温柔：“难道你被抢了钱，会责怪自己有钱吗？同样的道理，你被人欺负了，你不应该只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跟坏人是讲不了道理的，你只能选择反抗。” “我反抗不了……”唐媛媛哭得浑身颤抖：“老师不管我……同学也不帮我……没有人会帮我……我好难受……” “我知道……”沈霄柔声安慰：“我都懂……你的老师对霸凌的事情视而不见，因为他自己也害怕惹祸上身。你的同学害怕被报复，所以都选择了远离你，冷眼旁观你被他们欺负。你的父亲，指望不上，他只会责怪你为什么不够阳光，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你的母亲……” 沈霄斜了唐媛媛的母亲一眼：“……不说也罢。” 唐媛媛的母亲浑身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沈霄那轻蔑的斜睨中，轰然爆发出来。 “你那样看我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我是个没用的母亲吗？！” 唐媛媛的母亲撇开女儿，大步走到沈霄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沈霄毫无血色的美丽脸庞，双手紧握成拳—— “……你懂什么！”她颤声怒道：“你把一切都说得很简单的样子，你结过婚吗？你生过孩子吗？你知道我这种已婚已育的女人，要花多少精力，多少心血，才能把一个家撑起来吗？！你知道，你知道我也很努力的吗！” 唐媛媛的母亲抬起右手，狠狠地敲着自己的心口，仿佛早已不堪重负： “我也希望我的家庭幸福美满，我也希望我能给媛媛一个幸福的家，但是真的很难……真的很难你知道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难吗？”沈霄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自我感动：“因为你蠢。” “你……！”唐媛媛的母亲脸色一白，气急败坏地抬起手，想要揍沈霄。 楚云谏立刻横跨一步，挡在唐媛媛母亲身前，替沈霄挡了一拳。 唐媛媛母亲宛如一拳砸在了铁板上，楚云谏没觉得怎样，她自己反而感到了手疼。 “不想好好说话，就滚出去。”楚云谏沉下脸来，语气冷漠到快要结冰：“敢对她动手，我就对你不客气！” 唐媛媛的母亲怔怔地望着楚云谏。 她缓缓倒退两步，最终一屁股坐倒在墙边的沙发上。 而唐媛媛则把头一扭，大步走到墙角处，站在那里作“面壁思过”状。 现场的信息量太大了，每个人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身为初中生的唐媛媛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将自己藏起来。 132 镜中的自己 她的母亲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仿佛骨头都散架了，整个人都没了形，松松散散地歪在那里。 楚云谏确认这个女人暂时没有发疯的迹象，这才转过身去，弯下腰，轻声询问沈霄：“你没事吧？” “打在你身上，我能有什么事？” “打在我身，竟然没有痛在你心。”楚云谏捂住自己被打的地方，委屈兮兮：“我受伤了。” 沈霄：“……” 她发誓，等她好起来，她一定要让这个混蛋好好品尝一下什么叫“绝望的滋味”。 唐媛媛的母亲幽幽地望着橙色的柔光下，那一对宛如天使降临人间的绝色男女，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掉泪，那表情看起来既悲伤又轻蔑，非常古怪。 “你有青春，你有美貌，你也有喜欢你、愿意舍身保护你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那么优秀……你当然无所畏惧，你当然所向披靡，你当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应该为你让道……可如果你是我呢？如果你是我这样的女人，如果你摊上的是我丈夫这样的男人，你还能活得那么恣意，那么潇洒吗？” 唐媛媛的母亲低声说着，冰凉的泪水沿着鼻梁滴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她布满青筋的手背上。 沈霄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称呼你呢，媛媛的妈妈？” 沈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倒过来问了她一个问题。 唐媛媛的母亲有些讶异，但她还是没好气地回答：“我姓麦。” “麦女士。” 沈霄唤了她一声。 她没有回应。 沈霄轻声说道：“麦女士，我承认这个世界上能跟我条件相当的女人，没有几个。如果你非要拿自己跟我比，那我只能跟你说，你实在太会钻牛角尖了。” 麦女士抬起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自恋狂！ 麦女士眼里写满了这句话。 但气人的是，面对沈霄的自恋，她还无法反驳！ 站在一旁看戏的楚云谏努力将自己的两片薄唇抿起来，抿得死死的，以防止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沈霄没有理会麦女士的神情，继续说道： “我不说别的，但说样貌。我的样貌，就算你去整容，也不可能整得有我好看。我们根本没有可比性，你又为何非得要把拿我来当做你人生的标尺？难道必须要年轻、漂亮、有优秀的男人喜欢，女人才能够获得自信，才能够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吗？” “……难道不是吗？”麦女士露出了匪夷所思的冷笑：“难道又老又丑又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女人能被称为成功的女人吗？” “你看你，又跑极端了不是？”沈霄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难道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年轻漂亮的，另一种就是又老又丑的？那些年轻但长得普通的，那些不年轻但也不难看的，这中间占绝大多数的普通女人，就这样被你忽视了？” 麦女士：“……” 沈霄语重心长地说道：“麦女士，你也是普通女人中的一员。诚然，你已不再是花样年华，但你也并不老，你还有很漫长的人生。你也并非美得宛如人间富贵花，但你也长得清秀可人，和‘长得丑’还是有很远一段距离的。” 麦女士听得一愣一愣。 她不明白沈霄这是什么路数。 刚才一个劲儿地诋毁她，谴责她，怪罪她，怎么现在突然画风一转，又变成夸赞她的优点了？ 沈霄到底想干什么？ 只听沈霄语气平缓地说道：“你遇人不淑，这是很值得同情的。但既然你的婚姻已经是一个泥沼了，你的女儿在里面快要溺死了，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带着媛媛从这个泥沼中脱身出来？” “我……我……” “就算不为了媛媛，为了你自己，你也应该这么做。” 沈霄叹了一声，幽幽说道：“麦女士，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往后，你是打算每天都活得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还是甩掉你那个花心的丈夫，活得像一个自由人？” 说着，沈霄看向墙壁上的方框镜子，道：“麦女士，你去镜子里好好看一看，看看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麦女士望了望沈霄，又望了望远处的镜子。 她犹豫了片刻，像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婆一样，撑着沙发扶手颤巍巍地站起来，一点一点，拖着沉重的步子，把自己挪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形容憔悴、脸色蜡黄、眼角布满了皱纹的脸庞。 麦女士忍不住想挪开眼睛。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仔细从镜子里看过自己了。 每天早上洗脸刷牙，她都是匆匆忙忙一瞥而过，从来不敢细看。 她不敢去看自己的容貌，被摧残得惨不忍睹的样子。 “你仔细看看，麦女士，你的每一份丑陋，都是你丈夫赋予给你的。” “……什么？” 麦女士惊讶地扶着镜子，她瞪着镜中的自己，喘息道：“你在胡说什么……” “一个人如果得到了足够多的爱，她的精神面貌必然是积极向上，充满活力的。就算不化妆，不保养，她眼中必然也是有光的。但你呢，麦女士，你眼中有光吗？” 麦女士不由自主地抚摸起镜中人的眼睛。 没有。 没有光。 死水一潭。 她恍惚中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你丈夫出轨，对你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压抑着这种痛苦，不敢宣之于口。久而久之，这些痛苦就化作了浓雾，遮盖了你的眼睛。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 是这样吗？ 好像是的…… 她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那个人说得对。 她真的很痛苦…… 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真心开怀地欢笑过了。 沈霄的声音继续响起：“你再看看你的肤色，你没发现你的皮肤黄得很不正常吗？这是你的肝出现了问题。为何你的肝会有问题，因为你总是熬夜。为何你总是熬夜呢？因为你每天晚上都在等待你的丈夫回家。他一点不回家，你就等到凌晨一点。他两点不回家，你就等到凌晨两点。他彻夜不归，你就睁眼到天亮。你还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早上是从客厅的沙发上醒过来的？” 133 大人的谎言 麦女士越听越震惊。 为什么沈霄会如此清楚她的状况？ 仿佛沈霄亲眼看到了她这些年的生活一样。 她转过头去望着沈霄，不知为何，沈霄在她眼中变得越发温柔了，一开始的那种冷硬带刺的感觉，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她感受到，真切地感受到……沈霄是关心她的。 “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很对……确实是这样的……” 麦女士抚摸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她垂着头，泣不成声。 “不幸福的人，会老得特别快，不管男女都一样。” 沈霄淡淡地说道：“所以，麦女士，哪怕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要坚强起来。你继续这样飞快地衰老下去，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你自己很清楚。” 麦女士：“……” 最终的结果，就是她的丈夫会强行跟她离婚。 她知道。 虽然她的理智不想承认，但她的情感告诉她，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从她的丈夫看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厌恶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可是……可是我……” 麦女士转过身，哀求地看着沈霄：“我不行……”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沈霄一下子就听懂了。 “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沈霄问道。 “我以前学的是音乐，但我毕业没两年就嫁人了，之后……” “之后就一直没有工作过，一直在家里当全职主妇，对吗？” “……对。” 麦女士浑身脱力，虚弱地掩面：“离婚的话，我……我怕……” “你怕自己没有经济收入，养不起媛媛，对吗？” 麦女士捂着脸，拼命点头。 唐媛媛听到这话，忍不住回过头去。 她想告诉母亲：她不怕吃苦，再苦的日子，只要她们母女俩齐力同心，最终一定能度过难关的。 “你也害怕自己的生活质量一下子降低到一个你无法接受的地步，对吗？” 沈霄一针见血地戳中了麦女士最恐惧的心理。 麦女士崩溃了：“你说的没错……所以离婚是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听到这话，唐媛媛的脸色刷一下全白了。 她的嘴唇抖了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默默地又把头撇回去。 她以为母亲真的是因为她才不愿意离婚。 呵…… 都是骗子……骗子！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唐媛媛眼眶中涌出来，扑簌簌地落下。 而沈霄还在继续强硬地劝说： “现在不是你行不行的问题，而是他迟早要跟你离婚。你早做准备，至少不会输得太惨。如果你还一厢情愿地活在自己的恐惧中，不敢迈出自立自强的那一步，等他转移完财产再来跟你强行离婚，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赶出来，流落街头——你觉得这样你反而就能行了？” “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不……不知道……” 麦女士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天和地忽然倒置，她掉入了一个无尽的旋涡之中。 下一秒，只听“砰咚”一声，麦女士软倒在地。 她昏过去了。 —— 楚云谏按下呼叫铃，请护士们进来将麦女士抬去别的病房安置。 护士们非常震惊：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呢？ 医生也闻讯而来，为麦女士诊治。 楚云谏懒得理会，不过是一个脆弱又恐惧面对现实社会的女人，在生活的巨大压力下不堪重负昏倒了而已。 她总会醒来的。 如果以为昏迷就能够让一切不如意的事都消失在梦境里，那她也未免太天真了。 人，应该睁大双眼，看清楚袭向自己的危险，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全地躲开，甚至对其进行有力的还击。 一遇到事情就晕倒，这样的人太脆弱了，怎么可能支撑起唐媛媛后面的人生。 只可怜了唐媛媛，父亲不着家，母亲不顶事，她夹在中间，简直没法活。 楚云谏回到沈霄的病房，发现唐媛媛正趴在沈霄床边痛哭失声。 他挑了挑眉，目光与沈霄投来的眼神在空中对撞了一下。 楚云谏慢慢地走过去，在病床的另一边坐下。 沈霄静静地等待着唐媛媛哭停。 但唐媛媛越哭越伤心，似乎根本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楚云谏忍不住想开口劝慰，却被沈霄用眼神制止了。 他张了张嘴，把话又咽回去。 许久之后，唐媛媛哭声渐歇。 不是因为她哭够了，而是因为她没有力气再哭下去。 嗓子火辣辣的，干哑如砂纸磨砺过，疼得不敢咽口水。 沈霄这才示意楚云谏去给唐媛媛倒杯水来。 楚云谏从善如流地倒来温水，递给唐媛媛：“喝点水吧。” 唐媛媛接过水杯，沙哑地道了声谢。 因为嗓子太过干哑，她那声“谢谢”，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沈霄趁着她喝水的空档，柔声道：“媛媛，你不要怪你妈妈。她只是个普通人。” “……” 唐媛媛默默地喝着水，不做声。 沈霄知道这孩子心里有个死结，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每个人一生下来，最爱的人应该是自己。必须先把自己照顾好了，才有余力去爱别人。你妈妈只是搞错了先后顺序，她以为她必须先爱你父亲和你，然后才是自己，所以才把事情搞得这么糟。” 唐媛媛冷笑，用气音说道：“她根本是为了自己。说什么……为了我才不离婚，其实……都是骗人的……！她不过是舍不得荣华富贵，根本与我无关！” “人都是复杂的，你得这么看问题，媛媛。”沈霄平静地说道：“你妈妈担心生活质量下降，这是真的。她担心自己不能提供给你和现在一样好的生活条件，这也是真的。她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可这不代表她对你的爱是虚假的，是不纯粹的。” “我不信……”唐媛媛咬牙切齿，泪水再度落下来：“我不信……！” “她把自己的童年投射到你身上。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她也是个女孩子，所以她害怕你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她怕你遭遇和她当年一样的欺凌。这难道不是爱吗？” 134 母亲只是普通人 唐媛媛：“……” “我承认，这种爱太过狭隘，也不实际，最终你还是被霸凌了，而且你也没得到过多少爱和安全感。我不是说她没做错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明白：你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正确地爱孩子，所以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误的。但如果有人教她，她就可以学会用正确的方式去爱你。媛媛，你要给她机会。每个人都需要有犯错误的机会，尤其是母亲。她为你付出太多，你若因为她的一个决定就否认了她全部的爱，那你就是过于武断，也过于残忍了。” 沈霄平静的述说，让唐媛媛翻腾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无意识地用左手大拇指使劲儿搓着右手手背：“那我……我该怎么办……？” “你陪着她，告诉她不管再难的日子，只要母女同心，都能度过去的。你跟她说，她还年轻，她还有大好的人生，她不能把自己和你一起终结在那个家里。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让她明白：她并非一无所有，她也不是没有依靠，她还有你。你会一直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沈霄轻声问道：“……对吗？媛媛。你会做到的，是不是？” “……我努力……”唐媛媛茫然无措地回答。 “你别怕，有大姐姐在。大姐姐会帮助你们的。”沈霄给唐媛媛喂了一颗定心丸。 “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唐媛媛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们才刚认识没两天，你为什么能对我这么好，你对我，比我爸妈对我都好……” “因为你的大姐姐特别善良，她就是看不惯有孩子过得不幸福。”楚云谏插嘴道。 沈霄瞪了他一眼。 唐媛媛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忽然脸上堆起了笑容：“大姐姐，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 沈霄秒答。 唐媛媛歪着头看向楚云谏：“可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很喜欢大姐姐呀？”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沈霄板着脸否认。 唐媛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自责，显然她相信了沈霄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逾越了。 楚云谏当即揶揄地笑道：“她害羞。” “哦~~~~~~” 唐媛媛发出了然的暧昧声音，脸上的尴尬一扫而空，兴奋地朝沈霄挤眉弄眼起来：“大姐姐傲娇了吗？其实你不用害羞呀，你男朋友真的长得好帅，跟你超级般配的。” “哎我说你们这些人……”沈霄直喘粗气：“你们看般不般配，就是靠脸来判断的吗？那如果现在又有一个帅哥出现，比他帅的，那是不是那个人才跟我更加般配？” 如此高级的问题，显然已经超纲了，唐媛媛身为一介母胎单身的初中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她低着头，再度搓起了自己的手背。 忽然又听楚云谏轻快的声音响起来：“开玩笑，怎么可能有人比我还帅。” “噗！” 唐媛媛喷笑出声，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 “呵呵。”沈霄冷笑两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听说过没有？” “我就是人外的人，天外的天。”楚云谏毫不羞涩地说道：“有本事你找一个比我更帅过来看看？” 沈霄气结。 “找不到的！”唐媛媛笑得趴到床边：“大姐姐，没有比他更帅的了！真的！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他帅的。” 沈霄白了她一眼：“你才多大，十几岁的小豆丁，你敢保证自己以后遇不到比他帅的？” “你见多识广，你倒是找一个我看看啊。”楚云谏双手抱胸，颇为不服气地瞪着沈霄。 沈霄咬牙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暂时没找到，但以后总能找到的！” “切！” 楚云谏从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那我还说我以后肯定能找到比你漂亮的呢，关键是我能吗？” “你不能。”唐媛媛笑得飙泪：“没有比大姐姐更好看的女孩子了。” “看，连一个孩子都比你拎得清。”楚云谏指着唐媛媛，朝沈霄咧嘴一笑：“你就勉为其难，收了我嘛……” “楚云谏，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沈霄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唐媛媛以为沈霄说的是等她的伤好了之后。 但楚云谏知道沈霄说的其实是离开笔记本之后。 一想到现实中，他还打着赤膊和沈霄躺在同一个被窝里，楚云谏便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当即不敢再乱说话，默默地把自己蜷缩起来，作鹌鹑状。 他这副认怂的模样，再度引发了唐媛媛新一轮的爆笑。 楚云谏委屈难过，但他不敢说。 他现在只能祈祷笔记本一定要让他先醒过来，否则如果是沈霄先醒来，他的小命真的要玩完了…… ※ 当麦女士醒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就看见女儿坐在她身边。 麦女士晕眩未退，此时看不太清女儿的容颜，但她知道女儿脸上定然是没有笑容的。 “媛媛，几点了……”麦女士捂着自己发涨的额头，“你饿了吗？吃东西了没？” “快9点了。”唐媛媛面无表情地说道：“楚哥哥带我去医院食堂吃了晚饭，我不饿。” “楚哥哥……？”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麦女士一时回不过神来。 “大姐姐的男朋友。”唐媛媛解释道。 麦女士恍然。 是那个帅得天怒人怨的男人，那个挡在她身前，替沈霄挡下一拳的男人。 麦女士想起来了。 “你吃了晚饭就好……”麦女士呻吟道：“妈妈头疼得很……哎哟……妈妈可能还得躺会儿……” “你躺。”唐媛媛坐在沙发上，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插上充电宝，默默地刷起围脖。 麦女士静静地听着女儿噼里啪啦打字回复的声音，她感到了这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迷茫…… 以及从未有过的宁静。 真的是非常矛盾的感觉。 唐媛媛戴着一边耳机，把音量调小，安静地观看视频。 135 现实和爱，如何两全？ 她刚好刷到一个关于某古风网游的视频，讲述了奶妈这个职业的哀怨。 结合目前最火爆的歌曲《左手指月》，网友自己填词，自己唱，用这首跨越了三个八度、寻常人就算把脖子抻长了都唱不上去的高难度歌曲，唱出了治疗职业的怨念。 “左手起千蝶，右手开水月。指尖敲烂了十万个键盘……” “……开爆发，下一口就能奶满。你人呢？？？我看不见——” “我左手开繁音，右手下平摊。你一步聂云，冲到了对面……” “你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奶不着，啊啊啊啊啊啊啊！” “敲你吗，玩个治疗容易吗？” “跑尼玛，腿都打断——！” 歌词逐渐暴躁，把唐媛媛乐得歪倒在沙发上。即便几个小时前她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变，哭得像个泪人，但看到有趣的高质量视频，她依然还是会被逗笑。 唐媛媛疯狂地打字发弹幕，什么“你币有了”、“真实”、“用最甜的声音唱最狠的歌词”，只要她能想到的，全都一股脑儿地发出去。 麦女士听着女儿一边呼哧呼哧地笑，一边打字发弹幕，她转过头，努力睁大眼睛看唐媛媛，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清楚过女儿的模样。 她长大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走两步就会摔倒，每天哭着不肯上幼儿园，缠着她要她讲故事的小丫头了。 她现在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朋友圈子，她喜欢的是年轻人才能看懂的东西，她追求的是父母做梦也想不到的明天。 麦女士见女儿笑得如此开心，她也不忍打扰。 直至唐媛媛看完视频，笑够了，麦女士才开口道：“媛媛，妈妈有事想跟你谈谈，你可以过来吗？” “……” 唐媛媛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 她把手机锁屏，摘下耳机，把手机和耳机都揣进包包，磨磨蹭蹭一番，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床边。 麦女士温柔地看着女儿，低声道：“媛媛，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了，你会伤心吗？” “不会。”唐媛媛冷漠地回答。 “那你是……同意爸爸妈妈分开了？”说到离婚，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了麦女士的眼眶。 “跟我有关系吗？！” 唐媛媛一听母亲的话就立刻爆发了：“我觉得你们这些当父母的真的很搞笑耶！你们从谈恋爱结婚直到生我下来没有任何一个瞬间需要我同意，怎么你们离婚的时候就需要我同意了？关我屁事？！” 麦女士惊呆了。 她没想到还能有这种逻辑。 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她，把一切生活上的不如意都归咎在母亲离婚这件事上，她总以为自己对父母的婚姻是有发言权的，但唐媛媛这么一说，她忽然想明白了：对啊……感情是父母之间的事情，本就与孩子无关。既然结合的时候不需要孩子同意，为何分开的时候却需要征求孩子的意见呢？ 把父母的人生抉择、把两个成年人的感情归宿压在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这样做一点都不公平。 孩子做错了什么？ 孩子为什么要背负这些东西？ 成年人自己处理不好的婚姻感情，就扔给未成年孩子去做裁决？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这么不成熟不自立的父母。 成年人，应该成熟稳重地处理自己的感情。喜欢了，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和平分开。不要牵扯到孩子。即便两人都不再爱彼此，可是依然能够继续爱着自己的孩子。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不应该被父母自身的婚姻所干涉的。 就算离了婚，孩子的爹依然是孩子的爹，孩子的娘依然是孩子的娘，血缘永远都不会改变。 诚然，有的人一旦离婚，就会把和前妻/前夫生的孩子丢到一边，当做没有这个孩子。 但这种人，即便没离婚，也是不会爱孩子的。 孩子不是婚姻的纽带，婚姻也不会是孩子的保障。 爱才是。 可如今，唐媛媛的父亲对唐媛媛已经没有爱了，对自己的妻子更是厌恶嫌弃到了极点。 那么这段婚姻，这段父女感情，也就没有存续下去的必要了。 麦女士不停地深呼吸，她感到胸口闷得要命。 道理她都懂了。 可她仍旧下不了决心。 因为她没有经济实力。 经济……经济啊！没有经济支撑的生活，她和媛媛根本不可能生存下去。 可是她脱离了社会十几年，让她现在重新出去找工作，她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啊？ 哪个公司肯要她？ 她以前是学音乐的，但区区一个音乐理论教育专业，出来顶多当个音乐老师。然而她年纪都这么大了，哪个学校会要她啊？ 她当时还选修了一个钢琴，可毕竟是选修，她弹得实在不怎样。十几年前，还勉强能弹个革命练习曲，现如今，你让她弹个菊次郎的夏天，估计她都够呛。 这样的水平，她能找着什么工作啊？ 家里的钱也不多，她的丈夫将经济大权牢牢把控在手里，平时虽然有给她家用，但是那些钱每个月都要拿来支付水电费、生活费、家政阿姨的工资、媛媛的学习支出……家用看似不少，但每个月根本连1000块都剩不下来。 所以这十几年来，她根本没有任何积蓄。 这也是为何她不敢离开她的丈夫，因为一旦离婚，她势必要流落街头吃灰，她找不到工作，租不起房子，她活都活不下去，还怎么照顾媛媛？ 一想到这些切切实实的生活压力，唐媛媛的母亲就会立刻焦虑症发作，胸闷气促，根本无法正常地呼吸了。 唐媛媛静静地看着母亲，她知道母亲焦虑症发作了。 经济上的困境，是母亲的一个心结。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不是喊两句口号，喝两碗鸡汤就能够解决的。 唐媛媛想起沈霄跟她说的话： ——你必须让她明白：她并非一无所有，她也不是没有依靠，她还有你。 ——你会一直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136 父母的爱，是毛衣还是茧？ 唐媛媛握住了母亲揪在胸口上的手，将那只紧张到青筋直冒的冰凉的手，握入自己掌中。 此时她才发现，母亲的手这么冷。 而她的手，也不温暖。 像极了她们的现状：彼此都弱小无助，只能抱团取暖。 但握在一起的手，总是会慢慢温暖起来的。 只要她们能齐心协力，难关终究会度过去的。 唐媛媛加重力道，紧握着母亲的手，轻声道：“妈妈，有我在呢。你别怕。” 麦女士瞪大双眼。 她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女儿。 在今天之前，她无法想象女儿竟然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她竟然跟她说：别怕，有我在呢。 一个才刚上初中的孩子，一个总是在学校里遭受霸凌的孩子…… 竟然反过来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麦女士的泪水当场就落了下来，顺着她憔悴的面容，一路滑到她的耳朵里。 “媛媛，妈妈实在是太没用了……” “你不会一直没用的，我也不会一直都是小孩儿。等我念完书出来工作，我会很快赚到钱的，我们都会过上好日子的。你不要担心，都会好的……” “媛媛，媛媛……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麦女士泣不成声。 唐媛媛眼圈也红了，她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轻声道：“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唯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从今往后，你要对自己好一点……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好吗？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不管有什么难关，我们都可以趟过去的。” 麦女士反手握住女儿的手，拼命地点头。 “好、好……都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嗯。” 唐媛媛含着泪，微笑道：“一定会的……” ※ 沈霄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楚云谏坐在她床边，见她这副入定一般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紧张吗？”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沈霄没有睁眼，淡淡地说道。 “你确定唐媛媛她妈能下定决心离婚？”楚云谏双手抱胸，往后靠在椅背上：“这种当了十几年家庭主妇的中年妇女，早就跟社会脱节了。她们对社会充满了恐惧，也不适应与外界打交道，现在还拖着一个唐媛媛，她敢离婚吗？我打赌，她绝对不敢。” 听到楚云谏的话，沈霄慢慢睁开眼睛。 浓密的长睫毛缓缓掀开，露出底下那双清澈明亮如黑钻石般的美眸，楚云谏静静地看着，却不敢出言惊扰。 雪地上的蝶，哪怕呼吸重一点，都会被惊飞。楚云谏已经学会了如何不动声色地欣赏沈霄的美貌。 “你很懂家庭主妇嘛。”沈霄勾了勾唇角：“可惜你不懂母亲。” “你难道想说为母则刚？”楚云谏发出不屑的嗤笑：“别闹了，她要真能刚起来，还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我没打算说什么为母则刚，这种话不过是骗局。当父亲的还能长不大呢，凭什么当母亲的就要刚。”沈霄白了他一眼。 “那你是想说……？” “她对唐媛媛的爱是真的，我相信如果有一辆车子要撞唐媛媛，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推开唐媛媛，哪怕代价是自己要被车撞。她爱唐媛媛，这份母爱让她能够为唐媛媛付出生命。只要唐媛媛懂得如何说话，她一定可以激发出勇气，迈出离婚这一步。” “哦……”楚云谏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教唐媛媛说的那些话，就是在这里等着她啊。” “嗯哼。”沈霄有些小得意地扬起下巴。 楚云谏觉得这样的沈霄，真是可爱到没朋友。 “你就这么确定，她一定会同意离婚？如果她最终还是不同意，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能怎么办。” 沈霄幽幽叹了一声：“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别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连个官都不是，我凭什么去插手他们家的事情。能当个说客，把道理给她摆开讲明白，这就是我能力的极限了，再多的我也没办法去做。毕竟那是她的婚姻，那是她的家庭，我用什么立场去强迫她？” “那唐媛媛呢？” “唐媛媛以前生活在一个茧里面。那个茧很厚，挡住了外面来的风雨，但同时也让她窒息。我现在算是帮她把那个茧撕开了一道口子吧……” 沈霄垂下眼睫毛，淡淡地说道—— “从今往后，冷风会从那道口子里灌进来，她会很冷，但同时，新鲜的空气也灌进来了，她能够呼吸了……我只能帮她活下来，我没办法让她幸福，因为那是她父母的工作，不是我的。” 听到沈霄说的话，楚云谏沉默了。 “……成长一定要做两难的选择吗？为了活下来，就必须要受冻……？有没有办法让她既能活下来，又能不受冻呢？” “她的状况不是我决定的，那个茧是她父母为她织就，是那个茧决定了她要面临这种两难的境地。我孓然一身，只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了，顺手帮她撕开那个茧，让她透透气。然而更多的，没有人能帮她做到。她要么靠自己飞出去，要么就在破掉的茧里苟且偷生，她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沈霄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泛起了柔和的微笑：“好的父母，会为孩子织就一件毛衣，这件毛衣保暖又透气，孩子穿着出去绝对不会冻着，也不会因此而窒息。但唐媛媛的父母给她织了一个茧……也是好玩。” “好玩？”楚云谏惊讶地看着沈霄：“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同样都是父母，同样都是爱，但给孩子织出来的东西却千奇百怪各不相同，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你真是上帝的牧羊人。”楚云谏咋舌。 “我只是看开了。” 沈霄望向窗外，眼神中流露出淡泊宁静的意味：“见过太多家长，太多孩子……早已习惯了不为任何人可预见的悲剧而伤心难过。这一个救不了，就振作精神救下一个……也不会再自责，不会夜半梦回之际，哭得自己都嫌弃自己，就因为无法改变一个冥顽不灵的父亲，无法拯救一个因他的父亲责难而患上抑郁症的孩子……” 137 希望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楚云谏静静地听着沈霄的话，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自己在笔记本里经历的无数次挫折和失败。 他其实也一样。 一开始会因为无法真正改变这些孩子的死因而痛苦自责，但慢慢地……次数多了，就开始变得麻木。 心依然是会痛的。 想起来还是难过的。 但已经能够控制，也学会将这些痛楚抛到身后，不再去看。 所以他懂，他明白沈霄所说的那些，因为他也曾经历过。 “所以，你不要自责。” 沈霄忽然这么说道。 正陷入沉思中的楚云谏猛然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沈霄：“……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自责。”沈霄温柔地望着他：“不要因为救不了那些孩子而难过……害死他们的不是你，能让他们活下来的也不是你……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谁也不能责怪你……包括你自己在内。” 楚云谏怔怔地看着沈霄。 好半晌，他才挪开眼神，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什么啊……我早就没事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想得开的。” “不要哭。”沈霄轻声道。 “谁哭啦！” 楚云谏猛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背过身去，不再看沈霄。 沈霄侧过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柔声说道：“你做得很好了，真的，换了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 楚云谏发现自己很难控制脸上的表情。 鼻子酸得要死，眼眶发热，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太丢脸了，竟然这么轻易就哭了…… 他妈的……这个女人有毒吧！ 楚云谏狠狠地擦掉泪水，颤抖着深呼吸几次，才缓缓开口：“你不用为了安慰我，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我说的哪句话不对？” 望着楚云谏倔强的背影，沈霄出奇的温柔，竟依旧语气平缓，一点都没有被激怒，更没有趁机怼他。 “……如果换了是你，一定能做得比我更好……如果是你，一定能把他们都救回来……但就因为是我，因为在那里的人是我，所以他们一个都没能……” 楚云谏说到这里猛地住了声。 紧接着，沈霄便听见了从他喉咙中溢出来的哽咽。 病房里充斥着难以承受的悲伤，这是许多条人命压在楚云谏身上的重量，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因为穿越的次数变多，而越发沉重了。 他早就被自责、愧疚、痛苦和绝望压得无法喘息。 但为了那些还没有能够被拯救的人，他选择将这些东西默默地扛起来，背负着它们继续走下去。 每一步，都深入泥沼，难以自拔。 他竟然凭着一己之力走到了今天。 对于沈霄来说，楚云谏这样的毅力和精神力，简直逆天了。 换了任何一个人遭遇和他同样的事情，早就活不下来了。 他们会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拯救过的人依然步入死亡而痛苦，他们会因为许多次无法力挽狂澜而绝望，最终，他们会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因为他们感受到在命运面前，自己不仅渺小，而且无能。 但楚云谏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依然选择继续救人。 沈霄简直都要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或许不是个地球人。 他也许是外星人。 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他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 连沈霄自己都不敢说能够承受与他同等分量的东西。 而经历了这些东西之后，他能够只是这样克制地哭泣，这份自控力，已非凡人所及。 沈霄打从心底佩服楚云谏：就精神力这一项，她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佩服归佩服，该开导的还是要开导。 虽然他现在没有疯，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继续这样压抑着心中的苦楚，哪天就会爆发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的。 调理人的心理状态，就得像治水一样，平时就要把河道修好，疏通分流，不然等洪水爆发的时候，再高的堤坝都挡不住，所有下游的活物都要一锅端。 “云谏，你过来我这里。”沈霄温柔地唤他的名字。 楚云谏摇摇头：“干嘛，有话就说。” 沈霄：“……” 这家伙，这时候倒跟她犟上了！ “你先过来，我有问题想问你……” “就这么问，我又不是听不见。” 楚云谏死活不肯过去。 他现在哭得满脸泪痕，像只被打得嗷嗷叫的落水狗，他哪里敢让沈霄看到他的脸。 “好吧……”沈霄叹了一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越回去的？” “……在我17岁那年。” “我和你年岁相仿，你知道17岁时候的我，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沈霄平静地说着。 楚云谏背影一僵。 “我17岁的时候，敏感脆弱，多疑又充满戾气，我根本不可能拯救任何人，因为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所以，云谏，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能够救回他们不是你的错，他们原本就已经死了，而且不是你害死的，就算你是真正的医生，你救不回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谁也不能责怪你。” “可是，你现在……” “对，我现在有这个能力了，所以我来到你面前了。云谏，你没有错过任何时机，我们现在的相遇就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我们联手去救剩下的人，好吗？” 楚云谏：“……” 沈霄说的话，毫无逻辑可言。 但她是故意的。 在楚云谏纠结的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道理可以讲。逻辑他比谁都清楚，但他就是跳不出那个自责愧疚的情绪里。所以沈霄要用一种新的情绪来替换他的自责，这种情绪名叫“希望”。 《肖申克的救赎》里面曾提到过——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沈霄深以为然。 堕入深渊之中的人，最需要的不是别人给他们讲道理。 而是有人告诉他：希望就在上面。 爬上来，你就能得救。 “云谏，逝者已逝，我们不要去惊扰他们，让他们安息吧。但剩下的人，有我陪着你一起，我们一定能够把他们都救出来的，一定能。”沈霄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138 唯有套路得人心 楚云谏静静地听着。 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发出过声音。他就那样站着，仿佛化作了一块被风霜侵蚀的岩石。 沈霄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 “云谏，云谏……” 不停地告诉他，她会陪着他。 “我在呢，你别难过。” 都是套路。 楚云谏扁着嘴，有些郁闷地想着。 她才教给唐媛媛的套路，现在又用到他身上了！ 可是。 那句话说得真好：唯有套路得人心呐！ 听着她那么温柔地喊他的名字，听着她那么真诚地说“我会陪着你的”…… 楚云谏心脏处的桎梏，竟然一点一点地解开了。 他不敢相信……如此简单的劝慰，竟然对他有这么大的作用。 是因为说“我会陪着你的”那个人，是沈霄…… 还是因为，一直以来，他都在等一个人跟他说：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 我在呢。 一切都会好的。 对任何人来说，只要能听到这三句话，便再也无惧狂风暴雨，世间险恶。 楚云谏也不例外。 忽然发现，即便自己位高权重，看似无所不能，但内心深处，却还是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擦干眼泪，转回来，走到沈霄床边蹲下来，抬头望着沈霄苍白的脸庞。 即便是重伤未愈，受尽折磨，但她的面容依旧宁静平和，让看见她的每个人都感到安心。 楚云谏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抑制喜欢她的心情。 那种温暖甜蜜的感觉如泉水一般从心底涌出，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心田，让阳光重新照入他黑暗的世界。 “沈霄。”楚云谏定定地凝视着她，眼中似有星辰闪烁：“我……” “不要说。” 沈霄打断了他未竟的话。 楚云谏一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霄将脸撇开：“……对不起。” 楚云谏瞪大双眼，无所适从地看着沈霄，不知该如何回应。 还没告白，就被拒绝了？ 他混得也太惨了吧！ 沈霄低声道：“你现在的感情是复杂混乱的，你自己都没有理清楚，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一点想想，不要因为我安慰了你，你对我产生感激之情，你就把这种感情当做是喜欢。” 楚云谏：“……” 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他慢慢站起身来，眼睛盯着沈霄，视线丝毫没有移开：“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对你……不是真心的？” 沈霄没有看楚云谏，她依旧撇着脸，唇角却淡然一笑：“怎么可能是真心的？” “说说看？”楚云谏被气笑了，他不由得双手抱胸，想要听听这个云淡风轻拒绝了他还能笑得这么好看的女人，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沈霄轻声道：“云谏，你是个好人，你自己知道吗？” “我造了什么孽？”楚云谏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笑容，双手在空中摊开，做了个黑人问号脸的手势：“我被拒绝就算了，我怎么被拒绝了还要被发好人卡？一会儿你是不是还要来一句‘我只是把你当哥哥’？” “你摇晃一下脑袋，听听里面是不是有水声？”沈霄白了他一眼。 “你别插卡打诨，说，你不接受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否定我的感情？”楚云谏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人？” “如果伤了你，我很抱歉。但你不可能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孤立无援太久了，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战友，而且这个战友各方面条件都远远优于你在现实中遇见的女人，于是你就动了心思，想一次性解决战友和伴侣的问题。” “沈霄！！！” 楚云谏猛然大吼一声，他真的被触怒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人了？！你不接受我就算了，你有必要这样诋毁我吗？！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不同意，我不会死缠烂打的！” 沈霄低下头：“……对不起。” 楚云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粗重的喘息声宛如笼子里的困兽。 沈霄静静地听着，缓缓闭上眼睛。 片刻后，楚云谏似乎冷静下来了，他走回床边，甚至挨着沈霄坐了下来。 沈霄感到床铺微微一沉，她当即睁开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还想听什么吗？” 楚云谏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犹如鹰隼一般死死盯着沈霄的脸。 长久的沉默，两人都不说话，彼此大眼瞪小眼，场面颇为滑稽。 “你故意的。” 楚云谏突然说道。 一丝惊诧从沈霄眼底掠过，虽然速度很快，但还是被楚云谏捕捉到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楚云谏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一寸一寸地扫过沈霄的脸庞，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你故意说那些话，你故意激怒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了，是吗？” 沈霄立刻将脸撇开。 楚云谏却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正回来：“看着我，躲什么躲。” “楚云谏，放手。”沈霄沉下脸来：“不要把事情搞僵了，我们以后还要一起搭档，除非你不需要我这个战友了，否则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放开！” “心虚了。色厉内荏了。我说中了。”楚云谏的嘴角得意地勾起来。 “色厉内荏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沈霄冷冷道。 “我要知道原因。”楚云谏不依不饶地追问：“昨晚我抱你的时候，你明明也是有感觉的。我敢肯定，不是我自恋，你心里对我也是有想法的不是吗？” “不是。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沈霄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楚云谏，我只是把你当做战友。如果不是因为笔记本，我们甚至不会有交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也仅止于此，不要再更进一步了。” “为何不能更进一步！”楚云谏不甘心：“我可以放弃，但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喜欢你，这难道不是理由吗？！”沈霄也动气了。 “你明明也喜欢我的！”楚云谏激动地喊道，喊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妥，忙把音量降下来，轻声道：“就算只有一点点，我不信你完全对我没有感觉……” 139 狗血剧少看一点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好人，楚云谏。因为你很善良，所以我不会讨厌你。因为你有正义感，所以我也很欣赏你。但这些都不是爱情。”沈霄苦口婆心地劝说。 楚云谏却根本听不进去。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昨晚他说了“月が綺麗ですね”之后，沈霄的反应明明是动心了的！ 她只是心中有着不为人知的伤痛，所以她故意封闭了自己，不接受任何感情。 “是不是爱情，我们试一下就知道了。” 楚云谏忽然换上冷静的语调，沉声道：“我亲你一下，如果你没感觉，就当我输。” “你敢过来，我就报警。” 沈霄根本不接受这种偶像剧里为了推进男女主感情而故意设置的狗血桥段：“你再碰我一下，我发誓我会报警。” 她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在说笑。 她是认真的。 楚云谏感到一阵无力。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他坐回椅子里，对沈霄双手合十：“你说是战友那就是战友吧……无所谓了，你不要生气就好……” 沈霄白了他一眼：“你以后少看点偶像剧，那玩意儿容易毒害人的大脑，看多了脑子会融化的。” “你长得漂亮，你说什么都对。” 楚云谏忽然觉得没有力气再跟沈霄争论下去。 一个执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完全不肯做一星半点尝试的人，他还能说啥。 “不过我申明一下，我从来没主动看过偶像剧。” “那这种恶俗的桥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陪人看过……”他无力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拿过桌上的杂志盖在自己脸上。 用膝盖想想都知道是陪谁了。 沈霄没有继续说下去。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静默。 楚云谏拿杂志盖着脸，慢慢地，沈霄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平复下来了，心知他总算彻底恢复了冷静，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楚云谏维持着用杂志盖脸的姿势，问道：“沈霄，你是不是讨厌男人？” “……我不讨厌你。”沈霄说道。 楚云谏嗤笑：“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男人？” 沈霄：“……” 懒得搭理这个杠精，沈霄将脸转到一边去，闭目养神。 楚云谏拿下脸上的杂志，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你以前被男人骗过？” 沈霄：“……”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没说什么，楚云谏就替她否认了：“不可能。你这么聪明，没有男人骗得了你。”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对男人有这么重的戒心？” 楚云谏话音刚落，忽然想起之前在顾宅和沈霄的一番对话。 她说：一辈子太长。 她还说，有些夫妻年轻时胶着在一起，到了五六十岁却突然离婚，只因为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彼此。 “……你父母，是不是离婚了？” 楚云谏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霄斜睨他一眼：“楚总不是早就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吗？” “我没有。”楚云谏一秒否认：“我从来没有找人调查过你。” 沈霄微微睁大眼睛：这个答案跟她的认知有些出入——“那你为什么不找人调查我呢？” 以前她遇到了许多位高权重的男人，他们自视甚高，看上她之后立刻找人调查她，毫无尊重可言。 “我为什么要调查你？我想知道什么，我不会直接问你吗？再说了，如果有些事情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却调查出来了，那岂不是很不尊重你。” 沈霄眼中水波流转，眸光闪烁着，似是有什么情感在眼底流动，她却不愿宣之于口。 “……你真的没有调查我？” “我真没有！”楚云谏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行了吧？” “好，你发。”沈霄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楚云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未经沈霄许可调查过她的背景，就让我死一户口本。” 沈霄目瞪口呆。 “……看来你真的很不喜欢你的家人。”她怔怔地说道。 楚云谏：“……” 什么玩意儿？？？ 哪有人听完别人发毒誓之后，是这种反应的？！ “你不是应该阻止我吗？”他郁闷地看着沈霄。 “……不是你自己要发誓的吗？”沈霄有些怕怕地回望他。 楚云谏：“……” 他发现他真的拿沈霄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说她善良吧，她是真的善良。 但你说她冷漠了，她也是真的冷漠。 别的女生一听男生发毒誓，都迫不及待地叫停，或者捂住他的嘴巴，让他重新来过。 哪有沈霄这种，听完毒誓，还要分析一下他的心理的？ “行了行了，现在你信了没？” “嗯，信了。”沈霄乖乖点头：“谢谢你愿意给我留几分体面。” “哼……” 楚云谏撅起嘴，冷哼道：“下次不许再怀疑我。” “哦。” 沈霄也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再度变得平和，刚才那一番剑拔弩张，仿佛只是彼此的错觉。 楚云谏看了看沈霄，撇撇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渴不渴？” 沈霄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仿佛有一汪银河在晃动，星光璀璨，夺人心魄。 楚云谏发现自己好像永远都会被沈霄不经意地惊艳到，当他以为沈霄就这么好看的时候，沈霄总能在某个时刻让他知道，其实她还能更好看。 “有点渴。”沈霄低声说道。 那声音有点像撒娇的猫咪，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小委屈，同时又很傲娇。 楚云谏发现家中的简州猫跟沈霄简直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 猫和沈霄都很强，都很独立，都很傲娇，都是不管你多喜欢，他们永远对你不冷不淡。 楚云谏为她调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喝蜂蜜水了，但是不能多喝，你将就着喝一点点吧。” “你哪来的蜂蜜？”沈霄看着那杯澄澈透亮的琥珀色液体，惊讶地问道，随即又恍然大悟：“你中午离开就是去买蜂蜜？” “医院附近有一家专门卖蜂蜜的店铺，老板很有意思，所以就在那里买了两瓶。” 140 牛奶的双胞胎 “老板很有意思？”沈霄来兴趣了：“怎么个有意思法，说说看？” 楚云谏把吸管递到沈霄嘴边，待她喝下蜂蜜水，才说道：“他看我对蜂蜜有兴趣，就滔滔不绝地跟我说起了如何甄别好蜂蜜和假蜂蜜。聊着聊着，他还把行业里的黑幕都给我说出来了……”楚云谏失笑，耸耸肩：“既然他这么真诚，我也不能让人家白费这番口舌不是？所以就在那里买了两瓶冬蜜。” “噗！！！” 沈霄喷笑出声：“这么好玩的老板，我怎么没遇到过？” “你这么好看，什么老板见着你都不会说话了，你又怎么会遇得到。” “楚云谏，你一定要让我讨厌自己这副容貌吗？”沈霄眯起眼睛。 “你的样貌是不是没带给过你任何好的回忆？” 楚云谏突然话锋一转。 沈霄当即闭口不言。 楚云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沈霄削香梨，边削边道：“难道，你因为长得太好看，所以遭遇过校园霸凌？” “……” 沈霄别过脸，照旧一言不发。 “还是说，因为长得太好看，所以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人……” “……” 沈霄望着天花板，一副“随便你说，反正我是不会招的”表情。 楚云谏将削好皮的香梨切成小块，装在可爱的鲸鱼形状的小碟子里，用水果叉子叉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尝一下。” 沈霄乖乖张嘴，吃下香梨。 “甜吗？”楚云谏问道。 “甜。”沈霄回答，随即又忍不住吐槽一句：“哪有香梨不甜的，不甜的还能叫香梨吗？” “你这张小嘴真是抹了蜜。”楚云谏皮笑肉不笑地怼回去。 当即又递过去一块香梨：“赶紧吃，别逼逼。” “我这块还没咽下去呢！”沈霄高高地撅起嘴巴。 “那就赶紧咽！”楚云谏没好气地说道。 “你好凶哦……”沈霄故作委屈地嘤嘤嘤。 “我上辈子欠了你。” 楚云谏收回叉子，把叉着香梨块的叉子捏在手中转动着：“……你觉得唐媛媛安全了吗？” “不。”沈霄秒答。 “那我们还不能回去。”楚云谏叹了一声：“但什么时候回去，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既来之则安之吧。”沈霄嚼着口中的香梨，好不容易咽下去，才开口道：“对了，笔记本要遣送你回去之前，你会不会感觉得到？” “感觉不到。”楚云谏郁闷地看着手中的叉子，忽然将香梨块送进自己嘴里：“每次都是突然晕眩，然后就回去了。” “我也一样。”沈霄叹息道：“这笔记本，真的很难捉摸……” “脾气忒大，也不知道像谁。” “你做的笔记本，你说像谁？”沈霄斜了他一眼。 楚云谏当即挺起胸膛为自己申辩：“我哪像它那么喜怒无常！” “也是。”沈霄轻飘飘地说道：“孩子的性情也不一定跟父母相似。” 楚云谏：“……” 楚云谏再度气呼呼地吃下一块香梨：“你为什么说唐媛媛还不算安全？” “她母亲不一定答应离婚，离了婚之后，她母亲也需要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才能慢慢从恐惧焦虑中走出来。如果她母亲的心理不健康，那么她带着唐媛媛在外面讨生活，生活的压力会让她崩溃，而家长最擅长的就是把精神压力转嫁到孩子身上。” “你是说，唐媛媛的母亲还是有可能会逼死唐媛媛的。”楚云谏又吃了一块香梨。 “对。”沈霄淡淡道：“尽管不是她故意的。唐媛媛自己的精神状况也不好，虽然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是我判断她已经具备了轻度抑郁症。当然，这个轻度还是重度我说了不算，回头还是要让唐媛媛去看看心理医生，确诊一下才行。” “也就是说，两母女都有心理问题，如果不解决母亲的心理问题，母亲就会把精神压力转移到同样精神脆弱的女儿身上，到时候女儿会第一个被压垮。” “没错，正是如此。” 沈霄看着楚云谏手中的碟子里所剩无几的香梨，眼巴巴地说道：“那啥，你慢点吃，给我也留点儿……” 楚云谏怔了怔，看了眼手中的碟子，微微一笑。 他叉起一块香梨，塞进沈霄嘴里：“看把你馋的，还有一整袋呢，你想吃我再给你削就是了。”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看到那个老婆婆那么辛苦地推着车，不忍心就多买了一些。” 沈霄故作感动状，星星眼地说道：“楚云谏，你真是个好人~” “再给我发好人卡，你就叫护士姐姐来给你削香梨吧。”楚云谏眯起眼睛，笑得极度危险。 沈霄当即抿上嘴巴，不敢造次。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光了一碟香梨，那模样像极了两只偷分赃物的小仓鼠。 门外经过的护士们见到这一幕，都忍俊不禁地捂住了嘴巴。 吃完香梨，沈霄意犹未尽地看向装满了香梨的袋子。 楚云谏宠溺地笑了笑，又取了一个香梨削起来：“最后一个。这玩意儿凉，不能多吃。” “嗯呢。”沈霄乖乖点头。 楚云谏忍不住放下水果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如果你一直都这么乖，那该多好……” “爪子不想要了？”沈霄面带笑容，眼中却溢着寒光。 楚云谏收回手，继续削香梨：“其实你刚才说的都不是问题。我可以给她们安排固定的住处，当然，她的母亲还是需要出去找工作支付房租，但房租我会给她们打折扣，不会让她们负担太重。这样生活的压力就可以减轻很多了，她母亲的情绪也可以稳定下来，你觉得呢？” “我有地方可以安排她们，你不用费心了。”沈霄平静地说道。 “……沈总手里头的土地储存量，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楚总过誉了，我们哪里敢跟楚战集团相比。” “咱们能不抬杠吗？好好说话不行吗？”楚云谏感到很头疼。 他要更正自己刚才的说法，沈霄哪里是牛奶的双胞胎，她简直就是一只野猫，不信任任何人类，虽然偶尔会吃点儿人类投喂的猫粮，但你想撸到她……呵呵，不可能。 141 给我留点儿 光是靠近，她就会哈你。 但由于这只野猫太漂亮了，性格也过于独特，所以总是有许多人在觊觎着她，想将她偷回家养起来。 也怪不得沈霄对男人这么有戒心。 如此漂亮的小姑娘，要是对男人没有戒心，早就被如狼似虎的渣男们吃干抹净了。 “抬杠的人是你吧？我就说了句有地方可以安排她们，你就扯到土地储备量上面去了。”沈霄白了他一眼。 楚云谏举起白旗投降：“我错了，我嘴贱，我保证不再犯了可以吗？” “哼。” 沈霄懒得理他：“我要吃香梨。” 楚云谏翻了个白眼，将削好的香梨块送进她嗷嗷待哺的嘴里：“我跟你讲，我对我家里的猫都没这么好过。” “那能一样吗？”沈霄轻笑道：“我是你的战友。” “也对。”楚云谏也面带笑容：“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牛奶当然不能比。”（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诗经》中的原意是表达战友之间本应互相扶持、共生死同进退） 沈霄：“……” 她想怼楚云谏，却找不到怼他的点，只能委委屈屈地瞪了他半天，憋出一句：“真是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文化人耍流氓。” 楚云谏笑得极其帅气，脸上仿佛闪着光：“还吃香梨吗？” 沈霄气呼呼地撇过脸去：“不吃了。” “那我吃了。” 楚云谏把香梨一口接一口送进嘴里，吃得不亦乐乎。 他一边吃，一边欣赏着沈霄憋屈的神情。欢乐之余，他又不忍心让沈霄生气太久，便故意把话题扯开：“对了，既然住处和心理医生我们都可以给她们准备，那你为什么还说唐媛媛没有真正地安全呢？” 沈霄闻言，默默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 楚云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恍然：“你是说，霸凌她的人还没有被解决。” “嗯。” “那就让她转学好了。这点小事我能安排。” “如果转了学，她又遇到新的霸凌者呢？”沈霄看着楚云谏：“你别忘记，笔记本里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禁锢着这些孩子的命运，如果我们不彻底消除每一个潜在威胁因素，等我们离开之后，他们照样会死亡……只不过时间推迟而已。” 沈霄的话，让他想起那个他曾经救过，却终究死在另一个人手上的女孩。 “……你说得对。”楚云谏沉重地点头：“解决了内部矛盾，还要解决外部矛盾，才算彻底安全。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把伤养好。”沈霄挨着床头，轻轻一叹：“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 “你告诉我怎么处理，我可以去办的。”楚云谏非常积极地毛遂自荐。 “跟那些霸凌者谈谈心，你能做吗？”沈霄故作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楚总对这方面也有涉猎，真是让我始料未及。” 楚云谏郁闷地望着她：“你一分钟不怼我，就浑身不自在是吧？”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抓紧一切机会欺负你。”沈霄非常坦率地向他道歉：“主要是你的气质吧……太容易让人产生想蹂躏你的冲动了。” “等你好起来，随便你怎么蹂躏都行。”楚云谏笑眯眯地将手指放到衣领处，故作漫不经心地把领口扯开了一点点。 沈霄：“……” 好想打人。 楚云谏津津有味地欣赏沈霄郁闷的脸色，忽然觉得这种你来我往斗嘴斗个没完的相处模式，其实也蛮有意思的。 他咳嗽两声，换上了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言归正传——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解决唐媛媛被霸凌的问题，方法就是去找霸凌者谈心。” “你可以这么理解。” “是物理谈心吗？”楚云谏举起拳头，意有所指地晃了晃。 沈霄：“……” 她哭笑不得地说道：“当然不是！如果打一顿就能让一个人改变想法，那么我早就这样做了。能动拳头的时候，谁还想讲道理。问题是，拳头不能让那些孩子改过自新，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跟他们讲道理。” “讲道理，他们会听吗？”楚云谏露出了不敢苟同的表情：“如果讲道理有用，他们还会变成这样的混子？” “那得看是谁讲，怎么讲了。” 沈霄摆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世外高人范儿，道：“但是有些事情，确实可以请你帮我做。” “你说。” “帮我调查一下，霸凌唐媛媛的那些学生的家庭背景。最重要的是，把他们的抚养人给找到。” “抚养人？”楚云谏怔了怔：“你是说他们的父母？” “不是。”沈霄解释道：“是他们在0-3岁之前，负责照顾他们的人。这个人有可能是父母，有可能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可能是保姆。如果是保姆，那就算了。但如果抚养人是亲人，而且还在世，你务必要找到那个人。” “没问题。” 楚云谏爽快地答应了，随即又问道：“找到那个人之后呢？需要我把他带到你面前来吗？” “嗯。” “行。” 楚云谏站起身，当即就要去安排调查事宜。 沈霄唤住他：“等一下！” “嗯？”楚云谏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现在很晚了，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霄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你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你答应我，现在回去休息，好吗？” 一双美眸中溢满了关切之意，犹如最动人的宝石上闪耀的光芒。 楚云谏心头一动。 他忍不住返身走回沈霄床边，弯下腰来，在她乌黑的秀发上亲了一口。 “放心吧，在笔记本里面，我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都要好得多。” 他朝沈霄Wink了一下，随即大笑而去。 “楚云谏！” 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的沈霄，气得脸色都青了。 ※ 数日后 夜晚9点，某小吃摊外。 这个时间，正是这个城市里的蓝领们结束了一天工作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便宜的小吃摊上犒劳一下自己的时候。 142 传说中的高富帅 在一群中年大叔们喝酒谈笑怒骂的气氛中，最边上有一桌客人，与这些常客们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们是几个初中生，虽然披着校服外套，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学生。这群学生中有男有女，其中一个男学生搂着一个女学生，在饭桌上指手画脚，滔滔不绝，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味。 其他同桌的学生则一脸谄媚，不停附和着这对学生情侣，一边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塞进自己嘴里。 “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领头的男学生拿起桌上的啤酒盖，猛地掷向埋头吃得最香的学生：“猴子，说你呢！” 无端被掷的“猴子”委屈地抬起头来：“涛哥，咋地了？我吃面呢！” “你吃相太难看了。”那位被称为“涛哥”的男学生一脸嫌弃：“好好吃，别吃得跟猪拱食一样，丢我的脸！” “……哦。” 学生中最为瘦弱的猴子乖乖地听话，把狼吞虎咽的吃相改为慢悠悠地夹起一根面，故作姿态地吸溜进嘴里。 其他学生看他故意搞怪的样子，顿时被逗乐了。 那位涛哥也忍不住笑起来：“就你会搞笑！” “嘿嘿，都是涛哥教得好。” “滚！”涛哥笑骂。 饭桌上顿时充斥着欢乐的气氛。 学生们有说有笑地吃着喝着，忽然，另一个单眼皮女生弱弱地开口了： “涛哥……你确定没事了吗？当时那个女人……她流了好多血啊……我们真的不会被抓吗？” “你他妈怕什么啊！” 涛哥怀中的女学生忽然一巴掌挥到单眼皮女生的背上：“那个大婶非要多管闲事，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睛吗？再说了，她有证据吗？咱们是未成年，捅死她也不用坐牢的。” “就是。”一个方脸女生附和道：“婷姐说得对，唐媛媛那是活该好吗，谁让她勾引涛哥了，我们那是替天行道！那个怪大婶没搞清楚来龙去脉就出来偏袒唐媛媛那表子，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同意。”一个眼角细长，长相有些刻薄的男生连连点头：“不是有句话说，劝人大度，天打雷劈吗？那个大婶就是这种人，给她点教训是应该的。” 猴子弱弱地说了句：“那个……她不能叫大婶吧，那个女人长得其实真的很好看耶……” “好看就不是大婶了吗？”婷姐高傲地仰起头：“比我大三岁以上的全都是大婶！” “对对对！哈哈哈哈哈哈~婷姐你太强了。”方脸女生狂笑道。 婷姐并不满足于方脸女生的吹捧，径自转向涛哥：“涛涛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那个大婶好看？” “她哪个地方能跟你比啊？”涛哥按住婷姐的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净瞎说。” 婷姐这才反怒为喜，嘤咛着偎进涛哥怀中。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桌，尽管桌上全都是学生。但众人仿佛都无视了学生不应该在这个点还聚集在小吃摊上的事实，每一桌都各自说着自己的话题，一桌比一桌吵闹，甚至还有的客人站到椅子上开始劈酒了，气氛甚是火热。 而小吃摊摊主也忙得脚不沾地，大火烘炒出来的饭菜，一盘一盘地送到不同的饭桌上。 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突然，一辆超豪华酷炫的LykanHypersport跑车停在小吃摊边上。 这辆比电影里的跑车造型还要酷炫帅气一百倍的纯白色跑车让整个小吃摊的客人都消音了，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这辆昂贵得能在市中心买下一套别墅的跑车，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今夕何夕。 “喂喂，你们快看！” 猴子最先注意到路边的跑车，连忙呼喊同伴们去看。 学生们转过头，视线触及那辆在夜色中闪闪发光的纯白跑车，惊得筷子都掉了下来。 “卧槽……” 不知是谁，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实在太过震惊了，除了一句“卧槽”，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身穿白色兜帽卫衣和牛仔裤、踩着Danner皮靴的男人绕过车头，走进了这个与他周身名牌格格不入的小吃摊。 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就像是刚上大学的大学新生，然而没有人敢轻视他。 人们的视线无法控制地随着他移动，仿佛他是这个城市中唯一的光源。 而让人们更加惊叹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拥有比他身后的名牌跑车更加耀眼的俊颜。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了。 小吃摊摊主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看见店里突然站着一个高富帅，店外停着一辆贵得要死的纯白跑车，吓得一个哆嗦。 他赶紧把菜放下，在围裙上擦擦手，一脸谦恭地问道：“客人，想吃点什么呢？” 虽然小吃摊摊主最想问的是：您这种富家少爷，跑咱这些苍蝇馆子里做什么啊？可别回头把你们尊贵的肠胃给吃坏咯！小店可赔不起！ 尽管满肚子的惶恐，但小吃摊摊主也不敢说出“不做您生意”这样的话。 在摊主眼巴巴的注视下，这位帅得惨绝人寰的帅哥终于开口了： “我女朋友以前是在这附近上学的，我听说她很喜欢吃你家的烤牛筋丸，就是小小一颗的那种，不知道你们现在还有没有在做？” “哦！有的！有的！” 摊主诚惶诚恐地点头：“女生特别爱点那个来吃，我们一直都有在做。不知道您要几串？” “她吃不了太多，就来三串吧。”帅哥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造型简单，却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的便当盒，递给摊主：“麻烦您，把东西装在这里面。” “好的好的……” 摊主小心翼翼地接过便当盒，又问道：“您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们今天的羊肉特别新鲜，您来两串？” “我吃过晚饭了，现在是特地出来给女朋友买烤牛筋丸的。”帅哥笑着婉拒。 “好，好，您稍等，马上就好。” “谢谢。” 摊主返身进了厨房，帅哥则在店里找了个空桌位坐下。 他的桌位恰好就在涛哥那桌的隔壁，学生们都被这个超级高富帅的气场给震慑了，只敢偷偷打量，没有人敢再在饭桌上高声说话。 143 井底之蛙多读点书 涛哥怀中的婷姐早已坐直了身体，她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不远处的帅哥，忽然开口道：“小哥哥，你出来给女朋友买宵夜啊？” 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故意为之，婷姐的声音娇媚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帅哥回头朝学生们所在的桌位扫了一眼。 原本淡漠清冷的脸庞上，忽然扬起了一抹微笑。 他不笑的时候，宛如千树堆雪。他一笑起来，顿时冰雪消融，春风化冻，宛如一树梨花绽放，动人心魄。 被他的笑容直击的学生们，不禁按住了怦怦直跳的胸口。 妈耶！要死了！ 帅哥放起电来，这他妈谁顶得住啊！ 连涛哥都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但他很快沉下脸色，将身旁的女友重新揽入怀中。 谁知道婷姐根本不理他，硬是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一边推拒他的拥抱一边娇嗔道：“哎呀干嘛呀！大家都是同学，不要动手动脚好伐？” 涛哥：“……” 啥玩意儿就大家都是同学了？ 你他妈不是我女朋友吗？！ 涛哥脸上冒出了黑人问号。 帅哥微笑回答婷姐的问题：“是啊，我女朋友生病住院了，我出来给她买些喜欢吃的东西。你们都是学生吧？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要你管！”涛哥高高地昂起头来，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眼镜蛇：“你他妈少管闲事我跟你讲！” 帅哥的笑容迅速收敛起来。 他冷冷地哼笑一声，转过头去，再也不理会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初中生。 涛哥被帅哥嘴边的冷笑给激怒了。 他在学校里称王称霸这么些年，从来没人敢当着他的面给他脸色看！ 涛哥猛地站起身来，借着酒意，拿起一个空酒瓶就朝帅哥走去。 婷姐立刻拉住他：“涛涛你要干什么？快坐下！” “滚开！” 涛哥用力甩开婷姐，大步走到帅哥面前，二话不说，把空酒瓶对准帅哥的头砸下去。 砰！ “啊！！！！！！” 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顾客们被吓了一跳，不由得转头看来—— 只见一个早已具备了成年人体型的初中生被高富帅一脚踹飞回自己桌上，他的身体将桌子上的杯碗盆碟全部扫落，碎开一地瓷片。 帅哥单肩挎着背包，双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望着倒地不起的涛哥。 涛哥被一脚踹到胸口，疼得两眼发黑，身体半天都动弹不得。 要不是亲眼看着自己被踹，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车撞了！ 这人的力气……也忒大了吧！？ 摊主听到声音，忙跑出来察看。 他原以为是又有客人醉酒闹事了，可谁知道，竟然是高富帅和那群初中生起了冲突。 “客人，您没事吧？”摊主忙走到帅哥面前询问他的伤势。 帅哥淡淡说道：“我没事。老板，我点的餐做好了吗？” “呃，快了快了……” “您赶紧回去看着火候，别烤过头了，我女朋友不喜欢吃烤得太焦的。” “啊？可是，这……” 摊主看看帅哥，又看看那一地狼藉和几个手足无措的初中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帅哥沉声道：“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你放心吧。” “呃……好的。” 摊主无可奈何地返回厨房，但因为担心在自己店里闹出人命，他吩咐老婆看着火，自己则趴在门缝上，一错不错地盯着外头局势。 帅哥慢慢坐回椅子里，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涛哥。 长相刻薄的眼镜男生首先发难：“你怎么打人呢？！我们都是未成年人！你对未成年人动用暴力，你信不信我们报警！” “报啊。” 帅哥懒洋洋地指了指店里的摄像头：“随便报。要不要我把负责这个片区的覃警官的电话给你们？省得你们打110还得中途转一手。” 眼镜男生顺着帅哥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有摄像头在，事实真相就不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了。 毕竟是涛哥先动手的。 帅哥不过是正当防卫。 客人们都停止了谈话声，大家屏住呼吸观察着这边的状况，生怕看漏了什么精彩细节。 “涛哥都没碰到你，可是你快把涛哥给打死了！”方脸女生不服气地叫嚣起来：“你这是防卫过当！我们还是可以告你的！” “对！”有了方脸女生的支持，眼镜男生的底气顿时充足起来：“防卫过当照样要坐牢的！” “正当防卫的法律早就改了，你不知道吗？”帅哥轻蔑地冷笑：“面对侵害时可以无限防卫，只要他停止犯罪的时候我不再攻击他，谁也不能说我是防卫过当。” “你……！” “有空多读读书，多看看时事新闻，不要总活在自己的井底，还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你们旋转的。” 帅哥嘲讽地说着，忽然又道： “对了，如果你们需要律师，我这里有一整个律师团队的电话，他们都是全国最顶尖最优秀的律师，我也可以把他们的电话号码给你们，不过恐怕你们请不起就是了。” 眼镜男生：“……” 方脸女生：“……” 涛哥和婷姐：“……” 单眼皮女生有些害怕地细声说道：“算了算了，我们赶紧走吧……” “谁允许你们走了？” 帅哥耳朵很尖，一下子听到了单眼皮女生说的话。 “你们打碎的这些碗碟杯子全部都要赔，不赔的话，你们就别想走出这个店门。” “这明明是你打碎的！” 眼镜男生气愤地吼道。 “我碰过这些东西吗？明明是他打碎的，你们是他的同伴，当然要一起承担赔偿责任。”帅哥睁着眼睛蛮不讲理了起来。 这些初中生总算明白过来：这个帅哥长得很好看，但切开来全是黑的，不仅黑，还黑得拼命往下滴墨汁。 “好啦好啦！我们赔就是了！” 涛哥疼得两眼翻白，根本无法进行谈判，于是婷姐只好代替他说话：“这些多少钱，老板说个价！” 一听到婷姐的话，老板立刻拉开门走出来，搓着手赔笑道：“这些碗碟……嗯……看在你们都是学生的份上，给五百得了。” 144 不许叫我霄霄 “五百！”方脸女生尖叫起来：“你怎么不去抢！这些碗碟都那么旧了，白送都没人要，你还敢要五百，还打了折？？？？你这开的是黑店吗？！” 老板脸上的肌肉顿时僵住。 他还没说什么，便听见帅哥凉凉地开口了： “五百块也要讨价还价，真不知道你们跟着这个所谓‘涛哥’都混出个什么名堂来，一群穷酸毛孩。” “你他妈……” 涛哥捂着自己的胸口，好艰难才吐出一句脏话。 帅哥宛若没听见，淡然道：“你们赔不赔？不赔我就报警了。刚好把你们全部以聚众滋事的名义抓进拘留所吃几天皇家饭，省得你们以为未成年，大人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涛哥，这……” 一听真的要报警抓他们，眼镜男生慌了：“涛哥，怎么办啊？” “好啦好啦！赔给他！快赔给他！”婷姐尖叫道。 方脸女生闻言，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来几十块钱：“我只有这么多了……” “我没带钱……”猴子第一个怂。 眼镜男生也表示自己没带钱。 单眼皮女生默默地翻口袋，从里面掏出一百块，轻轻放到桌上。 婷姐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去翻找涛哥的衣服兜，从里面掏出几张粉色的毛爷爷，数一数，连同单眼皮女生的一百块，全部塞给老板。 方脸女生一看自己的几十块没人要，赶紧拿回来塞回口袋里。 帅哥面无表情地看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让这些初中生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但他们却拿他毫无办法。 一向横行霸道，以欺负弱小的同学为乐的他们，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霸凌的痛苦。 身体受到伤害，精神受到侮辱，你还无法反抗。 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赔偿了老板的损失后，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下，奋力搀扶着涛哥，灰溜溜地消失在门外。 老板娘这才拿着便当盒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帅哥：“先生，东西都烤好放在里面了，您慢用。” “谢谢老板。” 帅哥拿过便当盒，随手塞回背包里，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摊主和顾客们眼睁睁地望着那辆纯白的LykanHypersport驶离了小摊，久久回不过神来。 仿佛做了一场神奇的梦。 ※ 楚云谏拎着便当盒，踩着轻快的脚步走进病房。 “霄霄，我回来啦~” 正在给沈霄打针的护士一听楚云谏调皮的声音，嘴角便忍不住疯狂上扬。 沈霄冷冷地剐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护士收拾好东西，笑着推车走出病房。 沈霄这才开口：“你刚才叫我什么？” “霄霄啊。”楚云谏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 “楚云谏，你一天不作死，就浑身皮痒是吗？” “怎么了？你可以叫我云谏，我不能叫你霄霄啊？” “是你让我叫云谏的！”沈霄气恼：“我可没让你叫霄霄！” “霄霄，你不要生气嘛，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楚云谏捧着便当盒，企图转移话题。 可沈霄却没有遂他的意：“你再喊一次霄霄，我就退出合作。以后你也别找我救谁了，你自己想办法搞定吧。” “对不起我错了。” 楚云谏认错认得特别爽快：“你别生气，你看看我给你带了很好吃的烤牛筋丸回来耶！” 这些天，楚云谏总是会找各种机会，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比如偶尔摸一下沈霄的小手啊，亲一下沈霄的头发啊，或者像这样，故意很亲昵地喊沈霄的名字。 他将这些亲昵的举动称之为“战友情谊”，但沈霄却从来不惯着他，每次他敢越界，沈霄必然动怒。 然而只要沈霄一动怒，楚云谏就立刻认错，速度快得让人没办法继续生气。 沈霄早已看穿了他的套路，但她也无可奈何。 幸好经过这些天的休养，沈霄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也可以自己伸手拿东西，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扣个扣子都得麻烦别人来帮忙。 所以楚云谏的小动作，也被强行禁止了，到现在只能口头上占点儿便宜，却不敢再动手动脚。 “烤牛筋丸是什么鬼。”沈霄嫌弃地瞥了一眼：“拿开，别熏着我。” “你好绝情……” “你没事跑去买什么牛筋丸。”沈霄无奈至极。 楚云谏“伤心欲绝”地收起便当盒，坐回床边的椅子里：“我今天踩点去了，这些牛筋丸是在踩点的时候顺便买的。那家店就是做这个烤牛筋丸出名的，我还想着也许你爱吃。” “踩点？”沈霄扫了眼被他随手扔到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开着LykanHypersport去踩点？” 楚云谏咧嘴一笑：“你知道我在那家店里见到谁了吗？” “欺负唐媛媛的人。”沈霄淡淡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不然你还能遇见谁？”沈霄哭笑不得：“你是去踩点的，如果不是预估他们会在那里出现，你会去那里踩点吗？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还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你真聪明。”楚云谏笑眯眯地看着她：“Brainy is the new sexy.（智慧是性感的新潮流）” 沈霄用力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些天楚云谏总是说这种话来撩她，她早已麻木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感到很无奈。 幸好楚云谏非常有分寸，更进一步的事情他也不敢做，所以沈霄便容忍了他时不时的逾越。 她甚至开始催眠自己：毕竟是战友，说两句聊骚的话也正常。 她也经常调戏单薇子呢，对吧？ 但不管如何调戏，朋友就是朋友，这条线永远也不会越过去。 “你看到了那群孩子，然后呢？”沈霄懒得跟楚云谏计较聊骚的问题，只能使出转移话题大法了。 “然后我就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楚云谏懒洋洋地歪在椅子里，顺手给自己剥了个小巧可爱的砂糖橘。 这些天，沈霄的病房里堆满了各种水果，她爱吃什么，楚云谏就给她剥什么。 但沈霄一个人又吃不完，所以剩下的就只能让楚云谏来消灭，或者送给护士姐姐们了。 145 答应我，走正确的路 护士们都开玩笑说“沈霄住个院，我们这里都快变成水果批发摊了”。 而且都是特别好的水果，保熟，保甜，拿着自己吃很舒畅，拿去送人也很有档次。 楚云谏将一小瓣橘子送进嘴里，惊呼：“哇，好甜！” 沈霄无奈地看着他：“别胡搅蛮缠，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真的就是‘打’了个招呼。”楚云谏委屈兮兮地回答。 “你打了谁？” 听到楚云谏有意无意加重了“打”字，沈霄无力地掩面。 “捅伤你的那个兔崽子。” 楚云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沈霄并未看见，她关注的是楚云谏说的内容：“……你打了黎涛？” “对。” “你打了他。” “对。” “打成什么样了？” “肋骨没断，不过也够他疼几天了。” 楚云谏挨到床边，凑近捂脸的沈霄：“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轻了，觉得不够解恨？” “……谁让你去打他了？”沈霄在掌中哀鸣：“本来他就叛逆，你揍了他，他更不肯回头了。”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拯救的，沈霄。”楚云谏眼中波澜不兴，他靠回椅背上，淡然道：“家庭不幸并不能作为伤害别人的借口，天底下家庭不幸的人比他多得多了，别人也没有拿刀子去捅无辜的人啊，别人也没有成为霸凌者啊。” 沈霄静静地坐着，没有反驳。 楚云谏的话让她陷入了沉默。 见她这副模样，楚云谏忍不住又补充一句：“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 沈霄望着自己交握的手，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其实我这样的人，是很无力的。” “你说什么？”楚云谏没听明白。 “我们只能在案件发生之后，追溯根源，研究发生的原因，但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犯罪的人，因为他们已经被定型了，就像一颗鸡蛋被煮熟了一样，它永远不可能回到没煮熟时的状态。” 楚云谏望着面带落寞神情的沈霄，轻声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做这些事呢？”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沈霄抬起头看向他：“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所学到的青少年心理相关的知识，尽可能多地传递给更多人知道。如果这些当父母的人之中，有哪怕一两个人听进去了，这个世界上不幸的孩子，或者因为不幸而走上犯罪道路的孩子，就会少一些。” “多累啊。”楚云谏的声音显得很缥缈。 “世上哪有不累的路。不如说，正确的路，往往比错误的路，还要难上千百倍。”沈霄显得有些疲倦。 楚云谏忽然道：“I always knew what the right path exception，I knew. But I never took it.（我知道哪条路是对的，毫无疑问，我知道。但我从来不走）” “it was too damn hard.（因为太他妈的艰难了）” 沈霄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半句，她看向楚云谏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你也喜欢《闻香识女人》这部电影？而且，还把台词也背下来了？” “你不也是？”楚云谏也笑了。 “我看过很多遍，谁会不喜欢el呢？他最后那段演讲，虽然有些诡辩的意味在里面，但确实相当精彩。”沈霄露出了仰慕的神情：“人一生中，若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保护一个无辜的孩子而发表激昂的演讲，并最终获得了全场的掌声，扭转了孩子可预见的悲剧，那真的是太值得铭记了。” “这就是所谓的高光时刻。”楚云谏低声道：“我相信你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了吧？” “不，并没有。” 沈霄苦笑：“现实中的人，不是一场演讲就可以改变的。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生活却因为过于现实而毫无光彩可言。el可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挽救查理被退学的命运，而我却只能跟一群冥顽不灵的家长吵得面红耳赤，只为了让他们学会进孩子的房间前要先敲门。” “他们学会了吗？”楚云谏问道。 “没有。” 沈霄笑得既灿烂，又悲凉：“他们坚定地认为孩子是自己生的，所以孩子不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隐私。” “你到底天天都在跟什么样的家长打交道，你没有考虑过跟一些素质更高的家长来往吗？” “一个医生的价值，是体现在患者身上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楚云谏叹息：“怪不得说，正确的路，格外艰难……那，你还是打算去拯救那个涛哥？想劝他回到正道上？” “不太容易了，毕竟他已经超过了12岁，许多东西很难再改变了。”沈霄轻声叹道。 “那就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法律拿他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拿他没办法。”楚云谏劝说道：“暴力有时候真的可以解决问题。你信我。” 沈霄看着非常认真的楚云谏，久久说不出话。 “楚云谏，你答应我一件事。”沈霄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我不是圣母，但我看到的人心比你多。你必须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暴力。如果非要动用暴力，你也得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人打到终身残废，更不要杀人。” 此话一出，沈霄便感到掌心中的手腕狠狠地抖了一下。 楚云谏下意识想把手腕抽回去，却被沈霄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沈霄还伸出另外一只手，将他迅速褪去温度的大掌裹在双手之中：“云谏，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她眼中充满了恳求。 楚云谏不敢正视她，他撇开脸，却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笑容：“你……你真的太可怕了……你是鬼吗？为什么，你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我不是故意想看到的，但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沈霄低声道。 说到使用暴力的时候，楚云谏表现出来的笃定，仿佛他早已千百次这样做过。 而他眼中深藏的悲伤，也告诉着沈霄：其实他并不想这么做。 楚云谏转过头来，眼圈发红，死死地瞪着她：“我没有选择，那种情况，我必须这样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孩在我面前……你懂吗？”楚云谏艰难地说着。 说到最后，他语气开始哽咽。 不是想哭，而是过于激动，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所以嗓子喑哑了。 146 你被强化了，快去送！ “我懂，我都知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沈霄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但是，云谏，你不再是单打独斗了，我来了，我们可以采取更优良的方案去解决问题了，你不必非得将这些重担都扛在身上。伤害别人，哪怕那是个罪犯，对你来说，肯定也是有很重的心理负担，我不想你再这样扛下去了。” “你真的能改变吗？”楚云谏想要相信，却又害怕去相信。 沈霄点点头：“我们能改变多少，就改变多少。如果改变不了，不得已要动用暴力手段的时候，还有我在，我会跟你一起分担这些压力，好吗？” “你……你保护好自己就行。”楚云谏被沈霄的认真眼神搞得哭笑不得：“我在笔记本里的身体是被强化过的，受了伤也会很快好，痛感也降低到平均值之下，基本上我不会有事，但你……” “你以为，被强化的人只有你一个？” 沈霄掀开被子，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撕开胶布，露出腰侧的伤口：“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百分之八十。这些天我都不敢让护士给我换药，我怕吓着她们。按道理来说，正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几天就好。所以要么我是个医学奇迹，要么就是笔记本把我的肉体也强化了。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呢？” 楚云谏定定地望着那已经完全封口，只余淡红色伤痕的纤腰，只觉脑袋“轰”的一下，懵了。 什么玩意儿？ 沈霄也被强化了？！ “楚云谏，现在你相信了吧？我有能力跟你面对危险，你不要把我当做一个瓷娃娃来保护。”沈霄放下衣摆，淡然道。 楚云谏无力扶额，片刻后，无奈地说道：“但就算肉体被强化，伤重不治还是会死的。我从来没有在笔记本里死亡，我不知道死亡会导致什么结果，所以你还是要以保护自身为主，不要强出头。” 生怕沈霄因为被强化了就拼命送，楚云谏不由得耳提面命地叮嘱她。 沈霄点点头：“我当然不会强出头，我又不是傻子。” “既然你伤好得七七八八了，那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楚云谏问道。 沈霄有些苦恼：“按照我的身体状况，当然是可以出院了。但在医生眼中，我离出院还早着呢，哪有人被捅了刀子，不到一周就出院的。我又不能把伤口展示给他们看，所以真的有点麻烦。” 楚云谏拍了拍胸脯：“没事，包在我身上。” 沈霄：“……？” —— 第二天早上，沈霄终于知道楚云谏说的“包在我身上”是怎么个包法。 一大早，楚云谏就让她穿上厚厚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之后，他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往门外走去。 一出门，正好撞上匆匆赶来的医生护士。 “你不能带病人离开！她还要继续留院观察的！她伤得很重你知道吗？请你把她放回去！”医生气急败坏地劝说道。 护士们也急了：“楚先生，你不能带沈小姐离开，她身体还没康复呀！” “我要带她转院，不好意思了各位，请让一让。”楚云谏面带笑容，如沐春风地说道。 “转院？”医生护士们都懵了：“沈小姐已经进入稳定期了，接下来只要好好观察，注意养着就行，没有转院的必要啊！”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但是她嫌在这里待久了无聊，所以想换个环境。我这么疼她，也只能听她的了。” 楚云谏说罢，还故意在沈霄额头上亲了一下。 亲完的瞬间，他便感到腰间一痛。 沈霄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拧着他的肉，毫不留情地旋转了九十度。 但这种甜蜜的小痛苦根本不能让楚云谏醒悟，反而让他越发沉溺在打情骂俏之中。 医生护士：“……” 这是一对何等奇葩的情侣啊？！ “各位放心吧，医药费我已经结清了，如果中途出现什么问题，那也是我们自愿的，赖不到各位头上。这些天也非常感谢各位对我女朋友的悉心照顾，真的非常感激。回头我会把锦旗送过来的，谢谢大家，谢谢。” 发表了一番似是而非的感言之后，趁着医生护士们头脑发蒙，楚云谏抱着沈霄扬长而去。 —— “你明明有一百种方法让我安静地出院，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抓马！？” 坐进LykanHypersport跑车的沈霄发飙了。 “我是有很多办法让你静悄悄地出院。”楚云谏竟然承认了沈霄的指控，脸上露出了坏坏的笑容：“但那样做，我就不能名正言顺地抱你了呀。” “楚云谏！” “别生气嘛，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喜欢你。” “说好的革命友谊呢！？” “革命同志之间也是可以发展一下感情的嘛。” “我信了你的邪！” 两人路上一直在斗嘴，直至开到酒店，沈霄还是不肯给楚云谏好脸色。 楚云谏讨好般地笑着，把房卡递给沈霄：“我开了两个房间，这是你的房卡。” “哼。” 沈霄夺过房卡，头也不回地走入电梯间。 楚云谏连忙跟上去：“霄霄，不要生气了……” 电梯内的服务员一看这份男朋友哄女朋友的小心翼翼，忍着笑，柔声问道：“请问两位去几楼呢？” “18楼，谢谢。” 楚云谏说罢，又转回沈霄面前：“霄霄，不气了嘛……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楚、云、谏。”沈霄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我真的生气了。” 楚云谏立刻改口：“好啦，沈霄，我叫你沈霄还不行吗？”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为什么一而再地触犯！？你之前说过不会再叫我霄霄的！”沈霄气不过，抬起脚去踩楚云谏的鞋子：“你还说不会再碰我一下，可是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你言而无信，你食言而肥！” 她骂一句，就踩一脚。 楚云谏也不是傻子，不会乖乖站着被她踩，只见他一通风骚走位，愣是每次都从沈霄脚下躲了过去，油滑得像一条黄鳝。 147 谁还不能当个女装大佬了？ 沈霄气坏了。 顾忌到在电梯里不能有太激烈的举动，沈霄踩踏的动作都是又轻又慢的，电梯几乎没有因此而震动。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被楚云谏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电梯小姐眼看着两个人打情骂俏，自己捂着嘴巴偷乐，却没有开口制止两人在电梯里打闹。 就在暴力马上要升级的时候，电梯小姐柔声道：“18楼到了，请两位注意脚下，慢走谢谢。” 沈霄瞪了楚云谏一眼，抢先一步出了电梯。 楚云谏不甘落后，追了上去：“沈霄，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你每次都说错了错了，但你都不改！” “我没办法改，我喜欢你啊。” 听到他的话，沈霄禁不住脚步一顿。 楚云谏见状，也立刻刹住车，没有直接撞到沈霄的后背上。 沈霄回过身来，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楚云谏，我不想谈恋爱。” “我知道。”楚云谏温柔地望着她：“我可以等。” “你不要等。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任何男人在一起。”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去学一下怎么当女装大佬。”楚云谏有些为难地说道。 沈霄：“……” 虽然不合时宜，但沈霄还是很没骨气的被他逗笑了。 见到沈霄笑了，楚云谏也松了口气：“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我笑不是因为这个……！”沈霄捂住嘴巴，眉眼弯弯：“我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你穿女装的样子……妈蛋，超合适的！好想立刻去买一套女装过来给你穿啊！” 楚云谏：“……”=皿=# “对不起，打扰了。” 他当即越过沈霄，飞快地走到自己房门前，门卡一刷，迅速闪身入内，把门死死地关在身后。 仿佛慢走一步，缀满粉色蝴蝶结的蓬蓬裙就会套在他头上了。 沈霄在走廊里笑得前仰后合。 —— 两人各自在房间里休整一番，到了中午，沈霄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从猫眼里一看，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楚云谏。 沈霄拉开门：“怎么了？” “该去吃午饭了。”楚云谏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沈霄返身往房里走：“不饿，你自己去吃吧。” “到了点不吃饭，你打算干什么啊？”楚云谏跟着走进房里，顺手把门关上，“还是说你想叫外卖？” “我不想叫外卖，我就是单纯的不饿。”沈霄钻回被窝里，“我困得要死，麻烦你自己出去，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这么困？”楚云谏走到床边，蹲下来看她：“看来你的身体离完全康复还有一段距离。困倦是典型的修复症状，在笔记本里面，伤重会让人特别困倦。” “在现实中，伤重也会让人特别困倦。”沈霄没好气地吐槽回去：“你走吧……如果不想走，你可以待在这里，但你不能吵我睡觉。” “这么相信我？”楚云谏有些惊讶，又有些受宠若惊：“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我住院的时候，你不也天天在房间里陪着我吗？想图谋不轨，你早就可以得手了。” “那不一样。”楚云谏纠正道：“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重伤人士下手啊。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你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我虽不同了，但你却不会变。”沈霄打了个大大哈欠，更加往被窝里缩：“我真的好困……你别吵我……” 楚云谏蹲在床边盯着沈霄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很快，他就听到被窝里传出了沉稳的呼吸声。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她又睡着了。 看来是真困。 楚云谏站起来，弯腰在她鬓角轻轻一吻。 他直起身，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人家不领情，他却还是忍不住一再地亲近对方。 这种粘人的性格，可一点都不像他啊。 楚云谏欣赏了沈霄的睡颜许久，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顺便把房门带上。 让她好好睡吧。 睡着的她，最接近天使的模样。 醒来之后就是个魔鬼。 楚云谏一边想一边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餐厅去了。 —— 当房门被第二次敲响的时候，沈霄才刚刚从睡梦中爬起来。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直至敲门声再度响起，她才下床去开门。 门外依然还是楚云谏。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楚云谏微微一笑：“你应该饿了吧？” 话音刚落，沈霄的肚子就像有自我意识似的，疯狂地响应着楚云谏的话。 那豪迈的饥肠辘辘的声音，把楚云谏逗笑了。 沈霄捂着胃部，瞪了他一眼：“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言下之意就是饿了也很正常，不许笑。 楚云谏推着她往房里走：“好，我不笑，你快去换衣服。” 沈霄将随手扔在椅子上的衣服拿起来，正打算去洗手间换衣服，却发现这个酒店房间的设计很诡异，洗手间和房间相隔的那堵墙不是墙，而是一面巨大的磨砂玻璃。 虽然是磨砂玻璃，但是！ 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人影。 这他妈？！ 睡前困得要死的沈霄根本没心情参观房间，以致于现在才发现这个酒店的设计过于情趣了。 她指着房门，道：“你出去。” 楚云谏扫了眼磨砂玻璃，忍不住笑了。 “多大点事，我转过去不就行了吗？” “出去。”沈霄不肯给他机会：“我换衣服很快的，你回自己房间里等，我换好了去找你。” “……好吧。” 楚云谏并不打算在一天之内多次激怒沈霄，所以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你可别又睡回去哦！”房门关上之前，他叮嘱道。 “知道了。” 沈霄淡然应答，把门重重关上。 —— 楚云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电视机百无聊赖地看着新闻。 现在的电视节目真的没有几个好看的，那些综艺节目，演技浮夸，尬得要死，楚云谏从来都看不进去。而肥皂剧，也非他所好，于是转来转去，最后只能看新闻了。 他躺在床上，双手撑在脑后，懒散地等待着沈霄。 当新闻播放告一段落，进入广告时间的时候，楚云谏刚拿起遥控器想换台，眼角余光就扫到沈霄走了进来。 148 互相亏欠 “你怎么不关门？”沈霄皱眉：“这样多危险啊。” 楚云谏将电视音量调到最小，放下遥控器，朝沈霄笑了笑：“除了你，谁还会进来？” “说不定有人贪图你的美色呢？”沈霄淡淡地吐槽。 楚云谏闻言，忽然拉住沈霄的手腕，将她掀翻在床上。 “楚云谏！”沈霄脸色大变，惊怒之下一拳捶在楚云谏的胸口上。 楚云谏捂着胸口，很做作地倒回床上：“不要激动，我就是想告诉你：除了你，没有人能伤到我。” “你发什么神经！”沈霄迅速地翻身下床：“说话好好说，不要手来脚来！” “你觉得我是在发神经吗？”楚云谏坐起来，真诚地看着沈霄：“我喜欢的女孩就在我的房间里，而面前还有一张床……我觉得我已经很克制了。” “谢谢提醒，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踏入你房间半步。” 沈霄冷笑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楚云谏翻身下床，紧走两步追上她：“又生气了？” “哪敢。”沈霄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漠然瞥了他一眼：“楚总都这么‘克制’了，我要是再生气，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我就是喜欢你讽刺别人的时候那副辛辣到冲鼻子的模样。” 楚云谏笑得格外真诚。 沈霄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她松开门把手，直面楚云谏，沉声道： “楚云谏，你是不是一定要这样来聊骚我？我已经三番五次跟你申明：我不喜欢这样，你这样让我很困扰。可是你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是不是只要你喜欢，全世界都要迁就你的喜好？” “沈霄，你别生气……” 楚云谏下意识地安抚，却被沈霄打断：“你也会说让我别生气，既然你明知道我会生气，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但一看到你，还是忍不住想要去逗你。” 楚云谏认真地看进沈霄眼中：“我想，也许是因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你少在这里捧一踩一我跟你讲，我不吃这套！”沈霄脸色沉得更厉害了。 “不不不，不是的，我说的不一样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楚云谏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别的女人遇到这种情况，她们没有解决的能力，但是你有。可是你没有这么做，所以我心里总觉得……我是有希望的。” 沈霄简直无语了。 “你脑子有坑啊！？”沈霄眼中愤怒得快要喷出火来：“我们还在笔记本里面，我们还需要一起合作去处理问题，你让我怎么把你解决掉？？？就因为我对你留有余地，所以你就蹬鼻子上脸？！你他妈……？！”沈霄气得连脏话都爆出来了。 “我错了，我这次是真的认识到我的错误了……”楚云谏深深地低下头去：“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 沈霄喘着粗气，瞪了他老半天都没说出半句话来。 楚云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霄的表情：“沈霄，我真的错了，我道歉，你别气了……” 沈霄忽然背过身去，捂着脸一通疯狂跺脚。 楚云谏：“……”0口0。。。。。。。 沈霄还有这么呆萌的一面？？？ 跺脚是怎么回事？ 可爱到犯规了啊！ 只见沈霄背对着楚云谏，以巴不得跺穿地板的力度，狠命地原地踩踏一番之后，她猛地甩开捂在脸上的手，重重地喘了口气。 等她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楚云谏，我想先跟你道个歉。”沈霄清冷的眸子望着他，淡淡地说道：“对不起。” 楚云谏：“……” 这下他是真的被惊到了。 “你、你没事吧？”楚云谏的声音轻得颤抖起来：“你、你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说出来，我改，我保证改，你别吓我……” 沈霄没有接他的茬儿，自顾自地说下去：“喜欢一个人本就不是什么错，而且我也必须承认，你是一个好人，你不会强迫我做什么。你明知道我不会回应你，却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楚云谏，如果说我一点都不感动，那肯定是骗人的。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是石头，你对我好，我是能感觉到的。” “但是？”楚云谏微笑着，努力掩饰着自己眼中的低落。 如果沈霄继续推拒他，他倒是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然而沈霄坦然承认了他的好，他反而觉得这次是真的完了。 当一个人承认你的优点却依然不愿意接受你的时候，那就是真的不愿意接受你了。 “但是，我已经不是那种，你对我好，我就会和你在一起的小女孩了。”沈霄幽幽望向楚云谏：“你懂吗？云谏？” 楚云谏努力把喉咙里的异物感咽下去。 “我懂了。”楚云谏轻声道：“我彻底明白了，谢谢你讲得这么清楚。” 沈霄静静打量着他脸上遮掩不住的失落，低声道：“……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楚云谏勉强扯开一抹笑容：“这样显得好像我很可悲似的。而且，你没做错任何事……没必要说对不起。” “云谏，你是个很好的男人，我相信还有很多女生……” 沈霄想要安慰他，却被他沉着脸打断了：“不要说下去，我会生气的。” 楚云谏第一次露出了愠怒的表情。 沈霄当即住口。 楚云谏抿了抿嘴，苦笑：“……再多的女生，都不是你了。” 沈霄：“……” 她默默垂下眼睑，不敢与楚云谏对视，生怕看到他脆弱的眼神。 所以说，感情债是一种最复杂、最让人头痛的债。 明明谁都没错。 却偏偏谁都觉得亏欠了对方。 楚云谏转身走回房内。 沈霄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听着他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她却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在此时开门走人。 他脆弱得像一块薄如蝉翼的糖片，只需她轻轻一捏，他的心就可以碎成粉末。 如果她此时走开，会不会对他产生更严重的打击？ 149 今夜月色真美 从来只研究青少年心理问题，却很少涉及恋爱细节的沈霄，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 但她手心里全是汗，她早就慌了。 楚云谏坐到飘窗边的书桌前，望着窗外的晚霞，许久没有动弹。 沈霄便在这片静谧中，默默地站着，既不靠近，也不离开。 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楚云谏。 等了许久都没听见离去的声音，楚云谏不由得侧过脸来，轻声问道：“你还有话想说？” 沈霄踩着厚厚的地毯往前走了两步：“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担心你。”沈霄坦率地回答。 楚云谏失笑，他立刻把头转回去，不让沈霄看到他既想笑又想哭的样子。 “你很温柔，沈霄。” 楚云谏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而喑哑：“然而极致的温柔，就是一种残忍。” “骂我绿茶婊吧，我不在乎。”沈霄正直地说道：“现在是在笔记本里，我不知道当你情绪失控的时候，笔记本会不会对你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我得在这里看着，我不能等到你消失了之后，还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随便你吧。” 楚云谏望着窗外的景色，有气无力地说道。 于是沈霄在床边坐下，默默地陪着他看晚霞。 —— 也不知在房中坐了多久，直至房间彻底暗下来，沈霄想去把房间灯开开的时候，才听见楚云谏重新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不想谈恋爱？” 黑暗中突然被这个问题砸到脸上，沈霄顿了顿，起到一半的身体又重新坐回床铺里。 “我不信任别人，尤其是男人。”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沈霄老实回答了。 楚云谏不置可否，继续追问：“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你以前遭遇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并没有遇到你想象中的那些糟糕的事情。”沈霄轻轻地说：“我从心理上弑父了，你明白吗？” 楚云谏哑口无言。 片刻，他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我不明白，我想听你解释一下——用我能听懂的语言。” 沈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父亲，把我对男性所有的期待都抹杀了。他让我无法信任男人。” “每个男人都是不同的。”楚云谏插口道。 “我知道。”沈霄回答得很快：“但信任归根结底是一种情感，并不是用逻辑就可以改变的。我无法把自己的情感交托到另一个男人手上，因为我的父亲用行动告诉我：男人再喜欢你，该出轨还是出轨，该离婚还是离婚。当初旧爱，敌不过新欢。” 楚云谏静静听着，没有再插嘴。 沈霄于是继续说了下去：“当初我的父亲也是非常喜欢我母亲的，他的每一句海誓山盟，都是发自内心的。但那又如何呢？他只能保证自己在那一刻是真心的，却无法保证以后都是真心的。” “而且，我父亲是个烂人。他一有机会就去PC，还把脏病传染给我母亲。他还家暴。万幸的是，他的家暴对象是我，而不是我的母亲，因为我母亲支撑着家族企业，若她出了事，我父亲就要去大街上讨饭了。所以，他把一切不如意都发泄在我身上。” “我还有一个弟弟，你知道吗？可我爸从来没有打过我弟弟，他只打我。大半夜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拽到客厅用棍子把我狠抽了一顿，就当着我弟弟的面。打完之后，他让我滚回房间去睡觉。第二天，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送我弟弟去上学，而我呢，我只能在炎热的夏天，穿着长袖长裤去上学。” “我的父亲，既不专一、也不温柔。对孩子没有耐心，动辄打骂，贬低侮辱。我身为家中食物链的最底层、他的出气包，你说，我能对他有好感吗？” “父亲往往是孩子对世界所有男性的认知模型，对于女儿而言，好的父亲会让她对世间的男性更加包容。然而糟糕的父亲，只会让女儿逃离男性。我，就是那个逃离的孩子。对于我而言，每一个男人背后都一张可怕的脸，就像我父亲打我的时候那样，恐怖、狰狞、扭曲的脸。” “所以，楚云谏，不是你不够好，不是我不想接受你，而是我不能……我真的不敢。” 话音渐渐低落下去。 黑暗中再无声响。 楚云谏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芒，走到床边，摸索着，寻到了沈霄。 他坐到她身边，抬起手摸到了她的头发，她的耳朵，她柔软的脸颊，以及冰凉的泪水。 楚云谏捧着沈霄的脸，用大拇指为她擦拭不断流淌的泪水。 “沈霄，我不是他。”楚云谏轻声说。 黑暗中传来沈霄哽咽的声音：“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 “但你还是会怕。” “对。” “我和你的父亲，谁更好看？”他低声问道。 沈霄沉默了两秒，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长得像我父亲，你说呢？” 楚云谏：“……” 他就不该自取其辱。 但这个轻松的小问题，成功让沈霄破涕为笑。 听见沈霄轻轻地喷笑，楚云谏凑近她的脸，低声道：“你真好哄。” “……” 黑暗中，没有人回应他。 但他能想象出沈霄气闷的模样。 他再度凑近了一些，声音放得很柔和，甚至带了些蛊惑的意味—— “沈霄，我想吻你。” “不行。” 带着鼻音的拒绝，失去了以往强硬的力度。 他捧着沈霄的脸，与她额头对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 “就一次。”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显得越发低沉沙哑，呼吸间彼此交融的甘甜气息使人意乱情迷。 这一次，沈霄再也没有拒绝。 也许是对他敞开了心扉，把自己最不堪的过去都翻出来让他看见了。 也许是黑暗让她失去了坚守的力量。 也或许只是……今夜的月色太美了。 楚云谏的吻宛如羽毛一般落在她的额头、她的鼻梁，最后，火烫的唇瓣印上了她微凉的唇。 150 那是我的初吻 他小心翼翼含着她的唇瓣，吻了一下，稍稍离开后，见她没有不适应，便接着再压上去，慢慢加重力道。 仿佛生怕吓着她，楚云谏的一举一动都甚为克制。 她渐渐放松了，似乎觉得和男人亲近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长长的睫毛宛如蝶翼一般颤动，她的手慢慢抬起来，试探着，搂住了楚云谏的腰。 并没有太疯狂的举动，一切都如流淌的月色一般自然流畅，然而两人胸腔中都燃起了一簇火苗，彼此呼吸交融间，气息越发炽热了起来。 “云谏……” 沈霄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嘤咛，她将楚云谏轻轻推开，重重地喘息起来。 楚云谏放开她，自己站起身来，大步走到窗边，打开侧面小窗，让冷风吹拂到发烫的脸颊上。 沈霄捂着烫手的脸颊，指尖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刚刚被吻过的唇瓣。 楚云谏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 两人在房间里各据一角，都不敢再接近对方。 沈霄抓起被扔到床上的包包，猛地站起来：“该、该去吃饭了。我、我先、走……” 她没有再看楚云谏，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楚云谏站在窗边，夜风一遍一遍地吹着，却仍旧冷却不了他燥热的身心。 他怔怔地望着沈霄离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楚云谏在书桌前坐下，冷静了好久，直至服务台打电话过来，跟他说有人在酒店的顶层旋转餐厅等他，他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服务台说的那个人就是沈霄。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虽然没有这个必要），深吸一口气，这才勇敢地朝门外迈去。 —— 顶层旋转餐厅 这家酒店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餐厅，但沈霄却并不是很满意。 也许是伤重未愈，口味变了。 也或许是她吃过太多次“方圆”餐厅这样的高级别餐饮，嘴巴养刁了。 总之，如果要让她给这家旋转餐厅打分，满分五星，她最多给三星。 那还是看在这里环境不错的份上，多加了一颗星的缘故。 楚云谏来的时候，沈霄正在默默地吃着牛肉沙拉。 他一眼看到沈霄将所有肉都挑出来吃掉，剩下一盘子蔬果原封不动，忍不住笑了。 “你叫的是全素沙拉？” 楚云谏故意调侃道。 沈霄抬起头，看到服务员贴心地给楚云谏拉开椅子，楚云谏坐下之前，还非常有礼貌地跟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然而当他坐下之后却立刻揶揄了她，害得沈霄险些下意识地怼回去。 但她终归忍住了。 恶狠狠地将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沈霄把剩余的那盘“全素沙拉”放到一边。 “想吃什么，自己叫。” “嗯……” 楚云谏扫了眼被弃之不顾的“全素沙拉”，对服务员笑道：“她点了什么，给我全部来一份一样的，谢谢。” 服务员离开后，他温柔地看向沈霄：“生气了？” “没有。”沈霄淡定地喝了口纯净水：“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生气了？’，第二多的一句话就是‘别生气，我错了’……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此言诚不欺我。” 楚云谏垂下头，低低笑了起来：“……好像是这样没错。但我要纠正你一句话。” “什么？” “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楚云谏望向她时，眼中仿佛有满天繁星在闪烁：“或许，你现在愿意和我在一起？” 沈霄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她再度拿起水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喝了一大口水。 楚云谏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沈霄顾左右而言，都没能转移楚云谏的注意力，楚云谏非常坚定地要她给一个明确的答复，沈霄只能无奈地把视线落到自己的大腿上，用头顶来应对楚云谏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沈霄只能用缓兵计来拖延时间。 楚云谏虽不是熟读兵法之人，但他也知道沈霄这一招缓兵计用得实在拙劣。 “刚才那个……”楚云谏清了清嗓子，但咳嗽了好几次，嗓子却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他只能沙哑地继续说下去：“……是我、我的……初吻。” 说完，楚云谏也学起了沈霄，开始战略性喝水。 沈霄瞪大眼睛。 “怪不得……”她低声呢喃，恍然大悟。 “怪不得什么？”楚云谏非常敏锐地捕捉到这句低语，瞬间紧张了起来：“你觉得我……我……做得不好吗？” 如此青涩又让人捧腹的担忧，沈霄忍不住喷笑。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就在奇怪，为什么你没……呃……” “我没什么？”楚云谏急了：“我、我很努力了！” “哈哈哈哈哈哈！” 沈霄憋不住了，破功笑了出来，笑得趴到了桌子上。 楚云谏尴尬地坐在那里，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神奇的剧情发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就是想起薇子说过的话，忍不住，忍不住……” “她说过什么？”楚云谏郁闷地看着沈霄。 沈霄努力平复情绪，但嘴角仍旧疯狂上扬：“我就说你为什么没有伸舌头，原来……” 楚云谏一张俊脸顿时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我、我当然知道要……我就是，我想着第一次，不应该那么……你、你……” “你别急，你别急，我不是说你技术不好。” 沈霄一边安慰他，一边为自己说出来的糟糕台词而脸红不已：“我也是第一次，自己也没有过实战经验，全都是听薇子说的，那个，做不得准……” 见楚云谏好像真的被冒犯了，沈霄慌乱地解释道：“薇子总跟我说这些东西如何如何，其实我也很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经验，虽然她总在我面前标榜自己身经百战，可是我从来没在她身边见到过任何一个男人……” “你也是第一次？” 楚云谏完全没把后面关于单薇子的部分听进去，他只听到了沈霄说的重点：“你这么熟练地点评，我还以为你……” “你以为我跟女人有过很多次？”沈霄挑高眉毛。 楚云谏：“……” 恰在此时，服务员把楚云谏点的牛肉沙拉端上来了。 两人当即噤声。 然而尴尬的气氛却萦绕不散。 151 吃桌子盘子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看看楚云谏，再看看沈霄，完全不明白这两位颜值逆天的客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像小孩子一样拘谨地把手藏到桌子底下，那正襟危坐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情侣之间会有的姿势。 反而像是第一次相亲的人，面对面坐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尴尬了。 楚云谏待服务员走后，捂着脸，哀叹：“我们可以停止这种糟糕的对话了吗……？” 沈霄哭笑不得地掩面，发出了同样的哀叹：“停止吧，我快受不了了……” “我吃沙拉了。” “吃，你快吃。” 楚云谏低头吃起沙拉，沈霄静静地看着他。 她不由得感叹：楚云谏真的长得太好看了。 连吃个沙拉，都能让人看得停不下来。拿叉子的那只手，修长有力；拿叉子的动作，也优雅得体；最重要的还是那张脸……看久了，让人都恨不得变成他手中的叉子，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含进嘴里。 想起刚才自己的唇瓣被他温柔地含住，沈霄只觉一股颤栗直冲头顶，浑身酥软。 楚云谏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抬起头，问道：“你还想吃吗？” 说着，他叉起一块牛肉递过去。 沈霄郁闷地撅起嘴，摇头：“我不要。” “那你别盯着我啊……”楚云谏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这样我很不好意思的。” “你知道我刚才想起了什么吗？”沈霄忽然说道。 “什么？”楚云谏淡定地继续吃沙拉。 “顾老先生说过的那句话。” “什么话？” “秀色可餐。” “噗——！” 楚云谏顿时呛到了，他丢开叉子，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霄被他惊天动地的反应给吓着了，忙起身过去给他顺背：“慢点慢点，别急啊。” 楚云谏格开沈霄的手，抓过桌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往里灌了一大杯水。 沈霄拿起餐巾纸，递给他：“擦一下。” 楚云谏宛如死里逃生，一边虚弱地喘息，一边接过餐巾纸，给自己擦拭嘴边的水渍。 沈霄坐回座位里，困惑地问道：“这句话的杀伤力有这么大？” “你，少跟那个糟老头子学，早晚要学坏。”楚云谏想起老顽童似的顾老先生，不由得愤愤然。 沈霄微笑：“好，反正我也不会再跟他们见面。你还好吧？要不要再喝点水？” “不用了，没事。” 楚云谏咳得脸都红了，他不停地清着嗓子，努力驱逐喉咙里残留的异物感。 沈霄感到有些歉疚：“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太不着调了。” “不，挺好的。”楚云谏摆摆手，苦笑：“起码在你眼中，我还有秀色这个优点。” “不是的，你人也很好。”沈霄纠正道。 “不许再给我发好人卡。”楚云谏郁闷地瞪着沈霄：“我从你这里拿到的好人卡都可以盖房子了。” 沈霄：“……” 楚云谏没有再动那盘牛肉沙拉。 有心理阴影了。 他将沙拉挪到一边，拿起餐桌中间的食篮里的面包，将面包中间柔软而散发香气的部分撕成小块送进嘴里。 “你不饿吗？”楚云谏咽下口中的面包，问道。 “来之前觉得很饿，吃了沙拉之后又不那么饿了。”沈霄瞟了眼食篮，淡然道：“这家面包还行，我刚才也吃了一个。” “饿久了确实不宜一下子吃太多。” “嗯。” 服务员恰在此时又来上菜了，他在两人面前各放下了一碟白酒洋葱煮蚬，那碟子如此之大，宛如一个飞碟，只在中间凹进去一个碗，菜就装在那个碗里。 沈霄看着这个形状宛如倒置的UFO的白瓷盘，淡定地用勺子从里面舀出一个蚬。 楚云谏则忍不住吐槽：“华而不实。” “这种餐厅，吃的就是桌子盘子。”沈霄瞥了眼周围的客人，他们桌上也是这种类似的夸张的餐具：“你以为人家凭什么这么贵？单论菜品的水准，它给方圆挽鞋都不配。”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楚云谏笑着摇摇头，也动手将自己盘中的蚬夹出来：“方圆真的很难得，我们小区刚好在那附近实在是赚到了。” “不能同意更多。” 沈霄吃了一口蚬肉，点头：“嗯，还不错。起码很新鲜。” “要是让这里的大厨听见你的评价，他怕不是要厥过去。”楚云谏失笑：“你这样跟称赞一个小女孩很年轻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谁说我在称赞他？”沈霄语气微凉，脸色平淡。 楚云谏怔了怔，随即喷笑。 他笑得垂下头去，那低沉的笑声震动着沈霄的耳膜，让沈霄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真的很爱楚云谏的声音。 要不是她定力够，她的耳朵早就怀孕了。 “沈霄，你真的很有意思。”楚云谏笑道。 沈霄淡然一笑，没有对此作出评价。 两人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默默地用餐，在他们身旁就是繁华恢宏的夜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夜色中此起彼伏地闪烁，公路上的路灯蜿蜒不绝，为回家的人们照亮了前方的路。 忽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愉快的氛围，沈霄和楚云谏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餐厅中央的那桌客人里，有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正在训斥着自己的孩子。 沈霄皱眉，却没说什么。 楚云谏仔细辨认着那桌客人，那是一家三口，父亲就是那个肥胖的中年男子，他******，穿着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油光水亮，尽管肥胖，但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养尊处优的“成功人士”。 刚才的一声巨响，正是这个中年男子一巴掌拍到儿子背上所造成的响动。 而坐在孩子另一边的则是孩子母亲，她穿着合体的深紫色长裙，耳朵、脖颈、手指上都戴着名贵的珠宝首饰，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闪闪发亮的。她伸出被精致护理过，还涂了渐变粉色指甲油的玉手，轻轻扶在孩子肩膀上，同时跟丈夫争吵了起来，埋怨丈夫不应该动手打孩子。 152 她是妖怪吗？！ 而坐在正中间，恰好背对着沈霄和楚云谏的男孩，他背挺得很直，头却深深埋下去，仿佛对父母的争吵毫无触动，他只是一个陌生的过路人。 “别看了，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没有作奸犯科就已经是万幸。”沈霄转过头去，不再理会那桌客人。 楚云谏却一直盯着那一家三口，许久，他低声道：“沈霄，不然怎么说你眼睛毒呢……你看人还真是准。” “怎么了？”沈霄不解地抬起头。 “那个男孩，就是黎涛。” “嗯？！” 沈霄猛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宛如木偶一般僵坐着的男孩。 “那是黎涛？？？”沈霄惊讶不已：“他家里这么有钱？？？” 这么有钱怎么还会下苍蝇馆子吃饭呢？ “不奇怪。”楚云谏冷声道：“上次我故意找他们茬儿的时候，赔偿老板店铺损失的钱绝大部分都是从黎涛的衣服里掏出来的，当时我有注意到，他兜里头有一大沓人民币，只不过因为有个女生提前拿出了一百块，所以那个叫婷姐的女孩，才只从里面翻出四百块来赔给老板。其实，黎涛有数倍于赔偿数额的钱揣在兜里，那个婷姐因为是他的女朋友，所以故意帮他省钱吧。” 沈霄：“……” 服了！ “沈霄，你觉得黎涛真的还有救吗？”楚云谏狐疑地看着那家人，“我觉得悬。” “有这样的父母，怎么可能还有救。”沈霄无奈地摇头，“就算改变了黎涛，但只要他的父母不肯做出改变，黎涛最终还是会变回原先的模样，甚至会更恶劣。” “那怎么办？”楚云谏皱眉：“就算把黎涛彻底解决掉，还会有王涛、周涛出现，这是笔记本里的定律。唐媛媛最终还是会因为校园霸凌而跳楼的。” “请把你这种可怕的思想收敛一下。黎涛并不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狂，还不到必须被彻底解决的地步。”沈霄叹了一声。 “在我看来，他跟杀人犯没什么区别。”楚云谏漠然说道，“唐媛媛最终还是因为他而死了。” “所以我们得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沈霄说着，站起身来。 楚云谏一惊，连忙拉住她的手：“沈霄，你想干什么？” “去跟他谈谈心。” “现在？在这种场合？？？”楚云谏惊呆了：“你不是开玩笑吧！？” “还有什么比众目睽睽之下更让他那对死要面子的父母惊恐的地方吗？我觉得这里就是最好的地点。你如果担心，可以陪我一起啊。” 沈霄朝楚云谏Wink一下：“……你不是我的战友吗？” 她这一Wink，楚云谏就投降了。 “陪你去不是问题，但你得答应我，情况不妙，你要自己先躲开，知道吗？” “知道啦。” 沈霄懒得听他唠叨，反手握住楚云谏的手腕，拉着他走到黎涛一家桌前。 —— 两夫妻正吵得脸红耳赤，忽然看到一对璧人牵着手走到他们面前，两夫妻立刻停止了争吵。 果然如沈霄所说，这是一对很要面子的夫妻。 “请问有什么事吗？”黎涛母亲端庄优雅地微笑问道，仿佛刚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 而黎涛父亲则面色不悦地甩开餐巾，垫在自己大腿上。 “哦，我们看见熟人了，所以特地来打声招呼。” 沈霄笑眯眯地看向依旧背对着他们的黎涛：“黎涛，好久不见了。” 男孩浑身一僵。 他猛地转过身，对上了沈霄的笑脸，吓得腿一哆嗦，狠狠撞到了餐桌上。 哐！ 这动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客人们纷纷朝这边投来探究的视线。 这些视线让黎涛父母感到非常窘迫。 沈霄拉着楚云谏，在黎涛对面坐下。 这原本是四人桌，沈霄和楚云谏非要坐下来，于是服务员只好再搬来一张椅子，让两人可以并排坐下。 黎涛两眼发直，一副大脑当机无法思考的模样。 黎涛母亲狐疑地看了看沈霄和楚云谏，又看了看儿子：“涛涛，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黎涛死死盯着沈霄的脸。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美得让人心颤的脸庞。 他也不会忘记，这张脸庞被浸泡在血泊之中时的苍白死寂。 她不是……死了吗？ 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他面前？？？ 难道……她是妖怪？ 她是狐狸精？？？ 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这么美，为什么她又活过来了！ 沈霄仔细欣赏着黎涛僵硬的表情，悠然道：“你们好，我叫沈霄，这位是我的朋友，楚云谏。我们都和黎涛见过面，虽然……只见过一次。但真的很难忘记，对吧，黎涛？” 说着，沈霄意有所指地把手扶到腰侧，伤口所在的位置。 黎涛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惊恐地站起来，正想拔腿逃走，却听沈霄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我已经见到你父母了，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如果你敢踏出这个门，我向你保证，最多一个小时，你就会睡到拘留所的床位上。” 黎涛的双腿宛如灌了铅。 沈霄这么一说，他便觉得自己再也迈不动腿了。 “涛涛？你怎么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妈妈怎么都没听懂？涛涛，你解释一下呀！”黎涛母亲越发觉得不妙了，她焦急地追问着儿子。 黎涛父亲则直接将儿子摁回座位里：“还用问嘛！？肯定是他又闯祸了！你看他的样子，还不懂吗！” 黎涛母亲气急败坏地瞪了丈夫一眼，旋即转向沈霄，哀求道：“二位，不管我儿子做了什么，他还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我们可以赔偿的，你需要多少，你开口说个数，我们都可以赔，好吗？” 听着母亲说的话，黎涛仿佛变成了一个空心的躯壳，意识早已飞远了。 沈霄嘴角含笑，眼中却一片寒意：“黎涛妈妈，恐怕这件事情，不是赔偿就可以解决的。你难道不想先了解一下，他都做了些什么事吗？” 153 自大又自卑 黎涛妈妈怔了怔，还没说话，就听见丈夫又一巴掌拍到儿子脑袋上，黎涛被他父亲拍得险些一头栽进面前的汤碗里。 “说啊！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个讨债的，成心让我不好过！天天在外面丢我的脸！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知道吗！你快说！你都干了些什么腌臜事！说！” “你干嘛打儿子！”黎涛妈妈急眼了，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将儿子的脑袋护在怀中：“你把儿子打坏了怎么办！有什么事情好好谈就是了嘛，你干嘛动手动脚的！不就是要钱吗？我们赔就是了嘛！” 楚云谏听到黎涛妈妈的话，默默地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往桌上一放。 “钱，我们还真不缺。”楚云谏慵懒地说道：“如果给钱就能解决问题，那我们也不用坐在这里了。” 黎涛父母一看到楚云谏掏出来的车钥匙，眼睛顿时瞪大到极致。 “能来这里用餐的人，应该都不会缺钱吧。”沈霄凉凉地说道：“二位还是先坐下来吧。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搞清楚，就急着斥责孩子、用钱砸受害者、还有夫妻内讧吵架——这就是你们解决孩子问题的基本流程吗？怪不得黎涛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黎涛父母闻言，有些担忧地互觑一眼，随即慢慢地坐回原位。 “您请说吧，这不孝子到底又干了些什么事？”黎涛父亲勉强镇定地问道。 沈霄微微一笑：“他在学校里霸凌其他学生，这件事，您二位知道吗？” 听到这件事，黎涛夫妻二人立刻作出了不同的反应。 黎涛父亲勃然大怒，又想揍孩子，黎涛母亲则松了一口气，同时制止了丈夫教训孩子。 沈霄目光如电，犀利的眼神直刺向黎涛母亲：“看来，您是知道的，对吧？” “涛涛……对，我知道。”黎涛母亲强装镇定，昂着下巴道：“涛涛之前是跟一些同学有点小过节，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该赔偿的我都超额赔偿了，怎么，还不够吗？现在又想来讹钱了吗？” “小过节，小摩擦……？” 沈霄眯起眼睛：“所以，在那之后，您并没有认真地、郑重地教育过他？也没有因此而惩罚他？” “我一直都有在教育我家涛涛，他是个好孩子，学习成绩也不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孩子之间有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难道我还能因为这样去惩罚我儿子？那些人怎么就不管好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别来招惹我家涛涛呢？” 黎涛母亲被沈霄语气中的不屑激怒了，开始变得口不择言。 黎涛父亲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你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丢人丢人，你天天就只管丢不丢人，你儿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只顾着自己的脸面！”黎涛母亲既委屈又愤怒。 楚云谏听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跟沈霄交换了一个眼色。 沈霄回了他一个“看，我说得没错吧？”的眼神。 这对父母简直是最可怕的组合，任何孩子到了他们这里都得被“教育”到走上犯罪道路。 当父亲的只知道苛责，只知道责打，只知道“面子、面子”。 当母亲的只知道庇护，只知道溺爱，只知道“儿子、儿子”。 他们两人宛如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将黎涛的心往两个方向拉扯，扭曲，直至黎涛的心撕裂、淌血、腐坏，他们依然在尽全力地蹂躏着那颗早已没有任何知觉的心。 一个人的内心里，同时被灌入了自卑、低贱、自大、傲慢的思想，这些无法兼容的内核使得黎涛最终只能通过折磨其他人，以观赏他人痛苦为乐，因为只有暴力，才能让他发泄出内心的痛苦。 沈霄对这一切都了然于心。 她理解黎涛为何会变成这样。 但她无法原谅。 理解一个人，本来也不是说就非得原谅他不可。 理解和原谅是两回事。 就如同警察可以理解犯罪者的想法，因为他们研究的就是这个东西，只有理解洞察犯罪者的思想，才能够顺着他们的思路将他们抓捕归案。 但这并不代表，警察会原谅他们。 沈霄拿起一根小勺子，轻轻敲击酒杯。 叮叮叮…… 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夫妻俩的争吵，他们再度清醒过来，转向沈霄。 沈霄有些不悦，也有些不耐烦。 “从刚才到现在，我们坐下来还不到5分钟，你们就已经吵了三次了。请问，两位是否真的有诚意跟我谈一谈黎涛的事情？如果没有，我也不打扰两位，我直接去警察局得了。” 说罢，沈霄装作起身要走。 黎涛妈妈连忙叫住她：“哎！你别走啊！有话好好说，什么都可以谈的，好吗？你别冲动！” 沈霄如愿以偿地坐回椅子里：“那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吗？” “可、可以了……”黎涛妈妈有些心惊肉跳地看着沈霄，她感觉到沈霄此人和以往那些来讹钱的人都不同，她似乎并不是很在乎钱，反而在乎一些她给不了的东西。 这让黎涛妈妈很焦虑，但她不敢再多说什么。 “沈小姐，你说吧，我们听着，绝对不再插嘴了。”黎涛父亲擦了把汗，将手帕反复展开、叠成小块儿、展开、叠成小块，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沈霄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她用清冷的嗓音说道：“黎涛，你对我做了什么事情，不如你自己说一下吧？” 黎涛猛然一惊。 被父母左右夹击的他，宛如一只鹌鹑，一点小小的响动就会让他跳起来。 他抬起头，看到沈霄眼中幽深难言的冷漠，他慢慢地将头垂了下去。 他的父母反复催促他说出真相，但他都不敢说。 在父亲的暴怒和母亲的劝说下，他咬牙硬撑，一言不发。 他偶尔会用哀求的眼神示意沈霄来说，但沈霄却像没看见一样，无动于衷地望着他，仿佛像在看一个被围攻的小丑。 终于，在父亲又一次的怒吼之下，黎涛爆发了： “我捅了她一刀！”黎涛脸红脖子粗地瞪着沈霄：“我把这么长的一把刀，全部捅进她腰里了！行了吧！”他比划着刀子的长度，双臂在空中挥舞着，仿佛一个不堪重负的精神病患者。 整个餐厅都静了下来。 黎涛父母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 154 钱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唯独黎涛困兽般的喘息，格外清楚。 在一片死寂中，沈霄终于满意地笑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对黎涛父母平静地说道：“就是这样。我本来想去报警，但是，我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你们带他去自首吧。” 黎涛母亲快要崩溃了：“我儿子不能进少管所，他不能，他撑不住的！求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可以赔给你的！” “黎涛妈妈，我不缺钱。”沈霄冷笑：“或者说，我比你更有钱。钱对我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拿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来打发我，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 黎涛母亲哑口无言。 她习惯了用金钱去抚慰儿子，儿子被丈夫打了，她没时间陪儿子，就给很多钱孩子，让孩子到外面去找乐子。儿子闯了祸，她也用钱去弥补，事后也没有花时间好好跟儿子谈一谈。 好像只要有钱，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但现在，钱不管用了。 沈霄说，我比你有钱。 黎涛母亲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以为只要有钱，儿子就可以一直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沈霄没有理会黎涛母亲的哀求，她拉上楚云谏，转身离开了餐厅。 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明天八点之前，我要收到警方的联系电话，他们会告诉我捅伤我的人来自首了。如果八点之前没接到这个电话，我就直接去报警。” 说罢，沈霄拉上楚云谏，大步走出了餐厅。 只剩下黎涛一家在众多客人惊讶的目光下，如丧考妣地瘫坐在椅子里。 —— 两人走进电梯，沈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牵着楚云谏的手腕。 她下意识松开了楚云谏的手腕，楚云谏却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严严实实，任她怎么也甩不开。 沈霄这次没有呵斥楚云谏，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对楚云谏瞪眼睛，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两人交握的手，良久无言。 两人一路坐电梯下到负一层停车场，楚云谏牵着她到车子旁，亲自给她打开车门，然后才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开着纯白色的跑车，带沈霄去到闹市区里的餐馆吃晚饭。 刚才那一顿大家都没吃好，那点东西下肚连半饱都算不上，自然要出来加餐。 楚云谏挑的回转寿司店很火爆，里面人山人海，基本没有空位了。 但服务员依然很努力地辟出两个座位给他们，并歉然道：“不好意思，今晚人太多了，委屈二位坐回转台了。” “没事，我喜欢回转台。”沈霄安慰道。 “谢谢理解，二位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我先去忙了。” “好。” 沈霄和楚云谏拿起菜单，各自点了喜欢的食物。然后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沈霄默默地喝起茶水来，也没有跟楚云谏说话。 楚云谏侧过脸，朝她笑了笑：“嫌吵吗？” “嗯？” 沈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没，不嫌。” “那你怎么发呆呢？” “事情解决了，就发会儿呆咯。”沈霄放下杯子，叹了一口气：“跟这些家长对峙，真的太耗费心神了。” “你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样子，根本一点都看不出来你这么紧张。” “我要是被你看出来了，我还能糊弄住他们吗？”沈霄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楚云谏特别受不了沈霄这种小骄傲的表情。 他忍不住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握住了沈霄柔若无骨的手：“沈霄，你这样特别好。” 沈霄抬起头，对上了楚云谏动情的眼神。 在明亮的灯火下，楚云谏的俊颜呈现出让沈霄无法呼吸的力量。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蛊惑了，就像水手被塞壬的歌声所迷惑了一样，她望着楚云谏刚被茶水润泽过的薄唇，忽然放弃了所有抵抗—— 在楚云谏惊讶的目光中，沈霄主动凑过去…… 轻轻吻住他的唇。 ※ “啊——！！！” 一声惨叫响起，楚云谏猛然惊醒。 他像是被人摁在水中许久，肺部早已超过了可以忍受的极限，因为缺氧而叫嚣着要爆炸的时候，突然之间，摁住他的手松开了，他整个人浮出水面，新鲜空气疯狂地涌进他的口鼻，灌入他疼痛的五脏六腑，总算将他的意识从虚空中拉扯回这副麻木的躯壳之中。 脑袋里仿佛有十万根钢针扎进去，疼得他只想敲碎自己的脑壳，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涮洗干净。 然而手一抽……没抽动。 怎么回事？ 他的手臂仿佛丧失了知觉，他感知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这让他惊恐不已，他连忙转头去察看自己的手臂，却惊恐地发现沈霄正躺在他的臂弯之中，睡得死沉死沉。 楚云谏顶着头痛晕眩，左右张望一番，终于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他回来了。 他回到了现实。 在沈霄亲吻他的一瞬间，他回到了现实！！！ 楚云谏真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拼尽全力将手臂从沈霄脑袋下面抽回来，翻身滚下床去，连滚带爬地扑到椅子上，将扔在上面的衣服捡起来穿上。 要是沈霄醒来发现他打着赤膊还抱着她睡了一觉，他一定会死的。 楚云谏撑着虚弱疲惫的身体，好不容易将衣服穿好，就在这时，他听见床上的沈霄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哎哟……” 沈霄抬起双手，摁住了自己快要炸裂的脑袋。 她也回到现实了。 楚云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险！ 差一点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沈霄捂脑袋的时候，发现掌心里有硬硬的东西，她不由得将手拿下来，看向自己的手心：“……这是什么……” 是纸条！ 是交代来龙去脉的纸条！ 不能让她看见！ 楚云谏再度连滚带爬地扑回床上，不顾沈霄哀嚎，硬是将她手中的纸条抢了回去。 “你干嘛……！” 沈霄被拽得晕眩更甚：“发……发神经啊你……！哎哟，好痛……！” 155 嬷嬷的绣花针 她顾不上谴责楚云谏，抱着痛到裂开的脑袋在床上翻来滚去。 楚云谏自己也头疼得看不清路，视线早已模糊，但他还是坚持扶墙出门，去厨房里面为自己盛了一杯热可可。 他咕嘟咕嘟喝光了一杯热可可，头痛晕眩的症状总算减轻了一点，世界也变得稍微明朗了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模糊到看不清路。 他再度接了一杯热可可，二话不说又灌进肚子里。 连续喝了三大杯热可可，他总算是活过来了。 头依然疼得要死，但不至于疼到让人想抹脖子自杀了。 对于长年穿越的楚云谏来说，这种程度的头疼，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不疼了。 他赶紧接上两杯热可可，飞快地跑回房间里，扶起沈霄，亲手喂她喝下。 沈霄一开始还在推拒，疼的时候啥玩意儿都不想吃不想喝，连呼吸都觉得难受，只想死在床上。 但楚云谏坚持要她喝下：“喝了这个会舒服的，你信我，你信我……” 他一边柔声哄劝，一边把热可可给沈霄灌下去。 沈霄被硬灌了一杯热可可，总算在剧痛中找回了一点点神智。 第二杯热可可端到面前，沈霄不需要他再劝说，自己乖乖地捧着杯子，“咕嘟咕嘟”仰头喝下。 头痛再度减轻了一点点，沈霄把喝空的杯子递给楚云谏，哀求道：“我还要……” 楚云谏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半扶半抱地将她搀进厨房。 “要喝多少，自己接！” 楚云谏指了指盛满热可可的饮料保温桶，自己接了一杯，先喝为敬。 沈霄不甘落后，顶着头痛，颤抖着给自己接了一杯新的热可可，不顾烫嘴，痛痛快快地喝下去。 两人像在沙漠渴久了的旅人，见着绿洲就拼命喝水，仿佛再不喝，这辈子就喝不上了。 待他们喝光了大半桶热可可之后，头痛终于缓和到可以正常思考的地步了。 如果说刚才的头痛是十万根钢针反复扎进脑袋里，那么现在的头痛就是某嬷嬷手中小小的绣花针，一下一下地扎着脑袋。 对于没经历过十万根钢针的人来说，某嬷嬷的绣花针也够受了。 但对于刚经历过十万钢针的楚云谏和沈霄来说，这种小小的疼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料理台下的柜子，茫然地望着墙上悬挂的一排又一排不同尺寸的锅子和刀具，久久回不过神来。 楚云谏是穿越熟练工了，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流程。所以他恢复得比沈霄快。 “沈霄，你还好吧？”楚云谏轻轻摇了摇沈霄的肩膀：“你要不要再喝点热可可？那玩意儿虽然不能根治头痛，但是缓解一下还是很不错的。” “我没事……我喝够了……” 沈霄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看她两眼发直，好像灵魂出窍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彻底恢复过来。 楚云谏把手穿过她膝下，把她横抱起来。 沈霄没有力气挣扎，她也不想挣扎。挨在楚云谏的怀里，她感到很安心。 楚云谏将她抱回房间，用湿毛巾为她擦干净被热可可弄脏的脸颊、脖子、锁骨，然后从她的行李箱里找出干净的睡衣，亲自替她换上。 沈霄乖乖地坐着，任由楚云谏为她更换衣服，她既没有呵斥，也没有抗拒。 楚云谏帮她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大手垫在她后脑勺，扶着她慢慢躺下。 “睡一觉就好了，你先睡。”他柔声说道。 沈霄躺下后，反手抓住楚云谏的衣襟，不让他离开。 楚云谏：“……？？？” 他握住沈霄抓在他衣襟上的手，困惑地看着她：“怎么了？……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你也上来休息吧。”沈霄眼神清澈，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说着多么大胆的话：“不要再坐椅子里睡觉了，对脖子特别不好。你要是想陪着我，你可以上来陪。” 楚云谏：“……” 他的手还垫在她的脖子底下，她整个身躯还被圈在他怀中，原本要把自己从她的气息中抽离出来就很困难，可她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说了这样的话。 这是天然呆？ 还是过分信任他了？ 楚云谏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仿佛他听到的不过是“今天天气真好”。 他用非常稳定、冷静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轻轻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霄眨了眨眼。 天使一般纯洁无辜的清澈眼眸中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代表着什么。 是因为穿越后遗症，头痛晕眩使得她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吗？ 那他就更不能乘人之危了。 “你睡吧，我会陪着你的。”他抽出垫在她脖子底下的手，改为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也放开了她揪在他衣襟上的手，伸到她脑袋上，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你上来陪我。” 沈霄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被穿越后遗症折磨的沈霄，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力气。 揪在他衣襟上的那只手，他随便一挣，便能挣脱。 但就是这样微弱的力道，让楚云谏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确定？”他凑近沈霄，做最后的确认：“你真的要我上来陪你？” “嗯。” 沈霄像一只被冻得没有脾气的猫咪，可怜弱小又无助地轻声呢喃：“我想抱着你……” 楚云谏：“……” 他掀开盖在沈霄身上的被子，高大的身躯挤进沈霄的被窝。 沈霄宛如猫咪一样，被喜欢的人接近就立刻舒展身体，将柔软的躯体调整为尽可能贴合对方的姿势。 楚云谏将手臂垫在她脑袋下面，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沈霄一点都不跟他客气，她觉得姿势不够舒服，便进行各种微调：一会儿将压在手臂下的头发拿出来，一会儿将腿搁到楚云谏的髋骨上，但很快又因为觉得太高了不舒服，她的腿又无所适从地放了下来，尴尬地曲起膝盖，委委屈屈地晾在那里。 楚云谏被她折腾得没脾气。 156 氢氦锂铍硼 “你还要不要睡了？”他望着天花板，心中默默背诵起元素周期表。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钙磷，硫氯氩钾钙…… “不舒服……” 沈霄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他：“腿没地方放……” 楚云谏：“……” 妈蛋，元素周期表快背不下去了。 “快睡，不然你就别想睡了。” 楚云谏咬牙切齿地说道。 沈霄抓住他的衣襟，哀求道：“你平躺好不好？你侧躺的时候太高了，我腿不好放……” 楚云谏：“……” 他是工具人吗？！ 虽然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从侧躺改为平躺。 沈霄像水蛇一样缠上来，压住他半边身体，手环着他的胸膛，腿压着他的腿。 而她的头则枕在他颈边，每一次呼吸都会喷到他的脖颈，痒得他几乎没办法忍耐。 “现在舒服了吗？”他嗓子干哑至极。 “嗯……” 沈霄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我睡了……” 楚云谏：“……” 他欲哭无泪地瞪着天花板，继续疯狂默念元素周期表。 妈蛋，妈蛋，妈蛋！ 这到底是对他的奖励，还是对他的惩罚啊？！ 楚云谏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太折磨人了！！！！！！ —— 沈霄一觉睡到华灯初上。 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楚云谏熟睡中的侧脸。 沈霄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楚云谏的睡颜，近得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 她不禁伸出一根手指，悄悄地拨弄了一下他浓密修长的眼睫毛。 见他没有反应，依旧睡得香甜，沈霄不由得感叹：这男人真的长得太好看了……连睡着了都让人觉得那么圣洁。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那副容颜，干净到让人忍不住想要玷污。 沈霄觉得自己的思想非常危险。 她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体，从上而下欣赏他的睡脸。 妈呀，真是太好看了。 沈霄再度感慨。 天使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的手指细致地描绘他的眉峰，沿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往下，滑到了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优美的唇形，温润的触感，诱人，却无害。 沈霄终于明白了。 她就是被这家伙的美色诱惑的。 都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真的不能怪她定力不足。 沈霄叹息着，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宛如小鸡啄米似的，碰了一下，再碰一下，再碰一下……无休无止。 她觉得这样特别好玩。 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两条铁臂将她的身体牢牢禁锢，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便从上方转到了下面。 楚云谏的身体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很好玩，是吗？”他眯起眼睛，笑得那么温柔。 沈霄有些惊惶地咽了口唾沫。 “没……我、我以为你没醒……” “你这是X骚扰。”楚云谏笑得格外绅士：“我可以告你。” 沈霄：“……” 她将两条手臂勾在楚云谏脖子后面，无辜地眨眨眼：“我好怕，你能不告我吗？” 这回轮到楚云谏无语了。 他好像永远都玩不过沈霄，被沈霄吃得死死的。 楚云谏无奈地叹息：“沈霄，你到底想怎样……你不能一边馋我的身子，一边又不给我名分。” 他话音一落，沈霄便禁不住笑得浑身颤抖。 “你、你太有才了哈哈哈哈哈！” 沈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楚云谏静静地看着她笑，缓缓地，他俯下身，吻住了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笑声戛然而止。 沈霄闭上眼，柔顺地承受他的进犯。 这么温顺的沈霄，让楚云谏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他用力搂住沈霄，将她的娇躯压向自己，仿佛生怕她从他怀中逃离。 炽热又湿润的呼吸在两人唇齿间交换，楚云谏只觉得沈霄甘甜美味，恨不能一口将她吞下。 两人的气息融汇交织，沈霄被吻得指尖都颤栗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推拒，楚云谏的手指却穿过她的秀发，牢牢掌住她的后脑勺，不容她躲避。 吮吸、啃噬，湿润的唇舌交缠，他用尽一切办法去感受沈霄，恨不能从她那里索取更多，更多。 沈霄渐渐抵受不住他过分的热情，好不容易从激烈的亲吻中挣脱出来，喘息道：“云谏，你慢点……” “好……” 楚云谏应了一声，随即又封住她的嘴巴。 这次虽然动作温柔了许多，但力度依旧沉重，他拼命攫取她甘甜的汁液，掠夺她甜美的呼吸，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沈霄呜咽着，再次挣脱开来：“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等、等一下……” 楚云谏：“……” 他看着被他亲到嘴唇发红的沈霄，那凌乱不堪的姿态，比起平时的她更为诱人百倍。 楚云谏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他根本不想听沈霄说话，他只想继续吻她，吻到她不能呼吸为止。 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要尊重沈霄。 他连续深呼吸数次，让激动的身体冷静下来。 “你说，我听着。” 心脏跳得快要撞破胸腔，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震颤。 沈霄比他更加丢脸，她甚至连呼吸都在颤抖：“我、我觉得我们这样……进展太快了。” “……你是认真的吗？” 楚云谏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刚才是谁先偷亲我的，还亲个没完了。” “那不是……馋你的身子嘛。”沈霄落落大方地承认了。 楚云谏：“……” 他无奈地摇头笑了，一边笑一边叹息：“既然馋我的身子，我现在让你吃了，你怎么又喊停呢？” “因为我觉得……我觉得顺序错了。” 沈霄推开楚云谏，麻溜地坐起来。 楚云谏也只好跟着坐直身体，摆出一副认真探讨的姿态：“什么顺序错了？” “不是应该先表白吗？”沈霄歪着头问道。 楚云谏：“……” 他捂着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绝望地哀叹：“我们，已经，在床上，亲了大半天……你现在，才跟我说，要先表白……？” 杀了我吧。 快点杀了我！ 楚云谏内心痛苦地哀嚎。 沈霄小心翼翼打量着楚云谏的表情：“你不是说……想要名分吗？” 名分。 对哦，还有名分。 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楚云谏迅速调整状态，彻底冷静下来了： “对，我想要一个名分。你怎么说？” “我觉得……首先，你人很好……” 157 一年为期 “能别发好人卡了吗！？”楚云谏恼羞成怒。 他恨不能化作表情包，掀起桌子朝沈霄扔过去。 沈霄失笑，但很快又收敛起笑容，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别激动……” “好，你说。” 楚云谏双手抱胸，撅起嘴，仿佛满脸都写着高兴的样子。 沈霄：“……” 她叹了一声，接着道：“你长得也很好看……” “谢谢，你也不遑多让。”楚云谏还是故意摆着一张冷漠脸。 “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沈霄平静且认真地说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懂得尊重我。你让我感觉到安全，而不是威胁。我相信，即便我再拒绝你一千次，你也不会因为我拒绝你而伤害我。” 楚云谏：“……” “所以，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我们彼此喜欢，那为什么不能牵着手走一段路呢？哪怕不能永远走下去，可是人生中，本来就没有人可以永远陪伴另外一个人的。” 沈霄望着楚云谏，微微一笑：“我不要求一辈子。为了让我们彼此都方便，我有个提议：我们以一年为期，这一年里，我们好好交往。一年之后，如果你想继续，我们就继续。如果你不想继续，我们就当契约结束了，从此做回普通朋友，这样也挺好的。你说呢？” 楚云谏盘腿而坐，双手抱胸，许久没有说话。 看他的模样，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 沈霄知道自己的发言有些惊世骇俗，对于处在热恋之中的楚云谏来说，“不要求一辈子”、“随时分开”、“一年为期”这种关键词，简直就像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冻得心肺都结冰了。 但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她认为两人在一起之前，这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如果无法接受，那也就不必开始了。 沈霄承认自己在感情上，显得格外冷酷。 但这就是她，她无法改变，只能事先言明，免得耽误了人家。 楚云谏冷冷地看了她半天。 沈霄也平静地与他对视。 良久，楚云谏紧绷的神情忽然松懈了，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后一倒，大字型瘫在床上。 沈霄：“……？” 这是什么路数？ 她有点懵逼了。 楚云谏幽幽望着吊灯，低声说道：“沈霄，你是个懦夫。” 沈霄：“……” “因为害怕被背叛，害怕被抛弃，所以划下界限，这样就算真的遇到了意外，你也不会伤心了……是这样吧？” 沈霄：“……” 她抓紧膝盖上的裤子，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我想，就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吧。”沈霄苦笑：“我就是这么一个懦弱到极点的人。不好意思啊。”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不要跟我讲信心，这种东西对我和你都是一种负担。”沈霄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清冷的声音宛如三棱冰在杯中碰撞：“我对人性没有任何信心，即便我承认你是个好人，但这不代表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全身心地信任你。总有一些地方，我不敢将自己的心彻底交出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楚云谏叹了一声：“我怎么会不明白……”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沈霄试探地问道。 楚云谏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对不起。” “别，这种事情没必要说对不起。” 楚云谏双手捂着脸庞，用力地搓洗好几下，直搓得脸色泛红。 他重新坐起来，慵懒地看着沈霄：“一年为期，是吗？” “嗯。” “在这一年内，我和你是男女朋友关系？” “对。” “你会对外宣布这件事吗？”楚云谏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不会，那就算不上是名分了。我告诉你，我绝对不要当你的地下情人。” 沈霄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不会刻意公告天下，闹得人尽皆知，但我也不会故意隐瞒。别人问到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你是我的男朋友。放心好了，我也没有谈地下情的爱好。” “那……我可以……碰你吗？”楚云谏有些脸红。 沈霄一听，也跟着脸红起来：“我不知道……亲一下是可以的，但是更进一步的事情……我暂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会强迫你的，能亲一下我就很高兴了。”楚云谏低声道。 沈霄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谢谢你体谅我。” “你就是一只猫，沈霄，一只野猫。” 楚云谏坐得离沈霄更近了些，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信任人类，你只相信自己。为了保护自己，你无所不用其极。即便你有了特别喜欢的人类，你愿意吃他投喂给你的食物，但内心深处你依然只相信自己。一旦遇到危险，你还是会第一时间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不是钻进那个人类怀里，寻求他的保护。” 所以，面对这样的野猫，是绝对不能强迫她的。 强迫她的结果，好一点是她抓伤你，坏一点就是她会毁灭自己。 楚云谏怎么忍心呢。 只能如珠似宝地捧着，呵护着，等待她愿意彻底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了。 沈霄静静地听着，连连点头：“对，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很胆小，也不敢信任别人。所以呢？你不喜欢我了吗？” “你在说笑吗？”楚云谏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可是名副其实的猫奴。我养了牛奶这么久，它现在都不肯让我撸它的肚子，我也没有怎么样啊，还不是继续好吃好喝地供着它。” “所以说，你是个好……唔！” 好人卡没发完，她便被楚云谏堵住了嘴巴。 他顺势将她压倒在床上，热烈地吻了一轮，然后才在换气的空隙，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给我发好人卡了，我的女朋友。”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好人卡这件事，我觉得夸你人好没有任何问题……嗯唔！” 又被男人封住嘴巴掠夺了一番，沈霄被亲得晕头转向，手不由自主地敲打起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激烈。 158 哥只是个传说 楚云谏松开她的唇瓣，握住她的手，送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你就不能夸我长得帅？为什么一定要夸我人好？”楚云谏皱眉：“难道我的颜值，比不过我的人品？” 沈霄：“……” 这是何等奇葩的发言！ “别亲了……我都喘不过气了。” 沈霄想推开楚云谏，却怎么也推不开。 这个男人宛如一座山，牢牢地压在她身上。 “你叫我的名字。”楚云谏忽然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沈霄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顺从地叫道：“云谏。” “继续叫。” “云谏。云谏。云……嗯……” 这一次，他的吻格外温柔。 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珍惜地，小心地触碰着她，生怕将她惊吓。 沈霄环住他的脖颈，柔顺地回应着他，并且很听话的，在每次换气的空隙里，都柔声唤他的名字。 楚云谏被她撩拨得浑身火烫，但他却不愿意离开她身边。 “有没有人说过……”他喘着粗气，在她唇边低语：“你叫我名字的时候，特别苏……” 沈霄：“……” 她失声笑道：“你还知道苏啊？” “你对我这种混游戏社区的男玩家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楚云谏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眼睛、鼻梁、脸颊上：“我也是……从二次元里爬出来的。” “那你这是撕破次元壁了吧？” 沈霄说着，忽然眼前一亮：“我就这么一问啊，我突然想到，你不会也出过什么角色吧？” “一听你就是行内之人。”楚云谏也笑了起来，“还‘也出过什么角色’，你难道也玩cospy？” “薇子和慕白都是同道中人，再加上我长成这副模样，你觉得他们能放过我吗？”沈霄无奈地笑道。 楚云谏心有戚戚焉地点头：“我也一样。都是被人硬拉过去的。” “那你肯定有艺名吧？说说看，指不定我知道呢？”沈霄兴奋得两眼放光。 楚云谏用指尖戳了一下她额头：“还艺名，服了！” “你说嘛！”沈霄摇晃他的手臂：“快说！” “好啦……你肯定没听过，我只出过一次。”楚云谏露出颇为尴尬的表情：“我当初用的名字是……君不凡。” “啊？”沈霄瞪大眼睛：“你就是君不凡？？？” “嗯。”楚云谏觉得很难堪，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段黑历史，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听过？” “何止听过。”沈霄惊叹：“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我们圈子里津津乐道数年的王者Coser，原来就是你！你是我们圈子里的传说啊！哥，传说！”沈霄加重了语气。 “啊？” 楚云谏哭笑不得：“我只出过一次，这样就传说了？” “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沈霄咕哝道：“当然不只是脸好看，气场也很重要的，懂得表演也很重要……你那一场打戏，太专业了，我都看呆了好吗？当时我在台下，简直要疯了！真的从来没见过能把角色还原得这么彻底的！你是神啊！” “你看了现场？那就是说，当时投票环节，你给我投票了？”楚云谏问道。 沈霄摇摇头：“没有。虽然你很棒，但我还是把票投给薇子了。毕竟她是我的闺蜜呀！” 楚云谏：“……” 沈霄见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虽然没有投票，但是你的现场录像光碟我买了好几份哦！一份拿来收藏，一份平时拿来看，其余的全部送人~” “呵，那还真是谢谢惠顾了。”楚云谏冷哼。 “别气了嘛……我当时也不认识你啊，自然是薇子更重要一点嘛……而且投你票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了。” “不要解释，越解释我越不高兴。”楚云谏气呼呼地撇过脸去：“快亲我，我受伤了。” 沈霄：“……” 什么人啊！ 蹬鼻子上脸哦？ 见沈霄不肯亲，楚云谏只好“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了”。 沈霄故意躲他：“不许亲！不给亲！走开！” “反了你了，还不给亲，当初那一票我怎么也得亲个够本，不然我亏大了！” 楚云谏轻轻松松固定住沈霄的脸，又是一轮甜蜜到把人溺死的深吻，直亲得沈霄眼圈发红，眸中水光粼粼。 楚云谏非常想要继续下去，但他知道，只能到此为止，再多的就逾越了。 他将喘息不止的沈霄搂入怀中，抱着她静静地躺着，手在她背后轻柔地来回拍拂。 沈霄感受着他的温柔，放松了身体，变得昏昏欲睡。 “困吗？” 楚云谏看到她慢慢阖上了眼睛，只觉得这么容易被哄好的她，真是可爱极了。 沈霄微微点头。 “可以睡吗？”沈霄把额头抵在他胸膛上：“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 “喝了那么多热可可，不可能会饿的。”楚云谏轻声哄劝：“睡吧，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早餐。” “不要……”沈霄发出困倦的声音：“我要吃麦当劳的早餐……” 楚云谏：“……” 他捏住沈霄的脸颊，威胁意味极重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做的早餐，还不如麦当劳卖的早餐是吗？” “你能做玛芬面包吗？”沈霄被捏醒了，不高兴地撅起嘴：“你要是能，我就吃。” “那玩意儿太麻烦了。”楚云谏郁闷地看着她的头顶：“换一种吧。” “麦当劳的早餐……”沈霄坚持说道。 楚云谏哭笑不得。 “行，世界首富都能吃街边摊的热狗，我们的沈总怎么就不能吃麦当劳的早餐呢？” 他轻轻吻住沈霄的秀发，轻声道：“睡吧，睡醒我带你去吃早餐。” “嗯。” 沈霄满意地笑了，挤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安心睡去。 楚云谏抱着沈霄，两眼发直，盯着窗帘上的花纹不放，好像这些花纹中有什么高深的学问，他不研究透彻就睡不着的样子。 沈霄很快睡熟了。 也许是被沈霄的睡意传染了，楚云谏躁动的身心也慢慢被沈霄平稳的呼吸声所安抚平静，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159 我有嫂子了？？？ ※ 不知睡了多久。 楚云谏被手机吵醒了。 他茫然地睁开惺忪睡眼，好半晌才意识到是手机在响。 他想去拿手机，然而手机在他身后。 楚云谏小心翼翼地从侧躺改为平躺，再伸长右臂，努力去够桌子上的手机。 气喘吁吁地拿到手机后，他划开接听键—— “喂？” 由于起床气的关系，楚云谏的语气不太好。 然而电话那边的人却不以为意：“云哥，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不过真难得啊云哥，都这个点了，你还在睡呐？” “……几点了？” 楚云谏说着，将手机从耳朵旁拿开，看了眼时间。 10:17 “我擦。”楚云谏低声惊呼：“都这个点了？我竟然不知道……” 他从来不会迟于早上8点起床，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这是第一次，他毫无障碍地入睡，而且睡得香甜如婴儿，如果不是手机铃声响了，估计他能一口气睡到下午去。 就算有穿越后遗症，他也从来没有睡懒觉睡得这么离谱的。 难道…… 他转头看向仍旧在他臂弯里睡得很沉的沈霄。 难道是因为有沈霄在？ 楚云谏还在震惊中，电话那头的人又说话了：“云哥，上次你让我查的那辆车子，现在有眉目了。” “车子？”楚云谏疑惑了一瞬间，立刻想起来了：“那辆黑色轿车是吧？怎样，你查到什么了？” “车子被登记在一位个体户的名下，车主没有前科，车子之前送到维修店里做保养了，就是在这段时间，车子被凶手开走去做坏事，完了之后凶手把车子又还回维修店，所以车主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的车子被挪用他处。” “维修店的录像有拍到凶手的脸吗？” “拍到了凶手，但是没拍到他的脸。很可惜。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根本没有人认得出他原来的样子。” “……呵，真是有备而来。” “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查到，我反而还觉得奇怪了。” “你还查到别的线索吗？” “有。那个维修店，我觉得不对劲。一般来说，钥匙都是被统一保管在维修店的办公室里面，外面的人不容易拿到手。但凶手却拿到了车钥匙。这并不奇怪，只要懂得浑水摸鱼，要做到这一点不难。然而，他拿到之后，竟然还顺利还回去了，这就让我不得不起疑。” “你的意思是，维修店和凶手认识。” “嗯，很有可能。我甚至觉得这个维修店其实是一个联络点，凶手不是随机找来的，他是被维修店叫过来的。他故意伪装成偷钥匙的样子，可能也是一种手段，让人没有办法将维修店扯进这种事情之中。” “互相包庇。”楚云谏冷声道：“他偷走了车钥匙，拿着别人的车子去行凶，而维修店对此一无所知，录像也拍不到脸，如果有人来查，这种四不着边的情况，简直是无从下手。” “对，将维修店摘得一干二净。只要抓不到凶手，线索就会全部断掉。” “幕后之人，挺懂的嘛。”楚云谏冷笑。 电话那头的人慌了：“云哥，你消消气，我会加紧去查的。” “你还能怎么查？”楚云谏叹息：“没有新的线索，凶手又把追查的路线做成了一个闭环。除非你蹲守在维修店，天天盯着。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蹲到凶手。希望太渺茫了。” “云哥，那怎么办啊？”电话那头的人自责惭愧：“都是我没用，难得云哥找我帮忙，我竟然没帮上，我真是……我这些年，都白混了！” “你别这么想。”楚云谏安慰道：“这些事情本来就不好查，你又没有太多权限，许多资源你接触不到，查不了也正常。这样吧，调查凶手的事你就先放放，我找别人帮我往深里挖一挖，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至于你，我另外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云哥，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我就算赴汤蹈海，也在所不辞！” “不用这么……”楚云谏无奈地捂脸：“我有自己的工作，你嫂子也有自己的事业，我没办法24小时陪着她。而且现在凶手的线索断了，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所以然来，总不能让你嫂子一直躲着。这样，过两天要是还没有新的消息，你就过来一趟，给你嫂子当几天贴身保镖，你觉得如何啊？” “等等，嫂子？？？？？？？” 电话那头的人震惊到摇摆起来：“云哥，我有嫂子了！？上次、上次您不是还说……” “上次是上次，现在我和你嫂子确立关系了，她答应当我女朋友了，所以……” “哇啊啊啊啊啊！” 不等楚云谏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嚎叫，仿佛一头大猩猩在仰天锤胸口：“云哥有女朋友啦！！！云哥有女朋友啦！！！！我有嫂子啦！！！！！” “唔……” 沈霄被电话里的尖叫吵醒，揉着眼睛，一手拍到楚云谏胸膛上：“你……在跟谁说话啊……” 楚云谏将手机藏进被窝里，借由被子吸收音量，让那疯狂的尖叫显得不那么刺耳：“没事，一个朋友，知道我有女朋友了，他替我高兴。” 沈霄睡眼惺忪，茫然道：“啊？你有女朋友啦？……谁啊？” 楚云谏：“……”=皿=# 他二话不说挂断通讯，压住沈霄就是一通乱亲。 沈霄被他狂风暴雨般的亲吻搞得晕头转向，忙挣扎着挥舞双臂，求饶般大喊：“啊！我醒啦！我醒啦！是我！是我！你的女朋友是我！我想起来了！” 楚云谏一听，更加郁闷了，当即堵住沈霄的嘴巴，攻城掠地，吻得她喘不上气来。 “我看你还忘吗？啊？还忘不忘了！”亲了一通，楚云谏握住沈霄的肩膀，拼命摇晃。 “不忘了，不忘了……！救命啊……！” 沈霄发出了小动物被欺负时委屈到极点的尖叫。 两人闹了一通，楚云谏总算把这口恶气给出了，这才宽宏大量地放过沈霄。 160 没人治得了你了 沈霄趴在他腿上，哭唧唧：“你欺负我……我们才刚成为男女朋友还不到24小时呢，你就欺负我……” “你活该被亲我跟你讲。”楚云谏白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吧？” 沈霄：“……” 她郁闷地瞪着重新拿起手机拨号的楚云谏：“早知道就不答应你了……”她低声咕哝。 “嗯？”楚云谏一个眼刀飞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最帅了。”沈霄识时务者为俊杰，赔笑道：“我男朋友最好看了~” 楚云谏这才重新扬起笑脸，为她理顺刚才被弄乱的头发：“去洗漱吧，我打完电话就来。” “哦。” 沈霄乖乖下床，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去了。 楚云谏这才对手机那头的人说道：“千剑，贴身保镖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千剑激动地握着手机，虔诚地发问：“云哥，刚才那位，莫非就是……？” “你嫂子。”楚云谏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故作淡定地说道。 “哇！嫂子的声音，太好听了！一听就知道是个美人，肯定和云哥你很般配！” 虽然还没见过沈霄，但千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吹沈霄的彩虹屁了。 “这话我爱听。”楚云谏脸上溢满了掩饰不住的笑容：“你嫂子的颜值，比我还能打。” “哇塞！！！！” 千剑再度尖叫起来，像个小女生一样激动到原地蹦蹦跳：“比云哥还能打！那不就是仙女了吗！？云哥，你找了个天仙来给我们当嫂子？你怎么这么能呢！” “行行行行，说正事。”楚云谏敛起脸色，肃然道：“你提前做好准备，人要带够，过两天如果还没有关于凶手新的消息出现，你就带着人过来，贴身保护你嫂子。知道吗？”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要说起来也真是巧了，云哥，你知道火麒麟她刚回来了吗？如果说贴身保护嫂子，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火麒麟？” 楚云谏皱起眉头：“她怎么回来了？不许叫她。” “哎呀云哥，都过去很多年啦，她也不再是那个痴迷你的小女生了，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小两口正盘算着过几年攒够钱去迦楼罗国定居呢，人家没空纠缠你~” “那也不行。”楚云谏沉下脸来：“如果她给我女朋友脸色看呢？不行，我不能接受。” “哎哟哎哟！听听！云哥你真的是……不谈恋爱则以，一谈恋爱就……哎哟喂！” 楚云谏皱眉：“你说话的腔调怎么变得怪怪的？要不要我送你去迦楼罗国做一下变性手术？” “誒别别别别别……我就这么一说，云哥你别生气嘛！” 千剑收起开玩笑的心思，苦口婆心地劝道：“云哥，真的，火麒麟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跑遍全世界，都不可能找得到比她更合适嫂子的贴身保镖啦。她的职业素养我们都信得过，如果云哥你还是不放心，那就我和火麒麟同时当嫂子的贴身保镖，其他人守外围，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她真的有男朋友了？” “真的。” “感情很好？” “特别好，如胶似漆，跟糖粘豆一样，撕都撕不开。” “除了火麒麟，没有其他女生回来吗？” “那就只剩我了。”千剑大言不惭地说道。 楚云谏：“……我还是送你去做个变性手术吧，省得你的灵魂困囿在这副不合适的躯体里，多痛苦啊。” 千剑捧心叹息：“这么多年了，我也已经学会跟自己的身体和解了。云哥，这点你不用替我担心~” “少贫两句成么？”楚云谏无奈叹息。 “抱歉抱歉，主要是知道云哥你有了女朋友，我这不是没忍住嘛，实在是太为你高兴了，真的，特别特别高兴，打从心底高兴。我们一直都担心云哥你……就是，那啥，那件事之后……你……” “行了，我知道了。” 楚云谏打断了千剑结结巴巴的话：“叫上火麒麟吧，但是来之前，得先给我过过目。” “没问题！” “那就先这样吧，有事再联系。” “好嘞云哥！” 电话终于挂断了。 由于昨天睡前没有洗澡，所以沈霄索性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才愿意出来。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楚云谏已经不在她的房间里了。 也许是回他自己的房间洗漱去了吧。 沈霄并没有在意，她擦干头发后，披上外套，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面包早已等得望眼欲穿。 那个臭男人将它关在门外，自己在房间里面不知道对它的主人都做了些什么，整整一天一夜没出来，可把它给急死了。 刚才楚云谏出门的时候，面包差点扑上去咬他。 幸好牛奶出来打岔，这才将面包的注意力从楚云谏身上转移了。 但这一切沈霄都不知道。 她蹲下身，将面包好好地从头到尾撸了一遍，好生安抚了一番。 牛奶依旧站在走廊尽头，一双金色的猫瞳静静地看着一人一狗，不接近也不离开。 沈霄不太明白牛奶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走廊另一头的房门被打开，楚云谏走了出来。 “牛奶，你跑哪儿去啦？过来吃早饭。” 楚云谏刚往外走没两步，就发现他正在找的猫、他刚搂着睡了一晚的女人，以及一条仍旧对他充满怨气的狗，正在走廊里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对不起，打扰了。” 这三只哪一个他都惹不起，楚云谏非常识时务地立刻转身逃进厨房。 沈霄&面包&牛奶：“……” 沈霄拍了拍面包肉墩墩的身子，越过牛奶，大步走向厨房。 她刚走开，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跳踢踏舞的声音。 那两只又开始打架了。 沈霄闭目叹息。 不，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牛奶单方面挑衅，面包其实根本不想搭理它。 但面包是那种“你不惹我，我不招你。你来搞我，我弄死你”的性格。面对挑衅，面包会酌情忍让，直至忍无可忍，才会奋起反抗。 161 阿根廷青酱裙边牛肉 可以说，是先礼后兵的典范了。 但是面包这种不追猫、不吼猫、不撩猫甚至不看猫的性格，其实是非常非常吸引猫咪注意的。 毕竟猫就是那种“追着不要，亲着倒退”的货色，你越热情，它越害怕你。你越高冷，它反而对你充满了好奇，总想来撩拨你。 俗称：贱兮兮的。 不过，能有一个天天找自己玩的小伙伴，对于面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跳一跳踢踏舞，消耗消耗它身上的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沈霄也就放任它们玩闹了。 她走进厨房，发现大厨不在，下厨的人变成了楚云谏。 沈霄双手抱胸，挨在厨房门边，悠然道：“哎呀，怎么是楚总亲自下厨啊？这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楚云谏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霄，你过来。”他这么说道。 沈霄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楚云谏伸出左手，捏住她的下颚。 然后凑过去，把叼在嘴里的一片青瓜送到沈霄嘴边。 沈霄乖乖地将那片青瓜吃下肚，还意犹未尽地反将楚云谏一军，伸出舌尖在他下唇轻轻舔了一下。 楚云谏顿时脸红耳赤。 他用手背挡住嘴巴，又羞又惊：“你、你学坏了，沈霄！” 沈霄笑得阳光灿烂：“还不是跟你学的。” 楚云谏掌住她的后脑勺，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好了，出去吧。厨房重地，野猫勿入。” “不嘛，我要帮忙。”沈霄双手叉腰：“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会做饭的。” “我深切怀疑这一点。”楚云谏想起沈霄家里空空如也的冰箱，实在没办法对她产生信心。 沈霄咬着下唇：“就是做得比较少，也不是特别好吃，但是，糊弄一下还是可以的。” “跑到我的厨房里，糊弄一下？”楚云谏失笑：“好吧，那你帮我做酱汁。” “什么酱汁？”沈霄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楚云谏看了眼被她随便撸起来的袖子，叹了一声。 他放下菜刀，把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擦干，然后亲自帮沈霄将袖子一点一点地折起来。 “这样挽袖子，才不会在做菜中途，袖子忽然又重新滑下来。”楚云谏替她整理好袖子，又从橱柜里面拿出一条新的棕色围裙，帮沈霄穿上，再为她系好腰后的带子。 沈霄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楚云谏身上的同款围裙，笑道：“我们好像星巴克里的咖啡师哦。” 楚云谏被她逗笑了，摇摇头，摸了摸她的秀发：“头发还湿着呢，不能扎起来了。” “要扎起来吗？”沈霄兴冲冲地道：“我可以回去随便吹干一下。” “最好还是扎起来吧，谁也不希望在自己的饭菜里吃到头发，不是吗？” “说得有理。” 沈霄立刻返身冲出厨房。 她如此积极的样子，倒让楚云谏意外了。 他以为沈霄习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没想到，她对帮忙做饭如此有兴趣。 那这样看来，沈霄厨艺不好并不是因为她不想做，而是因为她真的不会做。 楚云谏继续准备着食材，不到两分钟，沈霄就又跑回来了：“我来啦！你觉得头发扎成这样可以吗？” 楚云谏回头看了一眼。 “哐啷。” 他一个不小心，菜刀从手中脱出，砸在料理台的石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沈霄：“……” 楚云谏：“……” 沈霄眯起眼睛：“是不是我扎得不好？” 楚云谏抬手捂住嘴巴，脸、脖子和耳朵尖全红了。 将披洒的长发全部扎起来的沈霄，露出了修长优美如天鹅般的脖颈，而且，由于没有长发在身后遮挡，光从她后面穿过来，让她的肌肤显得愈发白皙透亮，莹润如玉。 猝不及防之下，被沈霄提升了好几个Level的美貌给击中了心脏，楚云谏蹲下身去，捂着脸哀叫不已。 完了完了，他真的完了…… 沈霄不高兴了：“楚云谏，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倒是说啊！” “不是……”楚云谏无力地摆手：“你做得很好，就是，就是太好看了，我心血少，一时没挺住……你让我缓缓，缓缓就好……” 沈霄：“……” —— 待楚云谏缓过来后，他依旧不敢直视沈霄惊人的美貌，只敢用眼角余光打量她优美的侧脸。 那脖子……天呐，好想啃一口…… 楚云谏欲哭无泪，他开始后悔答应让沈霄来帮忙了。 “我现在要做什么？” ——你站着不动让我欣赏你的颜，完了你去坐着等开饭就行。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楚云谏深知自己没有九条命，所以不敢说出口。 于是他跟沈霄简单地解释道：“我打算做一道阿根廷青酱配裙边牛肉。这道菜的重点就是要把青酱做好。青酱的做法比较复杂，你确定要帮忙？” “要的！”沈霄高举右臂：“我喜欢阿根廷青酱！” “那你先帮忙切东西吧。”楚云谏指了指另外一个砧板：“你在那边切，可以吗？” “好~~~” 沈霄欢欢喜喜地走到另一个砧板处，这样她和楚云谏就是背对背稍微错开一点的位置。 “我要切什么？？？”她看向楚云谏。 楚云谏一边处理裙边牛肉上的筋膜，一边轻声道：“先切半个洋葱，切成块。” “好！” 沈霄从旁边的篮子里取出一个洋葱。 楚云谏早已将需要的食材全部放到同一个篮子里，这样方便做菜的时候取用。这是他做菜的习惯，他不喜欢经常跑冰箱去拿食材，平日里都是直接把需要的食材一口气拿出来备好，要切还是要洗，直接就能从手边拿到。（除了某些不宜过早拿出来的宜融化的食材） 沈霄拿着那颗洋葱，问道：“我需要先洗一下吗？” “都洗过了。”楚云谏回答。 沈霄仔细一看，发现洋葱的表皮果然附着了一些小小的水珠。 “洗得真干净……”她咕哝着，随即扬声道：“那我切了。” “嗯。” 沈霄将洋葱表面的一层皮去掉，从中间切了一刀，拿开半个洋葱，再将剩下半个洋葱认认真真地切成了块。 162 你的手真好看 切好后，她将洋葱块放入一旁的碗里，问道：“切好了，接下来呢？” 楚云谏回过身看了眼。 “啊，不用放在碗里，你直接放破壁机里面吧，一会儿都是要打碎的。” 楚云谏指了指料理台中间的破壁机。 沈霄恍然大悟：“哦！” 她利索地将洋葱块倒入破壁机，又问道：“接下来呢？” “切半个苹果，也是切块，切好放进去。” 沈霄听话地取来苹果，唰唰唰地切起来。 切好苹果之后，她忍不住凑到楚云谏身边去看他在做什么。 “切好了吗？”楚云谏一边剔除裙边牛肉上的筋膜一边问道。 “嗯，切好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裙边牛肉上面有很多筋膜，要把它们都剔除，否则吃起来牛肉就会很韧很难嚼。” “哦~~~” 沈霄歪着头，仔细观察楚云谏的动作。 忽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脱口而出： “楚云谏，你的手真好看。” “哎呀！” 沈霄话音未落，楚云谏的食指上便多了一道口子，鲜血立时从里面渗了出来。 沈霄：“……” 她连忙将楚云谏的手从裙边牛肉上拿开，以防止他的血污染了美味的牛肉。（楚云谏……） “你还好吧？切得深不深？” “不深，常有的事。”楚云谏勉强笑了笑：“在厨房哪有不受伤的。切除牛肉的筋膜是很细致的工作，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切到手指。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别紧张。” “我不紧张。急救箱在哪里？”沈霄问道。 “在客厅的柜子里，我自己去拿。”楚云谏说着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吩咐：“你接着切，还有很多东西要切呢。” “我又不差这么一会儿！” 沈霄很不高兴地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客厅走：“真是的……切东西可不能分神啊，这么好看的手，糟蹋了。” 楚云谏有些窘迫：“被你看出来了？” “你都神游了，我还能看不出来吗？”沈霄无奈地把他摁进客厅沙发里，按照他的指示从柜子里找到急救箱，拿出一瓶酒精棉球，用镊子夹出一颗，在他伤口上轻轻擦拭： “疼吗？”她柔声问道。 楚云谏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头顶，忍不住俯首亲了一口。 “有点疼。”他很老实地说道。 “我给你吹吹……” 一阵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凉风从他指尖掠过，楚云谏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沈霄难得一见的温柔之中了。 沈霄替他清理干净伤口，接着为他喷上止血的医用壳聚糖抗菌膜。原本处理到这样就可以了，但沈霄想了想，考虑到楚云谏还要在厨房里忙活，便又给他贴上了创可贴。 “好了。” 沈霄抬起头，鼻尖恰好擦过楚云谏的鼻子。 “……你离这么近干什么？”沈霄有些警惕地把身体往后仰。 楚云谏默默地抱住她，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对不起，我这么说不是想要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但你刚才往我身边一凑，我就忍不住分心了……” “笨蛋……” 沈霄反手抱住他，双手在他背上温柔地拍拂：“好啦，跟个小孩子似的，我们还要做饭呢。” “再让我抱一会儿……”楚云谏不舍得放开沈霄，他不停地用脸颊蹭着沈霄的脸颊，把沈霄鬓角的头发蹭得乱糟糟的。 沈霄无奈了，一手掌住他乱蹭的脑袋，郁闷地说道：“我刚扎好的头发……” “对不起……”楚云谏无辜地眨眨眼睛：“沈霄，我可以亲一下你的脖子吗？” “不行。”沈霄立刻禁止：“你只能亲我脖子以上的部位。” “……为什么？” “因为会被和谐。” 楚云谏：“……” 他哭笑不得，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沈霄的两边脸颊，小鸡啄米式的吻雨点般落在她唇上。 “是这张嘴在贫吗？嗯？是吗？是这张抹了蜜的小嘴吗？”他一边啄吻一边追问。 沈霄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 楚云谏抱紧怀中的沈霄，听着她爽朗的笑声，忍不住将她抱得越来越紧。 仿佛一旦放松了力道，怀里的人就会像蒲公英一样从他怀中散去。 似乎感受到楚云谏的不安，沈霄慢慢收起笑声，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想与他拉开距离。 她想看看楚云谏脸上是什么神情。 楚云谏却没有让她成功，他紧紧地抱了她许久，然后才叹息着放开了她。 他在沈霄脸颊上亲了一下，细心地为她整理好鬓角的发丝。 “沈霄，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么开心。” 楚云谏的黑眸中溢满了柔情：“跟你在一起，我好像总是在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皮，啊？” 他捏了捏沈霄的脸颊：“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绝处逢生。” “哼！我还没说你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猛汉王呢！”沈霄不甘示弱地吐槽回去。 楚云谏再度抱住她：“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斗嘴了，饭还没做呢，一会儿都要饿死了。” “走啊~” 沈霄当即站起身，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楚云谏搂着沈霄的肩膀，和她一起回到厨房。 在楚云谏的指示下，沈霄将切好的洋葱、苹果、蒜放入破壁机打成泥，倒入盛放着处理好的裙边牛肉的大碗中。 具有颗粒感和果香的白色洋葱苹果泥将牛肉完全覆盖。楚云谏在碗中倒入橄榄油，正要开始给牛肉做按摩，沈霄却自告奋勇：“我来！我来弄！” “……行，你来吧。” 楚云谏将大碗让给沈霄。 沈霄开开心心地搅拌起果泥和牛肉，玩了一会儿，她闻着碗中香喷喷的味道，忍不住说：“好香，好想现在就吃！” “果然是猫，闻到生肉就受不了” 楚云谏宠溺地拍拍她脑袋：“拌匀之后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哦……” 沈霄乖乖地将手洗干净，用保鲜膜封上大碗，拿去冰箱里冻上。 “要等多久才能拿出来煎啊？”沈霄问道。 “最少一个小时。” “啊……？那我要饿死了……” 沈霄撅起嘴。 “美食和爱情都是不怕等待的。”楚云谏放下手中的小土豆，俯下身亲了亲她写满了失望之色的眼睛：“宝贝，来帮我处理土豆吧。” 163 绿油油的致死量 “咿——！！！！！” 沈霄尖叫起来：“我头皮都麻了！天哪！不要叫我宝贝！” 她一边拒绝，一边拼命地摩擦手臂，想让浮起的鸡皮疙瘩尽快消下去。 楚云谏：“……” 他看了眼手中的菜刀：不行，这玩意儿不能用来打人。 于是他只能改用手指关节，给沈霄的脑袋瓜敲了个爆栗：“你不让我叫宝贝，又不让我叫霄霄，所以你是想听我叫你什么？喂吗？” “叫我沈霄不行吗？”沈霄困惑地看着楚云谏：“为什么一定要叫那些肉麻的昵称呢？” “不行。”楚云谏很坚持：“我不想听你叫我全名，那样太生疏了。同理，我也不想叫你全名，哪有男女朋友互相叫全名的？别说情侣了，就算是好朋友也没有这样的。你叫单薇子作‘薇子’，你叫秋慕白作‘慕白’，凭什么轮到我，就得叫你沈霄？” 沈霄听完之后，认真思考片刻，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你叫我霄霄吧。反正薇子他们平时也是这么叫的。” “我不能叫宝贝吗？我不是很想跟他们叫同一个称呼。”楚云谏开始闹别扭了。 “为什么不想？” “这样就显示不出我的特别了啊？” “相信我，你已经足够特别了。”沈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就你这张脸，谁能比得上你特别？” “不要，我想叫宝贝。”楚云谏把五官都挤成了一团：“我不要看脸，我就是想通过称呼来区分我的特殊性。” “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做饭了？”沈霄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要么叫霄霄，要么叫全名，你自己选吧。” 楚云谏：“……” 他转过身去，故意背对着沈霄，默默地将小土豆一个个切开。 “暴君……”他一边切，还一边低声嘀咕。 沈霄歪着头，越过他的肩膀去看他的脸。 她从哪个方向探头出来，楚云谏就背对着哪个方向，就是不肯让沈霄看到他生气的小脸。 沈霄觉得闹脾气的楚云谏也分外有趣。 她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柔声道：“别生气嘛……我喜欢你呢……” 楚云谏停下切土豆的动作，左手覆上沈霄的手背：“……真的吗？” “嗯。”沈霄轻轻应道：“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还会在这里吗？” “那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我最喜欢你了。”沈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背：“这样可以了吗？” “哼，看在我女朋友的面子上，这次就这么算了吧。”楚云谏非常傲娇地哼了一声。 沈霄哈哈大笑：“你真好哄！” “彼此彼此。” —— 两人合作，很快将配菜·黄油焗小土豆，以及阿根廷青酱都制作好了。 要说起这个青酱，沈霄简直不得不佩服楚云谏的记忆力：他是怎么把如此多复杂的配料记住的？ 阿根廷青酱很麻烦，从搜集原材料这一步开始就很麻烦。 首先你得备好以下五种原材料。 Parsley，tro，coriander，mint，ano. 翻译过来就是：欧芹、芫荽、胡荽以及薄荷叶和牛至草。 当然，你也可以翻译成：【香菜，香菜，香菜】以及薄荷叶和牛至草。 沈霄光是看到砧板上那满眼绿油油的色泽，她脑子里就疯狂刷起了弹幕。 每条弹幕只有三个字：致死量。 楚云谏和她一起将这些看起来几乎没啥区别的香菜们切碎，然后放入小石臼里面捣成泥。 捣香草这种力气活儿，自然都是楚云谏来做的。沈霄倒是想帮忙，被楚云谏一个白眼击退了。 沈霄看着楚云谏费力地捣着香草，百无聊赖之中，她看了眼刚刚打过洋葱泥的破壁机，问道：“云谏，为什么不用破壁机去打啊？这样捣多累啊。” 楚云谏的身体猛然一僵。 僵硬了片刻后，他默默地放下石杵，拿过破壁机，把捣了一半和还没来得及捣的香草全都丢了进去。 沈霄：“……” 楚云谏满脸通红：“不许笑。” 沈霄将自己的脸颊死命地往两边拉扯。 “我没笑，我只是嘴巴裂开了。” 楚云谏：“……” 羞愤欲死。 他忘了不行吗！！！平时偶尔做的都是一人份量，捣完也不费什么劲儿，所以他忘了还可以用破壁机，他忘了！不可以吗！ 笑什么笑！ 楚云谏在脑海中咆哮。 除了香草，还要在破壁机中加入大蒜、干辣椒碎、红甜椒粉、红酒醋、新鲜的柠檬皮、半个柠檬汁、红葱头、黑椒、盐和橄榄油。（这些东西的分量都各不相同） 这些东西沈霄根本记不住。 反正就两个字：麻烦。 麻烦就完事了。 楚云谏将这些香草调料用破壁机全部打成泥，倒出来之后，就是颜色非常清新好看的青酱了。 “尝一下。”楚云谏递给沈霄一个小勺子。 沈霄用小勺子沾了一点点青酱，送到嘴边舔了舔。 “嗯——！就是这个味儿！”沈霄惊喜地捧脸：“跟我以前吃到过的青酱味道好像，不对，比那个好吃！” “你喜欢就太好了。” 楚云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沈霄的欲望，一看到沈霄高兴得满脸放光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她。 沈霄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被他吻在唇上，丝毫没有抵抗和嫌弃。 对于负责投喂的人类，猫科动物总是很宽容的。 此时，牛肉也腌制得差不多了，楚云谏便将牛肉从冰箱里取出来，开始了沈霄最盼望的一步：煎牛肉。 他抹干净牛肉上的果泥，在牛肉两面都洒上黑胡椒、盐和橄榄油调味。 楚云谏的动作非常干净利索，可见做牛排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该放多少调料，心中很有数。 处理好牛肉之后，他拿出一口底部有条纹的平底锅，开火，将牛肉放进去煎。 香味很快飘散出来，沈霄口中开始分泌唾液，她禁不住凑过去，问道：“牛肉要煎多久？” “裙边牛肉很薄，所以，两面加起来不要煎超过4分钟。”楚云谏说着，伸手挡了一下沈霄：“往后退，别太靠近，油会溅到你。” 164 我在里面吃出了爱 “那你呢？”沈霄问道。 “我习惯了。”楚云谏淡定地说。 沈霄看看楚云谏，又看看架子上的定时器：“需要我去定时吗？” “不用。”楚云谏悠然说道：“这种东西都是看感觉的，煎得差不多就行。” “哦……” 他一派高人风范，让沈霄热烈地鼓起掌来：“好厉害啊……” 楚云谏心中不禁泛起了得意，仿佛他真的是一个闻名于世的大厨，值得受人膜拜。 他知道沈霄见过的大厨不计其数，毕竟她是个饕餮，她也很有钱，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但她却愿意在这里为一块小小的牛肉而欢欣鼓舞，为他这种外行人的厨艺而摇旗呐喊。 他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沈霄。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觉得她好，不管哪方面都很好，好得让人不忍放手。 一年为期？ 呵。 想得美。 他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续约续到天荒地老。 想甩开他，不可能。 —— 抱着满腹心思，楚云谏终于煎好了牛肉，将两块长条形的裙边牛肉夹出来，放到盘子里静置。 沈霄又不懂了：“这是在做什么？放凉了比较好吃吗？” “这叫静置牛肉，煎好的牛肉必须放一放，让它稳定下来，肉汁回流，这样吃起来才更柔嫩。”楚云谏解释道。 沈霄似懂非懂地点头：“没想到一块普普通通的牛肉，竟然有这么多讲究。” “餐厅会将静置这一步放在厨房里完成，不会在客人面前做，所以你没见过也是可以理解的。”楚云谏笑了笑：“再说，你自己也不会做啊。” “多亏了你，我今天有口福了！”沈霄摩拳擦掌：“那我们要静置多久啊？” “煎了4分钟，最好也静置4分钟。” “4分钟，不要紧！我可以等！”沈霄兴致勃勃地盯着牛排：“那现在我们要干嘛？” “先去摆桌。”楚云谏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圈：“去拿餐具，摆桌。会不会？” “会！我这就去！” 沈霄乐呵呵地去摆桌，楚云谏则趁机收拾乱成一团的料理台。 待牛肉静置得差不多了，楚云谏将牛肉摆盘，简单装饰一番，便端出厨房去，放到了餐桌上。 他微笑解说：“阿根廷青酱牛肉配黄油焗小土豆，外加一个全素水果沙拉，请慢用。” 沈霄迫不及待地切开牛肉，将鲜嫩的粉色牛肉送进嘴里。 “唔！好吃！嗯嗯！！好好吃！”沈霄捂着嘴，发出惊讶的地呼：“云谏，你厨艺好好哦！” “多谢你赏脸。” 楚云谏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抚摸沈霄的脑袋，也许是因为她的头发柔顺光滑，手感特别好。 “好吃，太好吃了！我的天呐……对不起，我知道吃饭的时候不该说话，但真的好好吃！”沈霄感动得流下了宽海带泪：“我在里面吃出了爱！” 楚云谏：“……” 他有点羞涩地低头切肉：“你尝一下焗小土豆，那个也很赞的。” “嗯！我先吃肉！” 楚云谏：“……” 不愧是猫啊。 都是名副其实的食肉兽。 ——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两人都很满足。 吃饱后，沈霄看了眼桌上的残局，默默地收拾起来。 楚云谏拉住她：“不着急收，下午大厨会来的，让他收就好。” “这多不好意思啊……” “这是他的工作。”楚云谏强调，“你没有必要替他完成他的工作。而且我家这位大厨有点个人的小怪癖，他特别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工作。他做饭的时候，我从来不会踏足厨房。吃完的碗碟要怎么放，怎么洗，他都有自己的流程，你贸然插手，他会很不高兴的。” 沈霄：“……” 果然是怪癖。 “那我不管了。”沈霄放下盘子，发出满足的慨叹：“啊……现在正是晒太阳的好时候，我要去飘窗那里晒太阳噜~” 楚云谏打破了她的美梦：“抱歉，你不能去。你忘了吗，有人想对你不利，在查出凶手之前，你还是尽量别靠近窗户会比较好。” 沈霄身子一僵。 说真的，她还真就忘了这茬儿。 书穿真是太费脑子了。 哎？等等。 书穿！ “唐媛媛怎样了？！” 沈霄猛地一拍脑瓜子：“唐媛媛活过来了吗？！过去被改变了吗？！” 楚云谏握住沈霄的手，轻声安抚：“别担心，我早就查看过笔记本了，唐媛媛没事，关于她跳楼的那篇报道消失了，就跟张小毅的案件一样。” “真的……？”沈霄缓缓坐回椅子里：“太好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枉她险些死在笔记本里面，不枉她挨了重重一刀子，只要唐媛媛能活下来，一切都值得了…… 楚云谏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霄霄，你现在要担心不是唐媛媛，而是你自己。” “我知道。”沈霄有些消沉地低语：“无缘无故冒出来一个凶手想要暗杀我，真是太奇怪了……我从来没跟任何人结怨……” “我请人调查了那辆黑色轿车，你知道我们查到了什么吗？” “嗯？你说。” 楚云谏将千剑调查到的结果原封不动告诉了沈霄。 沈霄听完后，有些惊讶：“竟然还会把线索做成闭环，以此来断掉别人追查的可能。看来不是普通的买凶杀人啊……” “嗯，所以我打算另外再找人帮忙调查。这两天你再忍耐一下，别出门，好吗？” “哦，这个没事，我就当放假了。”沈霄摇摇头，表示她毫不在意是否能出门，反正平时休假都是宅在家里的。 宅女是最不害怕不出门的物种了。 只要有人投喂质量上乘的饭食，宅女可以在家里宅到海枯石烂。 沈霄打量着楚云谏脸上凝重的神色：“……你还有什么忧虑的事情吗？如果和我有关的，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楚云谏抬起头，看了沈霄一眼：“……没，没什么。” “你真的可以跟我说。”沈霄眼神坚定，语气平和：“我不是经不住事的人。好歹我也是FancyArt的总裁，对吧？” 165 世界末日要降临了吗？ 楚云谏怔了怔。 随即掩面失笑。 他为有那么一瞬间想将沈霄禁锢起来的自己感到羞惭可耻。 “是啊，我在想什么呢，你从来都不是金丝雀……”他握紧了沈霄的手，笑得分外促狭：“你明明是一只母狮子。” 沈霄：“……” 若不是气氛不对，她一定会怼回去。 “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在想……这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 楚云谏的眉头紧紧拧到一起：“无缘无故，突然就有人要杀你？FancyArt也没有在进行什么断人财路的大项目，不至于啊……从案件的性质来看，既不像情杀，也不像仇杀，我完全感觉不到凶手的动机是什么。这太诡异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出现。” 沈霄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 “其实，你所说的这些，也正是我疑惑不解的地方。” 沈霄将手肘放到桌子上，神色凝重：“我一向都以能感知对方情绪的能力为傲，因为我很擅长这个。但就如你所说，这个案件太诡异了，我竟然也无法从中探察到任何一种情绪倾向，仿佛要杀我的人对我并没有特别的喜恶，他只是刚好路过，刚好想杀人，于是他就开车朝我撞了过来。” “但事实上，他并非临时起意。”楚云谏补充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更加疑惑不解。即便是买凶杀人，雇主的情绪也会影响到杀手，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真的……真的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沈霄抬起头，望向楚云谏：“我有一种预感，你的人和我的人，都不可能再查出什么端倪来了。我们只能等待凶手下一次动手，争取抓到动手的人，这样也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人。也或许……” “或许根本没有幕后的人。”楚云谏帮她说完下半句。 “嗯。” 沈霄缓缓点头。 楚云谏将她抱入怀中：“你别担心，说不定过两天就有新的消息了，我们不要这么快下定论。所谓走过的路必留下痕迹，只要找对人，总能查到点什么的。” “嗯。” 话音刚落，沈霄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忙从楚云谏怀中挣脱，掏出手机划开接听键：“薇子？什么事呀？” “沈总，慕白说他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不方便在电话里说，他想过去找您。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哦，我在我家楼下那户人家里，你让他坐电梯到20楼。” 薇子花了几秒钟才捋清楚这句话的逻辑：“……呃……您的意思是，您在20楼的住户家里。” “对。” “您竟然会去别人家里……”单薇子发出了好像看到新大陆似的感叹：“这真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步啊！” “……还有更让你惊讶的呢，等慕白来了再说吧。” “嗯，他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开车不方便打电话，所以我替他先通知您一声。” “谢啦薇子，你做事最妥帖周到了。” “为沈总服务，不必言谢。” 单薇子谦虚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她看向大门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忧心忡忡。 也不知道秋慕白到底查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竟然不肯先给她透露一句。 希望霄霄这次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吧…… —— 秋慕白接到薇子的短信，得知沈霄不在自己家里，反而跑到邻居家住了，他也感到非常惊讶。 沈霄这个极度不信任陌生人的性格，竟然会为了躲避区区暗杀，而跑去住陌生人家里？ 莫非那个陌生人，是个小萝莉吗？！ 除了未成年的10岁以下的小萝莉，秋慕白无法想象沈霄还会信任什么陌生人。 所以当他来到20楼，敲开了主人家的门时，在看见楚云谏出现的一瞬间，他吓得手中的公文包都掉到了地上。 “楚、楚总……？” 秋慕白茫然地张大嘴巴。 他下意识地倒退几步，仰头看向墙上的数字。 20. 是20楼没错！他没走错楼层啊！ 为什么会是楚云谏出来应门啊！？ 秋慕白已经混乱了。 楚云谏非常能理解秋慕白心中的震惊，他无奈地笑道：“你没走错门，这里是我家，霄霄在里面。” “霄霄？”秋慕白脸色发青：“你竟然敢叫她霄霄？你不怕死吗？” “这是征求过她同意的，你放心。” 楚云谏丝毫不以为意，也不觉得秋慕白的话是在冒犯他，因为他知道秋慕白只是太过震惊了。 “进来吧，霄霄在里面等你。” “……难道要世界末日了吗？” 秋慕白并没有往里走，反而不停倒退，一直退到墙角处：“难道天上要下刀子了吗？哈？洪水要淹没地球了吗？还是说我穿越了，我去到了平行世界……” “秋副总，你再不进来，我就要关门了。” 楚云谏非常礼貌、克制、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秋慕白：“……” —— 当秋慕白拎着公文包，战战兢兢地走进客厅时，他竟然又看到了堪称有生之年的一幕。 沈霄竟然穿着可爱的毛绒睡衣，就这么趴在一个陌生男人家的沙发上看书，还翘起两条纤细的小腿，在可爱的翘臀后面一上一下地晃悠着。 秋慕白赶紧冲过去，护住沈霄：“霄霄，你是不是被绑架了？！如果是，你就眨一下眼睛！” 沈霄：“……” 她翻过身来：“慕白，你来啦？” “霄霄，你是不是被人下药了？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别怕，我已经来了，我这就带你离开！” 秋慕白说着，就要将沈霄从沙发上扛起来带走。 楚云谏一个箭步上前，将沈霄夺过来，搂进自己怀里：“秋副总，放尊重一点好吧？说话好好说，别手来脚来。” “你、你知不知道囚禁他人是触犯了刑事法律，是要坐牢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自己算一算这买卖，是不是亏大了？” 秋慕白努力地劝说楚云谏“回头是岸”。 见此情形，楚云谏知道不管他说什么，秋慕白都听不进去，他只好无奈地看向沈霄：“你自己的人，你自己解决。” 166 一见钟情 说罢，他放开沈霄，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秋慕白见他松开了沈霄，立刻将沈霄拉到自己身边。 “霄霄，你是不是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嗯？你告诉我，别怕，我能帮你解决。” “慕白，你冷静一点，真的，你先别激动。” 沈霄用力拍了拍秋慕白的肩膀，指着自己的双眼，道：“你看看我的眼睛，你觉得我神志不清吗？” 秋慕白闻言，仔仔细细地来回观察了沈霄的眼睛好久。 沈霄的双眼清澈见底，宛如两丸黑水银。 “……根据我的观察判断，你似乎并没有嗑药，也没有神志昏迷。”秋慕白松了口气。 “嗯。那么现在你可以坐下来，好好听我解释了吗？” 沈霄将一头雾水的秋慕白摁到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既没有被绑架，也没有被任何人抓住把柄，我是自愿来这里的。” “不可能！” 秋慕白激动地喊道：“你才认识他几天？你不可能是自愿来的！一定是他胁迫你！” “你冷静，听我说完。” 沈霄坐到楚云谏身旁，与他十指相扣：“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才会住到这里来。你懂了吗？慕白？” 秋慕白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他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刺激。 —— 半小时后。 楚云谏无语地看着对面沙发上并排而坐的两人，茫然又无助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沈霄。 沈霄无奈地苦笑，她拍拍楚云谏的肩膀，示意他先回房间去避一避风头。 可谁知道还没等楚云谏完全站起来，对面沙发上的女人便冷漠地开口了： “楚总，您想去哪里啊？” 楚云谏动作一僵，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又转回沈霄身上。 沈霄只好将他重新拉回沙发上坐下。 “薇子……”沈霄搓着自己的手，宛如犯错的小狗一样，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女人：“你别生气了……” “沈总，我区区一介秘书，哪里敢生您的气啊。” 单薇子露出了她无懈可击的职业笑容：“您不就是交了个男朋友，还没让我们知道吗？这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沈总如此诚惶诚恐啊？小的们可当不起。” 沈霄：“……” 生气了。 薇子果然生气了。 沈霄心中下起了无情的大雨，将她淋得像一条流浪了三天没吃饭的落水狗。 秋慕白得知沈霄交了男朋友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单薇子。 而单薇子二话不说，直接杀上门来了。 这行动力……不愧是FancyArt的首席总裁秘书。 能一个人杠一整个工队，骂得几十个工地油子们灰头土脸，再也不敢偷奸耍滑，这样体内有着爆炸性能量的女人，自然连沈霄都不敢直面其锋。 这也是为什么秋慕白一遇事立刻就给单薇子打电话。 没有单薇子这样的咖位，镇不住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啊！ 沈霄作妖，可不就只有单薇子能收得住她吗！ 沈霄乖乖地走过去，挤着单薇子坐下。 “薇子，薇子，你别气嘛……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刚答应当他女朋友的……之前，一直都是陌生人，就，就没来得及跟你讲嘛……” “这话可新鲜了。”单薇子把精心描画过的眉毛高高挑起：“依您的性格，您是那种会突然嘎嘣一下答应当他女朋友的人吗？您说实话，这中间到底有怎样的隐情。我知道您的感情，我们没资格过问，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太过诡异，不问清楚，我不放心。” “薇子……” 单薇子认真地看着沈霄的眼睛，坚定不移地说道：“沈总，我和慕白首要的职责就是保护您！不仅是保护您的身体，还要保护您的心灵，您懂吗？” “薇子，我错了，你不要再用敬语……你叫我霄霄好吗？薇子，别生气了……” 沈霄将头抵在单薇子的颈窝里，猫咪似的来回蹭。 单薇子一根指头就将沈霄的脑袋顶开：“把话说清楚再蹭。” 沈霄为难地僵在原地。 她总不能跟单薇子他们说，她和楚云谏是穿越到笔记本里了，然后在里头发展出感情来了吧？ 只怕这么一说，单薇子立刻要带她去看医生，更加不敢让她待在楚云谏身边了。 沈霄无法责备单薇子，因为这是人之常情。除非自己真的穿越过，否则谁会相信这种只存在于文学影视作品里的桥段。 犹豫了半天，沈霄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其实……其实我是见色起意……！” 沈霄大声地说出来，随即又立刻改口：“不、不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 楚云谏：“……” 单薇子：“……” 秋慕白：“……” “噗嗤！” 秋慕白第一个喷笑出声，他捂着嘴巴，背过身去笑得肩膀颤抖。 单薇子无奈了：“沈总，说话之前不能先在舌头上过两遍吗？见色起意是什么鬼？” “真的是见色起意，薇子，你信我。”沈霄指着楚云谏：“你看他的脸！那张脸冲你笑起来的时候，谁特么顶得住啊！我也是受害者，你要理解我呀薇子……” 在强权之下，沈霄毫不犹豫就把刚出炉的男朋友给卖了。 楚云谏：“……” 他实在拿不准自己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应对眼前的一切。 生平第一次，他产生了一种“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的感觉。 单薇子转过头，仔细打量起楚云谏。 “……确实，他的颜值跟你能打成平手。”单薇子看了半天，下了一个公正的判断，随即又狐疑地看向沈霄：“但是，如果仅仅因为长得好看就能够俘获你的芳心，当年QD的老总来中国视察分公司的时候，你早就该交上男朋友了，不至于等到今天。” 单薇子冷静地看着楚云谏和沈霄，丝毫不为所动：“QD的老总怎么也不比他差吧？他那张脸可是上过全球美男排行榜的，多少女子对他是一见误终生啊。” 楚云谏皱眉。 QD的老总？ 是那个“Question detention”公司的老总吗？ 167 干净的双眼 楚云谏努力回忆着那个人，但他实在没办法想起来。 毕竟全球有无数成功的大企业，每个企业里都有很多老总，只要有心，每天都能见到几百个，实在是记不得那么多了。 他忽然想掏出手机来搜索一下，但面对着单薇子颇具压迫性的目光，他不敢擅动。 然而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动摇了起来。 那家伙真的那么好看？还上过什么排行榜……认真的吗？还有这种东西？他怎么没听说过？ 单薇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莫非当年沈霄和QD的老总有过一段邂逅？ 楚云谏不由得患得患失起来。 他紧紧盯着沈霄脸上的表情，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QD的老总？” 沈霄默念着这句话，昂着头，皱紧眉心，认真地思索了好半天…… “他长什么样来着？我给忘了。”沈霄说着，顺手从衣服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查……” 单薇子：“……” 楚云谏：“……” 他侧过脸，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巴。 楚云谏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喜形于色，但嘴角还是疯狂地上扬，压抑不住的甜蜜笑容从脸上溢开来。 他忽然觉得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动摇的自己，真的很蠢。 沈霄从来不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人。 她坦率、耿直，喜欢和不喜欢都摆在脸上。以她的条件，若她早有心谈恋爱，八百辈子都轮不到楚云谏，追她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可她选择了他。 那他就不应该再忧虑了。 楚云谏喜上眉梢的模样，单薇子自然不会将这一幕错过。 她把楚云谏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这边，沈霄终于搜到了QD总裁的照片，一看，才恍然拍脑袋：“哦！是他啊！” “你看看你……”单薇子用指尖顶住沈霄的太阳穴，轻轻一推：“这么帅的大帅哥，你还能忘啊？” “这个人是长得帅，但他的眼睛让我很不舒服。所以我就没往心里去。”沈霄耸肩。 “眼睛让你怎么不舒服啦？”单薇子低头看向沈霄的手机，“怎么好看的蓝眼睛，哪里不舒服？我怎么就觉得很舒服？” “薇子！” 秋慕白紧张地插嘴，指着自己的眼睛问道：“你看看我的眼睛，你觉得我的眼睛看起来舒不舒服？” “秋总目光如炬，炯炯有神，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单薇子再度摆出了她的职业笑容。 秋慕白笑容一僵，沮丧地垂下头去。 “算了，当我没问……” 一旦单薇子回避问题，还摆出职业笑容，他就知道单薇子不高兴了。 单薇子不高兴的时候，沈霄都得退避三尺，更何况是他。 沈霄淡然道：“薇子，我见过他真人，还跟他说过话。在谈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审视，而且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这是让我不舒服的第一点。” 第一点？ 那就是说还有第二点？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下去。 “第二，他眼底的自大让我受不了，但处在他那个位置的男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傲气，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单薇子一边听一边点头：“我懂了。这确实是你的雷区。那么还有第三点吗？” “第三点，他在自大的同时，还非要装出一副谦虚的模样。我不知道他是故意在迎合中国人的文化审美，还是他天生就性格虚伪。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觉得很不舒服。” 秋慕白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时你那么着急拉着我走，原来是他把你的雷区都踩遍了……” “对。所以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择偶范围之内。既然不是候选人，他又多年在国外，与我从无往来，我自然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有问题吗？” “我明白了。” 单薇子看向楚云谏：“那么，他应该是把雷区完美避开了的人，对吗？所以你才会跟他在一起。” 沈霄随着单薇子的目光，一同看向无辜的楚云谏。 “嗯。”沈霄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从未见过的羞涩：“他有一双非常干净的眼睛。” 楚云谏一听，更加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真诚无辜，清亮透彻。 他这小狗一般被主人夸两句就上天的情态，让单薇子忍俊不禁。 单薇子终于放下了所有的警戒，牵起沈霄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霄霄，我都懂了。既然这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感情，那我们就不干涉你了。也请你原谅我刚才的无礼，我并不是不信任你的判断，只是你也知道，你的性格……这么多年了，突然冒出来一个男朋友，我真的很难立刻全身心地投入为你欢呼，我更多的会先想到是不是中间有什么隐情，还是你被人胁迫了……我和慕白也是关心则乱，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霄摇摇头，爱娇地扎进单薇子怀里求抱抱亲亲举高高。 “我才不会介意呢，薇子心疼我，我特别高兴~~~薇子是我的娘家人，让薇子来帮忙掌掌眼是必须滴~”最后那句“必须滴”，沈霄还故意用了山东腔来讲。 单薇子哭笑不得：“打哪儿学来的口音！” “嘿嘿~~~薇子笑了就好，薇子笑了就是没有生气了~” “反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单薇子忽然觉得有些寂寞，忍不住傲娇起来：“我这个闺蜜已经不重要了……” 就这么一句话，单薇子竟然委屈到眼角含泪。 为什么啊？她只是一个闺蜜啊，为什么竟然会有嫁女儿的酸涩呢？！ 单薇子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气恼。 沈霄和秋慕白连忙安慰她，沈霄还指天发誓就算有了男朋友，最喜欢的还是单薇子，如果两人掉水里，肯定先救单薇子。 然后立刻被秋慕白取笑：“沈霄你这个渣女！” 单薇子不干了，抱住沈霄，一脚把秋慕白踹开：“我们家霄霄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什么渣女，你会不会说话！” 168 超有毅力的秋慕白 于是秋慕白又连声求饶。 三个人闹得不亦乐乎。 楚云谏：“……” 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啊…… “好了好了，别闹了。”单薇子打断了沈霄和秋慕白的斗嘴，指了指楚云谏：“霄霄，你忘了你还有个男朋友了？把人家晾在那里大半天了，不去安抚一下？” 单薇子这么一说，楚云谏忽然觉得“男朋友”这个词，特别刺耳。 仿佛他是个二等公民一样。 能把普普通通一句话说得极具讽刺意味，也许这就是单薇子这个人的天赋。 不愧是能守在沈霄身边这么多年，为沈霄挡掉了无数狂蜂浪蝶的人。 这战斗力，就是不同凡响。 沈霄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坐回楚云谏身边，扬起笑脸：“云谏，你寂寞啦？” 楚云谏高深莫测地俯视她，不发一言。 他还没说什么，单薇子就替他开口了：“人家不高兴了，你没看出来？” 沈霄眨眨眼：“不高兴？为什么呀？” “人家在纠结呢。” “纠结？纠结什么？”沈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刚才不是他让她自己去解释的吗，怎么现在又纠结起来了？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好难捉摸啊。 “人家在纠结掉水里的事情呗~”单薇子一语道破，“你说如果我和他掉水里，你会先救我，人家就不乐意了呗~” 沈霄：“……” 都是她的错。 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她就不该提这种落水问题。 不管回答还是不回答，两边都要得罪。 楚云谏转向单薇子，忽然扬起了一个在政商两界所向披靡的帝王式似笑非笑： “单秘书，这么些年，真是辛苦你劳心劳力地保护霄霄。” 极具压迫性的笑容，话语中藏着的锐利机锋，都让单薇子瞬间警觉起来。 然而嘴巴张了张，单薇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只能说出一句：“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因为他开口就是“单秘书”，而且话语中暗藏着他才是沈霄如今的保护者的意味，单薇子便失去了与他较量的资格，只能乖乖承认职责所在，因为只有这样的回答，才足够得体。 楚云谏扳回一城，心中的郁闷稍稍纾解了一些。 见单薇子偃旗息鼓了，楚云谏这才转向秋慕白：“秋副总，你之前好像说过，调查到什么新的线索，想要报告给霄霄的……” “啊！对！” 秋慕白一拍脑袋：“哎哟你看，男朋友这事儿闹的，把我都给整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捡起沙发上的公文包，掏出里面的文件，整整齐齐地递给沈霄。 沈霄接过来一看：“……这是？” “这是一家维修店。”秋慕白解释道：“我们查到那个凶手用的车是从这家维修店里偷走的。但很奇怪，用完之后他竟然没有随意丢弃车辆，反而又把车子开回这家维修店，还把钥匙还回去了。” 此事楚云谏早已和沈霄通过气了。所以沈霄下意识就看向楚云谏，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秋慕白不知道楚云谏也在调查此事，他继续说道：“维修店的人并不知道凶手把车钥匙偷走了，也不知道凶手是什么时候把钥匙还回去的。店里的录像也没有拍到凶手的脸，所以很遗憾……线索在这里似乎断掉了。” “嗯……” 沈霄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忽然笑了：“似乎断掉了，但其实并没有真正断掉，对吗？” “对。”秋慕白沉声道：“在调查的过程中，虽然一开始陷入了逻辑闭环之中，看似线索断掉了，但其实还是有东西可以查到的。” 他指了指沈霄手中的照片：“但是你仔细看这个人的裤子。” 沈霄将照片拿起来，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好半天，她皱眉，试探地问道：“他的裤子……上面好像有一些暗纹？” 楚云谏把头凑过去，仔细分辨了许久，无奈摇头：“我没看出来有什么暗纹，照片太模糊了。” “不，霄霄说对了。”秋慕白从沈霄手中的文件翻开到下一页，下一页是一张处理过的局部放大的图片：“我是在看录像的时候，反复观看了许多次，才发现在某些角度和光影下，他裤子上的暗纹会稍微显现出来的一点点痕迹。在经过专业人士的处理之后，才勉强看清楚一点点裤子上的暗纹图案。你们觉得像什么？” 单薇子听到此处，忍不住也凑过去一起看。 四人脑袋并着脑袋，围着一张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实在太模糊了，真的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图案。”沈霄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但是，男士的裤子很少会做这种暗纹的，而且他的裤子不仅有暗纹，裤脚处还比一般裤子要宽大些，还做了束口的处理，这就很有指向性了。”楚云谏凝重地说道：“市面上几乎没有这种设计，所以这确实是一条难得的线索，唯一的遗憾就是录像的画质太差了，根本看不清图案到底是什么。” “慕白，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太厉害了！”单薇子对秋慕白发出了高山仰止的赞叹。 秋慕白俊脸一红：“我看了几百遍录像，因为我总觉得肯定会有线索的，只要认真找……” “太了不起了！” 单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太厉害了！” 秋慕白害羞地撇开脸，不敢与单薇子对视。 “也、也还行吧……没、没那么厉害……” 沈霄意味深长地笑看单薇子和秋慕白二人，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虽然在录像里看不清，但是哪里有生产这样的裤子，也许还是能找到的。而且这种裤子，穿的人肯定不多，这样凶手的范围就缩小了。”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秋慕白为难地说道：“我只能查到这里，如果要用人海战术去搜索裤子的生产商，我人手不足，根本……办不到……我总不能自己去找吧？” 169 娘家人 “这个不要紧，交给我吧。”楚云谏忽然接下话头。 秋慕白怔了怔：“你？你能找到这么多人？” “我有自己的门路，放心吧，如果只是要派人去找东西，我这边的人手要多少有多少。” 楚云谏淡淡地说道。 秋慕白和单薇子顿时立正鼓掌：“太棒了！那就拜托你了，楚总！” 刚刚还剑拔弩张地与他对峙，一看到他能够帮助到沈霄，两人瞬间就变脸了。 不愧是沈霄的头号拥趸，简直就是骨灰级粉丝嘛…… 楚云谏无奈地笑了。 沈霄身边的人，果然都坏不到哪里去。 而且…… 楚云谏看向那张放大的模糊图片——而且还很能干。 他的人查得都快自闭了，就连他和沈霄都要放弃了，可秋慕白却竟然愣是从一段短短的录像中找到这么重要的线索，为调查僵局重新撕开一道口子，实在很了不起。 他可以找到一万个搜查裤子生产商的人，但他却很难找到一个像秋慕白这样聪明又肯付出惊人努力的人。 还有单薇子。 她的职业素养，她的执行力，她对人精准的把握……能充当沈霄的第一道防线的她，确实精明干练，非常人能比。 但她最珍贵的并不只是这些，而是她对沈霄全身心的维护。 换言之就是：忠诚。 在现代社会，一颗忠诚的心，比沙漠里的金子更稀有。 单薇子多年来守在沈霄身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不做任何有损沈霄利益的事情，真真正正做到了“娘家人”的本分，实在是很了不起。 要知道，她跟沈霄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只是沈霄的朋友而已。 但朋友能做到这一步，就跟亲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也难怪沈霄对单薇子如此信赖，对秋慕白也是异常亲近。 单薇子和秋慕白，已称得上是人中龙凤。而这样的他们，却心甘情愿留在沈霄身边，当她的辅助，从未想过要出去自立门户——这真的是太难得了。 楚云谏身边能比得上单薇子和秋慕白这种水准和忠诚的人，算下来也就只有周王策一人而已。 而这家伙还是个弟控，一旦遇到跟弟弟有关的事，就会丧失理智，还害得他因此而损失两个小目标…… 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楚云谏一边想着，一边感慨起沈霄的人格魅力来。 整天冷着一张脸，还能吸引到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人为她卖命，也就只有沈霄一人了。 就连他自己，不也是认识了沈霄没多久，就彻底沦陷，从此死心塌地，打死也不愿离开了么？ 这绝对不是光靠一张美丽的脸庞就能做到的。 如果光靠颜值就能办到，他身边也不会只有周王策一个不省心的帮手了。 当然如果算上千剑他们的话，人数上倒是比沈霄这边多了…… 但千剑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的下属，他只是他的兄弟……呃，或者说是姐妹？……仅此而已。 能同时兼顾朋友、兄弟、下属三个身份的人，确实只有周王策一个。 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比不上沈霄身边的单薇子和秋慕白。 太羡慕了…… 楚云谏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嫉妒沈霄了：这小野猫，还挺会收买人心。 这种德才兼备的下属，她竟然一口气招揽了两个！ 还把他们发展成娘家人了！ 简直可怕…… 楚云谏在想什么，沈霄不可能猜得到。 她还在热烈地跟单薇子和秋慕白讨论着这条得来不易的线索，试图集思广益，想出更多的可能性来。 楚云谏微微一笑，对她说：“霄霄，我去打个电话。” 沈霄点点头：“嗯，你去吧。” 楚云谏起身走回房间里，拨通了千剑的电话。 “喂？云哥？找我有事吗？” 电话里传出千剑一贯的很有朝气的声音。 楚云谏把刚才秋慕白所说的线索跟千剑复述了一遍。 千剑目瞪狗呆：“啥！？裤子上还有暗纹？！我怎么没看出来？” “确实有，是你嫂子的朋友看了几百遍录像，好不容易发现的破绽。待会儿我会让人把资料给你送过去，你好好看看，然后派人给我去找到生产这种裤子的商家。” “哦哦……找这个不是问题……但是云哥，我还是想说……嫂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啊？她怎么会有这么锲而不舍的朋友？说句实话，云哥，就算是我，也做不到这样啊！” “你嫂子当然不是普通人。”楚云谏嗤笑一声，又沉下脸来：“这是很难得的线索，也许也是唯一的线索了，你派的人必须要靠谱，尽快将凶手找出来——我不能让你嫂子一直处在危险之中，而我们却连子弹会从哪个方向射过来都不知道。” “好的云哥，没问题云哥！我这就派人去办！” 千剑说着，忽然又道：“对了云哥，那过两天，还是按照原计划，我让火麒麟过去找您？” 楚云谏一听到火麒麟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地皱眉。 “……不，不用过两天。今天晚上你让她来一趟吧。” “去您家吗？” “当然是来我家，你嫂子在这儿，我得让她们先见一面，看看两人合不合得来。” “放心啦云哥，真的不会有问题的，火麒麟现在可靠谱了。” “行了别吹了，赶紧去办吧。” “好嘞！等有消息了我再联系您哈！拜啦云哥！照顾好嫂子！改天我带上大伙儿一起去给嫂子见个礼！” “嗯。” 通讯挂断了。 楚云谏握着手机，在房中转了几圈，确认自己没有什么东西遗漏了没交代清楚，然后才放心地拉开房门走出去。 等他出去后，单薇子和秋慕白已经离开了。 只有沈霄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上不知何时还多了一只猫。 一向不爱亲人的牛奶，竟然主动跳到了沈霄大腿上，就这么窝下来，还打起了舒适的呼噜！ 沈霄温柔地抚摸着牛奶的脑袋，抬头一看楚云谏来了，她又惊又喜地低声说道：“你看~” 170 我也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楚云谏僵硬地站在一旁，死盯着沈霄腿上的简州猫，心中瞬间刷过一万条吐槽弹幕。 妈个鸡，这只破猫！ 平时不让他撸就算了。 竟然还跟他抢女人！ 楚云谏慢慢走过去，在沈霄身旁坐下。 “牛奶沉不沉？”楚云谏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要不还是我来抱吧。” “没事没事，它不沉，它可乖了……” 与其同时，面包也走过去，挨着沈霄的小腿坐下，仰着可爱的小脸蛋，哀求地望着沈霄。 沈霄只好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抚摸面包的脑袋。 沈霄左手摸牛奶，右手摸面包，忙得不得了。 楚云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嫉妒牛奶，还是该嫉妒沈霄了。 “单秘书和秋副总呢？” “他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沈霄头也不抬，专心地摸着两个毛孩子：“对了，慕白还说他找了一个导演，拍摄风格跟我们的剧本比较搭，过两天他会安排一个饭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跟他见个面吧？” 沈霄朝牛奶和面包温柔地笑着：“毕竟这个电影你也有份投资，所以一起去比较好……” “霄霄，你看着我。” 楚云谏气呼呼地拽了拽沈霄的袖子。 沈霄百忙之中抬头看向楚云谏：“怎么了？” “你也摸摸我……”楚云谏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把脑袋垂下来。 沈霄：“……” 她看看腿上的牛奶，再看看脚边的面包，尴尬地咧着嘴：“那个……我没有多余的手了……” 楚云谏：“……” 他哼了一声，抱起沈霄腿上的牛奶，轻轻往地上一送。 牛奶落地后，往前走了两步，随即甩着半截尾巴，很不高兴地回过头来冲楚云谏长长地“喵”了一声。 意思是“你干嘛！我正舒服着呢！” 楚云谏懒得搭理这只跟它争宠的破孩子，径自拿起沈霄的手，放到自己头顶：“摸摸。” 沈霄失笑：“楚云谏，你几岁啦？” “我不管，就要摸摸……” 楚云谏把头钻进沈霄怀里，顺势搂住沈霄的腰，将她拱倒在沙发上。 “哎？！” 沈霄猝不及防被扑倒了，倒下时姿势不对，险些从沙发上翻下去，吓得她赶紧双手抓住楚云谏的背。 “云谏，你干什么！” “我受伤了，我要你安慰我。” 楚云谏表示自己幼小的心灵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受到暴击。 沈霄哭笑不得：“你怎么受伤了？刚才不都好好的吗？” “你的娘家人欺负我。”楚云谏扁着嘴：“你也不帮我……” “那是一开始，但后面他们不是还给你立正鼓掌了？” “哼……那不过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们才肯施舍一点掌声给我。” “云谏，不能这样恶意揣测别人的……” “你到底要不要安慰我？” 楚云谏不依不饶地在她肚子上乱蹭：“我受伤了！我就是受伤了！你只顾着摸猫摸狗，你都不肯来摸我！” “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别！别哈哈哈哈哈！” 沈霄拼命闪躲，却被楚云谏牢牢扣住腰身，只能被迫承受了一轮“酷刑”。 沈霄笑得浑身脱力，她抓住楚云谏的手臂，将他往上提了提。 楚云谏高大的身躯自然不是躺在那里的沈霄可以拉得动的，但他很配合地往上爬，从一开始枕着沈霄的肚子，变成了与沈霄面对面的姿势。 沈霄捧住他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她摸了摸楚云谏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现在还受伤吗？” “还是很受伤。”楚云谏噘着嘴。 沈霄亲了亲他的鼻子：“现在好了吧？” “哼，早着呢。” 楚云谏抱着沈霄，将两人翻了个身，变成他躺在下面，沈霄趴在他身上。 沈霄生怕压着他，想要爬起来，却被他按住身子，只能乖乖趴在他胸膛上。 “我会把你压坏的。”沈霄担心地说。 楚云谏轻蔑地笑了：“就你？你这轻飘飘的小身板，想压坏谁呢？” 沈霄危险地眯起眼睛。 她挣脱楚云谏的禁锢，撑起身体，从趴伏的姿势改为跨坐在他身上。 一双玉手在他胸膛上不停地游走，轻易点燃了他体内的火焰。 “霄霄，霄霄，别摸了……” 楚云谏慌了，他喘着粗气，忙不迭地抓住沈霄不安分的双手，以防止擦枪走火，自己做出一些不可控的事情来。 沈霄挑高双眉：“你刚才不是让我摸摸你吗？怎么现在又不满意了？” 楚云谏郁闷至极：“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摸……” “你真的不想要这种摸摸？” 沈霄歪着头，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其实我很想要。”楚云谏沉默片刻，老实地说道：“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想给。所以，既然不想给我，就不要挑逗我了……男人的忍耐底线是很低的……” 沈霄笑了笑，借着他双手的支撑，俯下身去，轻柔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云谏，你的眼睛真漂亮……” 她衷心地赞叹：“它是我见过最干净的眼睛……”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黑暗的一面。” 楚云谏有些悲伤地看着她：“如果你看到，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沈霄：“……” 她把手从楚云谏掌中抽回来，温柔地抚摸起他的头发。 她摸过哪里，就俯首亲在那个地方。 当她亲吻他的头发时，楚云谏的脸恰好正对着她的锁骨往下一点的位置，那难言的柔软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鼻尖，让楚云谏整张脸都布满了红霞。 “霄霄……可以了……我没事了……” 楚云谏不敢再让她继续下去，连忙将她推开一点：“我好了，你不用安慰我了。” 沈霄低头一看，见他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别害羞呀，我还没觉得怎么样呢。” “你……” 楚云谏无奈地捂脸：“你搞清楚一点，我是男人……！我不是你的闺蜜好吗？你这个样子……我顶不住啊！” “好吧。” 沈霄翻身下了沙发，顺手将楚云谏拉起来。 “我回房间用电脑处理一些公务，你自便啦~” 楚云谏坐在沙发里，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一年为期。 如果每天都是这样的节奏，他迟早爆·体而亡…… 这么想着，楚云谏把手臂横在眼睛上，发出了绝望的哀叹。 171 给我原地结婚！ —— 两人都是有事业的人，即便不去公司，在家里也有大量的公务需要处理。 所以沈霄一钻进房间就没再出来过，楚云谏也一样，缩回自己的房中和公司的管理层视频开会，处理周王策传来的公务，忙到傍晚六点多，才听见厨房那边传来了清脆的响铃声。 大厨做好饭了。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将电脑待机，转身走出房间。 一出房门，恰好跟沈霄撞了个正着。 沈霄抬起手，一副正准备敲门的姿势。见楚云谏出来了，她愣了两秒，笑道：“真是心有灵犀，我刚想敲门叫你呢。” 沈霄的神情是如此的从容自在，仿佛她一直都住在这个家里，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而不是最近才刚刚搬进来的新住户。 她一笑，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楚云谏很自然地握住她举在半空中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下她的手背：“谢谢。” “……你真的好会撩。” 沈霄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楚云谏看到她微红的脸颊，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封住她的嘴巴，在她口中攻城掠地，无所不为。 他亲吻的力度是如此之重，勾缠着沈霄的舌直到发疼的地步。 沈霄从喉咙里溢出些许破碎的呻吟，然而她没有退缩，还反过来勾住楚云谏的脖子，主动回应他的热情，丝毫没有羞涩闪躲。 她落落大方的姿态反而让楚云谏心安，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瓣，刚离开又忍不住立刻贴回去，再度掠夺了一番，然后才终于舍得彻底放开她。 沈霄除了脸上越发通红了之外，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 不管他多么狂野，不管他的亲吻来得多么突兀，只要他想要，沈霄都会温柔地承受，积极地回应，绝不会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失落。 楚云谏搂住沈霄的肩膀，在她额鬓轻柔地吻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好……” 沈霄反手搂住他的腰，轻声道：“你值得……” 楚云谏手一颤，控制不住地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多么好的人。 沈霄才是这个灰暗的世界中，能带给别人光芒的人。 是他贪心了，他不顾一切地攫住她，用尽全力把她留在身边，只为了让自己可以多感受片刻的温暖。 因为他已经在黑暗寒冬之中冻结了太久，太久…… 沈霄就像一簇温暖明亮的火光，她从天而降，为他消解霜冻，为他温暖身心，她是那么的好…… 所以他这个坏人，永远也不会对她放手。 —— 大厨悄咪咪地躲在拐角处，偷看两人你侬我侬地缠绵，他捂着嘴巴，无声尖叫。 啊呀——！我滴妈呀——！这两人真的在一起了！！！！！！！！！ 梦想成真了！愿望实现了！神明显灵了！！！！！！ 你们别动！我这就去把民政局给你们搬过来！ 结婚的钱我给你们出了，你们给我原地结婚，快！！！！ 快——！！！ 大厨激动得满脸通红，若非地点时间不对，他早就疯狂地尖叫起来。 他缩回厨房里，用颤抖的手，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吃的CP真的成了！！！我滴妈，太激动了！真想立刻把民政局搬过来给他们！ 很快就有朋友在底下回复： ——哎呀金哥！你就把他们的照片发给我们看一下嘛！ ——成了？真的假的？好厉害！金哥的嘴开过光吧？ ——金哥，你也祝福一下我和小燕呗，说不定我就真能和她牵手成功了。 大厨看着朋友圈里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仿佛有了一种摆喜酒朋友们都来捧场的快感。 然而他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他收起手机，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楚云谏和沈霄都来到餐桌旁，准备用餐了。 他擦擦手，收拾心情，换上一副不悲不喜的职业面孔，稳重地将饭菜端出去。 由于他演技太好，就连沈霄都没看出来，他刚才正狂喜过一番。 她只觉得大厨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关切地询问：“金大厨，您的脸为什么这么红？是不是厨房太闷了？ 沈霄的话让楚云谏也抬起头来，仔细观察着大厨的脸。 大厨不敢去摸自己的脸，谦恭地连连摆手，说自己刚才离火源近了些，烤着了，一会儿就好。 沈霄听罢，松了口气，感慨道：“辛苦您了，金大厨。” 大厨尴尬地笑着，加快脚步退回厨房里，靠在门板上直喘粗气。 妈耶……差点暴露了。 以后还是得再小心一点才行。 哎……就为了吃口糖，他容易吗他。 大厨悄咪咪地把头探出去，隔着窗户瞄了一眼餐桌前的俊男美女，随即又立刻藏回门后，咬着拳头，喉咙里禁不住溢出了兴奋的低鸣。 马鸭马鸭马鸭！！！！ 太幸福了…… 他可以立即升天了…… 谁也没想到——包括楚云谏在内——都不知道原来金大厨是一个隐藏的二次元宅男。 而且他还不是普通的宅男。 一般宅男爱萌的那种萝莉脸+爆炸胸围的妹子，他不萌。 他专萌颜值高的男生和女生，并且在心里暗暗期盼着他们能在一起。 后来渐渐发展成连现实中的帅哥美女都一起萌了。 楚云谏和沈霄这对撕破次元壁的逆天颜值组合，自然不可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他已经默默萌了楚云谏好多年，总盼着能有个配得上他的女人和他组CP，这样他就可以吃到这对CP发的糖。 可结果一直都没等到。 其实金大厨也有些绝望了，他觉得像楚云谏这样的人，这辈子也许要孤独终老了。 可谁知道！！！！！ 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霄妹妹！ 还这么好看！比楚云谏还好看！！！ 妈耶！！！！！ 这种期盼了多年的愿望突然成真的感觉，你们造吗！？你们懂吗！？ 你们懂个屁！（喂） 金大厨现在恨不得爆衣以示自己的激动。 他终于吃到这对CP的糖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今晚要给祖宗上香还愿才行。 感谢列祖列宗的保佑，不肖子孙在此谢过了。 金大厨双手合十，流着两行宽海带泪，虔诚地闭眼祈祷了起来。 172 被炉里的猫咪 —— 楚云谏和沈霄自然不会知道金大厨在厨房里面作什么妖。 他们默默地吃着，楚云谏还是习惯一边吃饭一边看电影，而沈霄则置若罔闻，专心吃着自己的饭，一点都不去看墙上的电影。 两人各得其所，舒舒服服地吃完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楚云谏牵起沈霄的手：“我们去茶室坐会儿？” 沈霄歪着头看他：“茶室？你这里还建了个茶室？” “嗯，当初设计的时候特地加上的，可是……后来也没用成。” “……那就去吧，饭后喝杯茶，快活似神仙~” 沈霄没有去问楚云谏眼中的阴霾从何而来，如此明显的问题，她要是明知故问，她就不是沈霄了。 楚云谏带着沈霄去到阳台旁边的茶室。 宽阔的阳台上种植着许多漂亮的花草，颇有一种小资田园风格。 而茶室就正对着阳台上的景色，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赏花。 茶室里铺着榻榻米，鉴于现在是冬天，榻榻米中间还支起了被炉。 沈霄两眼放光：“被炉！我最喜欢被炉了！” 她甩开楚云谏的手，掀开被炉的被子，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喵——！” 一进去，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猫脸。 在被炉上烤着火、舒服得昏昏欲睡的牛奶突然被惊醒了，当场不悦地叫了起来。 沈霄也被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被炉里面竟然会有猫。 但她很识时务，立刻伸出手指抚摸牛奶的脸颊和脖子：“牛奶，是我呀……你别怕……” 牛奶立刻闭上眼睛，享受沈霄的按摩。 它扭了扭屁股，往里缩了缩，重新趴下，把自己窝成了一团毛球。 这意思就是说：好吧，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被炉就分你一半了。 不知为何，沈霄竟然看懂了它的意思。 她当即感动得捧心：“噢……牛奶……你真是个好孩子！” 楚云谏无力扶额。 沈霄竟然是把头伸进了被炉里，撅着个屁股在被炉外面晃来晃去，煞是滑稽。 当听见被炉里传来猫叫声，楚云谏便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碰沈霄的翘臀，只能被子掀得更高，冲被炉里的一人一猫喊道：“出来吧，被炉不是这么烤的……” “我知道。” 沈霄慢慢地从被炉里退出来，朝楚云谏咧嘴一笑：“我就是忍不住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沈总不会没有给自己买过被炉吧？” “买过呀！” 沈霄无辜地望天：“但是太忙了，没时间装起来，所以还原封不动地放在置物间里呢。” “你可以叫人上门安装……” 楚云谏刚说完，就想起来沈霄极度不喜陌生人的性格，连忙改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你想烤被炉，来我这里烤就是了。” 沈霄笑得眉眼弯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罢，她掉转身体，把自己的腿、腰、背全部塞进被炉里，只露出肩膀和脑袋在外面。 “暖和~~~~” 她发出了舒服的感叹，突然又惊呼道：“哎呀！牛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你的！” 被炉里再度发出不悦的猫叫声。 楚云谏也学着沈霄的样子，在她身边躺下。 两人的身体都藏在被炉里，小小的被炉就挤不下更多东西了。牛奶被迫从被炉里钻出来，非常不高兴地站在两人的脑袋前面，居高临下地冲他们俩“喵——！喵——！”叫个不停。 沈霄笑得瘫倒在榻榻米上。 楚云谏则没好气地挥挥手：“去去去，自己找地方玩儿去，这里是我们的了。” 牛奶似乎听懂了楚云谏说的话，它非常不满地转身走开，但没走多远，它又突然背对着两人坐下了。 小葫芦似的身体蹲在地上，它一言不发就开始舔毛。 这性格……真是太可爱了。 沈霄忍不住伸出食指去触碰它的背，然而它很精明，离两人的距离恰恰好是你拼命伸长手臂也够不着的地方。 沈霄够了半天，感觉自己的手臂筋肉都快被撕裂了，她只好放弃，把手收了回来。 楚云谏同情地看着她：“你现在明白我每天的感受了吗？” 沈霄点点头：“看得着，吃不着，真是痛苦……” “说到看得着，吃不着……”楚云谏忽然抬起手，将她垂到脸颊边的发丝撩回耳后：“你也不遑多让。” 沈霄侧过身子，左手臂垫在脑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明明吃过很多次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哦~” “只吃到一部分。”楚云谏解开她的发髻，任由一头奢华的乌发流泻而下。 他按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推，便将她压倒在榻榻米上。 乌黑的秀发宛如海草一般铺洒在榻榻米上，衬得沈霄的肌肤越发白皙晶莹。 他的喉结动了动，难以抑制地俯下身去：“……我还没被允许，把你全部吃光呢。” 轻柔的吻落在她耳根处，楚云谏先是小心地吮吻，随即突然加重了力道，吸吮起她娇嫩的肌肤。 “嗯……云谏……” 沈霄搂着他的脖子，声音细弱如猫咪的叫声：“不要留下痕迹……” “放心，我舍不得。” 楚云谏亲了亲刚才自己用力吮吻过的地方：“这里没人看得见，你别怕……” 沈霄被他亲得眼中泛起了水光，显得愈发楚楚动人。 楚云谏根本没办法抵抗这样的沈霄。 他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额头抵着沈霄的额头，他炽热的喘息喷洒在沈霄唇上：“……霄霄，我真的好喜欢你……” 什么叫神魂颠倒，什么叫意乱情迷，什么叫销魂蚀骨…… 和沈霄在一起之后，他把这些感受挨个体会了遍。 他都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忍到现在。 沈霄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道： “云谏，你会觉得我讨厌吗？” 没想到沈霄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来，让楚云谏清醒了不少。 他怔怔地望着沈霄，许久说不出话。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摇头： “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会去亲一个我讨厌的人吗？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173 因为是朋友，所以不行 “因为我……我不允许你……” 沈霄说着，将泛红的脸庞扭到一边去，不敢直视楚云谏专注炽热的目光。 楚云谏听懂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手臂穿过她脖子下方，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 “笨蛋……你不要担心这种事情。” “可是，我听说很多男人，都是因为女朋友不答应……然后就分手了。” 楚云谏都不用去问她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跟单薇子好好谈谈这件事。 她不能总在那里给沈霄灌输一些奇怪的思想！ “那都是渣男，我跟他们能一样吗？” “可是，我知道你也忍得很辛苦……”沈霄将脑袋抵在他胸膛上，闷闷地说道：“终有一天，你会厌弃我的。” “……霄霄，这又是单薇子跟你说的？” “嗯，薇子很有经验的。”沈霄一副“薇子说什么都是对的”的表情。 楚云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她有跟像我这样的男人交往过吗？” 沈霄：“……” 这个问题，太诛心了吧。 沈霄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怎么可能……连慕白都比不上你，薇子到哪里去找跟你一样的男人来交往啊？” “那不就是了吗？”楚云谏叹息道：“她交往过的男人都不是真心爱她的，大家逢场作戏，就是冲着滚床单去的，自然是会因为这种事情谈不拢而分手。但我们不一样吧？” “不一样吗？”沈霄天真无辜地眨眨眼。 楚云谏气得捏住她的脸颊，向一旁拉开：“你说呢？？？？？” 那危险到极点的语气，咬牙切齿拉长的尾音，沈霄连忙将自己的脸颊从他手里夺回来，捂着被扯得微微发疼的脸蛋，委屈兮兮地说：“我们当然不一样……” “知道就好！” 楚云谏将她的头发揉乱：“以后不许再听单薇子说那些有的没有的，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哦……” 沈霄将脑袋捂住，不让他继续揉。 楚云谏重新将她抱住，亲了亲她捂在头顶上的手背：“好了，别想那些奇怪的东西了，一年为期，我们好好相处比什么都重要。” “但人家说，男人忍得久了不好。” “笑话。”楚云谏从鼻子里喷出不屑的冷哼：“那在遇到你之前的二十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沈霄眨眨眼。 “好像说得有点道理。” “是很有道理！！！” 楚云谏用额头撞了撞她的额头：“我才是男人，你别用单薇子的理论来衡量我。她以为自己经验丰富，其实她也不懂男人。” “其实我更怀疑的是薇子在骗我，她根本没有过那么多男朋友。” “那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自己有过很多男朋友？”楚云谏百思不得其解：“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能加分还是怎么滴？” “不知道……”沈霄沉默地思索着，片刻后，才犹豫不决地说道：“也许，薇子不是说给我听的，她是故意说给慕白听的。” 楚云谏：“……” “慕白一直都很喜欢薇子，但薇子一直不肯答应他。所以薇子也许是想通过我的嘴巴，告诉慕白她其实是一个很花心的女人，借此打消慕白追求她的念头吧。” “那她为什么不肯接受秋慕白呢？” 楚云谏更加想不通了：“秋慕白是个很不错的对象啊，跟她也很般配。” “可能是当了太多年朋友，所以不想当恋人了。” “还有这种操作。” 楚云谏叹为观止。 一般人都是先从朋友做起的。 而单薇子竟然会因为先当了朋友，就不肯和秋慕白做恋人？ 太有意思了。 沈霄幽幽一叹：“薇子心里也藏着很多事情，她的决定，我也只能支持。毕竟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我帮谁都不好，对吧？” “夹在他们中间，辛苦你了。”楚云谏摸了摸她的背，安抚道。 沈霄咧嘴一笑：“哪里辛苦，反正他们都是私底下交锋，明面上从来不会牵扯到我的。薇子是很独立的人，她自己的感情，一向都是处理得很干净利索的。” “听起来她好像把处理感情当做是切菜，还干净利索……” “这就是薇子啊。” —— 两人在被炉里相拥而卧，天南地北地聊着，把身边的朋友都聊了个遍。 楚云谏从沈霄这里知道了很多关于单薇子和秋慕白的事情，沈霄也从楚云谏口中得知原来他除了周王策之外还有许多兄弟在外面可以帮他做很多事。 两人聊得很是愉快，偶尔互相交换一个吻，气氛融洽又轻松，没有激烈的欲望翻涌，只有脉脉温情在彼此的气息间流动。 楚云谏并不是很希望总对沈霄表现出进攻性，他害怕这样会让沈霄不安。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和女朋友在一起，就满脑子只有那些事的人。 他只是没抵抗住沈霄的美色，情难自禁罢了。 但若是有意识地去控制，还是能克制住的。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被炉里躺了一个多小时。 沈霄觉得热了，便想钻出去凉快凉快。这个念头刚栽进脑海，响亮的门铃声便传进两人耳中。 ——叮咚！ 沈霄猛然一惊：“都这个点了，是谁啊？” 楚云谏看了眼手表，淡然道：“别怕，我不是说我在外面有些朋友吗，我打算请他们来当你的保镖，我想应该就是他们到了。” “哈？？？” 沈霄目瞪口呆。 保镖？ 她还需要这玩意儿？ 但转念一想，凶手还在外面游荡，不知何时又会对她下手，沈霄便没有再说什么。 楚云谏为她设想得那么周到，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乖乖听从安排就是了。 楚云谏率先钻出被炉，沈霄也连忙爬出去，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到门前。 按门铃的人很有耐心。 按了一次之后，便没有再按第二次来催促主人开门。 楚云谏从猫眼里确认过门外人的身份，然后才将门打开—— “好久不见了，千剑，火麒麟。” 楚云谏望着门外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174 我是女儿心 穿着卫衣牛仔裤的千剑一见楚云谏，立刻张开双臂，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拥抱。 楚云谏一动不动，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久别多年的拥抱。 “云哥！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千剑扶着楚云谏的手臂，上下打量他一番：“云哥，看来这些年你过得挺好啊！那我就放心了！” “进来再说吧。” 楚云谏没有站在门口和别人寒暄的习惯，侧过身，让出路来。 千剑和火麒麟对视一眼，笑着踏入楚云谏的家门。 站在后方的火麒麟一直都没说过话，沉默得要命。 她看了楚云谏一眼，很快就将眼神移开，随着千剑一同走进去。 楚云谏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了一秒，随即也很默契地把视线挪开，顺手关上了门。 “嫂子！” 千剑一进门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沈霄。 他兴奋得不能自已，高举双臂冲过去：“嫂子啊啊啊啊啊——唔！！！！” 尖叫戛然而止。 千剑捂着肚子，颤抖着蹲下身去。 火麒麟瞳孔一缩——这家伙究竟怎么了，为何突然就萎了？！ 千剑蹲下后，火麒麟便看到了站在千剑身前的沈霄。 猝不及防之下，她就和沈霄四目相对了。 在那双清冷的眸子注视下，火麒麟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慌张，她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弯腰去扶千剑。 “千剑，你怎么了？！”火麒麟关切地问道。 千剑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冲沈霄竖起了大拇指：“嫂子……好腿法……” 火麒麟：“……” 楚云谏：“……” 沈霄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不好意思，刚才是条件反射……” “没、没事……” 千剑借着火麒麟的搀扶，慢慢站起身来：“嫂子有这样的身手，我们反而还安心了呢。不愧是云哥看上的人，就是不同凡响啊哈哈哈……” 最后的笑声显得那么干巴巴的，可见是疼得厉害了。 楚云谏走过去，看了千剑一眼，指了指客厅沙发：“去坐下歇会儿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见着女孩就往上扑。” “我也是女孩子啊！”千剑悲伤地擦着不存在的泪水：“云哥，我只是想向嫂子表示我的喜爱。” “请把你的喜爱留给你喜欢的男孩子，谢谢。” 楚云谏面不改色地吐槽回去。 “可是我也喜欢女孩子啊云哥。” 楚云谏皱眉：“你不是男儿身女儿心吗？女儿心怎么还喜欢女孩子呢？” “我其实是蕾丝边。”千剑大言不惭地说道。 楚云谏：“……”(╯‵□′)╯︵┻━┻ 沈霄眼看楚云谏被千剑皮得恨不能掀桌，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千剑歪在沙发上，被沈霄的笑靥惊艳得说不出话。 “云哥……云哥啊……嫂子真的好漂亮啊……”千剑捧心感叹：“我也想要一个嫂子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 “梦里找去。”楚云谏拉着沈霄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好了没有，别装死啊，我知道霄霄没下重手。” “云哥，你好讨厌哦。” 千剑立刻坐直身子，仿佛刚才差一点点就去世的人不是他：“人家这不是想让嫂子关心关心我吗……” “让我的女朋友关心关心你……？”楚云谏露出了夸张的笑容，眼中寒芒爆闪：“你想提前去世，说一声就好了嘛，这么多年朋友，你还怕我不成全你吗？” 千剑委屈地嘟起嘴巴，明明就是一个爽朗的大男孩，嘟起嘴巴的时候却偏生有了几分小萝莉的娇萌感觉：“云哥欺负我。” 火麒麟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朝千剑后脑勺拍去。 然而这势如千钧迅疾如风的一巴掌，竟然打空了。 千剑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猛然一低头，轻轻松松躲过了火麒麟的偷袭。 接着转身朝火麒麟抱怨：“火麒麟，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要打我呢？你没看见我被嫂子踹得那么惨？” 火麒麟将白眼翻到了天上去，懒得说话。 沈霄的眼睛微微睁大，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千剑此人看似吊儿郎当不靠谱，实则深不可测。看来刚才她能踹中他，真的是他故意让她踹到的。 如果换在实战之中，恐怕她连他的一根汗毛都不可能碰得到。 沈霄再看向千剑旁边的火麒麟。 这个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一身全黑的皮衣皮裤皮靴，就连里面的毛衣都是黑色的，脸上也画着黑色的烟熏妆，整个人看起来暗沉得不得了，好像一个眨眼没看见，她就要融入夜色之中。 明明叫“火麒麟”，为什么却穿得跟火烧剩的灰烬一样黑啊……？ 火麒麟的长相也并非如她的名字那样张扬，反而显得相当文静，即便用厚厚的烟熏妆遮掩，她那张清纯的娃娃脸仍旧依稀可辩。 沈霄仔细打量了她许久，而火麒麟也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打量起沈霄来。 就许你瞅我，我还不能瞅你了？ 火麒麟这么想着，眼神再也没有闪躲，直接与沈霄的目光对上了。 然而很快，火麒麟就败下阵来，乖乖地垂下头，不敢再与沈霄对视。 沈霄感到很惊讶。 她好像没怎么瞪她吧？也没有放出不友善的气场，为什么火麒麟会这么回避她呢？ 千剑看看火麒麟，又看看沈霄，见气氛有点尴尬，他连忙咳嗽两声，打起圆场来：“咳咳，那啥，云哥啊，火麒麟我带来了，您和嫂子看一下，要不要把火麒麟留在嫂子身边。” 沈霄怔了怔。 “嗯？”沈霄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让这位美女来当我的保镖？” “嗯，嫂子，对啊。”千剑面对沈霄的时候，分外的恭敬：“毕竟嫂子是个女孩子嘛，还是找个女孩子在身边护着会方便一些。因为总有一些场合吧……男人是进不去的，对吧？” “这话是不错，但是……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让她来当我的保镖，我真是过意不去啊。” 沈霄有些苦恼地说道：“如果她为了保护我而受伤了，我会很心疼的。” 175 失眠 火麒麟惊讶地抬头看向沈霄。 千剑也愣了两秒，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云哥看上的人，不愧是我们的嫂子！” 楚云谏微笑道：“霄霄你放心，火麒麟身手了得，而且枪法也很好，保护你是绰绰有余的。” “嫂子，你别担心。”千剑也附和道：“我也会待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不过在某些特殊场合，有火麒麟陪着你总是方便一些，那时候我也会在外围守着，不会有事的。” 沈霄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真是辛苦你们了。” “保护嫂子，不敢言苦。” 千剑挥挥手：“这么些年，云哥终于找到了他的另一半，我们是替他高兴都来不及呢。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不长眼的王八蛋，竟然敢打嫂子的主意，这我们能答应么？！当然是义不容辞地过来帮忙保护嫂子啦！这一点，嫂子不需要感到亏欠，都是我们自愿为云哥付出的。” “不管如何，这份人情我还是会记下的。”沈霄郑重地说道：“他是他，我是我。你们保护的是我，所以，也应该由我来报答你们。此事了后，若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绝不会推托。” “嫂子，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千剑连忙摆手：“我们跟云哥那是过命的交情！要不是有云哥，现在我们都不会坐在这里了！这些年云哥一直没有给我们报答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嫂子你又说欠我们人情，那我们欠云哥的，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嫂子，你就别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安心待着，我们很快就能把凶手揪出来。” 沈霄转向楚云谏，附到他耳边轻声笑道：“云谏，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呢……我好嫉妒你哦。” “我还没说我嫉妒你有两个娘家人呢。”楚云谏笑着吻了下她的脸颊。 千剑激动捧心：“火麒麟，你看到了吗？嫂子说我们是好孩子。” 火麒麟：“……” 她再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沈霄惊讶地看向千剑：“你……你会看唇语？” “会一些，不是特别精通。”千剑谦虚地说道。 沈霄：“……” 在千剑的刻意鼓动之下，楚云谏终于同意让火麒麟留下当沈霄的贴身保镖。 此事一确定，沈霄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回去自己家里住了？” 楚云谏：“……” 没等楚云谏想出什么推托的借口，千剑便非常善解人意地对沈霄解释道：“嫂子，最好还是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这样不容易让坏人有可乘之机。如果家里只有你和火麒麟，说不定坏人会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呢？这样反而不美了，您觉得呢？” 沈霄被千剑说得一愣一愣：“啊……嗯，确实，嗯……如你所说。” “你们两个就住在客房里吧。我这里有几间客房，你们随便挑两间来住。”楚云谏吩咐道。 千剑立刻兴致勃勃地问沈霄：“那嫂子的房间在哪里呢？” “我的房间在那边。”沈霄指了指走廊。 “那我们俩就住在那边的客房里。” 千剑说着，拉起火麒麟就往外走：“云哥，我们先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早上我们来报到，今晚还是拜托你照顾好嫂子咯~” “不用你说。”楚云谏将他们送到门外，沉声道：“注意安全，别飙车。”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云哥放心，我们懂哒！那我们先走咯~晚安~” 千剑聒噪的声音很快消失在电梯间。 楚云谏关上门，落了锁，确认安全无误，然后才返回客厅。 他有些歉然地看着沈霄：“不好意思，千剑这家伙就是特别嘴碎的……” “他很寂寞，我看得出来。”沈霄微微一笑：“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肯静下心来听他说话，所以一旦有人愿意听，他就说个不停。” 楚云谏：“……” 他瞪大眼睛望着沈霄，片刻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无奈道：“算了，你能看穿人心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了，我不该大惊小怪的。” “这不算什么看穿人心，这是这一类孩子的典型表现。如果他能遇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而且对方可以用正确的方式引导他，那么他会变得更加沉稳的。” “想遇到一个这样的人，谈何容易啊。” 楚云谏在沈霄身边坐下，叹道：“我活了快三十年，也才遇到了一个你。” 沈霄朝他温柔一笑，轻轻握住他的手。 “彼此彼此。” —— 晚上被千剑折腾了一通，两人都觉得很累了，很快便各自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洗漱睡觉。 牛奶一如既往地跟着楚云谏回房间睡，而面包则屁颠屁颠地跟在沈霄身后。 两人带着各自的宠物回房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直至时钟指向“3”的时候，楚云谏的房间门被轻轻打开了。 他从里面走出来，穿过客厅，径自走到阳台上，坐在了安放在阳台上的藤椅里。 又失眠了。 不，应该说，是一如既往的失眠。 怎么都睡不着，明明已经困得要死，也疲惫得要死，可是身体就是抗拒入睡。 阳台上有一个红酒储存柜，嵌在墙壁里面，被木门掩盖住。 楚云谏拉开木门，从红酒储存柜里取出一瓶香波慕西尼红酒，再从一旁的酒杯架上取下一个酒杯，坐回藤椅里，慢吞吞地为自己倒了一杯。 然后他就这样看着那杯暗沉的红色液体，良久，一动不动。 失眠的夜晚，总是很难熬。 他忽然怀念起昨晚，搂着沈霄入睡的香甜舒适。 并没有特别地做些什么，仅仅是抱着她，她的体温便熨烫了他的全身，使得他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然而今晚没有沈霄在身边。 所以他又回到了惯常的失眠之中。 虽然早就预见到这个结果，但楚云谏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176 你在哭呢 他渴望再像昨晚那样，睡个好觉。 已经很多年了……自从那件事之后，好的睡眠就离他远去。 他记不清自己看到过多少次清晨的日出。 那并非是他起得早，而往往是因为他一夜未眠，坐在阳台熬到天亮。 所以阳台上才会有红酒储存柜，有酒杯架，还有存放下酒菜的冰柜和微波炉，就是为了给失眠的他一点点慰藉。 他靠在藤椅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风很冷。 但他不在乎。 忽然，一件厚厚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他猛然睁开双眼，惊讶地向后看去—— “霄霄……” 讶然低呼从他唇齿间溢出。 沈霄站在他身后，裹着毛呢大衣，有些瑟瑟发抖：“这里这么冷……你在这儿干嘛呀……” “我……我出来透透气。” “失眠了吗？” 沈霄一语道破。 楚云谏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其实也没必要隐瞒她，毕竟她早就什么都看穿了，不是吗…… 楚云谏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沈霄走到他身边，挥舞着右手，将他搁在藤椅扶手上的手臂打到一边：“去去去，让点位置给我。” 楚云谏：“……？？？？？” 在他发愣的时候，沈霄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整个人蜷缩进他怀里。 “冻死了，快抱着我呀！”沈霄撒娇般地搂住他的脖子。 楚云谏僵硬地把手臂环到沈霄身上：“霄霄，这里冷，你、你还是回去吧……” “你也知道这里冷？”沈霄盯着他被冻红了的侧脸：“那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一个人待着。”他低沉地说道。 “不行。” 沈霄认真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你明明很需要人陪。” “我不需要。” 楚云谏冷漠地说道：“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我不会有事的。” “骗人。如果你没事，你为什么要哭？” “我没哭。” 楚云谏啼笑皆非：“我哪里哭了？你看清楚一点好不好？” “你在心里哭了。” 沈霄把五指轻轻按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在指尖下搏动：“你听……哭得多伤心啊……” 楚云谏脸色一僵。 他猛地站起来，抱着沈霄走回屋里。 沈霄安静地待在他怀中，一言不发地任由他把自己抱进了他的卧室。 牛奶正窝在床的正中央，享受着主人离开后的大床待遇，谁知道楚云谏又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他还带了一个人。 牛奶见势不妙，立刻从床上一跃而下，跳到别的地方去。 识时务者为俊猫，哼~ 楚云谏就着抱沈霄的姿势，直接倒在床上。 沈霄紧紧搂住他，手脚并用，像树袋熊一样死死缠在他身上，以防止自己被粗暴地甩出去。 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实则还是很温柔，在下落的过程中，沈霄几乎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压力。 随即她就被牢牢压住。 楚云谏枕着她的胸口，闷声道：“我困了。” 沈霄努力转过身子，将他的脑袋护在怀里。 温柔地抚摸起他的头发：“嗯，睡吧，我陪着你……” “……我睡不着。” “那就不要睡，但我还是会陪着你。” “我好难受……我好久没睡过一顿安稳觉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随着沈霄的手指不断在他发间穿梭，温柔的指尖摩挲着他的头皮，带给他异常舒适的感觉，楚云谏开始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困了。 眼皮子越来越重……但还差那么一点点，还缺了一点东西…… 就在此时，他听见沈霄在他耳边柔声道： “我爱你，云谏。” 他猛地揪紧了沈霄背上的衣服。 沈霄锲而不舍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爱你……我最喜欢你了……你是我的小狗狗……你是最好的，最棒的……” “我不是……” 他艰难地对抗着这股让人沉溺的温情：“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你哪里都好，我最喜欢你了……” 过去的黑暗阴影，与天使般的吟唱交织在一起。 一开始两者斗得难分难舍，然而渐渐的，随着她的抚摸，光芒一点点压制了黑暗…… 他终于阖上了双眼。 陷入了混沌的梦乡。 ※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意味不明的梦。 梦中的他成为了一个冒险者，他装备很差，穿着最普通的皮甲，在黑暗笼罩的大地上艰难地拼杀，怪物从地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它们冒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挥剑。 突然之间，画面一变，有人拉着他的手向前飞奔。怪物全都被抛在身后，他惊讶地望着前方的人，那人的背影浸润在光中，模糊得分辨不清到底是男是女。但那人的手却异常坚定，牢牢扣着他的手腕，不容他挣脱。 再后来，他被那人带到了天上。那人的斗篷鼓满了风，宛如一对天使的翅膀，在身后随风飞舞。 他想看清那人的脸，但光芒始终笼罩在那人身上，他被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他不由得挣扎起来，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从那人手中挣脱了。 失去了那个人的扶持，他迅速从天上坠落。 几万里高空的坠落感，使得他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 窗外的阳光正好，柔和地洒入房间，正好落在他的被子上。 他怔怔地看着被子上的光带，久久回不过神来。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身旁： 沈霄就睡在他旁边，背对着他，身上没有被子，瑟瑟发抖地蜷成一团，睡得极不安稳。 他吓坏了，连忙将身上的被子盖到沈霄身上去。 沈霄没有反应，似乎还在沉睡。楚云谏连忙去探她额头的温度，发现她并没有发烧，温度很正常，他这才松了口气。 沈霄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冰了，两只jio jio交缠在一起，像极了怕冷的猫咪，恨不得把四条腿都搂在怀里。 楚云谏用被子将自己和沈霄都裹起来，强行掰开她冰冷僵硬的四肢，让她放松身体，好好地汲取热量。 楚云谏暖了一晚上的被窝，那是相当的舒适。沈霄一进他的被窝，就像是面条进了开水锅，迅速地软化了。 177 蜘蛛侠牛奶 她不再紧抱着自己的双臂，不再蜷缩起来，乖乖地让楚云谏抱着，冰凉的小jio jio还无意识地寻到了楚云谏的脚，硬要和他贴在一起。 楚云谏叹息。 都怪他。 他睡觉有卷被子的习惯。 肯定是他把被子全部卷走了。 他把手掌贴在沈霄冰凉的后颈，刚贴上去，就听到沈霄在睡梦中发出了舒服的喟叹，这让楚云谏很是受到鼓舞，这意味着他做对了。 沈霄在他怀里躺了十几分钟，终于从温暖中清醒过来。 寒冷会使人沉睡，但温暖却会使人苏醒——这真是一种神奇的人体机制。 “云谏，你醒啦？” 沈霄一睁眼就看到楚云谏，脸上不由自主地洋溢起欢欣的笑容：“你昨晚睡得好吗？” “做了很多梦，但是睡得比以前好多了。” 楚云谏亲了亲她的额头：“早上醒来的时候，你没有被子，把我吓了一大跳。” “啊？哦……”沈霄揉着惺忪睡眼：“可能是你卷走了吧。昨晚跟你抢了几次被子，到最后实在太困了抢不动了……不过你放心，我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所以我把大衣裹得很严实，不会冻着的。” 楚云谏：“……”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责怪睡着了还会卷被子的自己呢，还是责怪明知道会冻着还不回自己房间睡觉的沈霄。 “早上起来的时候，你都冰了。”楚云谏沉声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别管我了，你自己回房间去睡，知道吗？” “我要是回去了，你中途醒过来怎么办？如果你醒过来之后又睡不着了怎么办？”沈霄睁着清澈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 楚云谏歉疚不已，听到沈霄这么说，他更加烦躁了，不由得低吼：“就跟你说别管我了嘛！” 刚吼完，他立刻就后悔了。 连忙解释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我就是很担心你……” “我知道。” 沈霄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看，我也没有着凉对不对？大不了，下次我多带一床被子过来陪你睡好了，没什么的。” 楚云谏握着沈霄的手，不知该如何自处：“我、我刚才吼你了，对不起……你不要不高兴好吗？” “我没有不高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沈霄耐心地安抚他惶恐焦虑的情绪：“你别怕，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讨厌你的，我陪着你，好吗？到我怀里来，我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楚云谏垂着头，乖乖地把身体往下移，将自己的高度调整到可以枕着沈霄的手臂。 沈霄将他搂入怀中，下巴在他的发顶轻轻摩挲：“你昨晚做了什么梦呀？跟我说说好吗？” “记不清了……但我好像梦到了你。” “我？？？”沈霄惊讶地低呼：“真的吗？” “应该是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是那样的形象……” “什么形象？” “记不清了……就是特别耀眼的，但我想不起来了……” 他抱紧了沈霄的身体，感受着沈霄的手指温柔地穿过他的发丝：“霄霄，你为什么这么好……” “啊？”沈霄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这就叫好了吗？” “特别好，没有人能像你这么好。” 楚云谏把脸埋进沈霄怀中，像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沈霄轻轻拍拂他的肩背，柔声道：“我搂着你，你再睡会儿吧？” “不，我该起了。” 楚云谏闷声道：“千剑他们快到了。” “那我再抱你一会儿。” “嗯……” 两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静静相拥，就像两只刚熬过风雪的小兽，在狭窄的洞穴中紧紧挨着彼此，互相磨蹭，互相舔毛。 过了片刻，楚云谏主动离开了她的怀抱，翻身下床：“我去洗漱了，你也回房间去洗漱一下吧。” “嗯，那我先走了。” “好。” 沈霄刚落地，在窗台的猫窝里趴着的牛奶也立刻站起身来，弓着背抻了抻腰，接着迅速跳落地面，随着沈霄一起往外走。 楚云谏：“……” 这到底是谁家的猫？！ 个破孩子，扔了！ 眼看牛奶粘着沈霄出去了，楚云谏气呼呼地进了浴室，重重地关上门。 牛奶听见响声，回头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掉过头，继续跟着沈霄走。 那只两脚兽在想什么，它根本不在乎。 还是眼前这只香香的两脚兽更重要，因为她有狗。 牛奶就这么踩着优雅的猫步，一路跟进了沈霄的房间。 沈霄的房间里有面包，面包等了主人一晚上，沈霄一开门，面包就高兴地蹦蹦跳跳，在地上疯狂地转圈圈。 然而转没两圈，面包就立刻刹住了车。 因为它看见一张小巧精致的猫脸，正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它。 面包吓得立刻沈霄身后躲，但牛奶却没有给它反应的机会，只见简州猫纵身一跃，张开双爪飞扑到面包身上，扒住面包的脖子就开始闻啊，咬啊，舔啊，无所不用其极地汲取着面包的“香味”。 面包吓得疯狂逃窜，但怎么都甩不掉身上的牛奶。 而沈霄看着这一猫一狗，不知怎么的竟然想到了美国大片中，一辆飞驰的汽车上突然落下一只蜘蛛侠，任车子如何摇晃，蜘蛛侠自巍然不动，牢牢粘在车顶。 现在的面包就像一辆失控的车子，而牛奶则像那只蜘蛛侠。 因为两个小家伙闹得太凶了，沈霄只好打开门让面包窜出去，让它争取到更多的生存和反击的空间。 牛奶二话不说也追了出去。 沈霄待两个毛孩子出去后，立刻将门关上。 重重地叹了一声。 真是的……一大早就这么激烈，真让人受不了。 —— 两人洗漱一番后，便自动自觉地来到餐厅里用早餐。 金大厨早已做好了早餐，见楚云谏和沈霄过来了，他立刻从厨房里端出摆好盘的早点，一样一样地送到了餐桌上。 今天他准备的是中式早点，自制的水晶虾饺、燕皮烧麦、香蓉鸡丝粥、葱油炒面——看似很简单很家常，但那卖相却一点都不输给五星级酒店。 178 金大厨很容易满足的 沈霄夹起一个水晶虾饺，咬了一口——鲜美多汁的虾肉充盈了口腔，恰到好处的调味更突显出虾肉的鲜味，而且里面的虾蓉也特别有弹性，越嚼越香，让人欲罢不能。 沈霄吃过很多水晶虾饺，但能把水晶虾饺做到这个水平的，金大厨是头一个。 她连忙叫住正打算返回厨房的大厨：“金大厨，不好意思，我想跟您说这个水晶虾饺……” “啊？是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地方吗沈小姐？” 金大厨紧张地望着沈霄。 沈霄摇头，微笑道：“不，我想跟您说，这水晶虾饺真的非常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晶虾饺，您一定是花了很多心思去制作的，我非常感谢您这么费心地为我们准备早餐。” 金大厨感动地捂住嘴巴：“没、没什么，这都是我的分内工作，您、您过奖了……” “这不只是您完成了分内工作，这是您花了很多感情去制作的，我吃得出来。谢谢您。” “沈小姐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金大厨一边摆手一边退回厨房里。 靠着门板喘息了片刻，他立刻掏出手机发朋友圈—— ——我吃的CP夸我啦！！！！！【撒花】【撒花】【撒花】 顺便上传自己今天做好之后拍摄的美食照，漂亮的水晶虾饺、燕皮烧麦、香蓉鸡丝粥等等早点在精致昂贵的餐具上展现出极度诱人的光泽。 朋友圈里瞬间一片哀嚎。 ——金哥你不厚道！我们都没吃早餐呢！ ——好好吃的样子……金哥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我好饿……我快饿死了……！ ——金哥到底是给谁家做的早餐啊？那家人太幸福了吧！ 看到朋友圈里鬼哭狼嚎的样子，金大厨把手机压在胸口上，满足了。 —— 两人正在用早餐的时候，门铃响了。 金大厨连忙出去开门。 虽然金大厨不是管家，但是在楚云谏用餐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客人上门，他也是要帮忙接待一下的。因为身为大厨的他，必须保证楚云谏用餐的过程中不被打扰。 门一开，发现门外站着一个爽朗的大男孩，还有一个暗黑系的烟熏女孩。 金大厨怔了怔：“请问两位找谁？” “我们找云哥呀~云哥是不是还在吃早餐？您就是金大厨对吧？” 千剑发挥了一贯的热情自来熟风格，三下五除二就搭上了金大厨的肩膀：“哇！好香呀！今天吃的是什么早餐？云哥！我们也有份儿吗？！我们还没吃早餐，饿着呢！” 千剑将行李随手往门边一扔，一路小跑冲进用餐区。 “誒？！先生，先生，您不要进去……” 金大厨在后面紧追慢赶：“楚先生，不好意思，我没拦住他……” “没事，金大厨，他是我们的朋友。” 沈霄柔声安抚：“您回厨房去吧，我们来招待他们就可以了。” “啊……那好的。” 金大厨擦了把汗，转身回了厨房。 千剑拉着火麒麟，在餐桌边坐下：“云哥，我也饿了。这些早点我们可以吃吗？” “请便。”楚云谏冲厨房喊了一声：“金大厨，麻烦你给他们备一份碗筷。” “好的楚先生。” 金大厨拿出两份碗筷，分别放在千剑和火麒麟面前。 千剑双手接过金大厨递来的碗筷，连声道谢。 然后毫不客气地用筷子夹了一个燕皮烧麦，送进嘴里：“嗯……！嗯唔——！！！” 他发出了夸张的感叹。 楚云谏漠然看着他：“好好吃，别发出奇怪的声音。” “云哥，你每天都吃这么好的东西吗？！天呐！” 千剑捂着嘴巴，筷子又伸向水晶虾饺：“太好吃了！额滴神！你家的大厨是从哪里请来的，这水平简直了……！” 火麒麟默默地坐着，双手伸到桌子底下，并没有拿起筷子像千剑一样夹东西吃。 沈霄注意到火麒麟的拘谨和沉默，忍不住出言劝说：“火麒麟，你喜欢吃什么，我夹给你好不好？” 火麒麟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呃，不，不用了。” “你也没吃早餐对不对？还是说这些早点不合你的口味？金大厨还在这里，我可以请他给你另外做一份早餐的。” “没、没事，这些很好，我、我就是不饿。” “你不饿？”千剑惊讶地转头看她：“刚才肚子叫得那么大声呢？刚才说放下行李就要去附近找东西吃呢？怎么现在不饿了？” “你闭嘴！” 火麒麟恼羞成怒，夹起一个烧麦塞进千剑嘴里：“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所以，火麒麟你其实是饿的，但你不喜欢吃这些早点，对吗？”沈霄轻声问道。 火麒麟尴尬地丢开筷子：“没，我真不饿，您别听他瞎说……” “嫂子，你跟你讲，她不是不饿，她是怕自己一吃起来没个谱，把你们的早餐都吃光了。” 千剑一语道破火麒麟的心思。 沈霄讶然道：“是这样吗？那我让金大厨再多做三人份的早餐给你，你觉得够吃吗？” “哇！嫂子，你神了！” 千剑顾不得咽下口中的烧麦，惊叹道：“你怎么知道火麒麟每次都要吃三个人分量的食物？” “她身材这么好，一看就是经常进行高强度锻炼的，饭量肯定不小。而且她顾忌到不敢动筷子，所以我猜测她的饭量应该是超乎常人的，但肯定不至于太离谱，否则她的身材不会保持得这么好。” 沈霄淡然道：“所以我估计，三个人的饭量，也就差不多了。” “三人份的饭量已经很离谱了好吗……”千剑低声吐槽。 沈霄笑了笑：“对女性来说，这不算什么。你知道很多大胃王都是女人吗？女人在持久进食这方面。能力是远超于男性的。当然，如果论爆发力，论短时间进食最多食物，男性还是很有优势的。” 千剑听得一愣一愣，片刻后，他转头看向楚云谏：“云哥，我真的好喜欢嫂子……她声音好听，又会讲话，听她说话真的好舒服啊……” 179 你过来，我罩你 楚云谏似笑非笑：“你这张嘴，就是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闭上，对吧？” 千剑一看楚云谏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立刻投降，乖乖吃早餐，再也不敢了多说一个字。 沈霄也将金大厨招呼过来，跟他表示再做三人份的早餐。 金大厨怔了怔，他看了眼火麒麟，有些为难地说道：“那个……做水晶虾饺燕皮烧麦的这些材料，都已经用完了……要不，我给这位小姐做三人份的葱油拌面，或者，扬州炒饭之类的……您觉得可以吗？” “炒饭可以。”火麒麟当即点头赞同：“我想吃鸡蛋炒饭。不要胡萝卜不要青菜，只要鸡蛋，可以吗？” 金大厨微微一笑：“当然可以。那么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金大厨一走，千剑又忍不住了：“火麒麟，不吃蔬菜你会便秘的哦。” “你闭嘴！” 火麒麟登时涨红了脸，一巴掌拍到千剑的后脑勺上：“你他妈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这一巴掌是如此的声势浩大，沈霄差点要担心千剑被她拍出脑震荡来。 火麒麟看了眼漠然不语的楚云谏，又看看出尘脱俗的沈霄，心里对千剑的恼怒顿时加重了好几分。 在两个天仙面前，说什么她会便秘……！！！！！！ 没的污了两位神仙的耳朵！！！！这王八蛋……该死！！！！ 火麒麟恨不得抓起千剑的脑袋，用膝盖猛烈撞击他的脸部，最好撞碎他的牙齿，让他说话漏风，这样就再也没人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沈霄见火麒麟是真动气了，连忙转移话题：“火麒麟，你多大啦？我听云谏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两个人还打算过些日子攒够钱去迦楼罗国定居，是吗？” 火麒麟敛起怒容，恭谨地回答：“我过完年就23岁了，您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你们是打算在迦楼罗国那边自己买房吗？还是你男朋友在那边已经有房了？” “我们没有房子，所以才想攒钱……” “真好呢，两个人有共同的目标。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他……”火麒麟低下头，有些羞怯：“他是个画家。” “画家！”沈霄惊喜地说道：“画家好呀！他在FancyArt上面有账号吗？我可以去看一下他的作品吗？” “什么……账号？”火麒麟一脸懵逼：“他、他都是自己平时画些油画拿去卖，也没卖出几个钱……但他喜欢，所以我想支持他画下去……” “所以他不知道FancyArt这个平台？” 沈霄露出了非常遗憾的表情，她当即起身回房间，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火麒麟：“这是我的名片。” 火麒麟双手接过，仔细一看：“FancyArt……？这是……？” “FancyArt是一个全球性的绘画网络平台，你男朋友可以在这里建个账号，把自己的作品拿到这上面来出售或者拍卖啊。这个平台的用户付费习惯特别好，你男朋友甚至可以直播作画，这样也能有不少观众来看呢，这些流量都是可以变现的，这样不是比自己默默地画完再拿去叫卖要方便多了吗？” 火麒麟听明白了，她脸上透出了兴奋喜悦的红光：“真、真的吗？太好了……他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平台发展自己……如果早就知道有这么好的平台……” 火麒麟双手紧紧捏着名片，感激地看向沈霄：“谢谢嫂子！” 这一声“嫂子”让楚云谏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千剑悄悄地朝楚云谏挤眉弄眼，仿佛在对他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火麒麟的心思早就不在你身上了，你就放心吧~” 楚云谏：“……” 火麒麟将沈霄的名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困惑地问道：“嫂子……这个名片上没有写您在FancyArt里是什么职位……您是什么部门的人呢？” “哦，我不是任何部门的人，我是FancyArt的总裁。” 啪嚓！ 千剑的筷子掉进了盘子里。 火麒麟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卧槽！？” 千剑回过神来，惊呼不已：“云哥，嫂子也是个总裁！？你以前怎么没跟我们讲过啊？！” 楚云谏没来得及回答，沈霄便连忙摆手，谦虚地说道：“都是些虚名，不值一提。” “虚名……？”火麒麟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名片，“我也想要这样的虚名啊……” 沈霄：“……” “双总裁……这家人好可怕。”千剑捂脸：“我开始同情惹到嫂子的那个人了……” 火麒麟没有附和千剑的话，她默默地看着手中的名片，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毅然决然：“嫂子，您放心！就算豁出我的性命，我也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她说着，捏住名片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的地步。 沈霄的眼神悄悄从她的手指上转了一圈，轻声道：“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火麒麟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她将沈霄的名片珍而重之地放入口袋之中，随即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众人目送她走向阳台，心里都清楚她是要去给自己男朋友打电话，让他赶紧建一个FancyArt的账号。 毕竟FancyArt的总裁就坐在这里呢。 此时不建，更待何时。 千剑一边吃东西一边悄悄打量着沈霄。 沈霄脸色淡淡，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她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吃完一口面条后，她拿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因为沈霄是楚云谏的女人，所以千剑出于尊重，并没有主动调查沈霄的身份背景。所以他并不知道原来沈霄也有着不亚于楚云谏的雄厚实力。 果然啊，即便到了21世纪，人们还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不是没有道理的啊，你看看对面这两人，啊？是不是门当户对？是不是旗鼓相当？是不是势均力敌？ 就得是这样才行。 两人一定要站在同样的高度，才能走得长远。 180 大哥的威严 千剑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一边又禁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这么好看的两个人，生下来的娃娃该是如何的妖孽哟…… 真想看看他们的孩子长什么样…… 一定是玉雪可爱，晶莹剔透的小宝贝吧…… 如果这样的小奶娃冲他喊一声哥哥…… “嘿嘿……” 千剑想着想着，脸上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痴汉笑容。 楚云谏和沈霄：“……？” 任他们俩想破脑袋，他们都不可能猜得到千剑在想什么。 楚云谏和沈霄更加不可能知道，他们光是站在一起，就已经有无数人在幻想和垂涎他们生下的后代了。 这对至今仍止步于Kiss的两人而言，实在是过于庞大的信息量了。 火麒麟打完电话回来，拘谨地坐回座位里。 金大厨看准时机，端出三大盘鸡蛋炒饭，一字排开摆在火麒麟面前。 “这是您点的鸡蛋炒饭，请慢用。” 火麒麟看着眼前充满光泽的诱人炒饭，眼睛都发直了。 “哇，好香啊！” 千剑闻着那香喷喷的热气，忍不住把勺子伸向火麒麟的炒饭：“给我尝一口！” “你敢！” 火麒麟抓起自己的勺子，狠狠地格挡住千剑的勺子：“不许你碰我的炒饭！” “哇塞，还护食了！”千剑狠笑：“我就要尝，你有本事就拦住我啊！” “来就来，老娘怕你吗？！” 两人一言不合，就用勺子疯狂地对打起来。 金属勺子屡次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沈霄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用一根勺子也能打出武侠片中的惊人气势，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是该劝阻，还是该继续欣赏下去。 楚云谏看着千剑和火麒麟打得昏天黑地，忍不住沉下脸来。 他拿起手边的筷子，看准时机，闪电般出手！ 啪！ 在眼花缭乱的对打之中，楚云谏的筷子竟然在电光石火之间，准确地夹住了两根勺子交接一处的柄部。 紧接着他手腕微转，一个借力，轻轻松松便把两根勺子从两人手中卸了下来。 火麒麟：“……” 千剑：“……” 沈霄：“……” 楚云谏将两根勺子接住，猛然拍到桌上。 千剑和火麒麟肩膀一抖，脖子一缩，乖乖地低下头去。 “吃饭不好好吃，就给我滚出去！” 楚云谏拿出大哥的气势，严厉地训斥了两人一顿。 千剑和火麒麟不敢反驳，于是一个像鹌鹑似的拿起筷子继续吃面条，另一个拿起吃甜点的小勺子，委委屈屈地舀起几粒米送入口中，再舀起几粒米，再送入口中……却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沈霄还没来得及为楚云谏展示出来的身手而惊叹，就被火麒麟一丢丢一丢丢吃着炒饭的样子给逗笑了。 她当即把自己没有用过的大勺子递给火麒麟，示意她用这个正常吃饭。 火麒麟感激地接过勺子，撸起袖子，开启了一口接一口永不停歇的风暴吸食模式。 金大厨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孩子……也太能吃了吧？！ 他眼看着火麒麟在5分钟之内吃完了一盘鸡蛋炒饭，接着又淡然自若地端起了第二盘，他吓坏了。 这样的速度，真的不会吃坏肚子吗？ 比起金大厨，沈霄淡定了许多。 她安静地端详火麒麟吃东西的模样，忽然笑道：“火麒麟的吃相真不错，让人看着好有食欲。” 火麒麟：“……咳咳咳！！！！” 原本吃得非常顺畅的火麒麟突然咳嗽起来。 “呛到了！”千剑连忙给她递水：“就跟你说别吃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吃得跟狗似的。” 火麒麟捏着水杯，双目圆睁，怒瞪着大言不惭的千剑。 要不是咳得说不出话，她真想怼回去。 刚刚才跟她打了一架的人，现在好意思说没人跟她抢！ 而且！ 他还说她像狗！ 妈的！ 在楚云谏和沈霄面前，就不能给她留几分面子！？ 非要让她在两个天仙面前出丑吗？！ 火麒麟恨不得将千剑的嘴巴撕下来。 沈霄也走过去，为火麒麟顺背：“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吃饭的时候说那种话的……” 想起之前楚云谏吃沙拉的时候，她说了句“秀色可餐”…… 楚云谏也是像这样，立刻呛到了，还咳得面无人色。 沈霄不由得纳闷起来：难道她有言灵吗？为什么她说的话，对正在吃饭的人总是能造成这么巨大的杀伤力呢？ 火麒麟脸红耳赤，连连推拒着沈霄，不敢让她帮忙照顾自己。 让天仙来照顾她这个凡人，她会折寿的！ 火麒麟这么想着。 虽然只认识了沈霄不到一天，但极度颜控的火麒麟早就把沈霄归到和楚云谏同等高度的神明，她只想膜拜沈霄，却不敢轻易接近沈霄。 其实当初她追求楚云谏，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追求，而是在拜神。（……） 也正因为这样，楚云谏才会觉得她特别诡异，行事作风跟其他追求他的女生截然不同，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之狂热，嘴上还总挂着“我可以为你去死！”这种让人听了只想捂耳朵的话，所以楚云谏才会对她敬而远之。 可没有人知道，火麒麟其实是把他当做是神明，而自己则成为了他的狂热信徒。 也幸好楚云谏不知道。 否则他绝对不敢把火麒麟介绍给沈霄。 见火麒麟抗拒她，沈霄只当火麒麟也不喜陌生人接近，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楚云谏牵住她的手：“霄霄，这里有我在就行了，你去忙吧。” “不……我想等火麒麟他们吃完早饭之后，和他们一起回公司去。” 楚云谏怔了怔：“这就要回公司了？” 沈霄无奈的笑了笑：“毕竟是自己的公司啊，这么多天不去，心里不踏实。而且总不能把事情全部推给慕白他们去做，他们本来就够忙的了。” “那好，你先去换衣服，我在这里看着他们吃，等他们吃好了我们就一起走。” “嗯。” 沈霄凑过去，在楚云谏的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那就拜托你了~” 181 滴水不露的薇子 沈霄从楚云谏掌中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笑眯眯地转过身，翩然离去。 楚云谏摸着刚才被亲过的地方，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沈霄很少主动亲他，一般都是他主动亲沈霄。 所以他现在特别开心。 开心到懒得计较千剑和火麒麟两个人的聒噪了。 —— 一顿早饭，因为千剑和火麒麟的加入而变得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金大厨收拾碗筷的时候，看着满桌狼藉，再看看被汁液溅得全是斑点的桌布，他就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在金大厨哭唧唧收拾着桌子的时候，楚云谏等人早已进了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 “那么我先走了。” 沈霄朝楚云谏说着，走到自己车子旁，正要按下车门开关，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拿走了她的车钥匙。 沈霄：“……？” 她茫然地看着火麒麟：“怎么了？” 火麒麟伸出一条手臂，拦在她身前：“嫂子，麻烦往后退一退。” 沈霄：“？？？” 虽然不明就里，但她还是非常配合地连退几大步。 千剑趁机走近车子，弯下身，“唰”的一下，顺利地滑进车底。 片刻后，他又滑了出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Clear，可以开门了。” 火麒麟这才按下车门开关。 “嫂子，我来开车吧，以防止路上有什么突发状况。”火麒麟说道。 沈霄点头：“嗯，都听你的。” 火麒麟脸微微一红。 “嫂子脾气真好……” 她弱弱地说了句，不等沈霄反应过来，扭头就钻进了车子里。 沈霄：“……” 她茫然地看向楚云谏：“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总觉得火麒麟这个孩子……怪怪的？” 为什么火麒麟总是对着她脸红呢？ 沈霄百思不得其解。 楚云谏露出远目的表情：“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搞不懂她是怎么回事……” 沈霄：“……” “但她身手了得，职业素养过硬，她能保护好你。这一点，我从不怀疑。”楚云谏伸手搂住沈霄的腰，稍微一用力，便将她捞进怀里： “你要听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一向很听话的。” 沈霄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在刚认识的人面前秀恩爱的地步，她双手抵在楚云谏的胸膛上，轻声道：“云谏，有别人在……” “你别怕，我没想怎么你。” 楚云谏抱了抱她，随即将她放开：“去吧，我也要回公司，就不送你了。” “嗯，晚上见~” “晚上见。” 沈霄朝他挥挥手，随即转身上车。 楚云谏站在原地，目送那辆承载了沈霄的玛莎拉蒂驶出了停车场，他才收回视线，启动了自己的车子。 他该收收心了。 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呢。 ※ 沈霄坐在车子后座，看着前方默然不语的火麒麟和千剑，忽然开口道： “抱歉，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刚才不让我直接开车门吗？” 两人怔了怔，千剑微笑回答：“哦，因为有些炸弹是一开车门就会触发的，所以要事先检查一下才能开车门。” 沈霄感到一阵后怕：“这种炸弹，普通人真的能接触到吗？” 火麒麟低声道：“暗网上像这种炸弹的制作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沈霄不作声了。 一向遵纪守法的她，哪里上过什么暗网。 千剑白了火麒麟一眼，转头朝沈霄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嫂子别怕，我们就是以防万一罢了，其实按照凶手的手法来看，他更倾向于制造意外事故，而不是这种明目张胆的谋杀。所以他应该不会用炸弹的。” 沈霄勉强回应了一个笑容。 ……根本一点都不觉得安慰，好吗…… 唉，无缘无故的，竟然摊上这样的事情…… 沈霄感到很无辜，也很无奈。 —— 火麒麟车技很好，车子开得很稳，没多久就到了FancyArt的总部大楼。 她按照沈霄的指示，把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 下了车，她和千剑一前一后护着沈霄往专用电梯的方向走去。 千剑问道：“嫂子每天都停在这个位置，然后坐专用电梯上楼吗？” “嗯。” 幸好一路上没有什么突发状况，沈霄很顺利地到达了顶层。 “可能是这里只允许内部车进入，所以凶手进不来，就比较安全。”火麒麟说道。 沈霄笑了笑：“对，外来车辆只能停另外一个停车场。当初专门辟一个内部停车场出来的我，真是太明智了~” 千剑笑着附和：“嫂子做的决定，自然都是很有远见的。” 两人护着沈霄走出电梯，与闻声而来的单薇子对了个正着。 “沈总！您怎么来了？”单薇子很惊讶：“现在凶手还没抓到，您外出是很危险的！” “你别担心，薇子，我请了两个很厉害的保镖，在抓到凶手之前，他们会负责保护我。” 单薇子闻言，不由得将视线投向沈霄身后的两人。 一个是仿佛刚刚大学毕业的爽朗男孩，一个是暗黑系中二少女。 他们真的没问题么……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单薇子脸上却丝毫不露，反而摆出了一脸的欢欣鼓舞：“真是太好了，霄霄，我们都没想到，原来还有请保镖这个选项！真是在治安良好的天朝待太久了，都不习惯这种美国大片似的剧情了。” 单薇子捂着嘴巴，笑得甚是优雅。 听到单薇子这么说，千剑和火麒麟顿时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单薇子笑容背后的疑虑，还以为单薇子真的因为他们的出现而感到安心。 但沈霄却敏锐地觉察到了。 “不好意思二位，我和薇子有些闺蜜之间的悄悄话要谈，不知道可否容我们失陪？” 沈霄一边春风和煦地笑着，一边将单薇子拉进她的办公室。 把门一关，沈霄叹了口气： “薇子，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说吧。” “霄霄，他们是谁啊，你是从哪里把他们挖过来的？”单薇子急切地说道：“现在凶手还在外面，你怎么能轻信这些陌生人……” 182 是他的人，那就没问题了 “薇子你别紧张，他们不是陌生人，他们是云谏多年的好友，这次是云谏特地把他们请过来保护我的。” “……是楚云谏的朋友？” 单薇子怔了怔。 她沉默下来，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片刻。 “……嗯，既然是他的人，那应该没问题了。”单薇子忽然一改焦虑的神色，变得淡然自若：“行，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我们出去吧。” 沈霄惊讶地睁大眼。 “这就完了？你没有别的想说了？” “还要说什么？”单薇子疑惑地歪着头。 沈霄呼吸一窒，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些说法：“比如……那个……你、你不准备质疑一下他们是否太年轻了吗？或者，你不担心他们无法胜任保镖的工作吗？” “如果他们无法胜任，我觉得楚云谏不会把他们请过来。” “我确实不信任那两个人，但我信任楚云谏。” 单薇子摸摸沈霄的头，温柔笑道：“我虽然跟楚云谏没有深入来往过，但是从那天他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恨不得把四海之内最好的东西跪着捧到你面前。所以，涉及到你的人身安危这样的大事，我不认为他会随随便便找两个小毛孩来应付。那两个人虽然年轻，但我坚信他们必有过人之处。” 看着胸有成竹的单薇子，沈霄捂着被揉乱的脑袋，终于体会到平时楚云谏看她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这种一个眼神就把所有事情都看穿的能力，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好了，我们出去吧，别让人家在那里干站着。” 单薇子把手虚环在沈霄腰侧，引导她走出门去。 千剑和火麒麟还站在原地，见沈霄出来了，两人并没有着急地立刻上前，而是乖乖地等待沈霄的吩咐。 沈霄走到他们面前，有些尴尬地搓着手：“那个……我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做事了，你们这边的章程是……？”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希望嫂子可以把我们安排到您的办公室里，贴身保护您。” 火麒麟说道。 单薇子一直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当“嫂子”一词传入耳中的时候，单薇子忍不住浑身抖动了一下。 她背过身去，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庞。 我的霄霄……我独身多年的霄霄竟然……被称为嫂子…… 妈呀……嫁女儿的酸涩也不过如此了。 感觉好像老父亲看到亲女儿怀孕了一样。 这种Feel……太特么诡异了。 单薇子不停地搓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沈霄背对着单薇子，所以没看到单薇子的小动作。 “我的办公室里有休息的小客厅，你们倒是可以在那里待着。不过我工作的时候需要极度的安静，所以……” “嫂子放心！我们会安静到让你忘记我们在那里的！” 千剑拍着胸脯保证。 沈霄瞥了他一眼。 实在是很难让人信任聒噪的千剑可以做到彻底的安静。 但现在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那行，你们跟我进来吧。” 沈霄说罢，转身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 经过千剑和火麒麟一番提前检查后，确认总裁办公室里没有隐藏摄像头，没有窃听器，也没有任何安全隐患，他们才允许沈霄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工作。 为了防止有人从对面楼狙击，千剑和火麒麟特地将窗帘拉上，还挪动了办公桌的位置，可谓是非常谨慎小心了。 忙完之后，两人便钻进小客厅里没再出来过。 沈霄竖起耳朵去听，但过了很久，小客厅里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仿佛两人在那里凭空消失了。 沈霄不得不感叹：这两个孩子虽然平时闹腾了点儿，但干正事的时候，职业素养确实相当到位。 于是她逐渐忘记了小客厅里还有两个人存在的事实，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 积攒了好几天的工作，让沈霄一忙起来就没空顾及其他人。 原本还想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去小客厅和两人一块儿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让他们松快松快，但是在审查了几份报表之后，沈霄就把这事彻底忘在脑后了。 单薇子中途反复进出了总裁办公室，都是为了把一些不够权限裁决的文件递交给沈霄来审核签名。 每次进来，单薇子都听不见另外两个人的声音，这么多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一点都不烦躁，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一样，这让单薇子感到相当惊讶。 但转念一想，毕竟是楚云谏找的人，多厉害也不为过。 所以单薇子很快就淡定了。 到了中午一点多，单薇子再次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沈总，您该吃午饭了。”单薇子提醒道。 沈霄的视线集中在电脑屏幕上：“嗯。” 单薇子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己说的话根本就是从她左边耳朵进去，立刻又从右边耳朵出来了。 单薇子轻咳两声：“咳咳，沈总，就算您不吃饭，您的两位保镖，也是要吃饭的呀。” “嗯。”沈霄下意识地点点头，良久，她忽然抬头看向单薇子：“嗯？？？” 单薇子无奈地笑道：“沈总，您忘了吗？您今天带了两个保镖过来……他们还在小客厅等着呢。这都中午一点多了，人家也该饿了吧？” “啊！” 沈霄猛然惊醒：“对哦！我给忘了！” “我知道沈总一定忘了，所以才特地提醒您。您是铁打的胃，挺得住，但那两个孩子，可能快饿死了吧。”单薇子故意把话说得夸张了些。 沈霄当即站起身来，快步走进小客厅，向坐在沙发里的两人歉疚地双手合十：“不好意思！我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你们饿坏了吧？走，我们吃饭去！” 千剑和火麒麟连忙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立定站好，正想回两句类似于“没关系，我们不饿”这样的客套话，却看见沈霄身后的单薇子用可怕的、严厉的眼神盯着他们。 不知为何，他们竟然从单薇子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于是立刻改口道：“对啊，嫂子，我们都饿死了。” 183 自拍一个~ 千剑捂着自己的胃，虚弱地弯下腰去：“哎哟……刚才我生怕肚子叫的声音被您听见，打扰您工作了呢……” 沈霄更加内疚了：“抱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你还走得动吗？要不叫个外卖……” “哎哟嫂子，可千万别！要是让云哥知道我们连累您吃外卖了，他不得撕碎了我们！” 千剑连忙摆手：“我可以走的，我没事，就是饿过头了有点虚，吃点东西就好了。对吧，火麒麟？” 说着，千剑悄悄捅了一下火麒麟的腰眼子。 火麒麟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好，我们这就去吃饭，你们挺住啊！”沈霄愧疚至极。 千剑和火麒麟一边捂着胃装虚弱，一边悄悄看向沈霄身后—— 只见刚才那可怕的横眉怒目的怒金刚，在看到他们俩精湛的演技后，瞬间变成了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 她满意地微笑着，朝两人矜持端庄地点了点头。 千剑和火麒麟：“……” 嫂子身边的人好可怕…… 两人默默地在心里擦了把泪。 单薇子走上前，拍了拍沈霄的肩膀：“好啦沈总，不要再道歉了，赶紧带他们去吃东西才是正经的。楼下的鹧鸪天就挺好，你们就去那里吃吧。” “好，好，我这就带他们去。” 沈霄也顾不上许多，赶紧拉着两个“奄奄一息”的大孩子吃饭去了。 单薇子笑眯眯地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目送沈霄等人离去。 嗯……看来这才是两个保镖最大的用处呢。 不愧是楚云谏挑的人，会看眼色，知情识趣，甚好，甚好。 —— 楚云谏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一点多，他从繁重的公务中抬起头来，靠在椅背上喘了口气。 真是累死人了。 他站起身来，到茶水间为自己接了杯热茶，返回办公桌前，他忽然看到手机亮了起来。 他立刻拿起手机，点开了沈霄的信息—— 【云谏，我们在吃午饭了，你也要好好吃饭哦(??????)????】 楚云谏握住手机，望着这条消息发了好久的呆，也没能在输入框里打下任何一个字。 他坐在办公椅里，开始迅速地搜索起可爱的颜文字和表情，查找了许久，筛除了很多不够好看的、不够可爱的表情，最后，他才鼓起勇气，在输入框里打字： 【我会好好吃饭的，谢谢你关心。（可爱笑脸emoji）】 “不行，太生硬了。” 他对着这条信息看了半天，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 片刻后，重新输入： 【你们午饭吃的什么？乁(˙ω˙乁)】 此话一打出来，就被楚云谏飞快地删除了。 太傻比了！ 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形象！而且听起来好敷衍！ 他犹豫再犹豫，思考再思考：到底要怎么回复，才能显得他既有魅力又平易近人呢？ 好难啊！！！！！！！！！！！！！！！！！！！！ 回复消息好难啊！！！！ 楚云谏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转了好几个圈。 忽然，他停住脚步。 揣上手机，他飞快跑出总裁办公室，坐电梯下到三楼，再从两栋大厦之间的连接桥梁跑到另一栋大楼里。 他公司隔壁的大厦是一个综合类性质的大厦，下面几层是餐饮业，楼上全是写字楼，所以楼下的餐厅全都很火爆。 楚云谏第一次踏入了这些他从未涉足的餐厅，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叫了一份工作日套餐。 因为是工作日套餐，所以上菜速度极快。 楚云谏掏出手机，对准面前的黑椒烟熏鸭肉饭和饮料拍了个照，然后点击分享，发送给沈霄。 接着配上一句话： 【已经在吃了，请首长放心！(`??ω??′)ゞ】 发完之后，楚云谏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妈呀……原来有女朋友是这种感觉…… 连回个消息，都像是在坐云霄飞车一样。 楚云谏靠在椅背上，望着窗下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自嘲又欣喜地笑了。 —— 沈霄收到他的回信时，自己这边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 她点开楚云谏的消息一看，顿时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千剑和火麒麟互觑一眼。 ……肯定是和云哥在聊天。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沈霄捧着手机，放大图片看了半天，才回复道： 【怎么没把你自己拍进去？本来还打算看着你的照片下饭的呢……°(°ˊДˋ°)°】 脸上洋溢着坏心的笑容，沈霄按下了发送键。 —— 楚云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连忙点开沈霄的消息。 顿时红霞满面。 他不知是该害羞还是该高兴，捂着脸，一边笑一边哀嚎了半天。 然后他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他才举起手机，调到自拍模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一张自拍。 手指颤抖着点下了发送键。 妈耶——！！！！！！！！！！！！！！！！！！！ 发送成功的一瞬间，楚云谏羞得头顶炸开了蘑菇云，他抱着头蜷缩到桌子下面去，无声地尖叫：我到底在干什么！！！！！！！！！！！！ 谈个恋爱，他就人格分裂了吗？！ 就因为她一句话，他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连和食物一起自拍这种羞耻的事情，他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 天哪太丢人了！！！！！！！！！！！！！！！！！！ —— 沈霄收到消息，饶有兴味地点开来一看—— “噗！！！！！！！！！” 在看清照片的一刹那，沈霄盛大地喷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剑和火麒麟面面相觑。 然后两人很快决定：还是装死吧，以免云哥知道了以后找他们算账。 于是他们继续埋头苦吃，装作对沈霄这边的动静完全没有兴趣。 其实他们比谁都想知道沈霄和楚云谏都聊了些什么！！！！！！！！ 这种超级想知道，却又只能装作没兴趣的样子，实在太痛苦了！！！！！！！ 吃顿饭而已，为什么还要被狗粮砸一脸！！！ 两人流下了悲伤的宽海带泪。 184 我想你了 沈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她笑得太厉害了，以致于肚子都有点发疼。 她嘴角含着笑意，眼神温柔地抚过照片中男子的俊脸，想了片刻，她在输入框里打下了一行字。 —— 楚云谏等了好久，才等到沈霄回复。 这中间他早就慌了。 霄霄会喜欢他的照片吗？霄霄会不会觉得他太轻浮了？霄霄会不会觉得他的照片拍得不好看？ 非常焦虑。 好不容易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楚云谏连忙点开消息—— 一行他意想不到的话，赫然跃入他的眼帘。 【我想你了】 没有任何标点符号，没有任何表情符号。 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那一瞬间。 楚云谏觉得心脏被丘比特狠狠地射中一箭。 他完了。 他真的完了。 ※ 那句思念发过去之后，沈霄再也没有收到楚云谏的回复。 她觉得也许他又开始忙了，所以便没再打扰他。 毕竟她自己这边的事情也不少。吃完饭，她又带着千剑二人回到了办公室里，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虽说才歇了两天，工作不至于堆积如山。但要认真地审阅每一份递上来的文件，依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沈霄并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但这是建立一个庞大帝国的人所必须承担的职责。 员工可以放假，但坐到沈霄这个位置的人，基本上都是没有假期的。 每一个员工都期盼着你能做出最终的决定，每一个员工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一件事情，无论巨细，最终都会层层递进，毫无悬念地落到你的案头上。 而你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对这些递上来的请求，作出最准确、最公正的裁判。 非常难。 毕竟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比如这个部门要求调整福利制度，但也许他们这一调整，就会影响到另外一些部门的利益，如此一来，两边部门就会吵架，双方的高层管理人员都出面掐架了，单薇子和秋慕白没有足够的权限处理，而此时，就需要请最高裁决者沈霄出来主持公道了。 沈霄要做的，就是从中调停，并且拿出一个让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 看似简单，但人心往往是最难调整的东西。 一个弄不好，分分钟埋下隐患。 这就是秋慕白从来不想篡位的原因。 沈霄的工作，只有沈霄能做得好，换了一个人，都不可能有她这样改变人心的能力。 而这些，也只是沈霄每日工作的冰山一角罢了。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务需要沈霄出面解决，面对这些一个接一个的困难，沈霄从来都不能后退。 她只能前进，披荆斩棘，带着底下的人冲向胜利的彼岸。 也幸好，公司并非每天都有这么事务需要处理，有很多琐碎的事情，单薇子和秋慕白都尽力为她处置了，否则沈霄哪里还有空谈恋爱。 沈霄一点多出门吃饭，两点十五分不到就回来了。 可谓神速。 单薇子也懒得跟她计较吃饭速度的问题了，只要她肯吃，就比什么都好。 将千剑和火麒麟往小客厅里一塞，沈霄便继续忙她的工作。 千剑和火麒麟亲眼目睹沈霄忙碌的样子，不由得咋舌。 人家不是说总裁每天啥都不干谈恋爱就好了吗？ 不是说工作全部交给得力助手去办就行了吗？ 电视剧里的总裁不都是整天带着女主角到处游玩的吗？ 为什么轮到云哥和嫂子这里，他们就忙得连好好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呢？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同时又非常心疼楚云谏和沈霄。 也许，这就是认真生活的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 沈霄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文件都处理好，抬头一看，墙上的钟指向了6. 已经傍晚六点多了。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自嘲地摇摇头：起码比平时忙到十点才下班好得多了。 今天是否该去一趟心理咨询中心呢，好久没去了，也不知道萧廷能不能应付得来那么奇形怪状的家长…… 但其实她真的不想去别的地方，她只想快些回去，这样才能见到楚云谏。 不知道为什么，想见他的这份冲动，在工作完成后变得格外强烈。 沈霄站在桌边，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一边出神地想着。 忽然，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矫健的身影风一般卷了进来，直接扑到了沈霄身上。 沈霄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楚云谏！ “云谏，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霄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莫非是笔记本赋予了她超能力，让她想着谁，就能见着谁？ 楚云谏将她抱入怀中，发出了思念的叹息。 “抱歉……我一忙完就过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没，我也刚忙完，正准备回家去看你呢……” 沈霄反手抱住楚云谏，把脸颊挨在他的颈窝：“你来了真好……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就想立刻过来……但我觉得那样不好，会打扰你工作，所以我才忍到现在……” 楚云谏捧着沈霄的脸，不停地亲吻她的嘴唇：“霄霄，你说你为什么会这么可爱，给我发那样的消息，你可爱死了……我心都要被你萌化了……” “我就是想你了嘛……” 沈霄搂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的吻。 楚云谏将沈霄抱得越来越紧，好像怎么也吻不够她。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就像是一片干涸的田地，不管从沈霄身上汲取多少清凉的甘霖都不够，水分一触及被烘烤过的干裂的大地，就立刻蒸发了，所以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索取更多，更多，更多…… 两人紧密相拥，互诉衷肠，缠绵了好久。 然后沈霄才终于想起来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啊，千剑和火麒麟他们都在这里，我们悠着点儿，注意影响。” 沈霄轻轻推开楚云谏，看向小客厅。 楚云谏笑了。 “放心吧，那两个小兔崽子才不肯吃狗粮呢，我一进来，他们就立刻出去了，机灵得很。” 沈霄：“……” 185 小白菜长大了 —— 哪里只是出去那么简单。 千剑和火麒麟根本就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出去的。 临走前还不忘帮两人带上门。 他们吓得手脚瘫软，趴在地上狗一样的喘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妈呀，薇子姐，云哥来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不是把你拉进安全群里了吗？”千剑委屈地看着单薇子。 单薇子坐在椅子里，一边打字一边无奈地笑道：“抱歉呀，楚总来得太突然了，就两秒钟的功夫，他就从电梯间冲到总裁办公室了，我哪里有时间给你们发消息呀。” “吓死我了……” 火麒麟欲哭无泪地从地上爬起来：“云哥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心脏都快被他吓出来了。我就怕我走慢了一步，回头被他秋后算账你知道吗？”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是这么用的……”千剑吐槽。 然后被火麒麟一巴掌拍在背脊上，声音响亮到让单薇子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怎么，你们很害怕楚总吗？”单薇子状似漫不经心地笑问。 “不是害怕啦……就是……那个，敬畏，你懂伐？”千剑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云哥对于我们来说就像神一样……你敢窥视神明的隐私吗？不怕遭雷劈吗？” 单薇子：“……有这么夸张吗？” “还能更夸张一点！” 千剑咕哝着：“你还没见过其他人崇拜云哥的样子呢……” “其他人？”单薇子抓住了这个不容忽视的关键词：“除了你们，还有很多人这样子崇拜他的吗？” “有啊！”千剑和火麒麟异口同声地说道。 单薇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 为了套取楚云谏的信息，单薇子化身知心大姐姐，陪着千剑两人聊了好久。 聊完之后，他们又等了一段时间，仍然没等到两人出来。 单薇子坐不住了。 她大步走向总裁办公室，不顾千剑和火麒麟手舞足蹈的警告，悄悄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沈霄细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好像是在呼唤楚云谏的名字。 那声音又软又甜，好像灼烤过的棉花糖，融化之后粘在了饼干上。 甜得让单薇子觉得牙疼。 紧接着她又听见楚云谏的声音。 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低沉嗓音，与软软甜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并逐渐覆盖过去。 最后，单薇子便只能听见两人急促的喘息。 单薇子忍不住了，她猛地拉开总裁办公室大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坐在楚云谏腿上的沈霄吓得赶紧跳下去，手足无措地看着走进来的单薇子：“薇子，怎、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单薇子看了眼满脸红霞的沈霄，再看看坐在办公椅里、领口被扯开了几分的楚云谏，久久不语。 沈霄更加慌张了：“薇子……” “沈总，都快七点了，您该下班回家吃饭了。” 单薇子忽然扬起了温柔的笑容：“您可不能总是这样把饭点错过去，对胃很不好的。” 沈霄松了口气。 “好、好的，我这就出去了……我收拾一下桌子……” 沈霄说着，胡乱地将桌上的文件扫到一处。 “没事，我帮您收拾。” 单薇子走过来，弯腰替沈霄分类归整文件，一边整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楚总，劳烦您出去等着吧，这里我替沈总处理就好了。” 楚云谏闻言，默默地站起来，不敢多说一个字，乖乖地朝门外走去。 沈霄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单薇子身后立正站好。 单薇子待楚云谏离开办公室，才开口问道：“霄霄，他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原本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领口，竟然被扯开来了。 虽然只到露出锁骨就停了下来，然而已经足够蛊人心魄。 方才惊鸿一瞥，连一向心如止水的单薇子，都险些被那个样子的楚云谏所诱惑。 简直是名副其实夜帝王的魅力。 实在太危险了。 沈霄一听单薇子的问话，更加尴尬地搓起手来：“呃……是我……我扯开的……” 单薇子抬头，扫了沈霄一眼。 沈霄身上倒是穿戴得整整齐齐，除了呼吸有些凌乱之外，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单薇子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养的小白菜，会去拱猪了…… 不对，以楚云谏的颜值，起码也是狐狸精…… 她养的小白菜，会去拱狐狸精了……！ 这他妈让人怎么说！！！！！ 单薇子无奈地掩面。 “霄霄……”单薇子想了许久，才道：“你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不需要我多说，我就提一句……” “嗯，你说。” “一定要注意安全。”单薇子说着，要特地做了个“OK”的手势。 沈霄：“……” ※ 四人一同去吃过晚饭，在沈霄的提议下，他们来到了沈霄问题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 沈霄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楚云谏和千剑火麒麟则心甘情愿地坠在她身后，宛如三个跟班。 一进门，就听到萧廷说得焦头烂额的声音：“季小姐，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好啊，这么晚了，我一个女孩子回去很危险的，不如你送我啊。” “季小姐，这个商业区很安全的，车站就在楼下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你不会有事的。” “我不管！我就要你送！你如果不送我去，我就告诉我妈，说你这里尽给我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收场！” “季小姐，你别这样……你先放开我，季小姐！” “我不放！” 沈霄挑高双眉，示意身后三人留在原地，她自己走进会客室一看—— 萧廷被一个穿着校服配短裙的女孩拉扯着袖子，两人争执不下。 沈霄轻轻敲了敲门：“好热闹啊，萧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萧廷一见沈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沈老师！” 萧廷猛地挣脱女孩的手：“沈老师，您来啦？” “好久没来，就过来看看。” 沈霄微笑不改，看向高中女生：“这位是……？” “你是谁！？” 女孩柳眉倒竖，一副小太妹的做派：“你是萧廷什么人？！” 186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沈霄将萧廷拉到身后，笑得如沐春风：“我和萧廷是老朋友了。你呢？” 女孩反复打量着沈霄，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各项数据都拿出来跟沈霄对比—— 容貌……碾压。 沈霄的颜值太逆天了。 身材……碾压。 沈霄是行走的人间腿精。 气质……碾压。 沈霄走到哪里都是闪闪发光，万众瞩目的。 穿衣打扮……碾压。 她穿着校服，而沈霄穿着精致的丝绸上衣配干练的收腿西裤，既性感又迷人。 肤色……碾压。 沈霄白得会发光，而她却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虽然也会用美白产品，但是跟沈霄这种级别的白皙，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一项一项对比下来后，女孩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只有一项数据是可以胜过沈霄的。 她比沈霄年轻。 Over。 但是在沈霄各项数据碾压性的倾覆下，她比沈霄年轻，这根本不算是优势。 这反而成为了她的劣势。 因为成熟自信的女人，才是最美丽的。 而她……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太妹。 在学校里被称作校花的女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和耻辱。 以致于在沈霄问她是萧廷的什么人时，她梗着脖子想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 “我、我是他的客户！” 沈霄：“……” 萧廷：“……” 女孩说出口之后，很快就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 她恨恨地瞪了沈霄一眼，推开她，夺门而去。 沈霄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撞到了墙上。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身板不大，力气倒是不小。 听见会客室那边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楚云谏当即站起身来，大步朝沈霄所在的方向走去。 谁知道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一头撞进他怀里。 楚云谏连忙握住那人的肩膀，将她推开：“好好看路！” 扔下一句斥责，也不管被训斥的人是什么表情，楚云谏头也不回地快步跑进会客室：“霄霄，我刚才听到很沉的声音，你没事吧？” 沈霄扶着撞疼了的手臂，苦笑道：“没事。” “你撞到手臂了？” 楚云谏忙上前察看她的伤势：“疼得厉害吗？没伤着骨头吧？” 他心疼至极，捧着沈霄的手臂左右翻看，生怕她有一丁点的损伤。 “没有没有，就是轻轻撞了一下，不碍事的。”沈霄安抚道。 楚云谏仔细观察，确定沈霄真的没事，他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撞到的？下次要小心一点……”他柔声说道。 “嗯。” 沈霄回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萧廷，笑道：“啊对了，我来介绍一下吧。云谏，这位是萧廷萧老师，是我们心理咨询中心的坐班老师。萧廷，他叫楚云谏，是我的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 男。朋。友。 萧廷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掉了。 楚云谏一看到萧廷石化的样子，就知道萧廷对沈霄抱有怎样的心思。 虽然很想装作看不见，但既然沈霄为他们彼此做了介绍，楚云谏也只好表现出足够的风度，主动伸出手去：“萧老师，你好。” 萧廷僵硬地立在原地。 他死死瞪着楚云谏伸出来的那只手……妈蛋，这个男人连手都比他好看！ 萧廷忽然理解了刚才季小姐看到沈霄的时候的心情。 当一个远超于你、完美到不似凡人的人，站在了你喜欢的人身边。 你既愤怒、又不甘，但同时，也很无奈，不得立刻不认输。 这种“不得不认输”的心情，宛如一把刀子，在你的心上来回切割。 从此再也无法抱有幻想。 也不敢再有侥幸。 因为你知道，经历过这么优秀的人之后，你喜欢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看上你了。 寄存在对方身上多年的希望，一口气全部破灭。 这种打击，根本不是寻常人承受得起的。 萧廷僵硬了许久，才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与楚云谏握了握手。 “幸……幸会，楚……先生。” 萧廷觉得连说话都成为了一种考验。 口腔发麻，头脑嗡鸣，他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双腿发软，只想尽快找个地方瘫倒。 因为他没有力气继续站立了。 楚云谏看出了萧廷的窘迫，他很绅士地环住沈霄的腰，对沈霄笑道：“霄霄，我们出去吧。” 沈霄有些担忧地看了萧廷一眼。 但她没说什么，乖乖地跟着楚云谏走出会客室。 两人前脚一走，萧廷后脚便摔倒在地上。 捂着胸口，既想哭，又想自嘲地笑。 他在干什么？ 明明知道不可能。 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抱有了期待。 以致于现在，竟痛苦得不能自已。 —— 楚云谏搂着沈霄走出会客室，刚拐过弯来，就看到一个女孩站在刚才他被人撞到的地方，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楚云谏：“……” 他还没说话，女孩就愤而上前质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是冲着沈霄喊出来的。 沈霄无辜地眨眨眼，她看看女孩，又看看楚云谏…… 随即扬起了一个坏笑。 “他是我男朋友。” 沈霄说着，故意偎进楚云谏怀里：“怎么，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有兴趣吗？” 楚云谏可是人精，看到沈霄这种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身为男朋友的他，自然非常乐意地配合起沈霄来，主动将沈霄搂得更紧，还故意牵起她的手，当众吻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女孩眼睁睁看着楚云谏一番流畅的骚操作，嘴巴开合数次，说不出话来。 “你、你水性杨花你！” 女孩气得跳脚，指着沈霄破口大骂：“你一会儿说萧廷是你男朋友，一会儿又说他是你男朋友，究竟你有几个男朋友！？” 楚云谏挑高双眉：“霄霄什么时候说过萧廷是她男朋友，你小小年纪，这么快就耳背了吗？” 千剑和火麒麟在后面拼命地忍笑看戏。 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来，两人拼了命地把拳头往嘴里塞，死死地咬住手指关节，以免一个不小心笑出声，他们的小命就要玩完了。 冒着生命危险在看好戏，他们也算是独一份了。 187 你不管，别人就得听你的？ “她说了！她刚才在会客室里面说的！我听得真真儿的！”女孩义愤填膺地朝楚云谏靠近两步：“帅哥，你不要被她骗了！” 沈霄横跨一步，将楚云谏挡在身后。 “小姑娘，我刚才说萧廷是我的老朋友，老·朋·友！不是男朋友。你难道连普通话都分辨不清吗？看来九年义务教育还是落实得不够到位。” “我不管！你就是说了！你就是说了萧廷是你的男朋友！你说了！！！” 女孩不管不顾地朝沈霄咆哮。 她一边口沫飞溅地怒吼，一边还冲沈霄挥出一记耳光。 这种花拳绣腿，沈霄根本连躲避的欲望都没有。 她轻轻格挡女孩的手，顺着女孩攻击的力道将她的手臂扭回身后。接着沈霄脚下轻轻一绊，便将重心不稳的女孩绊得向前飞扑。 沈霄一个箭步上前，依旧牢牢反剪女孩双手，但女孩却由于飞扑的惯性，重重撞到了墙上。 沈霄用手肘压着女孩的肩膀，将女孩牢牢钉在墙上。 “说话就好好说，干嘛手来脚来的。”沈霄语气清冷，嘴角含着腹黑的笑容：“从刚才我就想跟你说，你好像遇到任何无法凭自己能力解决的问题时，你就会像发羊癫疯一样地攻击别人，而且，你的口头禅是‘我不管，我不管’……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一旦说出‘我不管，我就要你如何如何’的句型，所有人都会乖乖听命于你？” 女孩疯狂挣扎起来，她根本听不进沈霄说的任何一个字。 但奈何沈霄力气太大了，一只手将她禁锢得动弹不得，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了翅膀的蝴蝶，如何扑腾，都无济于事。 女孩见挣扎无用，便开始破口大骂。 她骂人的词汇是如此的丰富，她骂人的语速是如此的惊人，她骂人的句式衔接是如此的流畅，以致于众人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骂，却完全找不到插嘴的时机，更想不到反驳的语句。 这…… 这是哪来的小泼妇啊？！ 饶是千剑和火麒麟这种在特殊环境里长大的人，也对女孩的骂仗功力感到惊诧。 楚云谏听着一个小屁孩对沈霄出言不逊，他早就怒火冲天了。 但沈霄却用眼神安抚他，让他别出手，于是他也只能按捺住揍人的冲动，继续静观其变。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女孩骂够了，也累了，她停下来喘息着，沈霄却加重了压制她的力道，故意用轻蔑的语气说道：“怎么？这就不行了？呵呵，亏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比起我以前遇到过的泼妇，简直不值一提。你说你这人吧，要啥啥没有，干啥啥不行，连当个泼妇都比不上别人能骂，你说你还能干点儿啥？” 女孩被沈霄压得哇哇大叫：“好痛！！！好痛呀！！！！你放手！你他妈，你放手好痛痛痛啊啊啊啊啊！” 女孩越骂，沈霄压得越用力。 沈霄知道在双手被人反剪的时候，压在哪个部位最痛。她就专门用手肘压那个地方，轻轻松松就把女孩压哭了。 但她越哭越是骂得厉害。 沈霄只当她在唱歌，她要骂，她就让她骂，骂到尽兴为止。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对不对？ 到最后，女孩痛得抽搐起来，她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得骂不出来了，只剩下因为单纯的生理疼痛而嚎啕。 沈霄就一边压着她，一边听她嚎。 疼痛让女孩忘记了自己身为小太妹的尊严，她开始哭喊着“妈妈，爸爸”，祈求父母来拯救她。 然而很可惜，她的父母都不在这里。 所以她的哀求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接着她又开始哀求沈霄放过她。 沈霄只当做没听见，她越求沈霄，沈霄越是加重力道，疼得她不敢再求沈霄了，她转而去求楚云谏。 楚云谏冷笑一声，也沈霄一样当做没听见。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背后传来的疼痛让她以为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剖开了，好像心脏都已经裸露在空气中了，她生怕再被沈霄这样压下去，自己的身体就要废了，于是她终于努力地压抑自己的哭声，强迫让自己安静下来。 “姐、姐……你、你放了我好吗……” 她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沈霄稍微放松一点手肘的力度，让女孩有喘息的空间：“怎么，不骂我是表子了？” “姐……我错了……”女孩气若游丝：“我真错了……” “你哪里错了？你不是不管吗？你不是非得要说萧廷是我男朋友么？” “我错了……”女孩反反复复只说这一句。 沈霄一声冷笑，手肘再度加重了力道。 女孩宛如触电一般，整个人从墙上重重地弹了一下，然而却被沈霄轻而易举地压了回来。 “呵，跟我耍小心眼儿？”沈霄轻蔑地笑道：“你还未够班呐。（不够资格）” “姐，你确实……确实说的是老朋友……不是……不是男朋友……我、我故意污蔑你的……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涕泪俱下，连声道歉。 “你还挺有心机的嘛。”沈霄温柔地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污蔑我水性杨花，我的男朋友就会喜欢上你了吗？” 女孩沉默了两秒，再度一迭声地道歉。 沈霄冷哼一声：“又跟我耍心眼了是吗？还想吃苦头是吗？” “姐，不是，我、我错了，我、我之前是那样想的，我太幼稚了，我不应该这样的……姐，我真的知错了……” “你之前是怎么想的？” 沈霄非要她将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摊开说出来。 女孩羞愤难当，但她还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说道：“我想着，污蔑姐，姐的男朋友就能……抛弃姐，然后……也许就能……喜欢上我……” 她越说越羞耻，说到最后，耻辱感让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做的时候不觉得自己有多卑劣。 一旦让说出来，每说一个字，就会感到自己的面容狰狞一分。 188 我觉得自己有胜算 别人说自己卑劣，自己可以当做没听到。 但自己说自己卑劣…… 那就是在心上刻下的刀痕。 永远也难以抹去。 “也许？”沈霄冷笑：“不是吧，你明明是非常有把握的，你觉得只要他抛弃我，他就一定会喜欢上你，不是吗？” “我、我没有……” “你不是对你的两条腿感到很自豪吗？” 沈霄忽然说道。 女孩猛然一颤，下意识地把两条光着的腿并起来，挪着小步子往墙上贴近，生怕被人看见：“我、我没有……” “你不是靠这双腿俘获了很多个男孩子吗？”沈霄一语道破她的心思：“所以你才会穿着超短裙来见萧廷。因为你觉得，男人只要看到你这双腿，就会觉得你性感，就会无法控制地爱上你。你之所以这么有自信，是因为你实践过很多次了。这双腿让你在校园里几乎无往不胜，对不对？” 女孩绝望了。 沈霄说的每一个字，都打中了她心中最隐秘的心思。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的的确确是靠着这双腿俘获了许多个校草。 可是她没想到，沈霄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这一切。 她在沈霄面前，连一点点小小的心思都无法保存。 全部都要被沈霄摊在光下曝晒。 这让习惯了缩在阴暗之中算计别人的她，感到无所适从。 “你说实话，你为什么如此笃定我的男朋友会喜欢上你？说实话，我会考虑放开你。”沈霄说道。 女孩疼得快麻木了，然而稍微一动，钻心的疼痛便又重新唤醒了她的求生意志。 她咬牙隐忍了片刻，终究还是和盘托出：“对，我就是觉得我拿腿引诱他一下，他就会上勾……” “而且？”沈霄轻声引导。 女孩心头一惊：“什、什么而且……” “你说呢？” 沈霄的声音宛如恶魔的耳语，让女孩冷汗直流。 她想起刚才被沈霄剖开心腹肚肠，将她所有阴暗的心思都翻出来的冷酷无情，她再也不敢隐瞒了：“而且、而且我觉得我比姐年轻……很多倍。男人，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不管多少岁的男人，上至八十岁，下至十八岁，都想找十八岁的年轻小姑娘……不是吗？所以、所以我觉得……我是有胜算的，有很大胜算的……” “哦……那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没、没有了……” “为什么？” 女孩不作声了。 沈霄这次没有再对她施压，反而减轻了力度，让女孩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女孩只觉心头的桎梏似乎松动了许多，以前说不出口的话，现在也可以说出口了： “因为我刚才叫得这么惨烈，姐的男朋友都没有理我。我知道，他一定很讨厌我……因为我污蔑了姐，我骂了姐，我还动手打了姐……他一定，一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女孩子了……他肯定巴不得我去死吧……” 楚云谏：“……” 沈霄忍笑，回头看了楚云谏一眼。 楚云谏高深莫测地回望着沈霄，不置可否。 此时，萧廷也走了出来。 他藏身于过道之中，恰好处在沈霄能看见，但女孩看不见的死角。 沈霄朝他点头示意，萧廷意会，立刻转身去洗手间，从保温柜里取出一条热烫烫的湿毛巾，装在小托盘里带过来给沈霄。 在女孩痛哭失声的时候，沈霄松开了她，并且用萧廷拿来的热乎乎的毛巾给女孩擦了擦脸。 女孩怔怔地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的冰冷的脸蛋被热毛巾一烘，那舒服的热度，烘烤过的芳香，湿润的清洁感，瞬间让她忘却了刚才的一切苦痛，并且使得筋疲力尽的她昏昏欲睡。 她巴不得就这样睡在沈霄的掌心里，由沈霄一边为她擦拭脸蛋一边进入香甜的梦境中。 “舒服吗？”沈霄柔声问道。 女孩怔怔地点头。 沈霄为她细致地擦干净脸蛋后，换了一条热毛巾，开始为她擦拭脖子和手心手腕。 这都是一些人体敏感的部位，被热毛巾擦过之后就会特别舒服，灵台清明。 女孩茫然地看着沈霄为她擦手，她忽然有些想不起来，刚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擦完之后，沈霄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沈霄温柔地笑着，为她将凌乱的发丝理顺。 女孩乖乖地回答：“我叫季琳……” “我叫沈霄，你可以叫我沈姐。” “姐……”季琳很是自来熟地省略了沈霄的姓氏。 刚才沈霄一番雷霆手段，让季琳从身到心都屈服了。 接着沈霄又细心温柔地为她擦拭脸蛋，让季琳在恐惧过后，迅速地从心理上依赖起沈霄来。 这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恩威并施”。 当然，中间还有许多非常细致的操作，并非单纯一味地用暴力镇压或者怀柔政策就可以达成这种效果的。 必须仔细观察目标对象的情绪变化，根据目标对象瞬息万变的情绪波动采取正确的对应措施，而且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目标对象的心彻底折服。 这两年，萧廷也只是看沈霄采用过这样的手段，但自己却从来不敢用。 因为根本做不到像沈霄那么好。 被施压的对象往往在第一阶段就反弹了，变得更加讨厌施压者，更遑论感激和依赖。 而像沈霄这样不到半小时就让一个小太妹心甘情愿叫“姐”的，除了沈霄能做到之外，萧廷没见任何人做到过。 季琳终于算是冷静下来了。 方才一通折腾，把她的体力、戾气、花花肚肠，全部折腾干净了。 现在的季琳就是一个脑袋空空，听话听教的好孩子。（虽然只是暂时的） 沈霄决定，趁着这个好时机，再给季琳上一课。 刚好，旁边也有现成的素材，沈霄就不客气地拿来用了。 “萧老师，麻烦你给我准备一块白板。”沈霄吩咐道。 萧廷愣了一下，习惯听命于沈霄的他没有多问，转身就去会客室里拉了一块白板出来，还非常贴心地给沈霄准备好白板擦和白板笔。 189 他有什么优点？ 没有人知道沈霄想做什么，但没有人能把视线从闪闪发光的沈霄身上移开。 楚云谏更是眼都不眨地看着，他以为自己见过了所有模样的沈霄，但他没想到沈霄当老师的时候，还能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 越是和沈霄待久了，他越是觉得沈霄不简单。 她好像一个巨大的宝藏，他怎么挖都挖不完。当他挖出来一块硕大的金子时，他以为这就是宝藏里最好的东西了，却没料到几铲子下去，又挖出来一块举世稀有的宝石。 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沈霄让季琳坐到白板对面的沙发上，季琳非常听话，乖乖地去坐下了，还把两个膝盖并得严严实实，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沈霄。 沈霄拿起一支红色的白板笔，从中间画了一条线，将白板分成两部分。 接着，她用蓝色笔在左半边顶部写上“季琳”，用黑色笔在右边半边顶部写上“萧廷”。 季琳怔住，连萧廷都茫然了，搞不懂沈霄到底想干什么。 沈霄朝季琳微微一笑：“季琳，你喜欢萧廷对不对？” 季琳看了一眼萧廷，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虽然之前她不顾形象不顾矜持地纠缠萧廷，但如今经过沈霄一番摔打，再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季琳哪里还敢撒泼。 于是就变得异常温顺。 萧廷都快认不出季琳了，她跟20分钟前的那个泼妇小太妹仿佛判若两人。 沈霄在手中把玩着那支黑色白板笔，轻笑：“那你说说萧廷的优点吧，至少……要说出十个来。” 季琳懵了。 但好胜的她立刻脱口而出：“他长得帅！” “嗯……”沈霄嘴巴撅了撅，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在季琳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说错的时候，沈霄才高抬贵手，用黑色笔在右半边写下“好看”二字。 季琳暗暗松了口气，她想了想，又道：“他的气质很干净！” 沈霄微微一笑，在白板上又写下了“好看”二字。 萧廷：“……” 两个“好看”并排列在一起，所有人都无语了。 季琳有些急了：“姐，我说的是气质！” “有区别吗？”沈霄瞥了眼两个龙飞凤舞的“好看”，嘴角扬起一抹腹黑的笑容。 季琳：“……” 季琳努力思索，又道：“他穿衣品味很好，这证明他很懂得生活！” 沈霄的笑容更浓郁了，她再度提笔，在白板上写下第三个“好看”。 季琳：“……” 萧廷：“……” 楚云谏：“……” 千剑和火麒麟：“……” 沈霄将黑色笔盖起来，将笔帽顶在自己的下颚上：“还有别的优点吗？你才说了三个哟，还差七个。” 季琳哑口无言。 她连说了三个优点，结果白板上多出来了三个“好看”。 那三个“好看”仿佛是三张嘲笑的脸，在讥讽着她的肤浅。 不行，她得想出一个“好看”以外的优点来才行…… 季琳绞尽脑汁，一张俏脸因为过于用力思考而皱在一起。 萧廷看着这样的季琳，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季琳费尽全力思索了半天，然后犹犹豫豫地说道：“他……他工作认真负责……？” 萧廷：“……” 为什么要用疑问语气！？ 他哪里不认真负责了！？ 沈霄笑了笑：“自信点，你可以把问号去掉。” 说罢，她转过身，在白板上写下“对待工作认真负责”。 总算不是“好看”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继续，还有六个优点。”沈霄笑嘻嘻地看着季琳，仿佛在看一只在水中拼命扑腾着小短腿的柯基。 季琳把手指绞成了麻花。 她忽然不敢抬头去看萧廷脸上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季琳想了又想，她努力回忆这些天她看到的萧廷的一举一动，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道：“他……他泡的红茶很好喝……” “噗！” 千剑再也忍不住了，一声嗤笑没捂住，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楚云谏朝他淡淡扫去一眼。 千剑立刻双手将嘴巴捂住，睁大惊恐地双眼，拼命摇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造次了。 沈霄没说什么，很干脆地在白板上写下“泡红茶好喝”。 季琳看到这样的优点也能过关，瞬间又充满了信心，紧接着说道：“他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有耐心，语气很温柔。” 沈霄再次写下“对客户耐心温柔”这样的字眼。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沈霄故意将这行字写在“对待工作认真负责”的下面，还用红笔将两个行字用括号括了起来。 季琳：“……” 虽然沈霄什么话都没说。 但季琳却觉得沈霄表达了千言万语。 季琳咽了口唾沫，眼珠子不停转动，眼神游移不定，许久许久，她好不容易才又想起来一个优点：“他……他能说出很多心理相关的知识……” 话一出口，季琳就后悔了。 果然，沈霄立刻在白板上写下“专业知识过关”。 然而是写在“对待客户耐心温柔”的下面。 接着她故技重施，又用红笔将“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对待客户耐心温柔”以及“专业知识过关”三个选项都括了起来。 季琳无Fa可说。 沈霄看了眼白板上的七个优点，笑着问道：“还能想出更多的优点来吗？” 季琳快哭了：“不、不能了……” 沈霄故作惊讶：“不会吧？” 她夸张地转过身去看白板，又转回来看季琳：“就这些？那我寻思着，你其实不是想当他的女朋友呀……你只是想当他的老板。” “噗！！！！！！” 这一次，连火麒麟都忍不住喷笑出声。 季琳：“……” 沈霄没有再多说什么，对待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话绝对不可以说得太多，点到即止就行了。 沈霄走到白板左边，拿起蓝色笔：“现在说说你的优点吧。你觉得你有什么优点能够让萧廷喜欢上你？” 季琳绝望地看着沈霄：“姐，咱能不说了吗……” “不能。”沈霄双手环胸，蓝色笔在她身侧晃了晃：“快点，你还会害羞啊？” 190 铁盒里的小野花 季琳：“……” 季琳捂着脸，万念俱灭：“我……我长得还行……” 沈霄在白板上写下“好看”。 季琳继续捂脸：“我……我的腿又长又细……” 沈霄继续在白板上写下第二个“好看”。 季琳听着沈霄的笔在白板上写字的声音，张开指缝偷看了一眼。 果然！！！！ 季琳崩溃了。 “姐……”她哀求道：“咱能不说了么……” “继续啊。”沈霄笑眯眯的：“萧廷有三个好看，你至少也要说出三个好看的优点来吧？” “我不想说了……” “为什么不想说了？” “因为说再多，也只是好看……” 季琳低落地垂下头。 萧廷叹为观止。 眼前这个女孩，真的是之前那个纠缠他的持靓行凶的少女吗？！ 沈霄难道会魔法？！她会修改人的神智！？ 在20分钟前，萧廷根本无法想象季琳会说出如此深刻的话来。 20分钟前的季琳，还是一个觉得只要年轻，只要好看，只要身材火辣，就可以横行天下的少女。 “好看也是很重要的，你继续啊，不要停。”沈霄敷衍地安抚了她一句。 季琳扁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沈霄：“……我才十八岁……” “嗯~~~” 沈霄勾起嘴角，转过身去。 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季琳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接着她就看到沈霄在白板上写下了“涉世未深，好骗”这样的字眼。 季琳懵圈了。 “姐，你这是……” “嗯，没什么，这对很多年纪大的男人来说，是一个非常有优势的优点。你继续。” 沈霄笑得和蔼可亲。 季琳目瞪口呆。 这位姐，难道你切开来是全黑的吗？！ 季琳在内心崩溃大吼。 “继续啊，说了那么多，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沈霄望着白板上的蓝色字体，笑得春风和煦。 楚云谏也低头笑了。 这样的沈霄，实在是太可爱了，太有意思了。 季琳欲哭无泪：“我……我……技术……挺好的……” 众人：“……” 说完这句话，季琳捂着脸，在沙发上疯狂打滚：“啊啊啊啊啊啊姐啊！！！！！别再折磨我了！！！我认输了还不行了吗我保证不再纠缠萧老师了还不行吗求别再搞我了……！！！” 沈霄淡定在白板上写下“技术好”三个字。 写完之后，她转过身来，又笑着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季琳快疯了。 “嗯……” 沈霄把蓝色笔帽盖回去，再把笔帽的位置轻轻顶在自己的下唇：“根据你的优点，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会喜欢上你呢？” 听到沈霄清冷的话语，季琳停下打滚的动作，爬起来，怔怔地望着左半边白板上，用蓝色笔写下的字—— 【好看】、【好看】、【涉世未深，好骗】、【技术好】 ——根据你的优点，什么样的人，才会喜欢上你呢？ 季琳忽然感到浑身一阵乏力。 她虚弱地瘫回沙发里。 沈霄没有长篇大论地说教，只是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字，却比扎扎实实给她几个耳光来得更让她难受。 季琳不可抑制地想起以前和自己交往过的男人。 他们有的年纪与她相仿，不是学校里校草，就是班级里的班草，他们都轻易地醉倒在她怀中，然而她却没能留住他们太久。 回头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她发现他们身边都有一个斯斯文文的女生陪伴着，而那些女生在班级里成绩排名都很靠前。 她们没有她美，没有她身材好……可为什么最后留在那些男孩身边的人，是她们而不是她…… 当然，除了和她年纪相仿的，还有年纪比她大的。 这些年纪比她大的男人会带她去商场买漂亮的衣服鞋子包包，会带她去宾馆，但除此之外，就没再和她去过任何别的地方。 连电影，他们都不愿意陪她看一场。 因为太浪费时间了。 他们认为和她在一起，就必须争分夺秒地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去商场买东西，也是在快乐了之后，被她硬拉过去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竟然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过特别美好浪漫的回忆。 那些野兽一般纠缠啃咬的片段，如今是一点点都回想不起来了。 那些记忆都模糊了。 她现在唯一能记起来的美好回忆，是她在小学2年级的时候，有一个男生从路边摘了一朵白色的野花，小小的一朵，花瓣边上还有一点点细微的残缺，但那却是这附近能找到的唯一一棵还在开放的花朵。 他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将那朵花放进她掌心里。 他如此的胆怯，指尖连碰都不敢碰到她。 将花放进她手心后，男生掉头就跑了。 他跑得那么急，硕大的书包在他背后左右摇晃。 而她，还记得那朵花，没有香味，不是特别好看，非常朴素，甚至带着一点点泥土的气息。 那朵花去哪里了呢？ 哦，她想起来了。 她不懂得如此将花朵制成干花，她动手能力特别差，所以她只能将花朵放在一个小铁盒里面。 而那朵花，早就已经枯萎了。 那个铁盒呢？ 搬家的时候，被母亲毫不在意地扔掉了。 毕竟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铁盒子罢了。 当她回到家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她并没有哭闹，也没有觉得失望还是怎样。 她觉得那朵花跟她没关系了，她只是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将那朵花保留了下来，但送花的人都不在了，这朵花留不留着，也就不重要了。 而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呢？ 他长什么模样呢？ 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他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来找她了呢？ 她也不知道。 莫名其妙地开始，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这就是她的爱情。 —— 季琳望着白板，良久不语。 晶莹的泪光在她眼中闪烁，然而盈满了泪水的眼眶，却始终不肯让泪水流下来。 也许这就是她仅剩的倔强。 沈霄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季琳猛然惊醒。 一颗大大的泪珠，从她眼里一直线坠落，滴在她的裙子上。 191 越优秀概率越大 沈霄递给她纸巾：“擦一擦。真是好看的眼睛，哭起来也好看死了。” 季琳失笑，拿过纸巾按在自己的眼睛上：“姐，我活得好失败哦……” 方才怎么都不肯落下的泪珠，被沈霄一握手，就宛如断了线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一颗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才十八岁的孩子，说什么活得失败……”沈霄摸摸她的脑袋：“失败了就再来。毕竟年轻的优势，就是输得起。” “没有人是真心喜欢我的……他们只是喜欢我的身体……” “你不能怪他们，因为这是你自己选择展示在他们面前的优点，你既然说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好看，那么你能吸引过来的男人，自然也是只看脸的类型了。” 沈霄轻轻拍着她的肩背：“而且，也是你自己决定接受他们的，不是吗？” 季琳沉默了。 良久，她低声问道：“姐……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再这样……我想遇到真心对我好的人……” “季琳，没有人能告诉你，你能不能遇到真心对你好的人，因为这是一个概率问题，就像中彩票一样。有的人很好，却一直遇人不淑，有的人不怎样，却能拥有很好的伴侣。这都是看概率的。” 季琳茫然地看着沈霄：“那怎么办……” “你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培养好。你越好，越优秀，遇到好的人的概率就越大。”沈霄轻声说道。 季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她局促地绞着手指：“可是……我已经高三了……我现在才努力，已经太晚了……” “什么时候努力，都不晚。你如果担心，可以选择留级，从高二开始努力，没什么的。”沈霄淡然道：“离高考还有大半年时间呢，你在这半年里，努力拼一把，谁会知道最后会怎样呢？如果实在对高考结果不满意，你也可以选择复读。你家里的条件应该不差，只要你愿意读，我相信你的家人不会阻止你的。” “我家里人不管我的，这个倒不必担心。”季琳轻声道。 沈霄点点头：“我也猜到了。如果他们对你能多一些关心，你也不会这样。你喜欢萧廷，不是因为他好看，不是因为他工作认真，而是因为你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被尊重，被理解，被温柔对待……不是吗？” 季琳浑身一震。 她抬头看了萧廷一眼，而萧廷也默默地望着她。 季琳只觉得泪水更加汹涌了。 “……他太温柔了，所以我……我没忍住……” 就像渴久了的人遇到了一口井，哪怕明知道掉进去会摔死，也要奋身跳入井中喝水。 “没事，都好了。” 沈霄抱住季琳，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脑勺：“你以后就来这里晚自习做作业，有萧廷陪着你，你不会寂寞的。” “萧老师已经讨厌我了……”季琳说着，哭得更加厉害。 “你尊重他，不要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他怎么会讨厌你呢？之前的事情，我们就当板书一样擦掉算了，从今天开始，你做一个好孩子，不就行了吗？” “真的可以这样吗？”季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之前那么坏……萧老师真的会原谅我吗？” “他会原谅你的。” “你怎、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他老板。”沈霄朝季琳挤挤眼：“除非他不想混了，否则他必须要原谅你，好不好？” 季琳被沈霄的幽默给逗笑了。 见她破涕为笑，沈霄将萧廷招过来，当着季琳的面，对萧廷说道：“萧老师，你听见了吗？” 萧廷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讨厌她的。” “那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吗？你还会耐心温柔地给她做心理辅导吗？” “当然会。” 萧廷平静地说道。 季琳抬起头，有些提心吊胆地打量着萧廷平静的脸庞。 “萧老师……” “嗯？” “对不起……” “嗯。”萧廷淡然微笑：“我原谅你了。” 尽管是那么清淡的笑容，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 但季琳却感到了一阵极大的安慰，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开了。 “谢谢萧老师……谢谢姐……” 季琳一边哭，一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再漂亮妩媚，不再矫揉造作，不再傲慢轻蔑。 一个单纯、朴素，从哭泣的脸庞上硬扯开的笑容。 难看。 却真实。 看到这个笑容，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这个姑娘，得救了。 ※ 法拉利488 Spider在公路上飞驰。 楚云谏开着车，沈霄坐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繁华夜景。 他坚持要让沈霄坐他的车，沈霄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千剑和火麒麟只好驾驶着沈霄的车子，跟在两人后面。 车上很安静，沈霄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迷离，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 方才为了处理季琳的事情，沈霄耗费了许多心神。现在她既疲惫又困倦，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楚云谏偶尔转头看她一眼，却只能看到她优美的下颌线条，以及白皙光滑的脖颈。 他黑眸一暗，再度加快了车速。 —— 车子很快回到了小区，熟练地驶进地下停车场。 楚云谏把车子停好，回头看去，沈霄已经在副驾驶座上睡熟了。 他不忍心惊扰她，但他又不得不叫醒她。 “霄霄，到家了。”楚云谏凑过去，吻在沈霄额上。 沈霄的眼睫毛动了动。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嗯……？到了？” “对，到家了。”楚云谏帮她解开安全带，柔声道：“回去洗个澡再睡吧？” “嗯……” 沈霄打开车门，有些摇晃地下了车。 楚云谏也赶紧下车，绕过车头去，抱住困得睁不开眼的沈霄：“霄霄，小心啊。” 沈霄索性趴进他怀里，闻着他的味道，耍赖般地要求他抱抱。 楚云谏二话不说将她抱了起来，任由她在他怀里撒娇。 “我在呢，你睡吧。”他安抚道。 沈霄嘿嘿一笑：“一会儿你帮我洗澡。” 楚云谏俊脸一红：“霄霄，别闹！” 他将沈霄抱进电梯里。 192 睡相都不好吗…… 而一直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千剑和火麒麟也紧走两步，跟着挤进电梯。 两人进了电梯后，立刻做面壁思过状，把脸贴在电梯壁上，一副“我不存在，我什么都看不见”的姿态。 楚云谏对二人的知情识趣感到非常满意。 沈霄搂着楚云谏的脖子，在他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响亮的“啾”一声，千剑和火麒麟立刻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欲哭无泪。 楚云谏凑近沈霄的脸，故意用额头顶她的额头：“怎么，想我了？” “特别特别想你。” 沈霄下意识地解开了他领口最上方的扣子：“……想吃掉你。” “虚张声势。” 楚云谏眼中溢满了宠溺，嘴上却轻轻地哼了一声。 沈霄眯起眼睛。 “你瞧不起我。”她撅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喜欢你。” 楚云谏淡定地回答。 沈霄的气势顿时消散了，她偎进楚云谏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衣扣：“……我也喜欢你……” 楚云谏被她磨得心都化了。 到家后，他抱着沈霄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千剑和火麒麟什么都不敢说，乖乖地将放在墙边的行李拖回客房里去。 他们只想尽快消失，以免打扰了楚云谏的雅兴。 —— 出乎千剑和火麒麟的意料之外，楚云谏并没有对沈霄做一些他们想象中的坏坏的事情。 他哄着沈霄去洗澡，然后又帮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沈霄将她的长发吹干。 在吹头发的过程中，沈霄昏昏欲睡。 她把头抵在楚云谏的肚子上，任由他吹着她的头发，她自己却呼呼睡着了。 楚云谏哭笑不得。 等他仔细地帮沈霄吹干头发后，他便将沈霄抱起来，放到床的左侧。 他打开房间里的暖气，帮沈霄盖好被子，接着自己也去洗澡了。 等他洗漱完毕出来，沈霄已经彻底睡死了过去。 楚云谏为自己抱来另外一床被子，接着在沈霄身边躺下。 他摸了摸沈霄的脸颊，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唇，然后才满足地躺回枕头上。 他面对着沈霄，侧卧而眠。 今晚入睡毫无难度，楚云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半夜凌晨 沈霄似乎被旁边散发着热量的身体所吸引了，睡着睡着，她不知不觉滚到了楚云谏的位置上，硬是挤着他睡。 楚云谏被沈霄挤得险些掉下床去。 他睁开困顿的眼睛，抬起头看了眼挤在他身侧的女人，下意识伸出手去，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沈霄一动不动。 睡得死沉死沉。 楚云谏无奈了。 他只好用力将沈霄搬回她自己的位置。 见沈霄躺着不动了，楚云谏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接着被子一盖，他继续蒙头大睡。 —— 还是半夜凌晨 沈霄睁开一丝眼缝，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她抬起头，看向身侧。 有一个男人把头枕在了她的枕头边上，不仅挤得她没有地方躺，还把手盖在她的身上，无意识地揉捏着她的身体。 沈霄就是被他揉醒的。 她用力地将男人的手臂推开，接着手脚并用，把他像寿司卷一样推着滚着，好不容易将他弄回了他自己的位置上。 沈霄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接着翻过身，被子一盖，又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 沈霄和楚云谏几乎是同时醒来的。 两人面对面地看着彼此，似乎一时分辨不清现在仍是梦中，还是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 “早啊。”沈霄率先扬起了笑容。 楚云谏也笑了：“霄霄，早上好。” “昨晚睡得好吗？” 楚云谏点点头：“很好。……就是中间你挤到我这边来了，差点没把我挤到床下面去。” 沈霄怔了怔。 “昨晚你也睡到我这边来了。”她茫然地看着楚云谏：“你还……呃……” 她俏脸一红，改口道：“……还睡到我的枕头上了。” 楚云谏惊讶地看着她：“是吗？我没印象了……” “你睡得那么沉，当然没印象……” “不好意思，那后来呢？” “没事，我把你弄回去了，所以还好。” 沈霄说着，从床上坐起身来：“嗯……”她伸了个懒腰：“又该去公司了。我先去刷牙洗脸。” “嗯，你去吧，我再赖会儿……” 楚云谏趴在枕头上不肯起来。 沈霄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下床去了。 —— 等洗漱完毕，沈霄走出洗浴间，发现楚云谏竟没有躺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躺在了她的被窝里。 “你怎么跑到我这边来睡啦？” 沈霄哭笑不得地望着楚云谏：“回你自己窝里去！” 楚云谏露出了一副舒坦幸福的模样，还用沈霄的被子盖住了半边脸：“霄霄的被窝好香……” “变态！” 沈霄坐到床边，将被子从楚云谏脸上扒拉下来：“起来！不许污染我的枕头和被子……还有床铺！” 楚云谏当即露出了被人抢走万贯家财般的惨痛表情：“霄霄，你嫌弃我了？” “我没嫌弃你。”沈霄哭笑不得，“起来啦，快点起来！” “你不让我躺你的被窝，你嫌我脏。” “你哪里脏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躺在你的位置上？” 沈霄无fa可说。 她猛地丢开被子，脸红耳赤地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外。 “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去吃早餐。” “嘿嘿……” 楚云谏大获全胜，抱着沈霄盖过的被子，宛如小狗一样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啊……霄霄的气味，太赞了~~~~ —— 吃过早餐后，他们又各自回公司忙碌了。 和昨天一样，沈霄在千剑和火麒麟的护卫下，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上午。 到了下午三点多，单薇子忽然走进总裁办公室，走到沈霄面前，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沈总，您今晚有个饭局，请记得准时参加。” “什么饭局？”沈霄讶然抬头。 单薇子解释道：“是秋总为您定下的饭局，关于新导演的事，您忘了？” 沈霄这才想起来。 之前是有听说过这么一回事。 秋慕白给电影找到了一个新的导演，但还得等她和楚云谏看过了才能决定是否采用这个导演。 193 恋爱的酸臭味 沈霄觉得有点郁闷，因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参加饭局和应酬。 但既然要挑选导演，那就没办法了。 “慕白会去吗？”沈霄问道。 “秋总不会去，但您可以找楚总一起去。”单薇子抿唇一笑：“反正是您和楚总决定要不要投资的，也应该让您二位去选择导演才对。您觉得呢？” 沈霄叹了一声。 “好吧，那个导演的资料，你整理一下拿给我。” “已经整理好了，请沈总过目。” 单薇子将打印好的资料整理成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双手递给了沈霄。 沈霄接过文件夹，开始翻阅这个新导演的履历。 “屠星？” 沈霄的眉毛微微一皱，她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接着往下看，她才想起来：“啊……他就是《一千个不可能的理由》的导演啊……” 《一千个不可能的理由》是近些年最为火爆的青春偶像连续剧，在如今烂剧盛行的市场风气下，《一千个不可能的理由》恰如一股清流，滋润了观众们干涸的身心。 演员演技在线，剧情安排合理，人物心理描写得入木三分，最终男女主角的相爱也升华了整个主题，让观众们大呼“老夫的少女心啊！”，看得是欲罢不能。 当时沈霄也看过一两集，确实很不错。 能让她从头到尾不快进，认认真真看完两集的，都可以称得上是好剧了。 她忽然理解为什么秋慕白会选择这个导演。 因为周晨曦的剧本也是青春偶像剧的内容，所以秋慕白便觉得找一个拍这类型的剧特别在行的导演，必然事半功倍。 沈霄看完屠星的履历，笑着合上了文件夹。 并将之递还给单薇子。 “我今晚会准时到了，谢谢你，薇子。” “不客气，沈总。” 单薇子拿着文件夹出去了。 沈霄坐在办公椅前想了想，随即拿起手机，给楚云谏拨通了电话。 —— 楚云谏正在开会，看到静音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楚云谏的视线不由得往屏幕上扫了一眼来电显示： 【来电人：霄霄】 楚云谏云淡风轻地将手机拿在手里，站起身，对正在进行总结汇报的部门经理挥挥手：“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 说罢，楚云谏迈开潇洒的步伐，在众人目光中淡然自若地走出了会议室。 由于会议室是全透明玻璃装修的，楚云谏只能寻到一个没有人的办公室，进去接电话。 “霄霄，怎么了？” “云谏，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沈霄开口便问他是否被打扰了。 楚云谏一听，不由得叹息起来，无奈笑道：“没事的霄霄，你没有打扰我。” “你在开会对吧？” 同为总裁的沈霄立刻明白了楚云谏为何这么久才接电话，而且回答也是如此的一言难尽。 必然是正在开会，中途跑出来接电话的。 如果换了是她，也会这样回答他。 “抱歉，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今晚有一个饭局，慕白给我们找的那个新导演，约今晚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要一起去。”楚云谏理所当然地回答。 沈霄发出了清脆的笑声：“那好，我一会儿把地点发给你，我们在酒店汇合？” “好。” “嗯，那我挂了，不打扰你工作啦。” “等等。” 楚云谏唤住沈霄。 沈霄疑惑不解：“怎么了？” “霄霄……你中午没给我发消息，我、我有点寂寞……”楚云谏满脸通红地说道。 沈霄愣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发的，中午刚好有事，忙起来就忘了……抱歉……” “没事没事，我不是责备你，我就是想让你安抚我一下……” 手机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 楚云谏紧张地等待着。 然后他听见沈霄低低地笑了起来，接着便是一声响亮的“MUA！” 他被沈霄隔着电话亲了。 “我爱你，云谏。”沈霄温柔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楚云谏整个人都满足了，好像一只没得到主人关注的大型犬，在被主人抚摸了之后，每一根毛都散发出心满意足的光彩。 “我也爱你，霄霄。” 他握着手机，虔诚地说道。 —— 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众人看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楚云谏走了进来，他脸上洋溢着欢欣，仿佛刚才那个电话是在告诉他某个几十亿的大项目被公司拿下了。 楚云谏坐回主位，满面笑容地看向一脸呆滞的部门经理：“继续。” 部门经理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说了下去。 看着楚云谏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众人都惊讶得面面相觑。 他们从来没有看见楚云谏露出过这样爽朗的笑容。 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与平时那种似笑非笑的帝王般的笑容截然不同。 大家都看呆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起来。 本以为这么多年，对于楚云谏的俊颜，他们早已免疫了。 可现在他们才知道…… 自己的修炼根本不到家啊啊啊啊啊！ 妈耶！总裁大人的笑容太犯规了！！！！ 老夫的钛合金狗眼啊！快被他闪瞎了！！！！！ 众人默默地用文件挡住楚云谏发散出来的圣光，欲哭无泪地摇头苦笑。 刚才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啊……威力如此强大…… 考虑一下他们这些沐浴在圣光下的单身狗的感受好吗！ —— 会议还没结束，楚云谏有女朋友的消息，就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遍了整个公司。 大家都是人精，谁还能闻不出来恋爱中人的那股酸臭味？ 虽然不知道楚云谏在跟谁谈恋爱，但起码他正在谈恋爱这件事，已经被会议室里的人精们实锤了。 公司从高层至低层，当场摔碎了无数颗芳心。 有许多女员工控制不住情绪，掉头就冲进厕所里哭。 越来越对的女员工在厕所里碰面，大家索性抱团痛哭，悼念自己逝去的青春。 其中最激动最难以接受事实的莫过于公司里的高岭之花三人组。 说起来这高岭之花三人组，也是很有意思的。 194 高岭之花三人组 她们分别是公司里的企业发展部经理、技术工程部经理，以及网络媒体部经理。 企业发展部经理颜如玉。 技术工程部经理时闻樱。 网络媒体部经理褚千寻。 三个都是名美人更美的典范。 由于所在职位的特殊性，她们比起别的员工，有更多的机会可以接触到楚云谏。而这三位眼高于顶的姑娘们，自然是从看到楚云谏的那一天起，就暗自在心中把他预定为丈夫的唯一人选。 颜如玉是妩媚型的美人，她看你一眼，你会觉得她在向你暗送秋波。人人都说她的眼睛像极了狐狸精，看着像是眯得睁不开来，偏偏那股子媚入骨髓的风情，让你见之难忘。 时闻樱是一位知性美人，不管是名字还是气质，都颇有几分古风韵味。但由于身处技术工程部，天天跟一堆不修边幅的程序猿打交道，她难免也沾上了几分糙汉子的味道。扯着嗓子把整个部门吼得个个缩头缩脑安静如鸡，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但只要是去见楚云谏，时闻樱必然打扮得整齐得体，丰满的起伏配上纤细的腰肢，她一旦穿起森女风的泡泡袖加高腰裙，那技术工程部门就要遭受鼻血的大洗礼。 这也是为何不管时闻樱如何凶残，部门里依然有许许多多的男人前赴后继地拜倒在她的百褶裙下。 实在是人美，气质也美啊。 而网络媒体部的褚千寻，则更是不同寻常。她走的是时尚干练风，虽然剪了短发，但由于褚千寻的骨相实在太好看了，别的女生hold不住的假小子短发，在她这里却意外地展现出惊人的美艳风情，而她露在头发外的白嫩耳垂上总是会戴着一枚耀眼的蓝宝石耳钉，衬得她的五官更为明艳。这又是让她的美貌再度攀升了一个阶梯。 每当她穿上Prada的职业套装，踩着高傲的红底高跟鞋往公司里一站，别说男人，就连女人都要被她迷得七荤八素，恨不能为她改变性取向。 不知从何时起，这三朵高岭之花察觉到彼此对楚云谏的意图，于是她们三人莫名其妙地组成了联盟，拉起了一道高高的防线，以防止她们以外的人接近楚云谏。 而她们自己内部也竞争得非常激烈，但由于盟友的身份摆在这里，所以她们的竞争也都是采取正当手段，绝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避免联盟关系破灭。 她们互相合作，又互相制衡，互相依靠，又互相打压——区区三个部门经理，竟然玩出了大国外交的套路，真可谓是人才啊…… 得到楚云谏有女朋友了的消息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楼下的咖啡店，那是她们经常聚会的地方。 各自叫了一杯自己喜欢的饮料，她们把身体窝进柔软的沙发里，听着咖啡店里的音乐，久久没有说话。 她们并不是像其他人所猜想的那样，歇斯底里地惨叫，也没有一见面就拼命吐苦水。 相反，她们冷静得异于常人，三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里，看着面前的饮料杯子上的水珠一点点往下滑，谁都没有看谁，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她们都在思考。 良久之后，网络媒体部经理褚千寻，轻轻一甩她的爽利短发，耳垂上的蓝宝石耳钉因为这个轻微的动作而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你们怎么看？” 颜如玉将一条大腿交叠在另一条大腿上，慵懒地挨在沙发里，宛如这张沙发不是沙发，而是一张贵妃榻。 “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颜如玉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这事有证据了吗？就因为上头那群老家伙随便说两句，什么总裁今天心情特别好，笑容特别温柔？然后就等于他谈恋爱了？我听着，这也忒不靠谱了吧？总裁大人如果真的有女朋友了，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呵呵。” 时闻樱轻声冷笑。 她今天穿着非常典雅的墨绿色丝绸上衣，配高腰长裙，头发规规矩矩地在脑后挽了一个松散的髻，故意露出了她引以为傲的脖颈。 只见她优雅地拿起杯子，双手捧着，将吸管送到嘴边：“总裁大人有女朋友，我们一定会知道吗？总裁下班之后会去哪里做什么，我们又看不见。” 褚千寻双手抱胸，靠在沙发背上：“要不，我们直接去问吧。” “噗！” 时闻樱差点被刚吸进嘴里的饮料呛到。 颜如玉也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你说什么？”两人匪夷所思地望着褚千寻。 褚千寻深吸一口气，再从鼻子里重重地喷出来：“想知道这种隐私的事情只有两种办法：要么跟踪，要么直接问。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你们敢跟踪楚总吗？” 颜如玉和时闻樱沉默了。 褚千寻再度重重一叹：“所以只能直接问楚总了，不是吗。” “怎么问呀？”时闻樱感到头大如斗：“总不能直接去跟总裁大人说‘您有女朋友了吗？’，我还不想死。” “我反正……是不会去问的。” 向来喜欢明哲保身的颜如玉，再度摆出了贵妃侧卧的妩媚姿态。 褚千寻轻蔑地看着两人：“就你们这样的胆量，还敢追楚总？趁早回家奶孩子去吧。” “所以，你敢去问了？”时闻樱不甘示弱地回怼。 褚千寻耸肩：“大家一起上的战场，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挨子弹。我敢问，但你们得跟我一起去，这样楚总生气了，你们还能分摊一下他的怒火，这样才叫公平。” 颜如玉和时闻樱：“……” 两人努力思索了片刻，点头答应了褚千寻的方案。 “那就大家一起去问吧。”颜如玉幽幽一叹：“反正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我们三个都等于判死刑了，也不在乎多让他生气这一回。” “有女朋友怎么就叫判死刑了呢？”时闻樱不乐意听了：“男未婚女未嫁，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换了任何一个普通男人，我都会赞成你的说法。”颜如玉端起杯子，红唇在杯沿轻轻抿了一口：“但是这么些年了，你还没看透楚总这个人吗？” 195 楚总的女朋友到底是谁？ 颜如玉喝了两口冰凉的饮料，放下杯子，拢了拢身上的貂毛小披风：“楚总这个人呐……天生冷血，绝难动情。然而一旦动了情，那就是……” 她隐去后半句，再度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颜如玉看了看一脸凝重的时闻樱，再看看陷入沉思的褚千寻，又道：“其实我知道，我并不是楚总喜欢的类型……不，严格来说，我们三个都不是，这个公司里，没有一个女人是。” 褚千寻抬起头，对上了颜如玉狐狸精一般妩媚的双眼：“这一点，我何尝不知道。” 时闻樱也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声：“唉……是啊。普通人择偶的区间，有这么大。” 她说着，竖起两根食指，比出了一个大概有30厘米距离的长度：“只要符合这个区间的人，就都可以交往，都可以结婚，都可以相伴终生。” 然后她将两根食指向彼此靠近，最终，食指的指尖几乎快要碰触到一起，只留下一丝缝隙：“而楚总的择偶区间，只有这么小……这特么谁能挤进去啊？” 说罢，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重重叹息。 她们都知道自己不符合楚云谏的择偶标准。 但她们之所以不放弃，是因为她们知道楚云谏很大概率不可能遇到符合他择偶标准的女人，既然大家都不符合，那她们还是有一争之力的。 她们想要楚云谏的妻子这个位置，而不是楚云谏心中挚爱。 目标非常明确，所以才能够心无旁骛地朝目标奋进。 然而，感情这种东西……恰恰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够达成的。 她们终究是遇到了她们最害怕的噩梦。 一个符合楚云谏择偶标准的女人，也许真的出现了…… “话说回来，如果楚总真的有女朋友的话，那会是谁啊？”褚千寻眉头紧皱：“我怎么就想象不出来了呢？” “我也想象不出来。”颜如玉难得地将五官皱成一团。 时闻樱也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瓜子：“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公司以外的人？” “肯定是公司以外的人啊。”褚千寻翻了个白眼：“咱们公司里面还有女人比我们更接近他的标准吗？我们都不行，其他女员工能行吗？” “公司以外的人，那就麻烦了。茫茫人海，咱们上哪儿找去。”颜如玉叹息。 “哎，不对，等一下！” 褚千寻忽然坐直了身体：“我想起来了！我有收到过一个消息：前不久，楚总似乎准备投资一部电影……” “又投资？”颜如玉哭笑不得：“该不会又是周王策干的好事吧？” “还能是谁啊你说。”褚千寻露出了对周王策极度嫌弃的表情：“你们说……会不会是楚总在这个过程中，遇见了什么漂亮的小姑娘……” 时闻樱顿时警觉起来：“投资电影，肯定会遇到很多好看的小姑娘啊！那么多狐媚子想爬上楚总的床，靠楚总的钱出位呢！完了，一定是这样的！” “我觉得不是。”颜如玉立刻打断了时闻樱的自我催眠：“楚总不会看上那种小姑娘的，他不傻。他如果要看上，早就看上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那莫非……是在这个过程中，见到了什么相关的人……？” 褚千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看来，我得发动我的人脉去查一下了……” “网络媒体部经理，拜托你了。”时闻樱拍了拍褚千寻的肩膀。 褚千寻淡淡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嗤笑。 “你该庆幸我们有同盟约定，否则，查到了东西鬼才会告诉你们。” 时闻樱当即努起下巴，与褚千寻对瞪。 颜如玉慵懒地在自己大腿上画着圈：“那……我们不直接去问楚总了？” “能不正面刚，还是不要正面刚的好。毕竟，就算当不成总裁夫人，这份工作还是要保住的嘛。” 时闻樱这么说道。 颜如玉和褚千寻深以为然，不约而同地点起头来。 —— 高岭之花三人组的心思，楚云谏根本就一无所知。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公司里竟然还有女人因为爱慕他而形成了同盟军，还煞有其事地开了一场作战会议。 楚云谏从小就习惯了隐藏在哥哥的光芒之下，也习惯了父母的目光永远停留在哥哥身上而不是他的身上，楚云谏因此而培养出了非常低调的性格：默默做事，不爱空谈。 最后从小到大，身边不缺乏爱慕他的女孩子，而他自己也知道，那些女孩子是真的喜欢他，但那又如何呢？ 他依然保持着非常低调的行为模式，绝不在班级里玩早恋，因为在他看来，在学校里谈恋爱，是一件相当高调的事情，比拿年级第一还要高调。 低调的他，当然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再后来，他越来越大，身边的人就变得越来越疏远他。 不是因为他为人低调才疏远他，而是因为他太好看了。 他的颜值，天生就会在他和普通人之间划出一道鸿沟。寻常人根本没有办法用平常心去对待颜值逆天的他，连排队打饭，看见他过来都忍不住想让位子给他站。 女生觉得自己高攀不起这个比自己好看十几倍的男人，只要稍微想一下自己站在他身边会招惹多少非议，女生们便自动自觉地打退堂鼓了。 而男生们则觉得这么好看的人不会愿意跟他们这些脏兮兮的臭小子一起玩。 那张漂亮的脸蛋，要是弄脏了，那多可惜啊。 尽管男生们那个时候还没有学会怎么对女生怜香惜玉，但面对楚云谏，他们倒是无师自通了。 颜值，有时候也是一种阶级。 而天生就充满了阶级感，为了阶级而生的雄性动物，不愿意靠近楚云谏，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圈子不同，不必强融，对吧。 于是楚云谏就这么主观低调、客观高调地度过了他的十几年校园生涯。 后来，他大学毕业，自己出来创业，途中经历了多少酸楚自不消说，但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寂寞而找过任何一个女人来消遣——尽管他有钱也有颜。 196 想你了 也许有的男生母胎单身几十年，一旦有机会就想尽快找到女朋友一解愁苦，但对于楚云谏来说，如果身边的人无法理解他并接受真正的他，那么他会感到更加的孤独。 孤独，有时候不是一个人的事。 两个人在一起，若彼此不理解，他们可以变得比一个人时更加孤独。 这就是人类非常有趣的特性。 楚云谏洞悉了这一切，所以他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不管公司里有多少莺莺燕燕，他始终没有迷了眼睛，乱了心智。 终于，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与他心灵契合的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他的幸运。 楚云谏甚至觉得，为了遇到沈霄，他恐怕把下辈子的运气都透支了。 愿得一心人……这一心人，哪里是这么好得的？ 你中十次彩票，也未必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 这是多么低的概率。 要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上正确的人…… 太难了。 —— 楚云谏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考虑到高峰期堵车的问题，他觉得如果要和沈霄去参加饭局，他现在就该动身了。 他将桌面上的文件随便归整了一下，随即拿上外套，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云哥，这就要走了吗？”周王策一见楚云谏出来，立刻起身相迎。 楚云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今天有事，早点下班。哦对了，晨曦怎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周王策感动地点头：“嗯！好多了！而且而且！云哥，我跟你讲，沈总真是神了你知道吗？我按照她说的，跟晨曦说话一次不能超过五个字，我按照她说的那样去做了，你猜怎么着？” 楚云谏淡然道：“晨曦不排斥你了？” “嗯……呃，排斥呢，还是有点排斥的……但是，比起以前一听我开口他就不耐烦的样子，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楚云谏大步朝电梯走去：“别忘了等他全好了之后，他还是要回去当服务员的。” “啊？！” 周王策傻眼了，忍不住紧走两步，追问道：“云哥，这、这怎么还要去当服务员啊？他都这样了……” “当服务员不到一天时间就把自己搞进医院里去了，你觉得他得到什么锻炼了吗？这种事情说出去，鬼才敢给他投资。”楚云谏冷声道：“王策，这一次我不会因为他是你弟弟就给他优待的。他想拿到钱，可以，想办法证明给我看，否则他休想再从我这里骗走一分钱。” 说罢，电梯刚好到了，楚云谏踏入电梯，当着周王策目瞪口呆的脸，将电梯门重新关上。 周王策眼睁睁看着楚云谏离开，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怎么还要去当服务员啊啊啊啊啊？ 这次撞到头，下次被火烧了怎么办？ 周王策本能地替周晨曦着急了起来。 但下一秒，沈霄清冷的脸庞从他脑海中闪过，想起沈霄说的话，他忽然又冷静下来了。 周晨曦是成年人了。 要不要回去当服务员，他自己决定就好了，他在这里替他操什么心呢？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蠢到又要去住院，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身为哥哥，就算看见前面有坑，也不能阻止他去跳。 一切都只能让周晨曦自己来决定。 周王策反复默念着沈霄教给他的原则，片刻后，他恢复了平静，重新回到座位里继续工作。 好不容易才跟晨曦的关系缓和了一点点。 他可不能自毁长城啊！ 周王策这么跟自己说。 —— 楚云谏开着车，朝沈霄发送的定位地点驶去。 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他忍不住拨通了沈霄的电话。 “……云谏？” 电话接通后，沈霄的声音透过车内音响传了出来。 几十万一套的音响，将沈霄美丽的声线衬得无比惊艳，区区一句“云谏”，就把楚云谏的心都给说融化了。 楚云谏捂着自己的嘴巴，冷静了两秒，才道：“霄霄，我在路上了。你出发了吗？” “……” 沈霄那边不知为何也停顿了两秒，然后才道：“我刚出发。千剑和火麒麟都在我车上，你别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就是……”楚云谏犹豫了片刻，才红着脸说道：“我就是想你了……” 沈霄再度沉默了。 片刻后，楚云谏才重新听到沈霄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Babe，you’re on speaker.（宝贝，我们的通话是公放的）” 楚云谏险些将车子开进沟里去。 “什、什么……公……”楚云谏脸红耳赤，结结巴巴：“抱、抱歉，我、我我、我挂了。” 他立刻挂断通讯。 怎么就是公放了呢？！ 楚云谏哀嚎着，很快他想起来，现在的汽车几乎全部自带蓝牙连接功能，更高级一点的车子，是可以做到只要车主上车，就自动连接车主的手机，这样所有的来电通讯，都会变成公放。 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解放车主的双手，免除一边开车一边拿手机打电话的安全隐患。 就像他自己的车子一样，刚才他给沈霄打电话，就是直接在方向盘的按钮上操作，根本不需要拿手机，也不需要戴蓝牙耳机。他正常地说话，他在的声音就会传到沈霄那边去，而沈霄的声音，也会通过车内音响传出来。 但他没想到…… 他以为千剑开车，沈霄是拿手机接听的…… 他忘了蓝牙自动连接的这茬儿…… 完了…… 他在千剑那群小兔崽子面前再也没有威严了…… —— 楚云谏匆匆忙忙挂断电话后，沈霄的车子里一片死寂。 车内三人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笑得前仰后合。 相反，千剑和火麒麟都吓得快灵魂出窍了。 千剑双目直视前方，冷汗直冒。他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路，双手在方向盘上捏得青筋暴跳。 火麒麟则是直接捂着耳朵卧倒在后座上，惊恐地颤抖着身体。 沈霄见状，不由得安慰道：“你们别怕……他、他不会在意这个的。” “嫂子，你能帮我们一个忙吗？”千剑的嗓音干哑得好像被砂纸磨过。 197 加起来没他一半好看 沈霄点头：“嗯，你说。” “你可不可以跟云哥说，我们刚才都在听音乐，没听见他说啥……” 沈霄：“……” 火麒麟拼命点头附和：“对对对，嫂子，你就这么跟云哥说，你告诉他我们啥都没听见，我们是无辜的！！！” 沈霄：“……” 沈霄无奈了。 她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怕他？之前，你们不是表现得很大喇喇的吗？还有你，千剑，你都敢直接去熊抱他了，怎么现在听他说一句情话，你就怕成这样呢？” “嫂子！你也知道那是情话啊！”千剑崩溃了：“云哥最讨厌别人窥探他的隐私，更何况是听他跟你打情骂俏？！我们还不想死！！！求你了嫂子，真的，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求你跟云哥说我们没听见好吗，求你了！” “……行，你们别慌，我这就去跟他说。” 沈霄苦笑，掏出手机，先切断蓝牙连接，然后拨通了楚云谏的电话。 接通电话后，楚云谏犹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霄霄？” “云谏，你还好吗？” “……我没事。” “你别担心，我刚刚才发现，千剑和火麒麟都带着耳机呢，他们听着歌，没听到你刚才说了什么。” “……真的吗？” “我说的话你也不信了吗？” “……我信。” “那不就得了。你别多想，好吗？” “……嗯。” 沈霄听得出他语气里还是半信半疑，只是因为是她，所以他强迫自己去相信。 她笑了笑，用温柔的声音说道：“云谏，我也想你。” “真的吗……？” “嗯，感觉才两个小时没跟你联系，就想你想得不行了。其实如果刚才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准备给你打电话的。” 其实沈霄并没有打算在千剑和火麒麟都在场的情况下给楚云谏打电话，但现在是在安抚楚云谏，沈霄自然是什么好听就挑着什么来说。 她忽然理解了某些男人的心情。 为什么要用撒谎来哄女朋友开心。 因为女朋友不高兴的时候，就算是撒谎，也得将她哄好啊。 她不高兴，你就心疼。光是想到她那张委屈又难过的脸，你就恨不得飞身扑过去抱住她，把所有好话都说给她听，只为了让她破涕为笑。 确实有些男人的谎言，只是为了敷衍。 但有些人的谎言，却是出于爱。 不可一概而论的。 “……有千剑和火麒麟在，你也会给我打电话？” 楚云谏不傻。 虽然喜欢沈霄，但他还没有到盲目的地步。他知道沈霄跟他一样都是非常注重隐私的人，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们都不太愿意秀恩爱。而且马上就要见面了，打一通电话你侬我侬的，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他自己是情难自禁，才拨通了沈霄的电话。 但他不相信沈霄也喜欢他喜欢到这个地步。 在这段感情中，楚云谏其实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 他觉得沈霄太好了，好得不真实，而他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能让沈霄看得上的地方。 所以他总有一种随时都会被遗弃的不安全感。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因为中午没收到沈霄的消息而感到寂寞，他会在明知道马上就要见面的情况下，还不由自主地给沈霄拨通了电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安全感啊。 可现在，沈霄说，她也想给他主动打电话，这不就是说明，沈霄也和他一样，想对方想得不行了吗？ 可他不相信啊。 他没办法相信，沈霄像他痴迷她一样地喜欢他。 所以他迅速找到了破绽。 听到他的问话，沈霄没有丝毫慌乱。 她面带微笑，语气既温柔又缠绵：“别说他们戴着耳机听不见我们的对话，就算他们听见了，我也无所谓。我的云谏那么好，我那么喜欢他，我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 沈霄的话像一双温暖的手，将楚云谏不安的心包裹了起来，使他逐渐恢复了平静安宁。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沈霄这番表白，思来想去，也只能说一句“我也喜欢你，霄霄，我特别喜欢你……”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沈霄柔声安抚：“我们一会儿就见面了，你如果先到了，就去酒店大堂里等我，别在外面等，知道吗？外面风大，我怕你着凉。” “嗯，知道了。” “那我们待会见。爱你，么么哒！” 沈霄的声音变得轻快，句末甚至还变成了萝莉音，并且附赠了一声响亮的“MUA！” 挂断通讯后，楚云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总算满足了。 回想着刚才沈霄对他的温柔以待，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在认识沈霄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需要这么多这么多的爱。 他开始担心，如此缺爱的他，会不会给沈霄造成沉重的负担。 会不会终有一天，她会厌倦这样的他。 明明一秒钟之前还满心喜悦的楚云谏，下一秒就又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陷入了低落情绪之中。 他并不知道，这就叫患得患失。 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症候群”。 —— 果然如沈霄所说，是楚云谏先到了酒店。 他非常听话地按照沈霄的吩咐，将车子交给泊车小弟去停好，自己只身一人走入了酒店大堂。 酒店前台的服务员们全都看傻了眼。 这、这刚刚走进来的那位先生，他是明星吗？ 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就连负责酒店的大堂经理，都看得目不转睛。 妈耶……他交过的女朋友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这位先生一半好看。 由于楚云谏周身气质过于冷漠，所以大堂经理并不敢贸然上前与他接触。 楚云谏也没有理会别人怎么看他，因为他都习惯了。他径自走到大堂右侧的沙发区坐下，安静地等待沈霄的到来。 屠星恰好在此时，坐电梯下到了一楼大堂。 要和赞助商吃饭，屠星早已经订好了一个可以容纳近30个人的高级套间，并提前到场布置好房间，安排好服务员的工作，然后他匆匆忙忙来到一楼大堂，打算亲自迎接赞助商的到来。 198 最好看的就是TA 他没见过楚战集团的总裁，也没见过FancyArt的总裁，毕竟两人都非常神秘，不爱出席什么应酬饭局，更不爱接受媒体采访，网上也查不到两人的照片。 所以屠星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只知道他们俩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然后就没然后了。 后来，由于电影换导演的事情，屠星理所当然地跟秋慕白和周王策接触到了。 但他只跟秋慕白和周王策接触过，而且这两人几乎从来不会提及他们的顶头上司是怎样的人，所以一会儿要接待楚云谏和沈霄，屠星心中是很没底的。 尤其是当他问到楚云谏和沈霄长什么模样，要求秋慕白和周王策谈一谈两人的长相，说些面部特征出来，以防止他认不到人的时候，明明他是在不同场合分别问的，但秋慕白和周王策的回答竟出奇的一致： ——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闪闪发光的人，就是她/他了。 屠星：？？？？？？？ 你们他妈的在逗我？ 这叫什么回答？ 他不停地追问，但秋慕白和周王策却再也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 屠星表示：真是日了狗了。 一边在心中腹诽故弄玄虚的秋慕白和周王策，屠星一边擦着额上的汗，跨出了电梯间。 别看屠星拍了一部很火的《一千个不可能的理由》，就以为他是很吃香的导演了。在演艺圈，想真正混出些名堂来，谁都得被打掉几颗牙齿。 屠星火了一部青春偶像剧，但在《一千个不可能的理由》之后，来找他的都是电视剧的拍摄，没有人找他拍电影——尽管他是拍电影出身的。 电视剧和电影终究是不能比。一个导演若是想有足够的含金量，他终归是要拍出几部像样的电影来，能在国际上拿到一定的奖项，才能被真正地认可。 屠星太想要成功了。 所以当秋慕白找上门的时候，他真的是感激涕零。 在资本面前，屠星没有高傲的资格，他只有诚惶诚恐地接受秋慕白递来的橄榄枝。 屠星只有一个想法：他一定要拿下这部电影的导演职位，因为这部电影，只有他才能拍得好，他有这个信心。 张小毅的剧本，让他对这部电影充满了期待。 所以此次饭局，绝对不容怠慢。 —— 屠星打足十二分精神，昂首挺胸地走进了一楼大堂。 他左右环顾，视线自大堂演奏区的古典乐队、大堂右侧的沙发区，大堂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上一一掠过。 嗯！？等等？！ 屠星猛然一惊，连忙将飘走的视线强行拉回来，定在大堂右侧的沙发区那个坐在单人沙发里的男人身上。 ——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闪闪发光的人，就是他了。 周王策的声音在屠星脑海里回荡。 屠星瞠目结舌，僵硬地立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妈蛋。 原来周王策不是在耍文艺。 他那句话是平铺直叙啊！！！！！！！ —— 楚云谏正在默默地发呆，忽然听见身旁有人恭敬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楚总吗？” 楚云谏抬起头，看向来人：“……您是？” “我是屠星，楚总您好！” 屠星连忙朝楚云谏伸出右手。 楚云谏站起来，与屠星握了握手：“屠导，久仰大名。” “哪里哪里，您真是折煞我了。我对您才真的是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屠星双手握住楚云谏的手，使劲儿地晃了晃：“今天能请来楚总，真是三生有幸。” 楚云谏看了眼被握住的手，没说什么。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淡然道：“屠导，沈总还没到，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她吧。” “好、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这是对女士的尊重。” 不管楚云谏说什么，屠星自然都是一迭声地应好。 于是两人在沙发区里重新坐下。 屠星想要跟楚云谏套近乎，但面对着容色清俊，高不可攀的楚云谏，屠星除了正襟危坐之外，实在想不到要如何跟楚云谏话家常。 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位楚总，是否真的存在于世上。 这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又会想听到他说什么样的话题呢？ 屠星毫无头绪。 紧张。 比当年准备向校花表白的时候更加紧张。 楚云谏翘起二郎腿，将双手十指交握，很放松地搁在大腿上。 屠星偷偷打量着楚云谏，看到他随便坐在那里就是一张美不胜收的高端硬照，忍不住就想掏出自己的P30手机给他拍几张照片。 楚云谏并没有在意屠星想什么，他默默地等待着，直至听见熟悉的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上的清脆声音在大堂里响起，他立刻转过头去—— “霄霄！” 楚云谏两眼放光，猛地站起身，大步朝来人走去。 屠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方才还一副高冷到要冻死人的神情的楚云谏，竟然在一瞬间春风化冻，散发出惊人的光彩。 屠星连忙跟着站起身，朝楚云谏的方向走去。 由于被楚云谏的身体挡住，他看不到来人的身影，但他非常紧张地盯着前方，因为他想起了秋慕白说过的话。 ——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闪闪发光的人，就是她了。 周王策说过的话，应验了。 秋慕白说过的话，会不会也应验呢？ 会吗？ 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颜值这么逆天的人吗？ 不可能吧？ 屠星死死地盯着，直至楚云谏让开，将沈霄露了出来—— “霄霄，我来介绍，这位是屠星屠导演。” 楚云谏非常贴心地给沈霄做了介绍。 沈霄扬起一抹从容的微笑，朝屠星伸出右手：“屠导，您好。” 屠星怔怔地望着沈霄的脸，嘴巴都忘记合起来。 这世上…… 真的有两个这样的人啊…… 原来妖孽出场，都是一对一对的…… 是他孤陋寡闻了。 屠星感到自己脚下打飘，好像踩着棉花一样。 他茫然地走上前，眼神空洞地与沈霄握了握手：“沈总，久仰大名……” 沈霄轻笑：“屠导客气了。” 屠星不敢握住沈霄的手太久，表示过敬意后便迅速放开了她。 199 年轻不是问题 楚云谏虚环着沈霄的纤腰，对屠星说道：“屠导，我们还是上去说话吧，大堂这里不方便。” 屠星如梦初醒，连忙点头：“是是是，还是楚总考虑周到。那么两位请随我来吧……” 他带着沈霄等人走进电梯，到了高级套间所在的楼层，他走出电梯后，发现千剑和火麒麟仍然跟在沈霄后面，他不由得问道：“沈总，请问这两位是……？” 刚才他还以为千剑和火麒麟是别的客人，只是顺路才一起搭电梯上来的。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沈霄微笑解释：“他们是我的贴身保镖。屠导，让他们跟着我，不要紧吧？” 屠星连忙赔笑：“不要紧不要紧，沈总位高权重，小心些是好的。” 而且你这么漂亮，要是没有贴身保镖，还不得被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们给生吞了。 这句话，屠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有胆量说出来。 因为他害怕这种带有隐晦X骚扰意味的话语，说出来会惹沈霄不快。 有时候，什么性别歧视，什么X骚扰，真的就是对方在欺负你弱小而已。 若你强大无匹，对方跟你说任何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哪里还敢触你的霉头。 他们不是不懂什么叫性别歧视，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说话轻佻近乎X骚扰，他们只是不在乎。或者说，他们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为了欺负你。 然而面对沈霄的时候，谁敢？ 屠星若是敢把他心里想的那句话说出来，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这辈子都不用混了。 虽说那句话在平时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朋友之间尚且可以当做一句玩笑话，但面对权势地位比你高的人，这种玩笑话就等同于冒犯。 屠星打死都不会说出口的。 屠星带着沈霄一行人走进他订好的高级套间，这时沈霄和楚云谏才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一看到屠星进来，所有人都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筷子，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FancyArt的沈总，这位是楚战集团的楚总。” 屠星话音一落，满桌的人便疯狂地鼓起掌来：“沈总您好！楚总您好！欢迎二位大驾光临！” 屠星挥挥手，让人们安静下来。 接着转头对有些呆滞的沈霄说道：“沈总，楚总，他们都是我这些年用惯的搭档，今天我一并将他们带过来让您二位检阅，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没事，人多一点更热闹。” 沈霄面带笑容，并没有生气。 屠星这才放下心来。 他连忙引两人落座，并且额外加了两个座位，让千剑和火麒麟坐在沈霄左手边。 安排好两位大神和大神的跟班之后，屠星便对服务员使了个眼色，示意这边可以上菜了。 一个服务员点点头，静悄悄地退出房间。 另一个服务员端着红酒瓶子上前，请示沈霄和楚云谏是否需要给他们倒酒。 沈霄将手轻轻覆盖在杯口上，没说什么。 楚云谏见状，便对服务员说道：“我来一杯，谢谢。” 面对这两个好看到不似凡人的俊男美女，服务员也不能免俗地脸红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给楚云谏倒了杯红酒，倒酒的时候还能听见瓶口和杯口接触时，因为服务员手微微颤抖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屠星看得满头大汗，急得不得了，恨不得夺过酒瓶亲自给楚云谏倒酒。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楚云谏的表情，见楚云谏并无任何不悦之意，屠星这才慢慢地将紧绷地神经稍微松开了一点点。 服务员倒好酒后，屠星赶紧挥手赶走这个不着调的服务员，脸上堆满了笑容：“沈总，您看您想喝点什么？我去叫人拿。” “普通的茶水就可以了。”沈霄淡然笑道。 火麒麟闻言，立刻从桌上取下茶壶，为沈霄倒了杯茶：“嫂……沈总，请喝茶。” 沈霄眼中含着促狭之意，瞥了火麒麟一眼，默默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屠星忙碌地招呼着沈霄和楚云谏用点心，而其他人则默默地看着，不敢擅动。 房间很大，人数很多，但桌子上却安静得只能听得见屠星在说话，现场气氛诡异得很。 沈霄喝了半杯茶水，忽然打断了屠星的话：“屠导，眼前这些青年才俊们，都是跟着您拍《一千个不可能的理由》的原班剧组吗？” 屠星怔了怔，连忙点头：“对、对的，呃……不只是一千个不可能的理由，我之前拍电影《爱之梦》和《天鹅之死》的时候，也是他们跟在我身边的。他们都很能干，真的，而且嘴巴特别严，从来不会在外面乱说话，非常值得信赖。” 屠星说的两部电影沈霄都没看过，但她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改：“我想知道，在场哪几位是编剧？” “编剧，编剧是这两位！” 屠星指向坐得离沈霄和楚云谏最远的两个人。 那两人一听自己被点名了，吓得立刻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向沈霄和楚云谏低头欠身。 “沈总好……我是编剧小鸢。”一个******、穿着某宝爆款衣服的女生诺诺地说道。 “我是编剧小米。” 另一个穿着土黄色夹克的男生也跟着开口。 沈霄远远地打量着两人，朗声道：“不用这么拘谨，二位坐下吧，咱们就是寻常说说话，不是老师在给学生上课，回答问题不用站起来的。” 沈霄的话显然缓和了众人心头的重负，大家变得轻松了一点，两个编剧也扯开了一抹笑容，乖乖地坐下。 沈霄转向屠星：“屠导，您的两位御用编剧，都还是孩子呀。” 屠星有些尴尬地咧嘴笑：“呃……是的。但是沈总，这两个孩子很能干的，他们能力是在线的，不管什么剧本，您放心，交到他们手上，一定不会出问题。” 听到屠星的话，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都非常紧张地坐直了身体，两眼巴巴地望着沈霄，生怕沈霄因为他们年轻而将他们踢出团队。 沈霄微笑道：“屠导，您不用紧张。我从来不会根据年龄去判断一个人的能力。FancyArt的网站上多的是未成年大触画家，他们虽然小，但画出来的东西从来不比成年人差。而且如果说年轻就不能把事情办好，那我和楚总，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200 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说罢，她转向楚云谏，眼神中溢满了温柔：“您说是吗，楚总？” 楚云谏看着沈霄近在咫尺笑靥如花的脸庞，真想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沈总说什么都是对的。”楚云谏宠溺地笑道。 屠星暗暗松了口气。 两个编剧也悄悄地将胸中浊气吐了出来，摊开手掌一看，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早已布满了汗水。 虽然沈霄一直在微笑，但她的气场，却依旧强大。 被她直视的人，根本生不出一丝一毫叛逆反抗的心思。 当然，对着她那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你也不会忍心去反抗她的。 你巴不得顺着她，捧着她，只为了看到她脸上继续展现充满光彩的笑容。 就在这时，菜上来了。 屠星很懂得如何点菜，毕竟拉赞助商这件事，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点的都是酒店的拿手菜，保证不会翻车——屠星可承受不起一星半点的意外，这次必须一击即中，因为他很可能再过几年都难以遇到这么好的机会。 菜上齐之后，众人起筷，开始吃了起来。 有美食美酒助兴，气氛逐渐变得松快，活跃，大家开始肆无忌惮地互相聊天，互相抬杠，并且开始互相敬酒。 这一敬酒，人们肯定是不会放过沈霄和楚云谏的。 有人向楚云谏敬酒，楚云谏二话不说就喝了。 他喝得如此痛快，让在场的剧务人员们都非常激动，大家纷纷鼓掌喝彩，将气氛炒得更加热烈。 给上位者敬酒，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不足为怪。 但竟然还有人向沈霄劝酒，这就很神奇了。 估计是真的喝大了吧，加上现场气氛变得很狂热，所以做起事来就不过脑子了。 然而当看到楚云谏沉下脸来，千剑和火麒麟也一副蓄势待发随时要上手揍人的神情，那个向沈霄劝酒的人立马就怂了。 拿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中，继续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众人的声音弱了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这边。 此时，沈霄微微一笑，对楚云谏说道：“我不会喝酒。楚总，可以麻烦您帮我喝吗？” 沈霄说着，拿起酒瓶往自己的空酒杯里倒了小半杯红酒，递给楚云谏：“谢谢您啦，楚总。” 楚云谏接过沈霄递来的酒，仰头就喝光了。 只要是沈霄递给他的东西，别说是酒，就算是毒药，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众人再度欢呼起来。 楚云谏喝空了酒杯，正想将杯子放下，沈霄却主动从他手中将酒杯拿了回去，又倒了半杯红酒：“楚总，这一杯是我敬您的。我与楚总神交已久，一见如故，这样的美事，难道不该喝一杯吗？” “该喝！该喝！”众人顿时尖叫起哄。 楚云谏接过酒杯，深深看了沈霄一眼，接着一仰头，又爽快地喝光了。 他喝完酒，还没来得及说话，沈霄又端起酒瓶，亲自给他倒了半杯：“这一杯，我还是要敬您。久仰楚总大名，今天总算有幸相见，而且说不定，未来还会有很多合作。这样的缘分，我觉得应该要喝一杯的。” “应该！应该！喝！喝！喝！”众人疯狂地起哄。 楚云谏没有说什么，依旧非常痛快地喝光了，一滴都没剩。 沈霄看着他喝酒时喉结一上一下地滑动，心中忽然有了想要摸一下他的喉结的冲动。 她想用指尖爱抚那个地方，然后在他喘息的时候吻上去，堵住他的嘴巴，听他无力反抗的呻吟。 看着楚云谏越来越红的脸色，沈霄只觉自己体内的抖S人格，好像被楚云谏不经意间打开了。 她想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她想看到他哀求她的样子。 她想看到他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浑身乏力的样子。 沈霄脸上微笑不改，但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接下来，她找了各种借口灌楚云谏酒。 楚云谏对她永远是来者不拒，只要她让他喝，他就乖乖地喝。 但即便是再信任沈霄的楚云谏，也开始意识到沈霄这么做是为了将他灌醉。 然而他不以为意。 他没有觉得不悦，反而觉得想将他灌醉的沈霄，显得分外可爱。 他甚至想跟沈霄说：如果你想看我喝醉，不用这么麻烦找那么多借口，我可以直接拿起酒瓶对嘴吹，直至喝到你满意为止。 沈霄灌了他许多酒，然而不管怎么灌，楚云谏好像都没有醉意。 只是脸越来越红，但眼神仍旧是清醒的，亮晶晶的，仿佛亿万灯火都映在了他的黑眸之中。 眼看一杯酒接一杯酒下肚，沈霄估量着楚云谏喝下去的量，她觉得再喝他的身体就要受不住了，于是便及时叫停。 沈霄想看楚云谏脆弱的样子，可她不希望楚云谏的身体受到伤害。 终究还是心软的。 被沈霄按住了酒杯口，楚云谏怔了怔，随即温柔地笑了起来。 “我还可以喝的，你知道，这远远不到我酒量的一半。”楚云谏在她耳边轻声道。 沈霄坚定地将他手中的酒杯拿开：“我知道你酒量好，但是酒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没事的……”楚云谏还想劝她继续。 沈霄却拉着他坐下：“光喝酒，也没吃东西，你该饿了吧？来，吃点菜。” 她一边往楚云谏碗里夹菜，一边打断了他还想再劝的话。 楚云谏见状，也好乖乖地夹起碗里的菜，默默地吃起来。 千剑悄悄地对火麒麟说：“你看，嫂子心疼了……我就说吧。” 火麒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众人见沈霄偃旗息鼓，便也没再继续起哄，各自坐下该吃吃该喝喝，气氛仍旧热烈。 楚云谏吃了一些菜，趁着别人不注意，附到沈霄耳边说：“霄霄，你太心软了。” “下次，下次一定让你喝个够。”沈霄挑起眉梢，傲娇地瞥了他一眼。 楚云谏被她这个眼神刺激得浑身发烫。 也许是酒意上来了，他现在只想将沈霄拉到没有人的地方，将她压在墙上，狠狠地吻住她那蔷薇花瓣一样诱人的嘴唇。 201 不许浪费我的钱 但碍于现场有那么多陌生人在，楚云谏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自然是不会冲动行事的。 —— 酒足饭饱之后，在沈霄的示意下，屠星带两人进了里间，关上门，将饭桌上的吵闹隔绝在门外。 里间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室，很适合谈话。 三人各自落座，屠星迫不及待地问道：“沈总，楚总，关于换导演的事情，不知道两位决定得如何了？我看过剧本，我有信心将它拍好，只要二位能给我机会……” 沈霄抬手打断了屠星，示意他不要太过着急。 她慢条斯理地说：“屠导，我相信你能拍好青春偶像剧，但我们这个剧本不是电视剧剧本，它是电影剧本。” 屠星呼吸一窒。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也是最害怕被沈霄和楚云谏发现的事实，原本他不想提，就是害怕沈霄二人会对此产生疑虑，但现在沈霄提出来，证明沈霄在这方面也是下过功夫的，屠星想糊弄她，只怕是不容易了。 “它是……是电影剧本……” 屠星讷讷地说：“我知道，我之前两部电影都不叫座，二位肯定是会有疑虑的。但是，但是青春偶像类别的电影，我真的能拍！二位可以看一下我以前拍的一些短片，都是这个类别的，在网络上也是有热度的！” “屠导，其实我们找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沈霄淡然道：“我听说，您之前两部电影都是小成本制作。” “……是，是的。因为实在是没有钱，所以只能尽力去做了。拍爱之梦的时候，真的是绞尽脑汁想办法省钱，因为要把钱省出来做特效，所以演员请的都是不怎么出名的，带不动票房……” 《爱之梦》真的是屠星心中永久的痛。 剧本好，立意深刻，拍得也很到位，然而正好赶上流量时代，被流量鲜肉们一冲，他的票房被冲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然而在小众圈子里，《爱之梦》的评价却很高。 但从表面上看，《爱之梦》依然是一部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的电影。它一度将屠星的导演生涯打入了深渊，后来凭借着《天鹅之死》，屠星稍微找回了一点场子，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仍旧是半死不活地吊着。 再到后来的《一千个不可能的理由》，扎扎实实地火了一通，然而带来的后续效果，却都不是屠星想要的。 他不想拍电视剧。 他就想拍电影！ 屠星的神情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下去。 沈霄却忽然说道：“我就喜欢会省钱的导演。屠导，如果你能尽最大的力量去替我省钱，那么我向你保证，像这样的合作，以后还会陆续再有。” 屠星怔了怔。 “沈总，您的意思是……？”屠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就是看中了我省钱的能力？” “是的。” 沈霄毫不退缩地直视他的双眼：“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提艺术性，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艺术理念，分不出高下。但在商言商，对我来说，一个导演最重要的品质是不要浪费我给的钱，其次才是看他究竟能不能拍出好的作品。” 沈霄垂下眼睑，轻轻抚平膝盖上裤子的褶皱：“如果别人要花几个亿才能拍出来的电影，你花几千万就能拍好，那我为何要选别人而不选你呢？诚然，电影是艺术，艺术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但是如果你浪费我的钱，你的艺术就不会有第二次绽放的机会。这里头的关系，屠导听明白了吗？” 屠星彻底惊呆了。 他怔怔地望着沈霄清冷的脸庞，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美得天怒人怨的女子，竟然可以说出如此冷酷的话。 沈霄没有理会屠星，径自说下去：“但是屠导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势利了。我不喜欢浪费钱，但如果什么地方确实需要资金，我也不会吝啬的。我知道现在的电影行业就是一个水龙头，人人都想将这个水龙头越拧越大，让水哗哗地流，这样他们才能从中捞到好处。然而这样是做不出好电影的。我需要一个帮我将水龙头拧小的人，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的人。屠导，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再有类似合作，我定会第一个考虑你。” 屠星愣愣地看着沈霄，眼睛眨了一下，又慢慢地眨了一下。 他好像听明白了。 “我懂沈总的意思了。” 屠星沉默了许久，凝重地回答：“我可以向沈总您保证，您花的每一分钱都会用在刀刃上，这个水龙头，我给您拧上去，不是问题！但您也要给我一个承诺，当电影真的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您不可以百般推托。” 沈霄轻笑：“屠导，你知道我是做什么行业的吗？FancyArt搞的就是艺术。只要是用心做艺术的人，我从不会亏待。你可以去FancyArt的网站上看看，我们平台的驻站画家是全球活得最滋润的画家，只要是用心做，做好了的，没有一个是赚不到钱的，个个都名利双收。所以，屠导，你要信任我。我从不轻视艺术，我也知道艺术需要花钱，花很多钱。我刚才跟你说的不是想让你绑住手脚跳舞，我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让我放心，让我知道我的钱，不会白白流走。” 屠星彻底听明白了。 他用力点头：“没问题，沈总。您想要的，我一定能做到。您就放心吧！说到省钱，我是真的被锻炼出来了。爱之梦和天鹅之死的制作成本都不超过两千万，真的是非常节省的！” “那就好。” 沈霄眯起眼睛，笑得很是愉悦：“那么接下来这部电影，就拜托你了，屠导。” 说着，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屠星仔细端详沈霄的手，郑重地握了上去。 “以后也请多多指教，沈总。” 楚云谏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达成了共识，他一句话都没说，全程交给沈霄去交涉。 202 早呀~ 待两人握手之后，楚云谏才伸出自己的手：“那么我这边也拜托你了，屠导。” “楚总客气了，是我应该请您多多指教才对。”屠星连忙双手握住楚云谏递来的右手，以示受宠若惊的心情。 “这部电影还没完成选角的工作。屠导，这两天你可能要辛苦一点，帮我们物色一些合适的演员来试镜。剧本已经给到你了，回头我们会派剧本编剧张小毅过来和您这边的人交接，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屠星连忙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选角是一件大事。不知道两位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演员？我可以请人过来试镜的。” “只要适合剧本的就行。”沈霄淡然道：“但我的要求是演员的演技必须过硬，就算是小鲜花小鲜肉，也要有拿得出手的演技，否则一概不要。屠导，你在筛选人才的过程中，记得把我的要求也考虑进去。” “沈总是想要认真的搞艺术，我懂的！”屠星很振奋地说道：“说实话，您这么旗帜鲜明地表示不要流量小生，我真的大大松了一口气。我喜欢电影，真心喜欢，所以我也非常不希望为了票房和流量，而故意选一些没有演技的偶像明星来演戏。要选，就得选有实力的！” 现在很多导演其实也不想选流量明星，但架不住上头的资本家发话说非要啊。 沈霄提出的这个要求，让屠星高悬的心更加往下落了几分。 他看得出来沈霄是真的想拍好这部电影，而不是纯粹只想赚钱。 “沈总，您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回头试镜的时候，您二位再过来视察就好。” “嗯，我就喜欢像屠导这样闻弦琴而知雅意的人。” 沈霄笑得如春暖花开一般怡人：“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 饭局结束后，屠星带着自己的团队将沈霄和楚云谏送到了酒店大门外，眼看着二人坐进豪车中扬长而去，屠星这才大大地、彻底地、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他疲惫又虚脱地弯下腰去，捂着脸，哀叹道：“我的天呐……总算是成了……” “成了吗屠导？”编剧小鸢在他身边蹲下：“沈总和楚总答应了？！” “别、别跟我说话，让我缓缓……” 屠星蹲在酒店大门口，蹲了很久。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也知道他这是憋久了难受，这些年积累的压力和怨念太多了，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于是大家非常识趣地走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互相打个招呼，回头见。 谁也没有再去刺激屠星。 直至众人都走光了，屠星才慢慢地，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竖起大衣衣领，挡住凛冽的寒风，一个人揣着手，孤独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 因为楚云谏喝了酒不能开车，所以千剑和火麒麟各开一辆车，载着沈霄和楚云谏回到了小区。 楚云谏的眼神依旧清澈透亮，仿佛刚才根本没喝什么酒。 然而当他一反常态没有回房间洗澡睡觉，而是跑到了茶室的被炉里趴着的时候，沈霄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她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被炉里的楚云谏，看到他抱着猫在那里呼呼大睡，沈霄哭笑不得地跪坐在他身旁，轻柔地抚摸起他枕在榻榻米上的脑袋。 楚云谏睡得很香，任沈霄怎么抚摸都没有醒过来。 而牛奶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脚踹开楚云谏，它趴在楚云谏怀里不停地闻着他的嘴巴，似乎觉得此人的气味与平日有些不同，估计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小妖精，它必须好好地闻一闻，更新一下数据。 沈霄伸出指头，轻轻地挠起牛奶的脖子。 牛奶舒服得眯起眼睛，它慢慢慢慢地把身体放平，瘫在楚云谏怀中，再也没有乱动了。 沈霄摸了一会儿牛奶，直至觉得牛奶不会再惊扰到楚云谏睡觉，她这才起身离开，回卧室拿了一个枕头过来，垫在楚云谏的脑袋下面。 她看了眼睡得非常舒适的一人一猫，抿嘴笑了笑，将茶室的灯关上，门掩起来以防止冷风吹到他的头，接着她伸了个懒腰，在面包的陪伴下回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去了。 —— 早上的阳光照进房间，沈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好沉…… 她觉得胸口好像被重物压着，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楚云谏不知何时竟睡在了她身边，还压住了她半边身体，怪不得她觉得那么沉。 “云谏，云谏……” 沈霄轻轻推着楚云谏的肩膀：“云谏，快起来……” 楚云谏很快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沈霄，忽然长臂一捞，将沈霄整个人捞进了他怀里。 沈霄用力推拒着他沉重的身体，哀叫道：“云谏，我快被你压死了……！” 听到沈霄的哀鸣，楚云谏终于清醒过来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迷糊的意识好一会儿才被整合起来，他终于搞清楚了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他连忙翻开自己的身体，让沈霄逃离出去：“抱歉，霄霄，我睡糊涂了……没把你压坏吧？” 沈霄重重地喘了口气：“没……还活着。” 楚云谏：“……” 他笑着挨过去，在沈霄颈窝里蹭了蹭：“霄霄，你好暖，好香啊……” “别介。”沈霄将他毛茸茸的脑袋推开：“你不是跟牛奶睡着的吗，怎么跑我房间里来了？” “呃……好像是，不过后来牛奶不给我抱了……” 楚云谏腼腆地笑道：“所以我就来找霄霄了。霄霄最好了。” 沈霄：“……” 她无奈地看着楚云谏：“那你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特别好，特别放松。”楚云谏再度搂住沈霄的腰，俯首吻在她额头上：“一定是因为有霄霄在。” “是因为你喝了酒。”沈霄一语道破。 楚云谏摇头：“我以前每晚都会喝酒的，但是酒精并不能让我睡得这么香。都是因为有霄霄在。” 沈霄淡淡道：“那是因为你喝的还不够多。” 楚云谏：“……” 他将沈霄抱得更紧，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楚云谏感觉到两团柔软的物体压在了他的胸膛上，顿时脸颊飞红。 然而他一点也不打算放开沈霄。 “霄霄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功劳归到酒精上头去，我这些天没有喝酒，照样睡得挺好，我知道都是因为有你，你为什么不能承认这一点呢？” 沈霄挤得难受，只能将双手拿起来，勾在他脖子后面。 然而这姿势一改变，两人的身体便更加贴合了。 沈霄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住了她的大腿。 她下意识地让开一点缝隙，把手伸进被窝里：“什么东西……好硌啊。” “嗯唔……！！！” 楚云谏猛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急促的呜咽，他一路脸红到脖子上，连锁骨的位置都染上了红霞的色泽：“霄、霄霄、霄……” “霄霄霄霄？”沈霄茫然又困惑地抬起头：“你怎么结巴了？” 203 作茧自缚 “霄霄、你放……放……”楚云谏握住沈霄的肩膀，然而他的手虚软无力，甚至还在发抖。 沈霄突然惊讶地低呼：“我擦，这玩意儿还会动？是牛奶吗？不对啊，牛奶没有这么硬的……” 她决定掀开被子看清楚里头是什么东西在她手里乱动。 楚云谏连忙压住她的手，不让她掀被子。 “霄霄，你听我说，你先放开……”楚云谏羞得快忘记该怎么呼吸了：“那不是牛奶，是我，是我……” “哈？” 沈霄更加迷惘了。 她怎么听不懂呢？ “什么是你？” 她困惑不解：“我没听懂，你可以解释得更加清楚一点嘛？” 楚云谏紧张地喘息着，颤声道：“那个……是我……” 他没办法解释得更加清楚，只能无奈又绝望地将头垂下去。 沈霄的眼睛眨了一下。 又眨了一下。 “……啊！” 突然，房间里爆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吼叫。 沈霄恍然大悟，目瞪口呆，满脸通红地将两只手高高举起来以示清白：“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楚云谏浑身瘫软，捂着脸，高大的身躯蜷成了一只虾米：“没……没事……” 沈霄的嘴唇抖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眼下这种尴尬的情况，最好什么都别说。 但看到楚云谏痛苦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凑过去，轻声问道：“你……你还好吧？我我、我是不是，把你抓疼了……？” 刚才她猛地一抓，那力度……她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肉跳。 她怎么就没长脑子了呢刚才？！ 一定是因为刚睡醒，迷糊了。 平时她一定早就察觉到那玩意儿是什么东东了。 沈霄欲哭无泪地想着。 楚云谏的哀嚎从指缝里漏出来：“霄霄，求你去洗漱吧，别管我……让我自己缓缓……” “真的很疼吗？”沈霄紧张地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要是疼你别忍着，我帮你揉揉……” “霄霄！” 楚云谏快哭了：“我自己揉，你别管我了好吗？” 沈霄被他痛苦的模样吓着了，她真的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损伤了楚云谏的根基，那可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啊！ “云谏，如果真的很疼，我们得去医院看看，你不能讳疾忌医啊！” 沈霄握住他颤抖的肩膀，耐心地劝说：“这种事情医生都很看惯了，不会觉得有什么的。你的身体比较重要，你……嗯唔！！！！” 沈霄话还没说完，就被化身为野兽的男人堵住了嘴巴。 【中间省略XX字，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过了许久，楚云谏终于把气喘匀了。 他抬起头，温柔地吻在沈霄沁着细密汗珠的额头上。 “对不起，霄霄……我真的很抱歉……” 他将手从沈霄身上拿开，温柔地帮她将敞开的睡衣重新拢好。 因为扣子被扯掉了，衣服没办法再扣上。 沈霄只好用手揪住衣服领子，不让衣服再散开。 楚云谏低头看着她衣服上沾到的东西，脸红得更厉害了。 “霄霄，对不起……霄霄，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刚才我脑子一热，真的，我……” 楚云谏哀求般凝望着沈霄：“霄霄，你可以原谅我吗？” 沈霄脸上的热度一直没能退下去。 她把脸撇到一边，沉默片刻，才低声开口：“你们男人头脑一热，就什么都干得出来是吗？” “不是的！”楚云谏一听就慌了，连忙解释：“我只有对霄霄你才会这样，我已经，已经……” 他嘴巴开合数次，有什么话到了嗓子眼，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看着沈霄被亲得红肿的嘴唇，楚云谏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我、我快二十年没有……没有……帮过自己……” 沈霄双目圆睁。 她惊讶地将头转回来，望着楚云谏羞愤欲死的表情：“……你说什么？” 楚云谏尴尬到无以复加，恨不能挖条地缝钻进去：“我……我快有二十年没……没……” 沈霄惊呆了。 她怔怔地看着楚云谏，心里的弹幕遮天蔽日地吐槽了起来。 ——这他妈是什么国宝级男人啊？！ ——二十年没有给自己……那啥过？！ ——认真的吗？！ 楚云谏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是遇到你之后，才重新……觉得自己有了属于男人的冲动。刚才……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觉得实在没办法忍耐了，你就在我面前，我真的……真的忍不住了……” 楚云谏其实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从来不会这样丧失理智的。 但刚才他真的就像一只野兽，只想把沈霄拆吃入腹。 在心爱的人怀里DIY这种事情，他现在回想一下，都恨不能直接将自己拍飞。 啊啊啊啊啊啊啊！！！！ 霄霄一定不会再相信他，一定不会原谅他了！ 楚云谏只想抱头痛哭。 沈霄饶有兴味地看着楚云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表情风云变幻，时而羞惭，时而悔恨，真是有意思极了。 她安静地欣赏了片刻，然后才伸出手，为他把垂在额前汗湿的发丝撩开。 “那你……舒服了吗？” 沈霄轻声问道。 楚云谏只觉头顶“轰”的一声，炸开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他像一个熟透了的番茄，僵在那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霄轻轻一笑，凑过去吻了吻他火烫的脸颊。 “嗯，我猜应该是舒服了。那我不管你啦，你自己收拾，我去刷牙洗脸了。” 沈霄说罢，推开身上的楚云谏，径自翻身下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走进浴室，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沉闷的喊叫声。 回头一看，床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茧，楚云谏的声音就从这个茧里面一阵接一阵地传出来。 她忍不住喷笑出声。 真的很有趣呢，楚云谏这个人。 跟他在一起，每天都不会无聊了。 —— 从这一天开始，沈霄和楚云谏之间的氛围开始变得色彩缤纷，充满了难言的暧昧情愫。 沈霄看楚云谏的时候，眼中处处透着动人的风情。 楚云谏看沈霄的时候，眼神更是火热得让人脸红心跳。 千剑和火麒麟不是瞎子，他们当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但是他们敢说什么吗？他们不敢。 204 被自己电灯泡的光芒闪瞎 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将钛合金狗眼升级升级再升级，强化强化再强化，但最终，他们流着宽海带泪，不得不承认那十万伏特的电量所产生的爆炸性光芒，再强的钛合金狗眼都挡不住。 于是某天早上，当沈霄从楚云谏的纠缠中挣脱出来后，转头一看，便撞见了两个戴着墨镜，宛如瞎子的男生女生。 沈霄：“……” “早啊，嫂子，云哥。” 两人非常有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 楚云谏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沈霄揉着发涨的太阳穴，苦笑：“千剑，火麒麟，你们在家里戴着墨镜干什么？” “我们被自己的光芒闪到了，所以得戴上。”千剑摆出一副正直的脸庞，手轻轻推了一下墨镜边。 “什么光芒？”沈霄困惑了。 “十万伏特电灯泡的光芒。” 沈霄：“……” 其实不止千剑和火麒麟被狗粮砸得哭爹喊娘，金大厨也是深受其害。 虽然很吃这对CP，但也架不住天天被塞得满嘴狗粮。金大厨现在都不想去看楚云谏和沈霄是如何互动的了，他每天只想赶紧忙完了工作然后逃出这个可怕的狗粮生产基地，他怕再待下去，他都忘记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一条可怜的单身狗了。 最重要的是，金大厨不想再无意间听到什么可怕的秘辛。 比如两个人天天睡在一张床上，却至今都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一对俊男美女，天天对着彼此放电，一副干柴烈火的模样，可竟然……没有冲上本垒？！ 你在跟我开玩笑？？？？？ 金大厨觉得自己无法理解沈霄和楚云谏之间的爱情，太烧脑了，他一只单身狗怎么可能做得了这些超纲题，他要弃权，他要交白卷，他要退学……怎样都好，他不玩了成了吧！ 这些时日，除了楚云谏和沈霄拼命撒狗粮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公司照常运作，两人的感情日益增长，偶尔会去心理咨询中心拯救一下问题青少年…… 然后没了。 千剑“嘎吱嘎吱”地嚼着沙拉，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怎么都没能发出来。 凶手至今没有露面。 好像从那晚上在医院附近差点撞到沈霄之后，凶手便没有再采取任何措施。 若非查到后续维修店的一系列情报，大家都快产生“其实没有凶手想对沈霄不利，当时就是个意外”的错觉了。 而找裤子的事情，虽然把人手派出去了，但至今都没有回响。 也许，那条裤子并非有什么生产商制作的，而是自己手工缝制的。 那这样的话，线索等于又断掉了。 为着凶手这事儿，千剑这些天是吃不好睡不着。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看似风平浪静的前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滔天巨浪便会突然暴起，将你覆灭。 凶手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突然没动静了，难道是因为看见沈霄身边有保镖，所以不敢妄动了吗？ 还是说……凶手有什么理由，让他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动手？ 那他……想在什么时候动手呢？ 一想到这一点，千剑就觉得坐不住了。 如果凶手是要挑选特殊日子下手的话，对此一无所知的他们，真的很被动。 他得重新看看录像带，查一下资料，看沈霄差点出事的那天晚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千剑若有所思地吃着早餐，忽然，一阵轻柔的手机铃声响起，千剑抬头看去，发现是沈霄的手机响了。 沈霄拿起手机，划开接听键：“喂？屠导，有什么事吗？” “沈总，打扰您了。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试镜会在9点钟开始，您看您和楚总什么时候能过来？” 屠星非常小心地暗示着沈霄。 沈霄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屠导，你为什么会觉得，楚总会跟我一起过来呢？” “呃……没，我只是……” 屠星心道不妙。 刚才他卖了个小机灵，本以为可以讨好沈霄，却想不到沈霄竟然会这么说。 难道他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吗？ 他正惊慌不已，却又听到沈霄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唉，既然被屠导发现，那就没办法了。是的，我和楚总会一起过去。但是屠导，这件事，我并不希望被传扬得人尽皆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屠星怔了怔，随即连声担保自己绝对不会透露出去。 挂断电话后，屠星盯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没想到沈霄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般来说，和楚云谏这种超优质男人在一起，女人应该会想各种炫耀的。 但到了沈霄这里，却是一副“我不刻意隐瞒，但也不会主动宣扬”的态度。 真是从容啊…… 屠星默默地想着。 如果他是女人，又搭上了楚云谏这样的高富帅，他肯定巴不得一夜之间让整个朋友圈都为他吃柠檬。 唉。 也许这就是，做人的差距了吧。 他也该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做人的心态如此浮躁，怎么能成大事呢？ 还是得像沈霄这样闷声发大财、扮猪吃老虎的，才能走得更远，爬得更高啊…… —— 沈霄挂断电话，看向身旁的楚云谏：“一会儿，你跟我过去试镜？” 楚云谏挑起她的下巴，舔掉她唇上残留的汁液：“嗯，当然。” 沈霄被他舔得脸红耳赤。 她恼羞成怒地一掌将男人推开，默默地埋头继续吃早餐，不肯再给男人可乘之机。 坐在两人对面的千剑&火麒麟：“……” ……算了，还是自抠双目吧。 墨镜顶个屁用。 —— 屠星在XX戏剧学院门口，等待着沈霄和楚云谏到来。 终于，他看到两辆熟悉的豪车开进了校园之中，在不引人瞩目的路边，和其他教职工的车子停在了一处。 接着，他终于又看见了让他朝思暮想的一对璧人。 对，朝思暮想。 他做梦都想再见两人一面。 天天都掰着指头盼呀，等呀，总算是等到了。 一看到这两个人，他便感到从身到心都被他们散发出来的光芒涤荡一净。 啊啊啊……这样的顶级美人，果然还是要时常见见，才能保持身心健康啊。（……） 205 去给导演请个安吧 屠星以前在学校里就是出了名的颜控。 要不是颜控属性控制了他的大脑，他也不至于敢跑去跟校花表白。 虽说校花十分感动并拒绝了他，但这段经历，在他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最终，导致他走进了演艺圈，成为了一名导演。 他这辈子，就是在不停地追求美颜，追求极致的颜。 并且他希望通过自己的镜头，把这些美，用故事讲述出来。 他希望当他百年之后，人们想要看看这个时代的美人，会首先想起他的作品。 他希望人们会说：幸亏有屠星导演把这些美保留了下来，我们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什么又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想留下一些让世人惊艳的东西。 而追求了这么多年的美颜，终于，他遇见了让自己永世难忘的逆天神颜！ 就是沈霄和楚云谏。 这两人的颜值，绝了！ 屠星看到他们之后，便再无所求了。 “沈总，楚总，辛苦二位了，大冷天还跑过来一趟。” 屠星赶紧上前与二人握手。 他振奋得两眼发光，一会儿看看沈霄，一会又看看楚云谏，老半天就只会傻笑，根本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楚云谏皱了皱眉，提醒道：“屠导，试镜在哪里进行？” “哦！对！试镜！” 屠星如梦初醒，连忙领着二人朝楼里走去。 千剑和火麒麟快速跟上。 屠星带着二人来到了平时学生们用来练习舞台剧的小剧院。 虽说是小剧院，但也能一口气装下一百来号人。 屠星将二人引到最前排的评委席上，两人刚坐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立刻过来打招呼了。 “阿霄！” 张小毅欣喜若狂地走到沈霄面前：“阿霄，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沈霄淡然一笑：“是小毅呀，我是投资人，当然要来长长见识了。” 张小毅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两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前倾，似乎想越过评委席去凑近沈霄。 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摁在他胸膛上，将他轻轻地往后推了一把。 张小毅惊讶地看向一旁的楚云谏：“楚总……？” 楚云谏缓缓收回手，一副刚才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 他淡定地坐下来，朝张小毅笑了笑：“小毅，这次选角，你也要帮忙把把关，毕竟剧本是你写的，你想要怎样的演员，你得先跟屠导沟通好。” 张小毅茫然地点点头：“呃，嗯……我会沟通好的……” “屠导在那边。”楚云谏指了指站在舞台上安排学生们站队的屠星：“去吧，抓紧时间，一会儿试镜就要开始了。” 张小毅：“……” 赶人要不要赶得这么明显！？ 你怎么不说让我去给屠导请个安呢？！ 但楚云谏位高权重，张小毅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 他只好乖乖地走开。 临走前还不忘跟沈霄留下一句话：“阿霄，今晚你有空吗？我们再去吃那家串串香吧。” 沈霄还没说话，楚云谏又插嘴了：“小毅，赶紧去，跑起来！” 张小毅：“……” 他郁闷地瞥了楚云谏一眼，无奈地跑走了。 沈霄望着正前方的舞台，嘴角含笑：“楚总，好会吃醋呀。” 楚云谏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吁出来：“霄霄，你不会想答应跟他去吃饭吧？” 沈霄笑容更深：“为何不呢？他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从他13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吃顿饭有什么问题吗？” “……” 楚云谏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低声问道：“那……那我能一起去吗？我就在旁边的桌子上吃自己的，不打扰你们叙旧，成不？” 沈霄转过头去，将他哀求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的笑容变得更加浓郁了：“楚总，这么粘人呀？”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就是不舍得离开你。”楚云谏低声嘀咕。 “好呀，那就一起去。”沈霄轻笑：“本来也是要带上你的。” 楚云谏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仿佛一条得到主人夸赞的大型犬，高兴得尾巴拼命摇摆：“霄霄，你原本就想带我一起去？” “你是我男朋友，我不应该带你去吗？” 沈霄笑眯眯地望着他：“将心比心，如果你有一个多年未见的异性朋友，而她明显对你有意思。当她邀请你去吃饭的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够带上我一起去。” “你放心，我没有这样的朋友。”楚云谏立刻说道。 沈霄怔了怔：“怎么可能呢？你身边的女孩子难道都是瞎的吗？” “对我有意思的，全部都早早放弃了。所以霄霄你不用担心。” 楚云谏骄傲地挺起胸膛。 “为什么会对你早早放弃……”沈霄不明白了。 这么优质的男人，就算追个几年，也是值得的呀。 楚云谏耸肩：“我也不知道。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对吧？” “哪里好了？” 沈霄促狭地往他下半身瞄了一眼：“二十年啊……” 楚云谏顿时脸红耳赤，下意识地用手盖住自己的敏感部位：“霄霄，你……！” 你学坏了！！！！！ 楚云谏在心中内牛满面。 他不应该在沈霄面前……做那种事……妈蛋，搞得现在沈霄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跟他说话开始变得越来越没有顾忌了。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顶不住了啊！ 沈霄被他羞窘欲死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 张小毅站在舞台上，一眼就能看见坐在下方评委席中间的沈霄。 当看到沈霄与楚云谏眉来眼去，她还被楚云谏逗得哈哈大笑，那一刹那，张小毅的心就像突然从高空坠入了冰窟之中。 冻彻骨髓的寒冷一瞬间将他整个人都冻结了。 他僵在原地，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茫然地望着射灯投来的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要去往何方。 屠星很快察觉到张小毅的异样。 要说起来，屠星对于张小毅这个人，是很看好的。 张小毅身为一个编剧，实力相当雄厚，只要到他手里的剧本，经他一改，60分的剧本能给你改到90分。 206 相思似水无孔不入 他一来，屠星手底下的御用编剧小鸢和小米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幸好两人心态非常健康，见来了个大牛，就安心在一旁好好见习呗，没必要跟大牛抬杠，更没必要抢大牛的风头。 能跟大牛合作，这样的机会可不是经常都有的。 虽然只跟张小毅相处了几天，但屠星俨然已经将张小毅当做是好朋友，两人经常深夜放工出去大排档喝酒吃夜宵，聊着电影上的事情，谈着天南地北的话题，吃着喝着，不亦乐乎。 在这几天里，屠星从张小毅口中得知，他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 喜欢了很多年，也失散了很多年。 最近才刚刚重新见面。 他说那个女人位高权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他说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她。 屠星见他饱受相思之苦，忍不住出言劝慰，让他看开点，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 但张小毅却苦笑一声，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我知道，世上有许多许多优秀的女人……但那些女人都不是她。如果你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如果你知道她对我有多大的恩德，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屠星拍拍他的肩膀，叹道：“我是不知道……抱歉，我收回刚才的话。” “没事，你说的也没错。”张小毅眼含泪光，仰头努力地想把眼泪咽回去：“我也无数次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但是没有用……所以我就在想啊，就算我不能和她在一起……但我总有思念她的自由吧。只要我还能想着她，我就觉得自己活着挺好的。” “多痛苦啊。”屠星摇头叹气：“当年我追校花的时候，也是撕心裂肺难受得要死。虽说失恋不是病吧，但痛起来真的要人命。可是，我跟你不一样，我失败之后就没有再想过她了，可你……你比我难多了。” 屠星端起酒杯，豪气地吼道：“罢了，不提那些伤心事！来，我们干杯！一醉解千愁！” 张小毅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用酒瓶跟屠星的杯子碰了碰，仰头一口气将一瓶啤酒灌了下肚。 最后当然是毫无悬念的，张小毅醉得爬不起来，还是屠星将他扛回家去的。 但屠星一点也不嫌麻烦，他反而感到心安。 醉了好。 醉了就不会想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事情了。 就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了。 跟张小毅有过这样的来往，屠星自然很轻易地察觉出张小毅不对劲。顺着张小毅的目光看过去，屠星立刻就懂了。 还能有什么不懂的呢？ 沈霄和张小毅的描述完全吻合。 再加上张小毅的表现，屠星要是还看不懂，那他就别当导演了。 屠星连忙将张小毅拖到后台，用力拍了拍他两边脸颊，低吼道：“小毅，你醒醒！” 张小毅猛地回过神来，他茫然地看着屠星：“屠导，怎、怎么了？” “小毅，我知道你很受打击，但是，你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你知道吗？” 屠星苦口婆心地劝说：“那可是FancyArt的总裁啊，她手中握有的权力和资本足够让我们这样的人万劫不复。我不知道她曾经跟你有怎样的邂逅，但是你得清醒一点，你要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了。” 张小毅皱眉，沉下脸来：“不，屠导，你不懂。阿霄她不是那样的人。之前我和她重新相见，她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她从来都没变过。” “好，她没变过。但那又怎样呢？她现在身边有楚云谏这样的男人在，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吗？你觉得她还会看你一眼吗？” 屠星制止了想要反驳的张小毅，继续说道： “就当做一切都是肯定的，那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楚云谏？楚云谏是个怎样的人？沈霄跟你有交情，楚云谏有吗？你觊觎他的女人，你就不怕他恼羞成怒把你摁到地上摩擦？” 张小毅：“……” 屠星语重心长地用力捏住他的肩膀：“小毅，你就放下吧。这段感情从来都不属于你，你从来都没有过哪怕一星半点的机会。如果她心里有你，她会一下子消失那么多年，却连个电话都不打给你吗？你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你们曾经擦肩而过，仅此而已。你和她的缘分已经用光了，你懂吗？而楚云谏才是那个她命中注定的人，这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张小毅怔怔地望着屠星。 突然，他猛地挣脱屠星的掌控，闷着头冲进了后台的休息室，砰一声摔上门，再也没有出来过。 屠星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要振作精神，不能被张小毅的事情给影响了工作。 这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必须好好把握住。 如果张小毅走不出来，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关系再好，对于彼此感情这种事情，也是爱莫能助的。 他会给张小毅最真诚的祝福。 这也是他唯一能给的了。 —— 9点钟，试镜准时开始了。 小剧场里坐满了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学生，大家按顺序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拿着屠星准备好的各种台词，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角色。 因为电影是青春偶像类电影，所以里头有许多年轻的配角。屠星觉得可以给自己母校的后辈们一个机会，反正都是要选年轻人，那选哪里的年轻人不是选呢？对吧？ 屠星就是这么一个喜欢提携别人的导演。 沈霄安静耐心地看了半天，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浮现的女二号依然是林一夏。 台上的学生每一个都很漂亮，但是她们都缺乏了林一夏的灵气。 也或许是当时和两个老戏骨对戏，将林一夏的潜力激发出来了，所以才会让人感觉如此惊艳难忘。 沈霄百无聊赖地翻看手中的学生资料，忽然，她手一顿，眼神凝固了。 在最下面的那张表格上，学生名字赫然是“唐媛媛”三个字。 207 是她吗？ 唐媛媛？ 是她认识的那个唐媛媛吗？ 还是说，只不过是刚好同名而已？ 沈霄惊讶地看向楚云谏，并向他展示这份资料。 楚云谏一看，也感到很震惊。 他再看学生照片，沉声道：“应该真的是她，你看她的照片……就是她没错吧？” 沈霄盯着照片看了半天，苦笑：“我不敢确认。毕竟差别太大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当初的影子，可是……” 沈霄忽然低声惊呼：“难道……她整容了？” “应该是。也或者只是因为化妆，所以看不出当初的样子。” 沈霄：“……” 沈霄沉默许久。 楚云谏不放心她，轻声问道：“霄霄，你在想什么？” “云谏，如果她真的就是那个唐媛媛的话……”沈霄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的不安：“那你说……这是不是笔记本的力量所导致的？” “什么意思？”楚云谏不懂。 “你看，我救过张小毅。张小毅是津城人，后来还出国了。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再跟他有接触的机会，可冥冥之中，我却接到了这部电影的投资邀请，然后跟一个本不应该再见面的人，重新见面了。” 沈霄指了指唐媛媛的照片：“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唐媛媛……我觉得这并不是巧合，你认为呢？” 楚云谏的眼睛微微睁大：“你的意思是……被成功救出来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笔记本的力量所牵引，最终来到你的身边？”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沈霄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 楚云谏震惊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成功救下过任何一个人，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发现这个规律。 其实这个规律真的相当清晰明了，沈霄不过是救了两个孩子，立刻便体现出来了。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楚云谏轻声问道。 沈霄看向舞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唐媛媛表现得好，甚至能超越林一夏的话，我就让她进来。如果唐媛媛表现得不够好，那她就只是我们救过的一个孩子，没有必要特殊对待。” “嗯，你说的对。” 楚云谏被沈霄淡定的态度感染了，他迅速放下了杂乱的思绪，摆平心态。 学生一个接一个地上台，表演，下台。 流程非常的顺畅。 中途出现了一两个表演比较惊艳的学生，沈霄和屠导当即提笔记下该生的名字，抬头一看，发现对方也和自己在做同样的事情，不由得相视一笑。 “沈总，好眼力。”屠星朝沈霄竖起大拇指。 沈霄淡淡一笑：“我毕竟是搞艺术起家的，要是没有一点眼力，我也搞不起来，是吧？” “但是沈总的FancyArt不是一个绘画网络平台吗？没想到沈总对演技也有钻研。” “其实，艺术都是相通的。不管是绘画还是演戏，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表演和传达一些理念给看客。只要把握住这个大原则，基本上不会看走眼。” “沈总，您这是……大道至简啊！”屠星流露出真心崇拜的眼神：“基本原则大家都知道，但真的能看得懂、想得透的人，很少。” 楚云谏也凑过来说：“对，你看像我，我就分不太清到底谁的演技更好，我觉得这些学生都挺厉害的。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上次我才会赔了这么多。” 沈霄瞥了他一眼，吐槽道：“你赔不是因为不会看演技，而是因为不会看人。” 竟然会相信周王策那个弟控对于周晨曦的评价。 在周王策眼中，周晨曦无一不好。你若要从他口中听到真实的评价，你得把他说过的话打个对折，拧干水分，再从里头的渣渣里面挑着听。 “我就是太重情义了。”楚云谏皱眉，摇头叹息。 他岂能不知周晨曦不靠谱，但即便如此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就是看在周王策的面子上。 说白了，他心底其实早就预料到2个小目标很可能是会打水漂的。 但为了情义二字，只能咬牙顶上。 “嗯……”沈霄唇角仍旧含着轻笑：“这是你的优点，我还挺喜欢的。” 屠星一听，立刻转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楚云谏一听，眼中顿时散发出光彩：“霄霄喜欢我这样吗？” “嗯。”沈霄点头：“有情有义的男人，挺好的。” “就算我会因此而亏钱，你也觉得好吗？” “你破产了也没关系。”沈霄凑近楚云谏，用蛊惑的声音，柔柔地说道：“我养你啊……” 楚云谏心头一动。 下意识便想将沈霄压在椅背上疯狂地亲一顿。 幸好理智及时刹车。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又出现状况了。 沈霄抿嘴低笑，斜睨着楚云谏窘迫地用文件夹盖在自己的下半身，故意调侃道：“云谏，你现在变得好容易起来哦。” “霄霄！！！！！！” 楚云谏脸红耳赤，咬牙切齿地低吼：“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说的是事实呀~” “求你了，大庭广众，给我留点面子……”楚云谏欲哭无泪地摁住文件夹。 “嘿嘿~” 沈霄凑近楚云谏，快速地说了句“云谏，我爱你~” 楚云谏只觉一股电流从尾椎骨一路窜到头顶，他浑身都软了，只能趴在桌子上，等待这股燥热的感觉慢慢消退。 屠星拼命地撇着头，完全不敢往两人的方向看一眼。 他还想好好地活着，他不想死…… 而在沈霄和楚云谏身后的位置上坐着的千剑和火麒麟，则一早就戴上了头戴式耳机，两个拳头大的耳机盖在他们的耳朵上，任谁来看，都会以为他们正在听音乐，完全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其实两人根本没开音乐。 但戴着这个耳机，就会有一种拿着免死金牌的安全感。 所以他们选择继续戴着。 毕竟活着比较重要。 在沈霄和楚云谏的打情骂俏中，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间，就轮到唐媛媛上台了。 沈霄和楚云谏一听到唐媛媛的名字，立刻停止了谈话，抬起头，聚精会神地看了过去—— 208 真是好孩子 台上的唐媛媛显得光芒万丈，纤细修长的身段，精致美丽的面容，虽然因为年轻脸颊上还有着没完全消退的婴儿肥，但这样反而显得她更加清纯可爱。 几乎是在看到唐媛媛的一瞬间，沈霄和楚云谏便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发出感叹：就是她了，这部电影的女二号。 这长相，完全符合剧本中对女二号的描述。 但就是不知道，她的演技怎么样。 唐媛媛上台后，本能地先看向评委席。 这是上台表演的人的本能习惯，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定在最前排的评委席上。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唐媛媛吓得一个踉跄摔倒。 她看到了什么？ 评委席上的……是大姐姐和大姐姐的男朋友吗？ 这么些年没有见面，也没有任何电话联系，大姐姐派了一个人将她们两母女安置在一个全女性小区里，就没管过她们了。 唐媛媛必须承认，自己是有点寂寞的。 但大姐姐是她的恩人，她相信大姐姐不是故意不跟她联系的，大姐姐肯定是因为太忙了，她要忙着去拯救别的像她一样的孩子，所以才会没有空来找她。 而且大姐姐将她们安置在的那个小区是全女性小区，氛围别提有多好了。在这个小区里，就算送外卖送快递的人都是女人，绝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平时和邻里之间的关系也相处得很不错。 最幸运的是，她们两母女刚好住在一个烹饪美食UP主的隔壁。一开始是天天闻着对面的饭香……直至某天，那位美食UP主敲开了她们家的门，将自己做多了的料理送给她们吃，然后这位美食UP主才知道有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女儿住到了自己家隔壁。 于是从那天起，这位美食UP主就变得非常手抖，每天不是一不小心多加了米，就是一不小心多加了面，反正总是会做多，而且每次都恰好多出来两个人的分量，让唐媛媛两母女都能吃得饱饱的。 这么好的邻居，让唐媛媛两母女没有经历多少困难，就顺利度过了最初的无业阶段。 后来，唐媛媛的母亲找到了工作，唐媛媛也继续上学读书，生活总算步入了正轨。 再后来，唐媛媛决定要去报考XX戏剧学院，但学费太贵了，唐媛媛的母亲负担不起。 这时，唐媛媛的母亲思前想后，决定找出当初安置她们母女俩的那个人的名片，打通了上面的电话。 唐媛媛母亲把这件事情一说，对方立刻表示：没问题，学费可以这边先替唐媛媛垫付，至于唐媛媛的生活费，你们母女俩自己解决。回头等唐媛媛毕业出来工作了，学费再慢慢还也不迟。 唐媛媛母亲感动得涕泪横流，她握着手机，虔诚地说道：“谢谢您，谢谢您！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而那个人却表现得很云淡风轻：“没事，你们别谢我，又不是我给你们出的钱。这都是上头的吩咐，我也是按吩咐办事。还有别的事情嘛？没有的话，我就先挂了。” 唐媛媛母亲怔了怔，茫然地点头道：“没、没事了……谢谢您……” “不客气。” 挂断电话后，唐媛媛母亲看向一脸懵逼的女儿。 “媛媛……我们遇到贵人了啊。”唐媛媛母亲说道。 唐媛媛试探问道：“妈妈，你说……他说的那个上头，是不是……大姐姐？” “她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权力了？”唐媛媛母亲惊叹不已：“我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文员还是什么，最多是个部门经理，但现在看来……也许她的地位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很多……” “大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以后也想成为像她这样的人……” 唐媛媛望着窗外的景色，喃喃说道。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美好生活都是拜沈霄所赐，唐媛媛就更加坚定了要成为人上人的决心。 她从小学习舞蹈，所以她决定，不管学费多贵，也要去上戏剧学院。 她要成为厉害的演员，她要赚很多钱，然后她也要像大姐姐一样，去帮助更多像她这样的孩子。 抱着这个信念，唐媛媛考上了XX戏剧学院。 然后今天，她终于站到了沈霄的面前，与沈霄重逢。 唐媛媛心中的激动，简直难以言表。 是大姐姐…… 是她每天都盼着，每晚都想着，心心念念，只愿再见她一面的大姐姐。 唐媛媛捏着手中的台词，怔怔地望着前方。 还没说话，眼泪就夺眶而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一直线坠落，因着这颗泪珠，使她娇美的面容展现出让人惊叹的美感。 缓缓地，唐媛媛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寻寻觅觅，百转千回，无数次期盼后终于愿望实现时，那不敢相信，又非常惊喜，同时又有些心酸和难过的笑容。 喜的是终于相见。 悲的是为何此时才相见。 她衷心的喜悦，被这深沉的悲伤一衬托，便显得愈发光芒璀璨。 所有人都被她这一笑惊艳了。 唐媛媛最后念了什么台词，已经没有人记得。 他们只记得唐媛媛拿到了久别重逢的台词，而一上台，她就把久别重逢的复杂心情，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这样的演技……绝了。 就算是一个老戏骨亲自来演，也不可能演得比她更好。 所以，唐媛媛毫无悬念的被屠星选为女二号，最终拍板，不再更改。 在场的学生们虽然感到有些遗憾，但由于唐媛媛的表演确实远超于他们，所以也没有人说什么，大家都是衷心地祝福她得到了这个角色。 其他学生们很快被老师带了回去，小剧场里便只剩下沈霄等人，屠星和他的团队，张小毅，以及唐媛媛。 唐媛媛还穿着试镜用的练功服，一看人都走光了，她赶紧跳下舞台，迫不及待地扑到沈霄的桌子上：“大姐姐！！！！！！！” 沈霄被她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见楚云谏再次伸出手臂来，护住沈霄，以免她被唐媛媛横冲直撞碰到了。 209 女二号不想要了？ “你这孩子，小心点，毛毛躁躁的……”楚云谏咕哝着。 唐媛媛却不以为意，她转向楚云谏，笑靥如花，大声地喊道：“姐夫！！！！！” 楚云谏：“……” 他立刻把手收回去，脸上洋溢着欢欣鼓舞的笑容：“哎，真是个好孩子。” 沈霄：“……” 这一声嘹亮的姐夫，让屠星的团队成员都惊呆了。 啥？ 姐夫？ 沈总和楚总……是一对儿！？ 他们吓坏了。 这他妈是什么速度？不是说，那晚上的饭局是他们的初次见面吗？ 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变成姐夫了！？ 众人停下手中的工作，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沈霄那边的动静。 张小毅刚从后台休息室里走出来，结果没想到啊，一出来就听见了唐媛媛那一声“姐夫”。 犹如一记重拳，在他胸口上猛然暴击，捶得他吐出一口老血。 张小毅觉得自己的心头血不够用了。 屠星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小毅，还行吗？” 张小毅擦掉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苦笑：“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屠星拍拍他的肩膀，见他似乎是好些了，这才放心地去安排团队成员工作。 把安排指示都传递下去之后，屠星回到沈霄等人面前，笑道：“那啥，沈总，我们可以走了。” “不等他们一起吗？”沈霄问道。 “不用不用，他们回头自己去吃饭，不跟我们一块儿。”屠星笑道：“说是跟领导吃饭太拘谨了，放不开，宁愿去吃猪脚饭。” 沈霄：“……” 既然屠星这么说，沈霄也只能任他们去了。 在场的都是知情人，所以沈霄和楚云谏也就不再掩饰了，直接坐上了同一辆车。 唐媛媛死乞白赖的非得跟着沈霄上同一辆车。 屠星以为唐媛媛想勾搭楚云谏，赶紧将她拉住。 “同学，我可告诉你，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儿，你想抱大腿你去找别人抱，你别碰楚总，知道吗？我这是为你好才这么说的！” 唐媛媛怔了怔：“屠老师，您在说什么呢？那是我姐夫！我能去碰他吗？？？” “啥玩意儿就姐夫了？” 屠星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这年头爬自己姐夫床的女人还少了？同学，我真的告诫你，你不要嫌屠老师说话直白难听，这理儿他就是这么个理儿，你得听啊！” “屠老师！！！！” 唐媛媛哭笑不得，大声打断了屠星的碎碎念：“我真的是把他当姐夫，我没有非分之想！不如说，我对大姐姐更有非分之想好吗？我每天晚上想着念着的都是大姐姐，不是大姐姐的男朋友！嗯……等一下，他们现在结婚了吗？这么多年了，应该结婚了吧？” “卧槽你问我我问谁？！”屠星惊恐地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快点住嘴吧，他们的隐私可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窥探的，你这女二号刚拿到手就不想要了是吗？” 唐媛媛用力将屠星的手掰开：“屠老师，我真的只是……” 两人的争论还没分出胜负，就听到法拉利的车窗慢慢降下来，沈霄的声音从车子里传出： “媛媛，上车。大姐姐要跟你聊天。” 听到沈霄清冷的话语，屠星顿时没了气焰。 唐媛媛欢呼一声，蹦着跳着钻进车子里。 “大姐姐！我好想你！！！！” 唐媛媛两条手臂从后面伸过来，将副驾驶座上的沈霄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 沈霄握着那两条勒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艰难地说道：“媛媛，轻点儿，勒死我你可就没有大姐姐了……” “啊，对不起！大姐姐，你没事吧？” “我很好。” 沈霄看向满脸都散发着青春光彩的唐媛媛，从她身上已经再也看不出当初那个悲苦女孩的影子：“你呢？你这些年过得怎样？” “多亏了大姐姐的照顾，我和妈妈过得特别好。”她发自内心地感激着沈霄：“那个小区简直是天堂……里面全都是善良的又很能干的女孩子，大家都是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特别好，特别安全，能住在那个小区里，我真的特别感恩。” “那就好。” 沈霄笑道：“你妈妈找了什么工作？你们的生活现在还过得去吗？” “嗯！大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妈妈找了份销售员的工作，她现在是她们公司里排名前三的王牌销售员呢！特别厉害！虽然说赚钱不是特别多，不算大富大贵，但是也可以称得上是衣食无忧了，而且学费还是大姐姐帮我垫付的，我们基本都没有什么压力了。” 唐媛媛说着，又道：“大姐姐，我平时都有在打工的哦！偶尔会去参加一些综艺节目，只要长得漂亮还有点演技，就能拿到更多的钱呢！我的生活费现在基本可以自理了，不用我妈操心~” 唐媛媛不停地说着自己的生活，说自己有多么努力，说自己学习很好，她就是希望沈霄能够以她为傲，她想让沈霄知道当初她对她的帮助，都是值得的。 沈霄愿意为了她挨一刀，以致于生死垂危……这样的恩情，唐媛媛一辈子也还不清。 所以她只能拼命地努力，拼命地往上爬。她过得越好，才越能证明沈霄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不想让别人觉得沈霄是笨蛋，一腔热血错付，救了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白挨了一刀。 她绝对不要让沈霄经历这些。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霄当初选择救她是英明无比的决定。 她要让沈霄的付出，有超值的回报。 这是她在无数个日夜里，反反复复在脑子里回想的东西。 沈霄耐心地听着唐媛媛说的话，直至唐媛媛自己都感到自己太啰嗦了，她才微笑道：“媛媛现在变得特别好，我很为你骄傲。” 唐媛媛睁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 她不停地眨着眼睛，努力把沾在睫毛上的泪珠给眨掉。 吸了吸鼻子，唐媛媛低声道： “大姐姐……我爱你。” “OK，enough!!!” 楚云谏终于坐不住了，大声打断了唐媛媛的表白：“媛媛，我告诉你，霄霄是我的！你别想抢我的女朋友！” 210 脑洞清奇 唐媛媛顿时喷笑，笑得在后座翻滚不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夫，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云谏：“……” 唐媛媛笑了一轮，忽然又趴到沈霄的座位上，问道：“对了，大姐姐，你和姐夫到底结婚了没啊？” “没结婚。”沈霄立刻回答。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唐媛媛天真无辜地继续问道。 沈霄淡定地转移话题：“媛媛，这次的电影是我和他一起投资的，我们不请任何流量明星，要的都是演技派。所以，你觉得自己有没有信心把女二号演好？” 唐媛媛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会演好的！大姐姐放心！” “对于角色的揣摩，你要多向屠导请教。自己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回头剧组还会有很多老戏骨来参演，你呢，抓紧多看多学，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嗯！我会的！我最乖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永远不要去探究别人的隐私。”沈霄的声音变得清冷无比：“你如果要吃这行饭，要在演艺圈里混，比起会演戏，更重要的是会做人。不管是谁，你即便再好奇都好，不要当着对方的面打听人家的私事。尤其是婚嫁生育之类的，这是很私人的事情，就算是有交情的朋友，也不该问，更别提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人，你问了只会自讨苦吃。” 唐媛媛怔了怔，随即道歉：“对不起大姐姐，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刺探你们的隐私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会原谅你。但我能原谅的事情，别人不一定能原谅。媛媛，这个社会有时候是很残酷的，你一句话没说对，可能就会断送你的职业生涯。你必须记住，永远都是对事不对人，而且，不要跟别人谈与工作无关的事情。这是明哲保身的技巧，懂吗？” “我懂了，谢谢大姐姐的教诲，我会牢牢记住的。” 唐媛媛非常乖巧听话地接受了沈霄的建议。 —— 中午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愉快。 除了张小毅全程一脸死灰，双眼空洞，仿佛神游九天，不在人间之外，其他人都吃得很尽兴。 看到张小毅的模样，众人也非常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他，没有跟他说话。 沈霄更是全程没有往张小毅的方向看一眼，她默默地吃着楚云谏给她夹的菜，偶尔跟楚云谏打情骂俏一番，接着被唐媛媛调侃，被屠星夸赞两人感情好，饭桌气氛相当融洽。 而张小毅宛如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自顾自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有什么吃什么，没有就只夹面前那盘菜，仿佛他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吃饭机器人。 在这个过程中，唐媛媛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张小毅的异样。 在众人的谈话中，唐媛媛知晓了张小毅的身份，他是这部电影的主编剧，基本上剧本好不好，就看他的了。那就是说，他是一个地位比较重要的人，也是她需要与之交好的人。 然而看他那张死人脸，唐媛媛只感到一阵郁闷。 这样的人……要怎么跟他套近乎呢？ 无奈之下，她只能悄悄问沈霄：“大姐姐，张编剧是怎么了？他失恋了吗？为什么表情这么低落？” 沈霄淡然道：“嗯，是失恋了。” “啊？！”唐媛媛露出了同情的眼神：“那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你看的样子，都快不好了。”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不要管那么多。” 沈霄夹了一个虾仁到唐媛媛碗里：“吃饭。” 唐媛媛美滋滋地将沈霄夹来的虾仁丢进嘴里：“嗯~~~大姐姐夹的虾仁，好甜美呀~~~” 楚云谏：“……” 千剑和火麒麟脖子一缩，为唐媛媛默哀了起来。 敢当着云哥的面说这种话，就算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也是要死的啊！ 果然，唐媛媛话音一落，楚云谏就立刻命令道：“媛媛，你过来这边坐。” 楚云谏指了指他和屠星之间的位置。 唐媛媛把脸一皱：“不要！人家都已经在这里吃了很久了，为什么要换位子！” “我让你换，你就给我换！”楚云谏咬牙切齿。 “我偏不！” 唐媛媛将筷子一放，双手搂住沈霄的左臂：“我就要跟大姐姐坐在一起！哼！”说罢，她还皱起鼻子，朝楚云谏做了个宁死不屈的鬼脸。 沈霄：“……你们三岁吗？” “是姐夫故意欺负我！”唐媛媛抓紧机会告状，“他是见不得姐姐疼我，故意要拆散我和姐姐。” “我拆你个头！我和霄霄才是一对儿的好吗！你给我过来！” “我不要！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屠星虽然明知道两人是在开玩笑，但依然看得心惊胆战满头大汗。他不由得出面制止：“媛媛，你过来，别妨碍沈总吃饭。” “我哪有！” “我是导演，你还要不要听我的话了？不想混了是吗？”屠星故意板起脸来。 唐媛媛却犹如滚刀肉一般，任屠星如何威逼利诱，她就是不肯离开沈霄。 最终，在楚云谏的示意下，千剑和火麒麟一人一边，架着唐媛媛坐到了屠星身旁。 然后楚云谏挪动椅子，让自己更加靠近沈霄。 唐媛媛不依不饶地挣扎，却被千剑和火麒麟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沈霄无奈至极：“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 “我没在闹。”楚云谏为她倒了杯新的茶水：“我只是在宣示主权。” “媛媛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你至于吗？” “你不知道现在同性恋也可以登记结婚了吗？！”楚云谏略带激动地说道：“女孩子也不能这样缠着你！万一她真的对你动了心思呢？” 众人：“……” 大家默默地擦了把汗。 “这角度，真是清奇啊……”沈霄哭笑不得。 “这角度太刁钻了。”千剑鼓起掌来。 “陡峭，唯有陡峭二字可以形容楚总的观点。”屠星也忍不住发表了一番吐槽。 211 墙里秋千墙外道 楚云谏：“……” 唐媛媛则是笑得趴到桌子上，再也不提什么要坐回沈霄身边的话了。 张小毅默默地看着对面谈笑风生热闹得不得了的人群，只觉得自己是一座灰色的孤岛，四边不靠，空荡荡的难受。 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见状，想要安慰张小毅，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安慰起。 他们也猜到张小毅的失恋对象是谁，所以就更加不好劝了。 要说起来，还是张小毅自己不好。 世上那么多美女，为什么就非要喜欢上楚云谏的女人呢？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沈霄这种女神，原本就只能让他们这些普通人膜拜，而张小毅倒好，他竟然想和女神牵手成功！ 别说主持人不会为他爆灯，女神的男朋友没把他爆头就不错了。 唉，你说，人怎么就能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呢？ 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互觑一眼，唉声叹气。 虽然说有些事情是情难自禁的，但是！ 一定要有这个“但是”。 但是，人在择偶的时候，是会本能地衡量彼此双方的条件的。 这是本能好吗，本能！ 追个校草，你会权衡自己是否足够漂亮，是否足够有才华，是否足够成绩好。 追个校花，你会权衡自己是否足够帅气，是否足够运动好，是否足够有家世。 连学生都会下意识去做的权衡，到了张小毅这里……就没有了？？？ 明知道沈霄漂亮得宛如九天玄女下凡。 明知道沈霄非富即贵，养尊处优，气质卓然，必是上流社会的人。 明知道沈霄身边站着一个跟她同样好看的总裁！ 而他竟然还没有放弃！ 他竟然还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额滴个神呐……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人怕不是疯魔了吧？ 任何人看到沈霄和楚云谏站在一起，都会觉得这两个人是理所当然会在一起的。 所以当他们真的在一起的时候，众人虽然会有些惊讶，但不会感到失落。 因为沈霄和楚云谏，根本不属于他们的择偶目标。 但张小毅却失落成这样——可见他是真的想去追沈霄，并且他真的觉得自己是有成功可能的。 何等的自大啊！ 何等的自负啊！ 何等的盲目啊！ 这就像一个粉丝追星，当知道明星和别人谈恋爱实锤之后，那个粉丝失落得就像失恋了一样。 不是，你们到底在失落个什么劲儿啊？！ 根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你们有啥好失落的啊？！ 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不停地在心中如此腹诽。 吐槽的弹幕在他们脑海中遮天蔽日地掠过。 不得不说，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是误会张小毅了。 他喜欢上沈霄的时候，才13岁。 那时候的他，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是否配得上沈霄。 一个孩子，满腔热血地奋斗着，只希望终有一天再见到沈霄的时候，自己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可靠的男人，能够为沈霄提供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臂弯。 就如同沈霄当初将他从阳台上抱下来的那个臂弯一样。 张小毅承认自己对沈霄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你要说这是单纯的爱情，并不完全是。 最起码，他从来没有一边幻想着沈霄一边给自己满足。 因为沈霄在他心中太高尚了，他根本没办法用这种方式去玷污沈霄。 然而，你说那只是单纯的恩情吗？也不是。 他想要拥抱沈霄，他迫切地想再见到沈霄，他想成为沈霄的男人。 这绝对不是恩情会有的表现。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对沈霄还有着一份孺慕之情。 就像很多男学生会喜欢上自己的女老师一样，这种感情太复杂了，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就更别提在张小毅这里，这份复杂的感情中还掺杂了救命的恩情、改善了他生活环境的恩情、让他得以走上理想的职业道路的恩情…… 如果没有沈霄，就没有现在的张小毅。 这样的感情，谁能理得清呢？ 没有人能。 所以张小毅也搞不懂，自己现在为什么如此低落，如此痛苦，如此绝望。 不能当沈霄的男人，也还是可以报答她的恩情的。 可是……他不能接受。 他就是不能接受！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也很绝望啊！！！！！ 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偷偷打量着张小毅，见他仍旧一脸死灰，了无生趣的模样，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踢他的鞋子。 “张编剧，您要振作啊……”编剧小鸢掩着嘴巴，担忧地说道：“楚总看着您呢，您得支棱起来，好吗？” 张小毅僵硬地转过头，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什么是支棱？”他问道。 编剧小鸢呼吸一窒，忍住笑意，解释道：“东北话的意思就是打起精神来。” “哦……” 张小毅慢慢地转过头去，夹起一根青菜送进嘴里：“我很好。” 你好个鬼！ 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禁不住朝他扔了个鄙夷的眼神。 “那您笑一个？”编剧小鸢示意道。 张小毅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我不想笑。” “……那您这还叫很好吗？”编剧小鸢吐槽。 张小毅漠然不语。 编剧小鸢实在没办法跟他讲下去了，只好退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饭。 算了，他倒霉是他的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的提心吊胆之中，这段饭总算是吃完了。 吃完饭后，屠星带着编剧小鸢和编剧小米，以及张小毅，四人坐同一辆车走了。 临走前，张小毅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沈霄一眼。 沈霄没有理会他，径自走到楚云谏身前，偎进他怀中。 张小毅眼神颤动，随即掉头钻进车子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知道沈霄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了。 再纠缠，他就是不识好歹了。 目送着屠星的车子远去，唐媛媛叹息道：“唉……正所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张小毅表现得如此明显，一顿饭下来，就连唐媛媛都知道他暗恋沈霄然后又失恋了。 212 薅羊毛 然而沈霄就在身边，所以唐媛媛不敢把后面的诗句也念出来。 但只说前面的几句也足够了，众人瞬间就想到了最后的两句词。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抵如此吧。 沈霄从楚云谏怀中挣脱出来，捏住唐媛媛的脸颊：“还会念诗呢，真不愧是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姐姐，这是宋词，不是诗……”唐媛媛捂着脸。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是宋词，不用你抬杠。”沈霄白了她一眼：“苏轼的《蝶恋花》，就这样被你糟蹋了。” “这怎么是糟蹋呢？！”唐媛媛蹦着跳着，又过来把沈霄的手臂搂住了：“多应景啊！古人的诗词就是写得太符合人们的心声了，才会流传下来的。” “除了这首蝶恋花，你再给我念点儿别的？”沈霄斜睨她一眼：“既然这么应景，你应该可以念出很多首诗词来才对啊。” 唐媛媛当场泄气了，扁着嘴道：“……姐姐欺负我。”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旁的楚云谏忽然开口念道。 唐媛媛当即欢快地拍起了手掌：“哈哈哈哈哈！真棒！姐夫好文采！” 沈霄一个眼刀飞过去：“你就逮着一首越人歌薅个没完了是吧？” 楚云谏微微一笑：“哪里，我念的是我自己的心声，跟他可没关系。” “噢？你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沈霄伸出青葱玉指，点在他胸口上：“我看起来像是这么笨的人吗？” “你不笨，你只是不可能想象得到，我有多么喜欢你……” 楚云谏抱住沈霄，轻轻吻在她的发顶：“幸好你不知道，否则你一定会被我吓坏的。” 沈霄：“……” ※ 屠星成为了这部电影的新导演，并且唐媛媛成为了最终选定的女二号，这件事，瞬间传到了相关人士的耳朵里。 周晨曦坐在病床上，望着雪白的墙壁发起呆来。 而张小毅传达完消息后，也陪着他一起发呆。 周王策急得不行，但他没有任何插嘴的理由，只能远远地坐在那里看着周晨曦一脸心如死灰、被生活打击得毫无志气的样子。 不久前，他才刚跟周晨曦传达了病好后还是得继续去当服务员的命令，没过多久，张小毅就来告诉他：屠星成为了这部电影的导演。 那也就是说，周晨曦已经明确地被踢出了导演这个行列。 虽然周晨曦可以委曲求全地去当一个副导演……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周晨曦而言，这就是对他的一种导演生涯的否定。 而且他原本是打算捧林一夏的…… 怎么突然之间又冒出来一个唐媛媛呢？这人是谁啊？从来没听说过！ 他们竟然从戏剧学院里挑了一个学生来当女二号！ 真敢啊？ 他们是没考虑过票房是吗？ 女二号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能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仔来演？ 沈霄到底在想什么？！ 周晨曦眼神动了动，看向张小毅：“小毅，我想去见见沈总，你能给我安排吗？” 张小毅摇摇头：“我和沈总……不熟。” “连你也想放弃我了是吗？”周晨曦沉下脸来。 张小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这从何说起啊？” “你之前还跟沈霄一起吃串串香，怎么就不能帮我安排一下了？！”周晨曦突然暴怒，冲张小毅大声地吼叫。 周王策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劝架：“晨曦，你别这……” “周先生！” 沈霄请来的护工立刻打断了周王策的话：“您只能说五个字！” 周王策：“……” 满肚子的劝解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周王策被噎得翻了个白眼。 周晨曦没有理会自己的哥哥，径自对张小毅发火。 张小毅也怒了：“沈总跟我没有任何特别的关系，之前也只是许久没见凑在一起吃个串而已，我哪有这么大的权力安排你们见面！你不会找你哥啊？！他的老板现在是沈总的男朋友，你想见沈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此话一出，不仅周晨曦愣住，连周王策都愣住了。 啥？！ 周王策的老板，不就是楚云谏吗？ 楚云谏现在是沈霄的男朋友？ 沈霄成了楚云谏的女朋友……？ 他们两人……在谈恋爱？？？？？？ 这是什么世界末乱象吗？ 周晨曦立刻转向周王策：“哥，你竟然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他妈竟然瞒着我！” “不是，我也不知……” “周先生，五个字！”护工再次打断了他。 周王策快气哭了。 “我不知道！”他只能哭丧着脸，用四个撕心裂肺的字眼为自己洗刷冤情。 周晨曦冷笑：“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楚云谏的事情一向都是你经手的，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我！” 周王策险些把脏话脱口而出，但一想到脏话就会占满五个字的名额，于是他又半路将脏话咽了回去。 他努力地思索着，咬牙切齿道：“我、在、照、顾、你！” 停顿三秒，才接着说道：“来、不、及、了、解！” 十个字，解释清楚了。 护工朝周王策点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周王策：“……” 周晨曦怔了怔，原本高涨的气焰竟然神奇地消了下去。 他蔫蔫地歪倒在床头，气若游丝：“算了……我当编剧行了吧……我就当个编剧……别的我不管了……是不是我答应当编剧，就可以不用当服务员了？” 周王策僵着脸，一字一句道：“我去问问。” 然后他转身走出病房，到外面去给楚云谏打电话。 —— 接到周王策的电话，楚云谏第一反应是看向沈霄。 沈霄无辜地睁大眼睛：“怎么了？” “王策打电话过来，他说既然定下了导演，那晨曦是不是就不用去当服务员了。” 沈霄轻笑：“周晨曦真的放弃了？其实他还可以争取一下当副导演的。” “好像对副导演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楚云谏解释道。 213 一百个晨曦都比不过一个屠星 “行啊。既然他肯乖乖当个编剧，那就没问题了。说实话，我也不敢让他回去方圆祸害人家，人家好好地开餐厅，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造这个孽呢？” “那我就这么跟他说了。” “嗯。” 楚云谏将沈霄的意思完整地转达给周王策，周王策非常感激，千恩万谢后挂断了电话。 周王策兴冲冲地走回病房： “不用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周晨曦沉默地望着膝盖上的被子，没说什么。 张小毅也重新在床边坐下，安慰道：“晨曦，没什么的……我们总有机会再导演的，不着急，好吗？” “谁知道呢……”周晨曦疲惫地捂着脸：“谁知道下一个机会什么时候来呢……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机会呢……” “会有的，只要这一次的电影能拍好，你会有下一次机会的。” “但是我怎么能保证下一次我们还能写出这么好的剧本呢？！”周晨曦眼泛泪光：“我觉得我不行了……！这个剧本就是我创作的巅峰，我不可能创作出比这个更好的作品了！” “人永远不会只有一个高峰的！你登上了这个高峰，就会有下一个高峰。只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水平不够高，所以你看不到下一个高峰在哪里而已！”张小毅坚定地说道。 “你说得简单，又不是你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周晨曦泫然欲泣，忍不住又攻击起近在咫尺的张小毅。 张小毅感到很烦躁，他很想将周晨曦的床掀翻，然后一走了之。 今天他才刚失恋，他自己都低落得要死，很想回家一个人静静，但出于道义，他还是得坐在这里耐心地哄劝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晨曦，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不要再闹了。”张小毅的声音里充满了沧桑感：“大局已定，你再闹又能怎样呢？你是成年人了，你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像个拿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你攻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你把我骂走了，你就只能对着你哥哥了。你要是觉得这样更好，我现在就走，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在他和周晨曦这么多年的相处之中，这已经算得上是他说过最重的话了。 周晨曦看了周王策一眼，立刻转回去跟张小毅道歉：“对不起小毅，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但你说得对，我不能把火气撒在你身上，这样对你不公平。” 周王策：“……” 他从来没见过周晨曦道歉道得这么爽快的。 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 如果现在周王策手里有一张手帕，他一定会将手帕一角塞到嘴里拼命撕咬。 张小毅听到周晨曦真诚的道歉，他的怒火也消退了。 他勉强笑了笑，说道：“晨曦，你知道屠星是个怎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这个人好像拍了两部不怎么样的电影吧，叫啥名儿我都不记得了，平时跟我根本不在一个圈子里，我都不知道沈霄是怎么将这个人挖出来的。” “你知道沈总为什么会选择屠星吗？”张小毅又问道。 “这我咋知道啊？”周晨曦皱起眉头：“难道是因为屠星拍电影拍得比我好？” “因为屠星之前拍的两部电影，每一部成本都没有超过两千万。而他之所以不叫座是因为刚好赶上流量时代，没有选用流量明星的他两部电影都扑了。但此扑非彼扑，在电影爱好者的小众圈子里，他的两部电影的评分还是很可观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挺会拍电影的，所以沈霄选了他？” “因为他很会省钱，所以沈霄选了他。”张小毅冷冷地将周晨曦脸上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周晨曦：“……” 周王策：“……” 虽然不知道周晨曦是怎么想的，但周王策一听到沈霄是因为屠星会省钱才选择屠星的时候，周王策内心发出了一阵慨叹： 啊……竟然是因为这样吗…… 那晨曦当然是比不过啊…… 论省钱，一百个晨曦都不可能比得过一个屠星啊…… 两千万，在晨曦眼中，不过是零花钱而已，能拿来干嘛啊？ 怪不得沈霄死都不肯让晨曦当制作人和导演……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了解人性了。 周晨曦就算再修炼一万年，都不会像屠星那样省钱的。 因为周晨曦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什么人间疾苦，什么百姓民情，他懂个屁。 所以他拍的电影总是给人一种假大空的感觉，落不到实处。 因为周晨曦体验过的人生太少了。 吃最精致的食物，穿最昂贵的衣服，住最豪华的房子……这些并不能让一个人真正地体验人生。 因为人生……说白了就是人间百态。 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心思，各种各样的人生。 一直活在温室花园中周晨曦，怎么可能体会得到。 正这么想着，周王策便听见周晨曦发出了一声冷笑：“荒唐！竟然就为了这种理由，她就选了屠星？！那个女人根本不懂什么叫艺术！艺术就是要花钱的！不花钱的能叫艺术吗？！两千万能拍什么东西出来，她了解过市场行情吗，她懂吗？！她懂个屁！” 张小毅：“……” 周王策：“……” 周晨曦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他想继续骂，却碍于有张小毅和周王策在身边，不好意思对沈霄继续辱骂下去。 室内陷入了一阵诡异又难耐的死寂之中。 良久，周王策讷讷的声音响起：“晨曦，就算你再生气……” “五个字！”护工冷声说道。 周王策窒了窒，重重地叹息。 他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说到这里，周晨曦应该也懂了。 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他发现其实有很多话，他真的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只消讲五个字，所有的意思都能传达。而且有一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深层道理，在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情况下，反而更容易被周晨曦所接纳。 214 水军攻击 而且由于他变得没那么啰嗦了，所以周晨曦也变得不反感他待在病房里。 原先可是只要一见到他来，就立刻想要钻进被窝里装死的。 才几天的功夫就能有如此明显的缓和，周王策已经很感恩了，不敢奢求太多。 也正因此，他对沈霄是越发的言听计从。 周晨曦瞥了护工一眼，后背顿时渗出了冷汗。 他怎么一生起气来就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沈霄的眼线呢？！ 完了…… 周晨曦面如死灰地看着护工。 护工接收到他绝望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没好气地白了周晨曦一眼：“你就放宽心吧，沈总才不是那种会跟小孩子生气的人。像你这样幼稚的家伙，你说的任何话，沈总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才懒得跟你计较呢！” 护工曾经受过沈霄的恩惠，所以话里话外都非常维护沈霄。 周晨曦听到这一番diss，却并没有感到多少安慰。 然而护工却不再理会他，她叠好周晨曦的衣服，将衣服都放在椅子上。 做完所有工作，暂时可以休息一会儿了，护工便坐到一旁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玩起手机，再也没抬头看三人一眼。 这些天，护工对周晨曦都是这样的态度。 爱答不理，虽然照顾得很周到，但对于周晨曦想要跟她套近乎，进而套取沈霄的情报这件事，护工从来都是不回应的。 要不是看在沈霄的份上，她才不会来照顾这样的巨婴呢。 竟然还敢骂沈霄……哼！ 看她这两天还会不会给他好脸！ 膈应死他！ 护工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周晨曦一看护工的表情，就知道她生气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恨不得回到一分钟之间，将那个辱骂沈霄的自己的嘴巴撕烂。 他怎么就这么蠢！ 这叫自掘坟墓吗？啊？这就是所谓的自掘坟墓了吧！ 周王策目光悠远，感慨不已。 他的弟弟啊…… 想要成为一个成熟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什么？！唐媛媛？！那是谁？！” 林一夏猛地将粉饼拍回粉底盒里。 “当时不是说了这个角色会给我的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什么圆！她是什么人？！从来没听过！” 林一夏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说道：“当初……当初只是周导这么一说，其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而且周导现在都被换下来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我演得哪里不好吗？！他们说要演技，我给出演技了啊！还想怎么样！？他们竟然扔开我，去选一个新人！这是在羞辱我吗！？” 林一夏猛地一拍桌子，回首冲助理吼道： “你、你给我打电话给高寒树，让他给我想想办法！这也是他自己的面子！他自己不要争取一下的吗？！我可是他公司里最红的花旦，我的角色现在被人抢了，那就等于是打了他的脸！你告诉他，这事儿绝对没完！” “这个……这个……高总早就打电话问过了……”助理战战兢兢地说道：“但是，但是楚总却一口咬定就是要唐媛媛，至于说让你当女二号这事儿……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他还说，让高总不要自取其辱……” 林一夏彻底僵硬了。 “是……是楚云谏说的？” “对……”助理连连点头。 林一夏视线游移不定，茫然地看了一圈，最后踉跄一步，坐倒在椅子里。 “不是……他……他明明喜欢的是沈霄啊……”林一夏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突然，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妖精迷了眼呢？难道那个唐媛媛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背景？难道她的家世比沈霄还要了不起？？？还是说，她比沈霄长得更好看？但这可能吗……？” 林一夏喃喃自语，片刻后，她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你去给我查！给我把唐媛媛这个人的底子全部起出来！我还真不信了，她难道长了三头六臂？她没点儿背景，敢跟我抢角色？！反了她了！” “好，我这就去查，我这就去……一夏，你得赶紧把妆补好，待会儿要进行下半场的拍摄了……” “知道啦！”林一夏没好气地赶走助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赶紧忙你的去！” “记得微笑呀一夏！可不能再冷着一张脸！微笑！”助理边走边喊。 “滚！！！！！！！！！” 回应助理的是一声河东狮吼。 —— 屠星成为了新导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唐媛媛成为了新的女二号，这一点让很多人都震惊了。 对比一下被换下来的周晨曦和林一夏，他们不由得想到了很多内幕故事。 也许，周晨曦就是得罪了人，才会遭遇明明是他找来的投资人，明明是他的剧本，却硬生生被人换了下来，只能委委屈屈地当个编剧。 而林一夏，当时那一场试镜早已被她的团队当做演员的日常生活一样上传到网上。林一夏的粉丝各种叫嚣“演技好、感人、我夏最棒！”这些吹捧让林一夏的团队和公司也有了种错觉，以为女二号这个角色已经稳了。 可回过头，林一夏竟然无声无息地被替换了！这就不由得别人多想。 现在大家对唐媛媛此人是无比的好奇，就想知道唐媛媛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竟然能够跟现在如日中天的流量小花旦林一夏抗衡。 有人猜唐媛媛是富三代，有人猜唐媛媛是军三代，有人猜唐媛媛跟楚云谏有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有人猜唐媛媛是抱上了屠星的大腿…… 反正没人猜唐媛媛是靠实力拿下了角色。 毕竟……这年头还有人是完全靠实力获胜的吗？ 就算再有实力，你也得有关系，在整个圈子里才混得下去！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些天，唐媛媛自己也承受了很多压力。 在林一夏团队的故意操作下，水军疯狂地涌向唐媛媛的围脖，高调地带了一波节奏。 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根本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水军总是暧昧其词，不敢明说是唐媛媛抢了林一夏的角色（因为人家当时根本没有发话说这个角色要给林一夏），水军故意用春秋笔法，将各种事实去头掐尾拼凑在一起，误导吃瓜群众以为是唐媛媛抢了林一夏的角色。 这并不难。 215 当她家里没大人了？ 比如水军会这么说： “哎呀具体内情我不敢透露，有的人后台硬着呢，我可不想给夏夏惹麻烦。总而言之就是当时大家对夏夏的演技都很满意，本以为十拿九稳了，可谁知道突然之间说不要夏夏了，而且顶上来的这个人根本不知道是谁，也没见她演过什么像样的作品，在学校也不算名列前茅，就中下游水平这样……所以就很奇怪啊，谁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水军们大致是按照这套话术在误导吃瓜群众的。 当然，为了证明林一夏当时是“十拿九稳”的，水军们不忘将林一夏试镜的视频链接广为传播，好让吃瓜群众们一鉴真伪。 这么一套王八拳打下来，吃瓜群众们自然对这其中的内幕深信不疑了。 都不用水军们如何发挥，吃瓜群众们以及林一夏的粉丝们就自动在脑中补充了几万字，都是林一夏勤勤恳恳磨练演技结果被天降组突然抢走了角色，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必须谴责！ 必须打压！ 必须声讨！ 于是吃瓜群众们和林一夏的粉丝们就开始义愤填膺地攻击唐媛媛了。 唐媛媛的围脖里天天都是骂她的人，且骂得极度难听。有人冒充她的大学同学，故意散布唐媛媛在学校里嚣张跋扈，不听老师的话，不勤奋，却总是能拿到奖学金的“黑幕”。说是周围的同学早就对她很厌恶了。 有的人捏造事实，说唐媛媛曾经在学校里霸凌其他女同学，还因为暴力伤人而进过少管所。 还有人捏造她从初中开始就是个荡·妇，总是跟混社会的人去开房，还总爱抢别人的男朋友。甚至说她堕过胎，且不止一次，身子早就被人玩烂了，现在却假装贞洁圣女一样来抢人家实力派偶像的角色，简直不要脸。 许多人总是以为，“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人说出来的话，肯定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而且如果你这个人真的是好人，别人又怎么会攻击你呢？你自己肯定也有问题。 抱着这样经不起推敲的想法，越来越多吃瓜群众、键盘侠、网络喷子也加入了这一场狂欢之中，把唐媛媛当做是无数渣女的缩影，举起键盘喷个不停，恨不能一天喷十遍，才能稍稍发泄他们心中的怨愤。 幸好唐媛媛的围脖里没有发自拍。 因为唐媛媛曾经有过严重的抑郁症，她最不爱做的事情就是自拍，所以她的围脖异常干净，只有一些普通的记录校园生活的短句+景物照片，看起来就很岁月静好。 而且唐媛媛由于抑郁症和被霸凌，加上父母离婚，跟着母亲去了新的地方定居，所以她跟以前的朋友根本不联系。 因为以前的朋友没能在她受欺凌的日子里帮助她，甚至还站在霸凌者的立场上跟着一起欺负她，所以她早已对所谓的“朋友”寒心了。 如今她心目中的朋友，唯沈霄和楚云谏二人而已。 至于其他人，他们是邻居，他们是同学，她和他们的关系相处得很融洽，但她永远不会当这些人是自己的朋友。 所以她建立了围脖后，没有告诉任何旧日的朋友。 可以说是断得干干净净。 以致于喷子们再怎么想挖掘唐媛媛的过去，却由于唐媛媛在网络上几乎没有泄露任何私人信息，也没有和旧日朋友联系，所以喷子们惯用的那套从目标围脖和目标朋友围脖里人肉对方的手法，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再者，事情发生后，沈霄和楚云谏立刻作出反应，将唐媛媛的个人信息非常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所以喷子们只能自己捏造事实，自己竖起一个假靶子乱打一气，过过干瘾了。 但即便如此，对于唐媛媛的声誉也是一种极大的损害。 唐媛媛还没开始进行正式拍摄，还没真正出道，名声就跌入了谷底。 她虽然听从沈霄的建议，将自己的围脖停更，将手机里的围脖APP删除，不再去看这些让人心烦的消息。 但偶尔刷其他网络APP的时候，依旧还是会看到关于她的不实信息弹出来。 唐媛媛陷入了极度的低落和痛苦之中。 被造谣、被污蔑，自己却不能出面反驳。 眼看着清清白白的自己被泼了一身脏水，谁能受得住呢？ 这种绝望……又有几个人尝试过呢。 唐媛媛现在所经历的，就是网络上传说的“万人虐”。 在网络上，要摧毁一个人的名声，实在太容易了。 唐媛媛的焦虑症被激发了出来，她经常会感到胸闷气促呼吸不上来。 和屠星谈戏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网络上的暴力，使得她根本无法专注。 这种大规模的网络暴力，就连久经阵仗的大人都会被搞到抑郁，何况唐媛媛只是一个未满20岁的小姑娘。 她快疯了。 —— 新电影的女二号发生了如此重大的网络霸凌事故，自然引起了高层的极度重视。 毕竟她是女二号。 如果让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回头因为她名声臭了，连累整部电影的票房下降，甚至激发了群众抵制这部电影的逆反情绪，那真的是要命的。 所以屠星赶紧将沈霄等人招了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开个会，想想办法解决此事。 于是这天，在某高级饭店包间里，沈霄、楚云谏、屠星、周晨曦、张小毅等人围成一桌，脸色凝重地看着彼此。 当然，现场还有一个人：高寒树。 没错，就是林一夏所在的娱乐公司的老总。 他脸色尴尬地低下头，默默地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高总，关于我们家媛媛被你们家林一夏欺负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啊？” 沈霄面带微笑，笑容极是温柔可亲。 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高寒树连声道歉：“实在是抱歉，给沈总、楚总……给大家添麻烦了……一夏这孩子就是心气高，她以为角色是她十拿九稳的，毕竟当初周导是这么跟我们说的，所以她满心欢喜地盼了那么多天，突然之间换了别人，她就……就有点转不过弯来。” 216 弃车保帅 周晨曦脸一皱，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为啥要嘴那么快。 “哈？”沈霄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这就是她网络霸凌别人的理由？就因为事情的结果，不符合她的预期？” “不不不不，她这么做当然是不对的，不对的……” “好了，高总。我现在不想听这些理由。就算林一夏有再多的理由，她也不能伤害我家媛媛。我现在就想知道，高总是打算自己出手解决这件事，还是我来帮你解决这件事。” “我、我可以解决，我可以解决……”高寒树连忙摆手：“不劳沈总费心……” “好吧，既然高总想要自己清理门户，那我也就不插手了。”沈霄的笑容仍旧如沐春风。 高寒树一怔。 “清、清理门户……？” “是啊。” 沈霄好奇地睁大眼睛看他：“高总莫不是以为……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还会允许林一夏继续在演艺圈混下去吧？” 高寒树彻底傻眼了。 他原本只是打算买水军，加上团队在背后操作，控制一下舆论，把锅全部扔到网络喷子身上去，说他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造谣污蔑，人家林一夏可从来没有说过被抢了角色。 接着再让林一夏发一条围脖，对唐媛媛这个后辈表示支持，事情就算平息了。 但显然，演艺圈这套息事宁人和稀泥的控评大法，并不是沈霄想要的。 沈霄要的是公道二字。 谁欺负了别人，谁就要付出代价。 如果今天唐媛媛被林一夏欺负了，回头林一夏还能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跟唐媛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害者一点事都没有，唯独唐媛媛平白无故遭受了网络霸凌，这能忍吗？！ 沈霄不能忍。 她也不想要唐媛媛忍这口鸟气。 所以今天，她一定要逼高寒树做出一个抉择：到底是维护公道，将林一夏封杀；还是维护自己的利益，控制舆论，接着粉饰太平，保住林一夏。 高寒树坐不住了。 林一夏是他花了大价钱培养的，好不容易现在有些起色，正打算用她多吸几年金，可沈霄这么一搞，那他之前的投入不就全部白费了吗？ 一想到这里，高寒树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脾气也忍不住上来了。 他冷冷地看着沈霄，正想开口顶撞几句，却忽然感到旁边有两股强烈的视线射了过来，那锐利的寒芒险些要将他的身体刺穿两个洞。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沈霄身旁的楚云谏。 楚云谏一直都没有说话，全程由沈霄主持大局，看起来，好像他只是来陪衬的。 然而当高寒树想顶撞沈霄的时候，他才惊恐地发现楚云谏根本不是来陪衬的。 楚云谏是来充当沈霄背后那架断头台的。 沈霄虽是面带笑容，但只要高寒树敢反抗，断头台上的铡刀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将高寒树的脖子一刀两断。 高寒树自己也是富二代，背景雄厚，否则也不会将寰星娱乐搞得风生水起。 虽然寰星娱乐远远不及FancyArt十分之一的规模，在FancyArt这艘航空母舰面前，寰星娱乐不过是一条小渔船罢了，但这不代表沈霄可以随心所欲地践踏他。 说到底，FancyArt不过是一家互联网公司而已，虽然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它已然成为了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但如果它敢到处树敌，它也活不到今天。 已经坐到沈霄这个位子上的人，不应该再像她那样感情用事，就为了一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毫无社会价值的女孩子，就将寰星娱乐树为自己的敌人？？？ 这是多么……愚蠢的做法！ 然而。 高寒树还是不敢对沈霄恶言相向。 他忌惮沈霄，不仅仅是因为她有一百种手段可以摧毁他和他的寰星娱乐，更重要的是—— 他知道沈霄身边的楚云谏，他知道楚云谏的背景，他知道楚云谏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他赖以为生的家族背景。 这两人……是他妈的雌雄大盗啊！ 高寒树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那就是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飘摇不定随时可能翻船的一只小木筏。 楚云谏冰冷的眼神让他意识到：如果他不乖乖听从沈霄的话，将林一夏封杀……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摧枯拉朽般的报复手段。 高寒树毫不怀疑，楚云谏为了沈霄，可以将他和他的寰星娱乐与林一夏一同埋葬。 所以，方才已经到了嘴边的讥讽，高寒树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跟航空母舰杠上已经让人绝望，要是再和洲际导弹对着干，那他真的是要化灰的…… 培养一个林一夏，与其说花的钱让他心疼，不如说是花的时间和精力让他心疼。 林一夏是他这些年来最成功的一个作品。 他不忍心…… 但面临如今的绝境，他也只能壮士断腕了。 他不能跟着林一夏一起去死，他还有很光明的未来。倒了一个林一夏，他再培养一个就是了，没必要为了一个林一夏，把沈霄和楚云谏都得罪了。 “沈总，您放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夏这孩子确实做错事了，既然做错事那肯定要受到惩罚，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我会把事情处理好，保证让沈总满意。” 终于从自己的逆反情绪中走出来，脑子清醒想明白事情后，高寒树立刻表示会尽快将事情摆平，以及把林一夏封杀。 得到高寒树的肯定答复后，沈霄脸上温和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她恢复了平日里清冷淡漠的表情，周身凌厉的气势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感受到她的放松，楚云谏也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认识了沈霄之后，他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让沈霄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原本这些事，他可以替沈霄处理。但是沈霄不是那种喜欢事事都交给男人去做的女人。 而且她自己有足够的实力碾压一切不平事。 今天，就算他不陪着她来，高寒树最终也是要投降的。 但楚云谏还是来了。 因为他想让沈霄的生活变得平顺一点，再平顺一点。 217 你的人水平太差了 最好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摆在她面前。 最好这辈子，她走的康庄大道上，连一个小小的起伏颠簸都没有。 这种宛如老父亲一样的心态，楚云谏根本不敢宣之于口。 他怕沈霄会恼羞成怒地揍他。 沈霄并不知道楚云谏在想什么，她眼神淡漠地望着高寒树，轻声说道：“高总，你也不用这么沮丧，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既然折了高总一员大将，我总要给高总一些补偿的。” “沈总的意思是……？”高寒树困惑不解。 “高总现在的寰星娱乐，据我所知，除了林一夏就没有别的更有力的偶像明星了，不是吗？其他人都是不温不火的样子，撑不起大旗，所以高总才会如此舍不得对林一夏放手，我说得没错吧？” 高寒树呼吸一窒，脸上闪过被道破心思的窘迫。 他尴尬地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讷讷地点头。 沈霄继续说道：“林一夏走了之后，高总需要一个当家花旦撑起寰星娱乐的门面。我这里有个很合适的人选，高总可以考虑一下。” “……沈总的意思是？”高寒树还是一脸茫然。 “你看唐媛媛如何？”沈霄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高寒树：Σ(°△°|||)︴ 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沈霄清冷的面容，似乎在审视着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沈霄淡定地对上他的视线：“高总，唐媛媛是一个非常努力的孩子，虽然还没毕业，但是演技是很扎实的。她长得不比林一夏差，而且因为从小练习舞蹈，气质和体态都是上乘的。最重要的是，这次的电影，她会参演女二号。这个女二号一看就很容易吸纳大量人气，只要经过合理的操作，唐媛媛要一炮而红，根本不难。” 沈霄的话让高寒树沉默了。 他开始认真思考沈霄的建议是否可行。 沈霄继续说道：“高总，这么些年，你也培养过不少艺人。但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能火起来的？就是因为你带的人水平太差了。简单来说就是三个字：带不动。” 高寒树：“……” 虽然不想承认，但沈霄确实说中了他的心病。 这些艺人……他真的不想说话。 一个赛一个的浮躁，一个赛一个的自大，一个赛一个的短视。肯踏踏实实干活儿的没几个，稍微有点粉丝人气了，就开始拿乔耍大牌，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水平，往往一膨胀，他们就把自己给作死了，甚至都等不到别人来踩他们。 面对着这样的苗子，高寒树真的是欲哭无泪。 所以，好不容易林一夏出头了，高寒树将整个公司的资源都倾向林一夏，就是希望能带出来一个偶像一姐，这样公司其他艺人也可以沾光，借着林一夏的风势往天上飞一飞。 高寒树不是不想找踏实肯干、认真刻苦的苗子来带，但问题是：这样的苗子哪里找啊？ 个个来的时候都说自己会努力干的，可结果呢？ 高寒树觉得自己真是被伤透了心。 人才啊……不管在哪个时代，人才都是最昂贵的资源。 可现在呢，沈霄跟他说，唐媛媛是个好苗子。 高寒树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沈霄一眼就看出高寒树动摇了，她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 眼神斜向一旁的屠星，示意他继续说。 屠星收到沈霄的指令，当仁不让地接过话头：“高总，你有看过唐媛媛的围脖吗？她的围脖里一张自拍都没有，发的全都是正能量的语句和照片。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是这样沉静的心性？别看唐媛媛在我们面前活泼开朗甚至好像还有些聒噪的样子，但在大是大非上，她把界限守得非常严，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这样的孩子带起来绝对很轻松。高总，过了这村没这店，您可要把握住啊。” 屠星一番话，让高寒树彻底打消了所有疑虑。 他猛然点头，接受了沈霄的建议。 “沈总一番好意，我怎敢推托。那我一会儿就让秘书把合同拿过来，咱们先签个约，然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高寒树生怕沈霄给他的是空头支票，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先签约再说。 在场的人精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过唐媛媛要出道，包装和宣传都是需要有专门的娱乐公司来弄的，而寰星娱乐虽算不上顶级娱乐公司，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并不是什么末流公司，唐媛媛这个新人能被寰星娱乐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沈霄一点也没有阻拦，当场便叫来了唐媛媛以及自己的律师团队，陪着她一起把合同签了。 由于沈霄和楚云谏在场，高寒树根本不敢跟唐媛媛签十年合同，合同条款也是尽可能地平等，不敢过多地剥削唐媛媛，以免引起二人不快。 他只跟唐媛媛签了三年。 三年后，如果唐媛媛想续约，那就续约。 如果唐媛媛不想续约，那他也只能放人。 可以说，这真的是非常非常苛刻的条件了，一般的娱乐公司根本不可能跟演员签这么短的时间：刚培养出一点名气，你就说不续约了，那公司不是亏了？ 然而看在沈霄和楚云谏的面子上，高寒树还是咬咬牙，签了。 大不了对唐媛媛好一点，再好一点，让唐媛媛不舍得离开寰星娱乐，不就行了嘛？ 哄沈霄和楚云谏难，但是哄一个小姑娘，还不容易吗？ 高寒树对自己的怀柔手段非常有信心。 签完合同后，高寒树带着自己的律师离开。 临走前，高寒树向唐媛媛表示道歉：自己没有管理好旗下的艺人，给唐媛媛造成了极大的精神伤害，希望唐媛媛能够原谅他的失察。 唐媛媛非常大度地表示了原谅。 确定唐媛媛并没有对寰星娱乐抱有怨恨，高寒树这才放心地离去。 —— 早上约谈高寒树、签了合同，下午，唐媛媛就看到了网络上的风向大转变。 218 陨落 首先，又有一大批水军涌入战场，开始放林一夏的黑料。 林一夏在化妆室里辱骂自己的助理，还用烟灰缸砸破了助理的脑袋。 林一夏带资进组强行逼迫电视剧组修改剧本编造新角色给她，还强行给这个新角色注入大量水分剧情，使得整部电视剧变得支离破碎。 林一夏主动参加大佬饭局，心甘情愿被人潜规则，借着肉体上位，抢了某实力派演员预定的角色。 林一夏欺负同公司的新人演员唐媛媛，买水军攻击同僚，为了博出位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黑料不是一口气放出来的，而是隔几天放一点，隔几天放一点，让大众有一个心理缓冲的过程。 于是众人恍然大悟，原本一面倒践踏唐媛媛的舆论，忽然风向一转，就变成了全面支持唐媛媛。 在高寒树刻意的操作下，唐媛媛被包装成一个无辜的大学生，只是因为刚好和林一夏进了同一家公司，刚好公司将角色分配给她，才会引起林一夏的怨恨和攻击，而唐媛媛本人也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她所遭受的一切，背后都是林一夏在主导。 高寒树的团队全盘接手了唐媛媛的围脖账号，发了一条围脖，模仿唐媛媛的口气说“虽然能澄清我的清白我很高兴，但是希望大家不要攻击一夏姐。我至今也不相信这事儿是一夏姐做的，大家都是同一个公司的，而且公司资源都是倾向一夏姐的，怎么可能就为了区区一个角色，一夏姐就要这样对我呢？这根本不符合逻辑。还请大家不要偏听偏信，多给一夏姐一点信心，好吗？” 此条围脖一出，“唐媛媛维护林一夏”就迅速上了围脖热搜。 人们疯狂地跑进来围观这位清白无辜、受了伤还不肯相信伤害自己的人就是自己尊敬的前辈的小姑娘，心里只觉得她无比的惹人怜惜，心疼她心疼得不得了。 很快，高寒树又放出了确切的证据，实锤了买水军攻击唐媛媛的人就是林一夏。 而唐媛媛的围脖在实锤之后的深夜凌晨三点多，发了一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太难受了……” 从此再也没有新的消息。 将一个备受打击、对前辈的信赖完全破灭以致于怀疑人生的涉世未深小姑娘的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吃瓜群众们嗷嗷叫着安慰她，让她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而林一夏的粉丝们则还在垂死挣扎。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挣扎，林一夏还是慢慢沉寂下去，很快，仿佛一夜之间，她就消失无踪了。 从此，演艺圈再也没有这个人。 她的粉丝们也迅速爬了墙头，去别家爱豆的围脖里快乐了。 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名叫林一夏的偶像明星，她也是在舞台上散发过光芒的。 许多年后，唐媛媛凭借过人的努力、超凡的实力和难得的机遇，在沈霄和楚云谏的保驾护航下，顺利坐上了影后的宝座。 当她领完奖，坐着专车回家时，她好像看到有一个落魄的身影与她的车子擦身而过，看那身形和侧脸，都酷似林一夏。 然而没等她再看仔细一点，那个身影转过街角，很快就不见了。 唐媛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遭遇的第一场大规模网络暴力，那时候，人人都以为她死无葬身之地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然而却没想到，一个早上的时间，就峰回路转，她从地狱深渊里爬回了人间。 若不是姐姐和姐夫的帮忙……现在根本不会有影后唐媛媛这个人存在。 也许在那场网络暴力中，她会默默在某个深夜里，静悄悄地从楼上跳下去…… 幸好这最糟糕的结局并没有发生。 当初欺凌她、妄图以金钱和权势打压她的人，现在都已经杳无音信了。 唐媛媛感到无比的快意。 她从不同情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而伤害别人的人。 他们都是活该。 他们过得好不好，唐媛媛一点也不在乎。 他们过得惨，唐媛媛不会因此而更加高兴，但他们过得好，唐媛媛也不会因此而不高兴。 那些人就像墙上斑驳剥落的油漆一样，被轻轻扫去，再无踪迹。 她只想守着她的姐姐和姐夫，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处理了唐媛媛的事情后，沈霄总算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她给唐媛媛介绍了一位温柔的心理咨询师，吩咐唐媛媛必须隔天就要去向这位心理咨询师报到，不可以缺课。 唐媛媛非常听话，风雨无阻地去看心理咨询。 被网络暴力伤害的心灵，也因此而逐渐逐渐，很缓慢地痊愈起来。 而新电影的筹备，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研究讨论，寻找合适演员，试镜海选等等…… 终于，新电影的女主演名单，确定下来了。 女一号，叶青葙。 女二号，唐媛媛。 女三号，观千曲。 真的不是故意偷懒的，是因为找遍了圈子里的演员，最终所有人仍旧投票选出了这三位，因为这个组合，真的无敌。 叶青葙不如巅峰时期那么年轻貌美，但是！颜值还是一直在线的。女明星的年龄是可以推迟至少20岁的。所以三十多岁的叶青葙演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完全没问题。 那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加上叶青葙出色的演技，水润清透的少女感，立时就出来了。 很多外行人都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让一个年纪大的人去演年纪小的角色，直接找一个年纪小的演员来演不是更好吗？本色演出是最棒的啦！ 唉，这都是外行人不懂表演里的门道，才会有的“想当然”。 事实上，可千万别以为年轻女孩子演年轻女孩子，就一定能演出少女感。 少女感是需要演技的。 就像快五十岁的小梨白演二十岁的姑娘家，照样能给观众带来青涩腼腆的少女感，让观众觉得她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演员谈恋爱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衬托得男主对她的宠溺感爆棚，戳中了无数颗“老夫的少女心”。 219 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而有些演技不到家的年轻演员，演同龄的角色，却让人感觉她好像在跟男主谈姐弟恋，完全没有将少女感表现出来。 “演什么像什么”，是对一个演员最高的评价，也是最难的要求。 叶青葙的演技是大家公认的好，而她一试戏，所有人都知道，女一号的位置，非她莫属。 而观千曲，也是众望所归。以“大姐”这个角色打下坚实群众基础的她，此次拿到的角色也是大姐类型的角色，如果说女三号不给观千曲来演，那真的是说不过去的。 唯独女二号唐媛媛，之前完全没有出演过任何作品，也没有人气，就是一个全然的新人，新的头上还顶着蛋壳。 然而一试戏，叶青葙和观千曲就表示“后生可畏”，感叹屠星会挑人，怎么就从一堆新兵蛋子里，挑出了这么一株独特的小苗苗呢？ 试戏结束后，观千曲揽着唐媛媛的肩膀，一边指着唐媛媛，一边冲沈霄等人笑道：“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叶青葙也抚掌笑道：“观姐所言，甚合我意。” 剧组顿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女演员这边早早就定下来了，但男演员那边，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屠星心中的理想男主角是最近因为一部军旅题材电视剧而大火起来的男演员：青驿。 青驿是一个面相偏柔和的男演员，然而眉眼间却自带凌厉的气息，所以演起深藏不露的角色来，格外得心应手。 但奈何青驿通告太多，档期实在太满了，根本没办法安排，于是只能忍痛放弃。 青驿来不了，屠星只能转向其他男演员。 但是……唉。 这些男演员，要么是在演技这一关被沈霄刷掉，要么是因为给人的观感太过油腻而刷掉。 最可怜的是，有许多还是因为“脸盲症”而被刷掉的。 不是他们不认得人，而是沈霄看着他们站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好像在玩连连看一样，分分钟就觉得这三个站一块儿要被消除了。 沈霄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在沈霄的心目中，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特色。每个人都整成一个样子，回头滤镜一加，鬼才认得谁是谁。 屠星不得不感叹，沈霄所担忧的点，都是正确的…… 现在的男演员和女演员一样，都会去整容+微调。 大家都照着一个模板来整，到最后出来的样子也无限接近于那个模板——也就只有粉丝才能勉强分出哪个是哪个，稍微离圈子中心远一点的人……根本就是抓瞎。 这也是当初高丽国的偶像文化流入天朝之后所产生的后遗症。 沈霄要的是这个演员的特色能让人一眼记住，绝不会和别人搞混。 同时他又要具备颜值和演技。 气质还不能油腻，必须清爽如雨后的微风，挟着刚修剪后的青草的香味。 如果沈霄只有一个条件，那不难找。 但是要同时满足这么多个条件……那真的是大海捞针…… 市面上百分之八上的流量明星，一瞬间就被她刷掉了。 屠星除了冒冷汗之外，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编剧小鸢这些天早已和沈霄等人混熟，知道沈霄没有架子，所以编剧小鸢听到她的标准后，忍不住笑着吐槽了一句：“那完了，沈总，您只能将楚总贡献出来了。”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屠星瞬间就两眼放光，充满了期待。 让楚云谏来出言男一号，简直完美啊！！！！！！！ 放眼望去，整个演艺圈里，谁的颜值能跟楚云谏抗衡啊？！ 如果楚云谏肯来演艺圈玩玩，就靠着他那一张脸，演艺圈的半壁江山不得被他轻轻松松地分了去啊？ 沈霄闻言，却淡淡一笑，道：“承蒙你抬爱，不过他演技太差了，扛不起这支大旗。我们还是往专业演员的范围里找找吧。” 屠星：“……” 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的欢呼，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 玩笑开过了，大家轻松了一轮。 然而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剧本里的男主必须同时拥有年轻与沉稳的特质，所谓沉稳，并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忧郁，而是发自内心，感悟人生之后的稳重与豁达。 一般人演不出这种感觉。 而且长得也不符合要求。 真的就是……你别看演艺圈好像人很多，更新换代特别快，几年前你粉这个爱豆，几年后你连他姓什么都忘记了，新的爱豆联袂而来，让你目不暇接，眼睛和钱包都有点不够用。 但是，当你真的想找一个完全贴合自己要求，并且还具备演技的演员……就真的好难。 尤其在年轻人之中，更难找到。 所谓年轻人，是指三十岁左右的演员。 现在的十几二十岁的演员，你不要问他们的演技，问就是没有。 “哎，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观千曲一个箭步跨到沈霄面前：“有一个人也许能符合您的要求——徐清眠。” “谁？”沈霄茫然。 她很少关注演艺圈的事情，对于明星也仅止于知道对方所演绎的角色的名字，而演员的真名她很少能记住。 然而屠星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噢噢！！！对！徐清眠！我怎么就把这个人给忘了呢！！！！对啊，他很合适啊！他非常合适！！！” “呀！是哦！徐清眠简直就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叶青葙也拍手叫好。 唐媛媛两眼放光：“什么！？我们可以请到徐清眠吗？！我是他的影迷！！！呀啊啊啊啊！”兴奋到捧脸尖叫。 剧务人员也纷纷叫好，大家都互相表示“对啊徐清眠合适啊之前为啥没想到他呢？”。 沈霄：“……？？？” 沈霄更加茫然了。 她明显一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让众人不好意思再自顾自地乐呵下去。 屠星掏出手机，搜索了徐清眠，将他的百科词条拿到沈霄面前：“沈总请看，这就是徐清眠。” 220 可以帮我签名吗？ 沈霄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有一个很眼熟，但她叫不出来名字的人。 “哎？这个人……”沈霄皱起眉头：“我记得他好像演过什么来着……好眼熟啊，一时想不起来……” “他演过仗剑走天涯，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他。” 唐媛媛激动地给沈霄介绍起徐清眠来。 沈霄恍然：“啊！对！仗剑走天涯，我看过那部剧，男主角演得很不错。” “当然啦~我们家清眠哥是实力派演员来的！”唐媛媛骄傲地仰起头。 楚云谏淡淡瞥了她一眼，笑道：“可把你牛逼坏了，赶紧叉会儿腰吧。”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 唐媛媛收敛起自己激动的情绪，扁着嘴，乖乖地到旁边看剧本去了。 姐夫最坏了……每次开口就是怼人，他是什么玩意儿转生的呀？ 唐媛媛一边看剧本一边腹诽。 沈霄回想起仗剑走天涯里面的男主角的模样，他意气风发的时候，你会觉得世上再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算是万丈深渊，他也能给你轻松跳过去。 可当他陷入低落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天都压下来了，压得你喘不过气。 他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肯落下来的时候，你会心疼他心疼得抓心挠肺。 别的不说，这份收放自如行云流水的演技，确实很值得称道。 而且他的长相……非常符合剧本的要求。 “行，那就是他了！”沈霄对屠星说道：“屠导，你联系他一下，看看他有没有档期，能不能安排上。” “好嘞！” “哎呀，不用麻烦屠导，我给他打个电话就好啦~” 观千曲笑眯眯地说道：“毕竟他是我的‘小弟’呀，我和他平时都有来往的。叫他过来试戏，一句话的事儿，他肯定马上到。” “对哦，之前观姐那部谍战剧，徐清眠演的不就是观姐的小弟吗？怪不得观姐能想起他来，还是观姐的脑子灵活。”叶青葙笑道。 —— 观千曲打了个电话，回来跟众人说徐清眠一会儿就过来，他刚好在附近拍广告。 唐媛媛一听，当即从喉咙里发出像是被水开了一样的尖锐呜鸣，并且立刻翻找自己的背包，想从里面找出一个像样的本子，好让徐清眠签名。 然而找来找去，背包里只有一本寒酸的软皮笔记本，根本拿不出手。 唐媛媛不死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今天正好穿的是白色T恤。 她抿着嘴，重重地喷出一口气。 脸上写满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楚云谏一看唐媛媛这副模样，就知道她要闹幺蛾子。 果然，当徐清眠踏入摄影棚的时候，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唐媛媛便“蹭”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朝徐清眠所在的方向立正站好。 她的反应让所有人都知道，徐清眠来了。 “清眠，辛苦你了，还让你特地跑了一趟。”观姐主动上前迎接徐清眠。 徐清眠朝观姐笑得很温和，完全是一副小弟对大姐的态度：“观姐叫到，我就算爬，也要爬过来的。” “哎哟，你这张嘴哟，抹了蜜吧。” 观姐一边和他说笑，一边带着他来到沈霄和楚云谏面前：“我来为各位介绍：这位是徐清眠。清眠，这是沈总和楚总，我之前跟你说过，他们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 “听观姐说，二位想找实力派演员，为此还费了不少周折。”徐清眠微微一笑。 徐清眠周身气质很儒雅，他笑起来的时候，你不会感到任何威胁性，反而会觉得非常放松，忍不住跟着他也笑起来。 沈霄点点头：“我们想认真地拍一部好电影，所以好演员是必不可少的。不知道徐先生现在有没有空，我们来试一下戏。” “沈总是爽快人，这样最好了。那我去准备一下。” 徐清眠也不是那种喜欢说场面话的人，既然沈霄叫他试戏，那他就立刻下去准备，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想过要与沈霄等人攀谈两句，拉拉关系。 观姐、屠星、叶青葙等人立时跟了过去。 他们对剧本最熟悉，正好可以给徐清眠讲讲角色，好让他尽快掌握起来。 众人簇拥着徐清眠来到休息区，而唐媛媛就站在休息区的沙发边上。一见徐清眠过来，她脸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道：“清、清清……清眠哥。” 在众人心目中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唐媛媛，在徐清眠面前竟然会结巴成这样，众人当即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哎哟，媛媛，你还有这一面呐？亏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还是有人能拿住你这只猴子的。”屠星笑得最响亮。 唐媛媛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屠导，您非要在清眠哥面前Diss我吗？我对您可是很好的啊，我今天带的小蛋糕，您吃得最多，我也没说什么！现在可好，你吃了我的蛋糕，还要Diss我，您觉得这样做，厚道吗？” “看，这才是媛媛平时的样子。你说她一句，她能回你十句。”屠星笑着对徐清眠说道。 唐媛媛气得连双腮都鼓了起来。 下次不给屠导吃蛋糕了。 哼！ 啥好吃的都不给他吃了！饿死他！ 唐媛媛开始后悔自己今早为什么要因为同情而把珍贵的小蛋糕贡献出来给他吃。要是没给他吃，他现在一准饿得说不出话了，就没力气在清眠哥面前诋毁她了。 徐清眠温和地笑着为唐媛媛解围：“媛媛你好。” 唐媛媛眼中顿时冒起了小心心：“清眠哥，你好……我、我、我想请您给我签个名……不知道……可以吗？” 徐清眠真的笑了：“当然可以。本子拿来，我给你签。” “我、我没有像样的本子，不知道今天清眠哥要来，对不起……”唐媛媛沮丧地说着，随即扯着自己的T恤下摆，将衣服扯得很平整：“清眠哥，您可以在我的衣服上签名吗？刚好今天我穿的是白色衣服，您就当这是一张画布，好吗？” 徐清眠：“……” 幸亏徐清眠也是见过市面的人，唐媛媛的要求他只是愣了半秒钟，就立刻反应过来了。 221 对戏 他接过助理递来的马克笔，在唐媛媛比划的位置上，小心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柔软的衣服根本不怎么受力，尽管唐媛媛扯得很平整，但笔一下去，衣服仍旧会凹陷，导致笔迹有些变形。 签完名字后，徐清眠有些遗憾地笑了笑：“在衣服上签，签的没有平时好看，不好意思，你别介意。” “不！不会介意的！这样很好，非常好……” 唐媛媛拽着自己的衣服下摆，飞快地看了徐清眠一眼，随即转身狂奔而去。 徐清眠：“……？？？” 他茫然地望着唐媛媛的背影：这孩子……怎么咋咋呼呼的呢？ 叶青葙笑道：“她这是着急去找镜子看签名呢。” “噗嗤！” 观姐忍不住喷笑出来。 在演艺圈待久了，你很难再看到像唐媛媛这样的孩子。 坚持用本真来面对世界，用本心去待人接物。 面对她的时候，你也许会觉得她有那么一点点的聒噪，但是你绝对不会担心她伤害你。 也不会担心她拖累你。 她是一个非常懂分寸的孩子。 就像刚才，她第一个发现徐清眠进来了，但她没有主动上前要签名，因为她知道徐清眠刚进来，什么状况都没搞明白，如果那时候她去要签名，会打乱人家的步调。 而且她和徐清眠不熟，她也没有那个资格去迎接人家。 她耐心地等着，直至徐清眠和众人走过来，她才鼓起勇气去要签名。 这个时间点去要签名，就比较合适。既不会妨碍徐清眠和沈霄等人交谈，因为已经谈完了，也不会影响徐清眠试戏，因为连剧本都还没看，一切都没开始， 在观姐等人的陪伴下，徐清眠也会比较放松，她这时来要签名，就不会影响徐清眠的节奏了。 别看唐媛媛貌似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其实她内心比谁都纤细。 毕竟是曾经的抑郁症患者，不可能说病好了就立刻性格大改。 她之所以在屠星等人面前表现得那么大大咧咧，完全是因为有沈霄和楚云谏在场。她知道有姐姐和姐夫护着，她可以用最舒服的姿态来面对任何人。 不是任性，不是蛮横，就是不装而已。 这样也挺好的。 观姐屠星等人，以及剧务人员，都喜欢宠着这个孩子。 毕竟好孩子，谁都会喜欢的。 —— 经过一番简单的解说，以及对剧本的大致了解，徐清眠揣摩了一番角色的心理后，将自己调整到与角色同频的状态，对屠星笑道：“我准备好了，屠导，我们在哪里开始试戏？” “哦？已经好了？那就到舞台上来吧。” 屠星所说的舞台，就是上次观千曲叶青葙和林一夏等人试镜的舞台。 说是舞台，其实不过是更高一个台阶的平台而已。 但是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的舞台周围没有摆放很多椅子。 大家默默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徐清眠走上舞台，叶青葙因为是女一号，要和徐清眠对戏，所以也得上去。 屠星选的这一幕，剧情是这样的： 男主角安然一直不敢对女主角宁静袒露心声，他只敢默默地守在女主角身边，期望她有一天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然而女主角却只是将他当做是朋友，因为她分辨不出男主角是否对他有意思，她不敢自作多情，于是这么多年，女主角努力和男主维持着朋友的关系，从不逾矩。 但其实女主心中也是一直想着男主的。 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害怕是自己想多了，她害怕在男主脸上看到为难的神情，因为太过喜欢，以致于不敢冒险。 两人就因为太过胆怯，所以明明两情相悦，却始终没能够捅破那层窗户纸。 后来，女主要出国了。 女主一旦出了国，说不定许多年都不会回来了。 她也许会读完书后留在那边工作，她也许会认识到一个喜欢她的人，从此在那边安家。她也许会就这么永远与他分离了，不管是物理距离，还是心理距离，两人只会越来越远。 男主终于慌了。 他意识到，自己再不赶紧表白，这辈子就真的要错过了。 于是他疯狂地追过去机场。 对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徐清眠饰演男主安然，叶青葙饰演女主宁静。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期待着舞台上能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 —— 当安然冲到安检口时，被安检完毕、正在寻找登机口的宁静，已经快要消失在拐角处了。 一旦宁静走过这个拐角，安然不可能冲击安检口去找她。 两个人真的就要错过了。 原本气喘吁吁的安然，急得眼睛都发直了。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从来不在公众场合失态的他，连去餐厅吃饭时说话都保持低调以防止影响别人的他，生平第一次，豁出面子，撕碎自己的儒雅的外壳，冲宁静的背影猛然大喊： “宁静——！！！！！！！” 人声鼎沸的机场，被这一声宛如从肺部迸发出来的、平地惊雷般的吼叫给震慑了。 所有人，不管是安检人员，还是旅客，还是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都震惊地看着安然。 宁静浑身一震，她猛地回头，然而她的视线却无法穿过密集的人群，直接看到站在安检口外面的安然。 但她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只是错觉，她努力地寻找，她的脚步从前方登机口的方向收了回来，转而踏向她刚才来时的路。 宁静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 安然暂时看不见她了。 着急的安然，忍不住再次大吼：“宁静！我在这里！宁静！你看见我了吗！！！” 他不停地叫着，双手握在机场专门为旅客排队等候而拉设的一米线上。 旅客们全都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终于，宁静穿过人群，拖着行李箱，艰难地逆行出了安检口，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请让一下”、“对不起，让我过去一下谢谢”、“对不起，对不起”…… 机场的人特别多，挤得宁静没办法过去。 她只能抄近道，绕开人多的地方，好不容易才走到安然面前。 222 比谁都喜欢你 但她并没有完全离开安检处，她还必须绕好几道弯才可以出安检，但她实在没有那个力气，也没有那份心情了。 安然就在她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一米线。 她在离安然很近的地方放慢脚步，把行李箱往旁边拉了拉，以免妨碍来往的旅客行走。 这里是一个拐弯处，旅客们一个接一个地拉着行李箱走过去，每个人迎面就能看到宁静和安然隔着一米线发呆。 他们两人面对面，却都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宁静勉强笑了笑。 “安然，你来送我呀？” 安然定定地望着宁静，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但他总这样……什么话都藏在眼睛里，却从来都不会说出来。 宁静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一些与往日不同的东西，但她吃不准那到底是什么。 她也不敢胡乱猜测。 自作多情是最丢脸的事。宁静不想丢脸，尤其不想在安然面前丢脸。 所以她只能低下头，不说话。 安然忽然笑了。 “我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叫得这么大声……”他这么说道。 宁静抬起头，也笑了：“是啊，我刚才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怎么可能会这样……但是后来你又喊我，我才确定是你……其实，其实你可以给我打个电话的。” 安然有些羞赧地别开眼：“我……我一急，就给忘了……” 宁静抿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安然静静地看着她的笑脸，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感叫嚣着要爆发，但他的手脚却像是被浇灌了水泥，根本动弹不得。 宁静再度看向他，眼神温柔似水，又带着淡淡的哀伤：“安然……我要去英国了。” “……嗯。” “以后……可能……要好久才能再见面了。” 宁静原本想说“以后也许都不能再见面了”。 但这么残酷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这样的话，就像是自己拿刀子在割自己的心，即便这是事实，但宁静就是不想说出来。 安然轻轻地点头，他点头点得很频繁，一边点头一边喘息，好像他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又好像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宁静眼圈发红，但她非常坚强的没有让泪水涌上眼眶：“安然，保重。” 安然没说话。 他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宁静的嘴唇微微开合数次，她实在想不到还能说什么了，而且不管她说什么，安然都没有回应，她非常的尴尬，胡乱朝安然点了点头，拉上行李箱，转身便要重新回到安检处去接受安检。 谁知道刚迈了一步，一股强劲的力道拖住了她的身体，让她险些踉跄。 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行李箱的把手上面，握着一只用力得青筋暴露的大手。 她怔怔地转过身，看向安然：“……安然？” 宁静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安然死死握住她的行李箱把手，不让她拖走这个行李箱。 “我……” 他低着头，才说了一个字，就发现自己这样不对。 这么重要的话，怎么可以看着地板说。 必须要看着那个最重要的人的眼睛说，否则，这份感情就传达不出去了。 安然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宁静有些困惑、有些受惊、又有些隐隐期盼的双眼—— “我可以……等你。” 安然双颊绷紧，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你需要吗？” 他艰难地问道，看向她的眼中充满了哀求之色。 宁静鼻头一酸。 泪水终于禁不住地夺眶而出，一颗接一颗，扑簌簌地往下落。 此时此刻，宁静才知道，安然这份感情，真的卑微到了尘埃里。 哪怕到了这种关头，他仍旧不敢对着他爱了十几年的女孩子，说出“喜欢”二字。 因为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喜欢，变成了一种期盼，一种希望，一种信仰。 他爱着宁静，至死不渝。又因为太爱，所以不敢表白。 他认为，宁静……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他不敢束缚她。 宁静努力睁大自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眼睛，却依旧看不清眼前的人。 安然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像是碰触一个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样，轻轻地为她拭去眼泪。 宁静哽咽着，带着哀怨，又带着如释重负般的解脱：“你怎么不早说……” “对不起。” 安然道歉得很快。 和宁静在一起，这是他最熟悉的话语。每次惹宁静不高兴了，他都会说对不起。 宁静一边淌泪一边强颜欢笑：“我要去很多年的……” “嗯。”安然点头：“我等你，好吗？” “你能等多久？”宁静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安然摇头：“我不知道……小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大人总是说等上了小学，这份感情就会淡了。可是，上完小学，上初中。上完初中，上高中。上完高中，考大学……大学毕业……我发现自己还是……只能看见你。” 宁静捂着嘴，既喜又悲，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喜的是，她喜欢的人，原来也这么的喜欢她。 悲的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竟然硬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 他们真是太浪费了。 安然试探着，握住宁静颤抖的手。 “宁静，我等你回来，好吗？” 这是他第三次问：好吗？ 就连喜欢宁静这件事，他也想得到宁静的同意。 宁静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拼命地点头。 泪水大颗大颗地飞溅。 “你等我，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哭喊着，隔着一米线，她却不管不顾地扑到安然身上，抱紧了他高大的身躯。 “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比谁都喜欢你……！” 安然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他颤巍巍地，小心翼翼地环住宁静的身体。 慢慢地抱紧怀中的女孩。 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他把脸颊贴在宁静的发顶，闻着她乌发的清香，哽咽道： “我也一样……比谁都……喜欢你……” 流浪了十几年。 两颗心，终于贴在一起了。 223 扭蛋机 —— 试戏到这里就结束了。 现场许多女孩子，也看得哭红了眼睛。 当屠星喊出“CUT！”的时候，周围顿时响起了许多吸鼻子、擤鼻涕的声音。 屠星：“……” 沈霄站起身，用力地鼓掌：“这就是我想看到的安然，太棒了！！！” 楚云谏紧随沈霄的脚步，也站起来一同鼓掌。 两位大佬鼓掌，周围的人哪里敢怠慢，自然也纷纷鼓起掌来。 现场一片热烈的掌声，是对徐清眠和叶青葙的演技最大的肯定。 徐清眠和叶青葙各自擦干眼泪，礼貌地握了握手，接着又友好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叶青葙一边鼓掌，一边笑着目送徐清眠走下舞台。 徐清眠走到沈霄和楚云谏面前，腼腆地笑了笑：“沈总，楚总。”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的屠星：“屠导，您觉得还过得去吗？” 屠星大笑不止，用力拍打徐清眠的肩膀：“清眠，你也太谦虚了吧！自信一点！直接说自己演得好就行啦！” “那是叶老师带得好，把我的情绪都调动出来了。”徐清眠看向叶青葙，笑着点点头。 叶青葙眉眼间全是笑意：“屠导，你别听他的，这家伙刚才差点儿压了我的戏！我哪里有本事带他！他不抢我的戏就很好了！” 观姐也加入到这场商业互吹之中：“青葙很棒，清眠也很棒，看来我们这一次电影票房可期了！至少……也得突破20亿吧！” “噢噢噢！！！！！” 在场的人全都激动地高举双臂，大声地欢呼起来。 唐媛媛则是看得直接傻掉。 妈耶……那是一种何等强悍的表演能力啊……！！！！！！ 许多外行人都不懂，什么叫表演。 对于一般演员来说，能让人看懂他的情绪：比如他难过的时候，观众不会认为他是在心里偷笑，而他在笑的时候，观众不会认为他是在忧伤——这，就算是合格了。 而第二层要求，是演什么像什么。 演黑涩会大佬，就是黑涩会大佬，观众不会将你错认成屠夫。 演老师，就是老师，观众不会将你错认成花店老板。 让观众对你的角色有认同感，这就是第二层要求。 而第三层要求，就是演出角色没有在台词中说出来的深层心理。 有些话，演员没说，但观众一看就知道：哦！他还喜欢她呢！……哦！他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却假装大方……哦！这个人有内情，说不定他是个卧底，咱耐着性子往后看看，剧情指不定能反转…… 能让观众有这种感觉的，就是演绎很到位了。 但是！！！ 最强的一种是什么呢？ 就是当他演一个角色的时候，你不仅相信他就是这个角色本人，而且能感同身受，随着他哭而哭，随着他笑而笑……看到那个人，你就像是看到了千千万万个跟他相似的人的缩影，你甚至能看到自己的一部分，也在那个人身上体现出来。 这，就叫成功的演技。 方才徐清眠和叶青葙展现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演技。 他们的每个眼神，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让看得人欲罢不能。 以前香江的电影业很兴盛，诞生了一批又一批的影帝，而其中一个演技超绝，至今仍被香江演员们奉为老大哥的演员，他的眼神就被一位名导演这样评价过—— “他的眼神和笑容很特别，像是在看仇人，同时又像是在看爱人。” 这位影帝一个眼神就是一个故事。 而刚才的徐清眠和叶青葙，也做到了这一点。 看着他们的眼睛，观众脑子里早已脑补了一万字小○文。 还恨不得冲他们喊“求你们原地结婚啊啊啊啊啊！！！！！” 这就叫强大的演技。 唐媛媛觉得自己这次够呛。 她还没从戏剧学院毕业呢，就要跟这么可怕的阵容对戏，她……她能行吗？ 一想到刚才徐清眠和叶青葙深情对视的眼神，唐媛媛只觉一桶冷水从头到尾浇下来，冻得她牙齿直哆嗦。 不行，她必须要加油。 她得好好钻研一下剧本，研究一下女二号南烟的心理。 她必须给南烟塑造起一个完成的人生，从南烟的童年开始构思，想象南烟生活在怎样的家庭里，父母是如何对待她的，她是怎样的性格，她遇到过怎样的事，怎样的人，她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唐媛媛这么想着，翻开笔记本，开始挥笔写下自己所构思的南烟的故事。 她演绎的人物必须要有完整的背景，她才能演出细节，演出真实感来。 而这些完整的背景，剧本里是不会写的。 演员必须自己去揣摩，去塑造，去建立。 她一定会努力的。 她绝不会让沈霄蒙羞。 —— 试完戏，徐清眠表示还要继续拍摄广告，所以得赶回去了。回头签合同的事情，再约时间。 既然口头上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大家心头紧绷的弦总算松快了一点。 目送徐清眠离去后，沈霄坐回椅子中，对屠星唉声叹气道：“屠导，男主角有的。但男二号，男三号……去哪儿找啊？” 屠星擦了把汗：“哎哟我滴祖宗啊，这才刚送走一个男一号，您不要现在问我这么烧脑的问题，让我喘会儿吧……” “你歇着去吧，我跟观姐她们聊聊。”沈霄毫不在意地转向一旁的观姐：“观姐，你转动转动你那颗机灵的小脑瓜，再想两个合适的男演员出来呗~” 观姐哭笑不得：“沈总，您当我的脑袋是扭蛋机，扭一扭就会出来东西的啊？” “难道不是吗？”沈霄笑眯眯地拿起桌上零食盘子里一块薄脆的虾片，往观姐嘴里塞：“来，我往里塞个硬币，再扭一扭，说不定就有男二号了。” 叶青葙笑得前仰后合。 观姐无奈地接过虾片，塞进嘴里“咔滋咔滋”地嚼起来：“沈总，不是我不想帮忙，但我真的已经把自己的脑袋都榨空了。这些天我是走路吃饭睡觉都在想这个问题，刚才好不容易灵机一动才想到清眠的，但真的没有别人了。” 224 超级锦鲤 “你当时演那个谍战剧，你不是有三个小弟吗？另外两个不能拿来试一试？”沈霄笑问。 观姐失笑：“哪里有那么容易呀，首先，演我大弟弟的那个，对您来说太油腻了，您肯定看不上。至于是另外一个……哎呀，另外一个怎么说呢……演技是有的，但他顶多当个男三号，男二号他是暂时没能力接的。” “为什么这样说？”沈霄好奇不已。 “因为，他还太年轻了……不是说年龄，是他好像没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所以演什么都挺帅，但也仅止于帅了。可我们这部电影的男二号，心思多得跟男一号有得拼，他演不出这种复杂又深层次的感觉。他只能演情绪比较单一的角色。” “原来如此，我懂了。” 沈霄点点头，再也没有纠缠。 叶青葙坐在舞台上，翘着二郎腿，那腿一晃一晃的，好不悠闲。 过了片刻，她忽然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对舞台下的沈霄等人说道：“那啥，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也许男二号可以让他来试试。” “谁？” “盛鲤庭。” 叶青葙说道。 盛鲤庭？ 又是一个让沈霄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名字。 屠星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依稀想起来这个人的模样：“你说的是……谁来着？哎呀，我好像有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 屠星用力敲自己的脑袋。 叶青葙仍旧趴在椅子背上，那笑容像极了十几岁的宁静，温柔又调皮：“盛鲤庭，就是那个超级锦鲤呀~围脖上天天被网友转发照片的，你们忘啦？” “啊！！！” 所有人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惊呼。 是他啊！！！！ 原来是锦鲤呀！！！ 都怪平时把他当成了一条鱼，愣是没想起来，他还是个人。 沈霄依旧茫然：“什么锦鲤？” 在她的网络朋友圈里，因为大家都不信任这些“转发这条锦鲤这个月会有好事发生哦！”、“转发这个彩虹，你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哦！”的迷信消息，所以渐渐的，沈霄的圈子里就再也没有这种东西出现了，而她也就看不见了。 以致于她完全错过了盛鲤庭在网络上爆火的时期。 这个盛鲤庭，为什么会被网友们成为“超级锦鲤”呢？原因是他的运气……简直好的让人匪夷所思。 他这个人其实挺多灾多难的，出门必踩水坑，走路必踢到莫名其妙的凸起物，一整条美食街让他挑选一家餐厅，他永远都能一下子挑中最难吃的那家。 叫车必晚点，乘地铁必过站，坐飞机必须遇上大雪大雾大雨天气，否则那天就是不正常的。 这样一个霉运缠身的人，为什么大家还会叫他超级锦鲤呢？ 因为他总是能从大灾祸中莫名其妙地幸存下来。 有一次做采访的时候，他跟主持人说，小时候曾经被车子碾压过。 怎么碾的呢？ 就是他还没有大人的腰那么高的时候，有一次过马路，他那心大到没边的爹为了抽烟，竟然就站在马路旁边，放开了他的手。 这一个没牵住盛鲤庭，盛鲤庭手中的皮球又滚到路中间去了，于是盛鲤庭便不知天高地厚地甩开小短腿，屁颠屁颠跑过去捡。 这一捡不要紧，一辆车子因为处在死角处，拐过来的时候根本没看见他，就这么从他身上开过去了。 这还没完。 第一辆车子开过去之后，第二辆车子紧随而来，从懵逼的他头上再度开了过去。 莫名其妙钻了两辆车子的“裤裆”，他正傻眼呢，他爹终于哇啦哇啦叫着赶到案发现场，将他抱了起来，避免他继续被车子碾压。 然而抱起来一看，孩子啥事儿没有。 头发没乱，衣服没破，脸上没脏，除了有些懵逼之外，连一块皮都没擦破。 再仔细一看肇事车辆，才发现盛鲤庭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刚好来的两辆车子都是底盘比较高的SUV，加上司机没看见他，没有因为惊恐而乱打方向盘，所以小小的盛鲤庭才能安然无恙地从两辆车子的底盘下穿了过去。 为了这事儿，他爹差点没被他妈揍死。 他爹原本还不敢把这事儿跟他妈说，可这事儿都上当地的今日新闻了，他妈能不知道吗？ 亲戚朋友们纷纷打电话过来祝贺盛鲤庭安然无恙，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盛鲤庭的妈妈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今天差点就和这个世界拜拜了。 把他妈气得啊，又气又怕的盛鲤庭妈妈当场摘下拖鞋，对准丈夫的头就是一顿抽啊。 他爹自知理亏，根本不敢反抗，用抱枕挡着头，缩在沙发角落里任由老婆抽打，根本不敢顶嘴。 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这副模样深深刺激到了盛鲤庭的幼小的同情心。 小时候，盛鲤庭真觉得自己爹挺惨的。 他也没啥事儿，妈妈至于将爸爸揍成这样吗？ 等长大后，盛鲤庭再次回忆起这段往事，他是这样跟主持人评价的： “唉，要我说，还是我妈平时打得少。要是我妈按一天三顿抽他，他敢在大马路边上松开一个三岁小孩的手吗？” 把主持人乐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但盛鲤庭的“幸运事迹”还不仅如此。 从两辆SUV底下钻过去只是常规操作罢了，不值一提。 比起他成年后的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经历，小时候这不过是一碟前菜罢了。 长大后的盛鲤庭，运势似乎更加强大了。 他参加云麓广场的开幕仪式，在现场抽奖环节，抽到了特等奖：一辆30万的Mustang运动轿跑。 他参加御龙南国府的开盘仪式，在现场抽奖环节，抽到了特等奖：一辆30万的福克斯ST。 他参加关航时光分公司的开业仪式，在现场抽奖环节，抽到了特等奖：一辆30万的现代劳恩斯酷派。 这样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以致于到后来，请他来参加什么仪式的主办方，都不敢再搞什么现场抽奖活动。 因为听说当时御龙南国府的开盘仪式，主办方是作了弊，他们并没有把特等奖的票放到抽奖箱里去的。 225 超强运气 人家就没打算把那辆30万的福克斯ST送出去！ 可为什么盛鲤庭还是能从里面抽出特等奖来？！ 就连主办方都懵逼了。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信得真真儿的。 毕竟……他连续三次抽到了特等奖啊！ 这运气，放他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如此辉煌的战绩，盛鲤庭自然被网友们奉为了“人形锦鲤”，疯狂转发，希望能沾到一点欧气。 但真正彻底坐实盛鲤庭“超级锦鲤”的名号，是那一次发生在国道上的一场大型连环车祸事故。 那一天，国道上发生了连环撞车事件，因为是高速路，所以车速最低都在时速80以上。 在如此高的速度下，前方车辆急停，后面的车子根本刹不住车。于是眼看着13辆轿车在几秒钟之内飞速撞成了一堆，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整条高速路都被车子的残骸堵死了，后面的车辆完全无法通过，造成了国道上的严重堵塞。 而盛鲤庭的车子，就在这13辆车子之中。 他是很无辜地被夹在中间了。原本他是刹停了车子的，可架不住后面的车子撞上来，直接将他怼进了前面的车身残骸之中。 只听见连续响起的“砰！砰！砰砰！哐哐哐……！！！”汽车猛烈撞击、翻出护栏、在地面高速摩擦滋起了火花…… 车子里没有系安全带的人们纷纷被巨大的惯性抛出车外，甩到了十米高空处，以极速旋转的姿态坠落撞击地面。 根本都不用去察看，这么摔出来的人，绝对活不了。 许多车子被撞得完全变了形，车头到车尾的距离被强行压缩至不到一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掌，将这些车子压成了一块一块的废铁饼。 车祸现场满地尸体和伤者，鲜血浸染了地面，触目惊心。 有些伤者的四肢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人早已失去了意识。 有些死者的脖子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灵魂早已飞上了蓝天。 有些人摔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有些人和汽车残骸混为一体，不分彼此。 在这样的惨烈之中，人们惊讶地发现，盛鲤庭竟然安然无恙地坐在驾驶座里，好好地趴在气囊上，只是微微昏过去了，身上却一点外伤都没有。 吊车将其他汽车残骸搬开之后，更加惊奇地发现盛鲤庭的车子除了车尾撞得比较严重之外，车身其他部位几乎没有太大损伤，尤其是盛鲤庭所在的驾驶座，车门连一点凹痕都没有，倒后镜都没刮掉！ 人们震惊了。 他们将盛鲤庭从车子里救出来，盛鲤庭很快清醒了，他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扭动扭动脖子，自我检测身体到底哪里有损伤。 医护人员、交通警察、吃瓜群众全都提心吊胆地看着他蹦跶。 片刻后，盛鲤庭拍着身上的灰，道：“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你们别担心。” 众人：“……” 这人哪里是什么人形锦鲤。 他明明是斗战胜佛吧！ 钢筋铁骨的吧！？ 否则怎么可能经历了一场连环车祸事故，身上还一点伤没有呢？！ 后来再检查现场状况，才发现盛鲤庭的车子被撞进汽车残骸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车头翘了起来，刚好搭在前面车子的地盘上，形成了一道斜坡。 后面冲过来的汽车，不是沿着他的斜坡飞了出去，就是由于斜坡太陡峭，而直接翻车。 反倒是他的车子，除了第一下被撞进废墟里，就再也没有经受任何太大的撞击了。 那场重大事故里，死13人，伤9人，平安无事1人。 简直是硕果仅存啊！ 这样的运气……岂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连死神，也绕着盛鲤庭走！ 于是经过这场车祸后，盛鲤庭直接被誉为“超级锦鲤”，成为了许多网友心目中的欧皇。 甚至还有很多司机打印了他的照片，贴在自己的车子里，辟邪。 淘宝也因此衍生了一些专门制作与盛鲤庭有关的香包、香囊、佛珠等等宗教道具的商家，而且购买者也非常多，基本上大家都是买来当做护身符用的。 考试前买一支盛鲤庭水笔，保佑考试必过。 开车时在车子里挂一个盛鲤庭香囊，保佑一路平安。 生孩子时带一个盛鲤庭手环，保佑生产顺利。 盛鲤庭已经成为了某些人心目中保佑阖家平安的一种象征。 网友们纷纷在“超级锦鲤”的相关话题下表示：不指望能像欧皇那么屌，但只要能让他们沾到盛鲤庭百分之一的欧气，他们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幸好盛鲤庭没听见这些话，否则他真的是要气死的。 盛鲤庭想要的是在重大事故中存活下来的运气吗？！ 盛鲤庭想要的是这辈子都不要发生任何事故，安安稳稳平平淡淡过一生的运气好吗！！！ 他不想抽中什么特等奖，就为了这三件破事，现在都没人敢请他去参加什么开幕开业开盘仪式了，因为请了他就不能搞现场抽奖活动，不搞抽奖活动气氛热络不起来，你说，尴尬不尴尬。 他的运气，你说它强吧，它是真的强。你比如寻常人的运气都会被归类于“概率”，不管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都能找出一些科学依据来解释。 甚至于有些人走霉运的时候，还能用“性格决定命运”、“他那种性格的人出问题是早晚的事”来解释原因。 但盛鲤庭的运气，强到可以显形，强到你看得见，强到你无法睁着眼睛用科学来解释，强到你无法将他出事故的原因归咎于他自己身上。 盛鲤庭就是啥也没做错，突然天降横祸，而在这场灾祸中的人非死即伤，他却神奇的啥事儿也没有。 这运气，真的可以说是很强了。 但强归强，这运气能不能说是很好呢？嗯……见仁见智吧。 幸亏之前有特等奖三连抽给他的人设打底，所以他才没有被网友说成是天煞孤星，走哪哪出事，把别人克死了他自己还好好的。 226 来电人：妈 盛鲤庭天天都在担心，担心自己再出几次重大事故，他就会从超级锦鲤转为超级灾星，生人勿近……到时候，他的演艺事业真的是要完蛋了。 —— 经过众人一番解说，沈霄总算听明白了盛鲤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依然有些困惑：“此人的运气我们先不提，他的演技，是否能与他的运气匹敌，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 叶青葙笑道：“这个沈总可以放心，盛鲤庭这个人，你别看他整天傻乐，其实他内心细腻着呢，心思复杂的角色，他驾驭起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像男二号这种玲珑心肝的人，找他来演，正合适。” “行啊，那麻烦屠导去联系一下盛鲤庭吧，约个时间过来试戏。”沈霄对于叶青葙等人的专业意见是非常信服的，毕竟人家的演技摆在那里，资历也摆在那里，人品还是摆在那里。像叶青葙、观千曲这样的演员，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对沈霄撒谎。 屠星应答着，连忙出去找联系电话了。 片刻后，屠星跑回来，冲沈霄和楚云谏笑道：“沈总，楚总，盛鲤庭说他就在附近拍戏，一会儿就过来。” 观千曲一听就乐了：“哎呀，咱们今天运气很不错呀！找清眠，清眠在附近拍广告。找盛鲤庭，盛鲤庭在附近拍戏，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事先约好搞黑箱操作呢！” “附近就是影视城，许多电视剧都是在那里拍的，凑一块儿也不稀奇。”叶青葙看向沈霄等人，解释道。 沈霄哪里有听不明白的，敢情观千曲是担心她和楚云谏以为他们提前和徐清眠盛鲤庭打好招呼，今天是故意来这里做一场戏的。 观千曲这个人确实心思细腻，怪不得在演艺圈说上位就上位，说隐退就隐退，隐退完了说复出就复出……好像只要她愿意去做，就一定能成。 沈霄当即表示只要演技好，这样的黑箱操作多来几次也没关系。 听到沈霄这样表态，观千曲等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在剧组忙碌起来，唐媛媛继续钻研自己的角色，观千曲和叶青葙看剧本揣摩角色，屠星和几个编剧研究剧本还有哪里需要调整…… 大概一个小时后，盛鲤庭带着自己的助理，匆匆忙忙踏入了摄影棚。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盛鲤庭还穿着古装戏服，额上渗着汗珠，显见是刚在大太阳底下拍戏，拍完之后匆匆忙忙赶过来，赶得那么急，甚至都没有足够的时间让车内空调把身体的温度降下来。 近来不流行辫子戏了，所以男演员们终于不用剃光头，可以直接戴假发来演戏。 但假发套真的好热啊……！！！！ 盛鲤庭的汗哗啦啦地出个不停。 助理不断给他递纸巾，他不断地擦汗，一边擦一边往里走。 屠星迎了上去：“盛锦鲤来了！大家快过来摸一摸，沾沾欧气！” 屠星故意这么开玩笑。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盛鲤庭攥起手中的纸巾，扬起笑脸：“屠导，您这就不厚道了。敢情您今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占我便宜的。” “一会儿呢，给我签个名，我贴在车子上面，保证出入平安！” 屠星乐呵呵地一边说笑一边引着他来到沈霄和楚云谏面前：“我来介绍，这二位是沈总和楚总。” “沈总，楚总，你们好。我是盛鲤庭，请多多指教。”盛鲤庭微微欠身，主动伸出右手，与沈霄和楚云谏逐一握手，以示尊敬。 握完手后，盛鲤庭站直身体，笑道：“刚才在电话里屠导都已经说过了，二位是认真想拍一部好电影的。现在像沈总楚总这样的投资人真的很少见了，能有机会参加试镜，我真的感到很荣幸。” “盛先生客气了。大中午的还特地让你跑一趟，真是辛苦你了。那，场面话我就不说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请盛先生下去准备准备，等试完戏，我请大家去吃饭，好吗？” 沈霄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剧组所有人喊的。 剧务人员当即举起双手欢呼：“好！！！！” 盛鲤庭点点头：“这样最好了，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那我去准备了，沈总，楚总，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沈霄微笑摆手，目送他离去。 眼看盛鲤庭和屠星走远了，沈霄正想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忽然她手机响了，她怔了怔，拿出手机一看—— 来电人：妈 不久前，沈霄鬼使神差地将原本通讯录中母亲的名字从“M”改为“妈”。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她从楚云谏身上得到了爱。 因为有了楚云谏的爱，所以她开始有勇气和力量去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和解的第一步，就是把她又爱又恨的母亲的名字，改回“妈”。 但改完之后，她就没再管过。 她的母亲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年到头基本不联系，一旦联系必是有事相求。 而这件事，多半和她弟弟脱不了干系。 在沈霄的手机响起来的一瞬间，观千曲和叶青葙便很自然地快步走开了，剧务人员也不敢随便接近沈霄和楚云谏，于是舞台周围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还坐在一起。 楚云谏见沈霄望着手机发呆，手机铃响了几遍她也没有打算接，再一看来电人的名字，楚云谏顿时皱起了眉头。 沈霄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家庭。 他出于尊重，也从来没问，从来没查。 当然，沈霄也是这么对他的。她也从来不问他的家世，不查他的背景，即便隐约猜到了关于他妹妹的事，可沈霄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口，即便是再亲密的人，也不应该去触碰，更不应该去挑破。 可是，对着自己母亲的来电，却犹豫不决，久久不肯去接起来，可以想见，那个家对于沈霄来说，必然是不快乐的。 以沈霄这种性格而言，谁对她好，她巴不得掏心掏肺地还给人家。能让这样的沈霄都不愿意接电话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227 销售员沈霄 尽管没有见过沈霄的母亲，也不知晓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事迹，但仅凭沈霄不想接电话这个举动，楚云谏就已经深深地讨厌上了沈霄的母亲。 一切不喜欢沈霄、不对沈霄好的人，他都讨厌。 电话响了五六遍，沈霄终于划开接听键—— “喂，妈。” 沈霄的声音淡漠疏离，如果不是因为她叫的是“妈”，楚云谏差点以为她在跟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通话。 电话里清晰地传出沈霄母亲的声音，因为离得近，所以楚云谏能听得一清二楚：“霄霄，中秋节你回家不？” “不回。”沈霄立刻回绝。 “你都好几年没回家过中秋了，妈想你了。”沈霄的母亲这么说道。 沈霄的眼圈立刻红了起来。 但她仍旧坚决地说：“我没时间，工作太忙了，老板不肯放人。” 楚云谏：“……？？？？”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沈霄：她在说什么呢？ 什么叫老板不肯放人？ 她自己不就是老总了吗？ 意识到沈霄和自己的原生家庭之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内情，楚云谏屏住呼吸，更加不敢随便说话了。 沈霄和母亲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们老板怎么这样！你只是一个销售，他还能抓着你不放啦？就算是要陪客户，但还能让人好几年回不了家过节？什么客户这么了不起，我去当面问问他，什么客户非得过年过节的时候去陪，我看看他怎么回答！” 楚云谏听到沈霄母亲说的话，更加惊讶了。 销售……？ 难道沈霄的妈妈不知道，沈霄是FancyArt的总裁吗？ 沈霄跟她妈妈说，她只是一个销售？ 沈霄皱起眉头：“妈，你别闹了。我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来，大家都说我今年也许有希望升职，你要是过来把这事儿搅黄了，我会生气的，我真的会生气的。” “可是霄霄啊，你不能总在那些地方耗着啊！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你说你这么些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什么男朋友。你天天陪着客户，客户是能跟你过日子还是咋地？我不管，这个中秋你必须回家来！妈妈这边安排了一个大帅哥跟你见面，保证你一见就喜欢！” 楚云谏：“——！！！！！” 楚云谏急得咬紧了牙关。 他死死扣住沈霄的手腕，对着沈霄拼命摇头。 沈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不知为何，一看到楚云谏的脸，沈霄冷硬的心就变得柔软了起来。 她不想再跟母亲聊下去，语气淡漠又强硬地说道： “妈，我有男朋友了，不劳你费心安排。这个中秋我不回去，就这样吧，我要去忙了。” “等一下，霄霄，你……！” 沈霄不顾母亲在电话里如何焦急地呼喊，径自挂断了电话。 转过头，她冲楚云谏微微一笑：“怎么了？” 楚云谏紧张地望着她清澈的双眼：“霄霄不要去。” “我说了，我不去。”沈霄反握住他的手：“你别怕。” 楚云谏乖乖点头，就像一只得到主人抚慰的大狗狗，温顺得让人忍不住心疼起来。 “云谏，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沈霄摸了摸他冰凉的耳朵，轻声问道。 楚云谏怔了怔。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可以问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沈霄轻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我问了……”楚云谏斟酌了半天，想不到更加委婉的言辞，只能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令堂不知道FancyArt的事情嘛？” “对。”沈霄秒答。 “你为什么会瞒着她……？”楚云谏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霄。 沈霄挑了挑眉，耸肩：“我有个弟弟。你懂的吧？” 楚云谏：“……” 不懂。 完全不懂。 但他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不懂。 于是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霄看出了他的困惑，无奈地笑了笑：“我家里人很重男轻女的。” “——！” 楚云谏终于懂了。 他望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沈霄，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才好。 他甚至拿不准，沈霄是否需要他的安慰。 他身为一个男人，享受着这个社会赋予他的许多特权，他甚至不懂家里有个弟弟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他懂得什么叫偏心。 毫无道理的偏心，他从小到大都在经历着。 他握紧沈霄的手，沉声道：“霄霄，我会保护你的。你家里都是些坏人，我们不要理他们。” 沈霄笑了：“你在说什么呢？我不需要你保护。这么多年，我都处理得很好，我也不在乎他们对我是怎么想的。他们可以尽情地去爱他们的儿子，我不在乎。” 嘴上不停说着不在乎的沈霄，眼角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就像刚才，她听到她母亲一句虚伪的“妈想你了”，立刻眼圈就红了。 沈霄的内心深处，依旧渴望着来自父母的真诚的爱。 这是她的情感所致，非理智所能控制。 然而她强大的理智同时也告诉她：不要妄想。 父母的爱，注定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 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当知道她的性别是女孩的时候，她父母就立刻决定将所有的爱都收起来，只留给未来的儿子。 所以沈霄强迫自己从原生家庭中抽离出来，强迫自己斩断对父母的期望和心理依赖，她决定后面的路靠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至于父母，就当做是陌生人一样对待好了。 如果把父母当做是陌生人，就不会因为他们偏心弟弟而感到难过了。 如果把父母当做是陌生人，就可以笑着跟自己说：他们爱不爱我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乎。 不在乎。 可是……真的能不在乎吗？ 谁又能真正地不在乎呢？ 被迫离开的孩子，心里一直都淌着血，伤口从来没有真正愈合过。 面对凛冬，她们倔强地喊着“我不在乎！我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独自一人缩在狭小的山洞里，靠着自己生起的一堆小火，抵御着洞外呼啸不止的冰雪风暴。 她们被伤怕了。 228 报复 她们知道如果自己还抱有妄想，非要冲入风暴之中寻求父母的温暖，自己一定会被风暴无情地冻死。 因为那些冰雪风暴，就来自于她们的父母。 她们的父母在面对她们的时候宛如寒冬一样残忍，面对她们的哥哥和弟弟时，却犹如春天一般和煦。 有时候她们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们也会困惑：为什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但就是会有。 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不爱自己的女儿，只爱自己儿子的父母。 沈霄看透了。 她不想再去求那一丁点残羹冷炙一样的爱。 她只想远离那片伤心地，永远也不要再回去。 楚云谏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你还是很在意的……” “我没有！”沈霄用力地朝天上瞪着眼睛，似乎只要这么做，泪水就不会掉下来。 她恨自己这么脆弱。 多年来为自己建造的硬壳，一提到那对狠心的父母，仍旧会被轻易破开。 得不到的爱，永远是人心的痛。 而追求父母的爱，则是这种痛中的最痛。 唯“人间至苦”四字方可形容。 楚云谏轻声安慰着：“在意也没关系……原本父母的爱，就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得到的……有些孩子注定不会被父母所爱，比如你我。所以……所以……” 楚云谏感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他抱住沈霄的头，轻轻拍拂她的背：“所以我们在一起就挺好……对不对？你有了我，我有了你，我们不用去求他们的爱了……” 沈霄把自己的脸死死地埋进楚云谏的颈窝。 楚云谏感到脖子上一片冰凉的湿意，他不敢去看沈霄的模样，他只能抱紧沈霄，不停地安抚她。 沈霄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尽管他不止一次在沈霄面前失态，但沈霄在他面前，却永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他真的以为……沈霄早就看破了红尘，不会执着于任何人和事了。 却原来，沈霄心中放不下的东西，其实比谁都多。 她背负着太多的痛，太多的恨，太多的怨，太多的伤。 她将这些东西都藏在心底，而她自己，则永远用真诚与善良来面对世界。 她怎么这么好…… 想到这里，楚云谏忍不住将沈霄抱得更紧了。 他的霄霄，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最惹人怜惜的女孩子。 如果她的父母不懂得珍惜她，那就由他来爱她。 她父母给不了她的爱，他统统给她，甚至，还要给得更多。 他要让她的父母后悔，后悔他们当初对沈霄的轻视。 “霄霄，中秋你还是回去吧。” 楚云谏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沈霄没有说话，埋在他颈窝了脑袋却疯狂地左右摇摆起来。 “为什么不要呢？”楚云谏柔声细语地哄着她。 沈霄用力抽了一下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靠男朋友取胜算什么。他们就算喜欢你，也不代表他们就会喜欢我。” “他们怎么会喜欢我而不喜欢你呢？我可是个陌生人啊！要不是因为你，我在他们面前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谁知道呢，在他们眼中，只要长了那根东西的人类就都是高贵的。而我永远都是低贱的。就算我把你带回家去，他们也只会高看你，而不会因为高看你就觉得我好。” 沈霄的话让楚云谏哑口无言。 良久，他不死心地又说道：“好歹……气气他们也好。” “我按照他们的意愿带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回家，你觉得他们会生气吗？”沈霄的声音像是重感冒了一样。 楚云谏再度呼吸一窒。 “我告诉你吧，他们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会立刻跟你谈彩礼的事情，还会让你出钱给我弟买房娶老婆，还要让你给我弟安排工作。总而言之，你去只会让他们更高兴。” 楚云谏：“……” “好了，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沈霄推开楚云谏，背过身去，拿纸巾擦了擦脸。 她一边擦着眼睛，一边低声道：“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要怎么报复他们。首先，我会让他们享受被儿子啃老，榨干养老金的过程。然后在他们弥留之际，我会在他们枕边告诉他们：其实我很有钱，我特别有钱，我甚至在世界各地都买了房子，但是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也不会给我弟，因为……你们不配。” 楚云谏：“……” 他惊讶地看着沈霄：“你……你想过这样的报复手段？” “怎么？”沈霄挑高眉毛：“觉得我太狠毒了吗？” “不，太良善了。”楚云谏一脸的正直：“如果是我，我还会故意找人怂恿你弟去借网贷，让他欠下一屁股债，一口气挖空你爸妈的棺材本。” “他早就借过网贷了，还用等你来怂恿。”沈霄白了他一眼：“我爸妈替他还了好多钱，我妈在我面前却说只是帮他还了两三万。呵……当我不识数呢。” 楚云谏：“……”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渺小，忍不住谦卑地说道：“还是你的报复方法好……”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报复手段。” 沈霄望着远处的灯光，眼神变得迷离破碎：“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说不出口。我也许会一直隐瞒着自己很有钱的这件事，和他们划清界限，河水不犯井水。我不要求他们的爱，他们也别觊觎我的钱。再说……替我弟擦屁股他们都是乐在其中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犯不着去插一脚。我就想看看，以他们的性格，能不能把日子过得开出花来。” “你其实也很担心你爸妈的，对吧？”楚云谏摸着她柔顺的乌发，温声说道。 沈霄沉默了两秒，回答：“他们不需要我的担心。人家有儿万事足，我算老几。” “这些年你受了多少委屈……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楚云谏看着倔强的沈霄，心疼得不得了。 他仿佛在沈霄身上看到自己的妹妹。 她们都那么善良，那么渴望父母的爱，可她们都没有得到。 229 中暑 沈霄是幸运的，她最终自己站起来了，闯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可是他的妹妹…… 只能永远地躺在冰冷的地底。 如果他爸妈当年能多给妹妹一点爱和关注……哪怕就多那么一点点…… 楚云谏无法控制自己不继续想下去，但这个问题越是去想，他就越无法解脱。 他穿越了许多年，仍旧没能穿越到妹妹所在的案件。 穿越一直都是随机的。 什么时候穿越，穿越到哪个案件里，这些他说了都不算。 笔记本全盘操控了一切。 他一开始非常沮丧，但后来，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楚云谏便决定将笔记本放到自助阅览室里去，以防止自己动不动就想翻开来穿越一下。 他既想穿回妹妹所在的案件，他又怕自己没有办法拯救妹妹，破坏了妹妹最后一次生还机会。 于是这一拖，就拖了好多年。 直至遇见沈霄。 “就算我们很早就认识，你也改变不了我的父母。” 沈霄淡然道：“我家里的悲剧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与任何人无关。他们既然要一意孤行，那就要承担一意孤行的后果。 楚云谏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握住沈霄的手，勉强笑了笑：“你说得对……” 沈霄瞥了他一眼，都不需要问，就知道他一定是又想起了他那个英年早逝的妹妹。 其实，当聊起家庭的时候，楚云谏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说说他妹妹的事。 但楚云谏完全没有提及的打算。 所以沈霄也不想去问。 楚云谏的伤口特别深，他躲避了这么些年，不敢去触碰，就是因为太痛了。 沈霄不想当那个弄疼他的人。 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沈霄会一直当做自己不知道。 所以沈霄能做的，就只有反握住他冰凉的手，努力给他安慰。 世间有太多的苦，幸好他们还有彼此，可以互相慰藉。 —— 看见两个最高决策人在那里搂搂抱抱你侬我侬，剧务人员全都当做自己是瞎子，该干嘛干嘛，一点都不敢围观议论。 反倒是屠星突然之间哇啦啦地跑过来说：“盛鲤庭中暑了！”。 沈霄和楚云谏怔了怔，连忙从椅子里站起来。 “屠导，你说什么？” “盛鲤庭中暑了。”屠星苦笑：“也许是刚才太阳太猛了，他穿得太多，又戴着假发套，这一通焖烤，可不就中暑了吗……” 沈霄忽然想起来刚才盛鲤庭是穿着有貂皮围脖的斗篷进来的。 大中午的，太阳烤着晒着，还穿成这样…… 拍戏也是真难受啊。 盛鲤庭的助理也走过来，向沈霄和楚云谏连连道歉：“沈总、楚总，真的不好意思！鲤庭他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两个小时，这会儿中暑了……今天也许试不了镜，真的很抱歉……！” “快别说这些了，你们赶紧开车送他去医院，可不能让他继续这么躺着！” 沈霄扶着助理的肩膀，将她拨了起来。 沈霄大踏步走向休息区，只见盛鲤庭被安置在三人沙发上躺着，头上盖着一张叠好的冰手帕，脸色潮红，汗如浆下。 助理早已帮助盛鲤庭将假发套摘掉，厚重的古装服饰脱掉，只剩下他里面穿着的一件短袖T恤和长裤。 唐媛媛坐在一旁，拿着自己写角色故事的软皮笔记本不停地给盛鲤庭扇风。 但盛鲤庭晕得睁不开眼，连一句谢谢都没办法跟唐媛媛说出来。 一见沈霄和楚云谏来了，唐媛媛连忙站起身：“姐姐，姐夫，他这中暑的症状好严重啊，咱们是不是该送他去医院看看？” “别……” 盛鲤庭艰难地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 助理跑过来，蹲在他身边：“鲤庭，你听话，该去医院还是得去的，你这硬熬着不行！” “别……”盛鲤庭还是咬死了只有这一个字。 沈霄目光如电，直射向助理：“他为什么不肯去医院？” “他……” 助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们这里的人嘴巴都很严，你放心大胆地说，没事的。”沈霄安抚道。 助理犹豫再三，隐晦地说道：“最近网上有些针对鲤庭的人……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他们拿来做文章……” 在场的人不是演艺圈的老油条，就是商场浮沉的大鳄鱼，尽管助理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所有人瞬间都听明白了。 “坐我的车去。我还就不信了，有人敢拿我来做文章。”楚云谏冷笑。 沈霄抬头看着他，眼中柔情似水：“云谏，你真帅。” 楚云谏当即脸红起来。 助理还是拿不定注意。 沈霄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严重中暑会引发热射病，热射病是致命性急症，救治不及时，人很快就去了。到时候，你也不用再担心什么被人拿来做文章了。” “鲤庭，你去医院吧！楚总说了，有他在，没人敢说什么的！”助理在盛鲤庭耳边焦急地劝说。 盛鲤庭咬牙：“不要……麻烦人家楚总……”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沈霄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手势：“给我把他抬到楚总的车子上！” 沈霄一声令下，几个男性剧务人员便立刻上前，两个抬手，两个抬脚，将盛鲤庭稳稳当当地抬了出去。 助理连忙一路小跑跟上。 楚云谏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其中一个剧务人员。 该剧务人员诚惶诚恐地拿着名牌跑车的车钥匙，美滋滋地开启了自己头一趟豪车之旅。 虽然是去往医院。 但也足够他吹半年了。 —— 由于盛鲤庭住院了，所以试镜的事情又往后拖了几天。 盛鲤庭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得知自己是被沈霄强制命令送到医院里来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助理坐在他身边，安慰道：“鲤庭，你别担心，网上的事情没有恶化，你住院的这件事，没有人提起过。我想，应该是楚总出手帮你压下来了。” 盛鲤庭怔了怔：“楚总……？” “嗯。”助理点头。 盛鲤庭幽幽叹息：“唉……真是，又欠了一个人情。” 230 他对你很好啊 助理笑了：“鲤庭，你不要总在意这些事情。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啊。” “楚云谏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跟他互相帮助。他帮了我，我能帮回他吗？我有那资格吗？”盛鲤庭捂着脸哀鸣：“又欠了一个还不了的人情，我真是……啊啊啊……” 他痛苦地哀嚎起来。 助理只好继续安慰他：“没事的，以后慢慢还这份人情就是了。” “还得了吗？”盛鲤庭太郁闷了。 “他们不是要拍电影吗，你就去参演，完了演好一些，拉一拉票房，不就等于把人情还了吗？”助理硬着头皮安慰。 盛鲤庭瞥了她一眼：“认真演戏是我的本分，做自己的本分怎么能叫还人情？这么不要脸的话，亏你说得出来。” 助理被噎得直翻白眼。 盛鲤庭这个人最讨厌的地方就在这里：怼起人来刀刀见血，拳拳到肉，而且越是跟他亲近的人，他越是毫无顾忌地怼，所以助理有时候也拿他很没办法。 然而，除了偶尔会怼人之外，盛鲤庭基本上还是对身边的人很好的。 所以他的助理跟了他这么多年也没打算换人，就是因为这样。 助理只好转移话题：“屠导跟我们约好了，等你出院再去试镜，不用着急。我听他的意思，男二号这个角色貌似是打算给你了。只要你出院之后好好演，拿下这个角色不是问题。” “真的？”盛鲤庭不敢相信：“他们没打算换人？” “没打算。”助理斩钉截铁地说：“那个沈总似乎很在意演员的演技，而且不接受流量明星加入。在找到你之前，他们已经找了很多人，一个合适的都没有，最后才想起你来。哦对了，还有徐清眠。” 助理一提起这事儿，忍不住就眉飞色舞起来：“徐清眠是在你前面试戏的，他刚走没多久，屠星就给你打电话了。你们两个人基本就是前后脚的节奏，而且最巧的是，徐清眠也是被他们突然想起来的，之前也没想到还有他这个人。” “咱能不提那个人吗？” 盛鲤庭的表情忽然沉了下去。 助理怔了怔，随即无奈地笑了：“鲤庭……不是我说你，你爸妈的事情，你真的不要去掺和。而且，徐清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你爹，又不是他，你没必要揪着上一辈的事情不放吧？再说，我看徐清眠对你很照顾啊，你进演艺圈这么些年，他前前后后帮你打点了多少人脉关节？要不是有他护着，你不会走得这么顺。” “御姐，不要再说了好吗……”盛鲤庭摆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我困了，想睡觉……” “你啊……” 被称为“御姐”的鱼浣溪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好吧，你好好休息一下。但是，鲤庭，就算你觉得我啰嗦，我还是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徐清眠不仅没有对不起你，相反，是你欠了他很多恩情。我在演艺圈泡了这么多年，我很清楚这个圈子有多难混。如果不是徐清眠护着你，你今天不会爬到这个位置。鲤庭，纠结过去的恩怨总要有个度，你不能把气全撒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用现在的话来形容你这种行为，那就是‘你就仗着他喜欢你’。” “御姐！”盛鲤庭惨烈地哀嚎了起来：“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行，你慢慢起，我吃饭去！” 鱼浣溪哼了一声，一甩头，潇洒地离开了病房。 盛鲤庭郁闷地躺着，忽然，门外又传来了响动。 有人握住门把手，将房门轻轻拧开了。 盛鲤庭转头看去—— “徐清眠！！！” 盛鲤庭震惊地尖叫起来。 站在门口的人赫然便是刚才被鱼浣溪挂在嘴边的徐清眠。 徐清眠慢慢走进来，随手将房门带上。 他拎着一个果篮，走到床边，将果篮放到地上。 “我来看看你。” “谢了。” 盛鲤庭毫无诚意地道了谢，随即将脑袋转到一旁，用后脑勺对着徐清眠。 徐清眠毫无愠色，静默片刻，又道：“你很少生病，这次是怎么了？” “不知道。”盛鲤庭悄悄翻了个白眼。 “注意身体。”徐清眠说道。 盛鲤庭淡然道：“哦。” 徐清眠在盛鲤庭明显不欢迎的态度下，依然硬着头皮坐了片刻，尬聊了几句，然后才起身告辞。 一直到徐清眠离开，盛鲤庭都没有将脑袋转过来。 盛鲤庭知道鱼浣溪说的都是正确的。 徐清眠这个人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勤奋、聪明、勇敢、善良，哪怕明知道上一辈有着那样的恩怨，徐清眠依然愿意把他当做弟弟一样来照顾。 虽然他不需要。 但他心里不是不领情的。 然而，看着徐清眠那张酷似他母亲的脸，盛鲤庭就是没办法对他和颜悦色。 他想让徐清眠不要再管他，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划清界限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要黏糊在一起呢？ 但无论他说过多少遍，徐清眠仍旧我行我素。 这也许是徐清眠唯一的缺点，当他认为这么做对这个人好的时候，不管那个人如何抗拒，他也会继续这么做下去。 盛鲤庭有时候真的是要被他气死。 盛鲤庭出院后，屠星按照约定，再次把他叫过去试戏。 试戏很顺利，盛鲤庭和叶青葙的对手戏也相当精彩，于是屠星当场拍板，男二号，就是盛鲤庭了。 有趣的是，盛鲤庭试戏的那天，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徐清眠刚好过来签合同，于是就顺便观赏了盛鲤庭试戏的部分。 感受到有两道专注的视线在自己的背部灼烧着，盛鲤庭心中咬牙切齿，脸上却丝毫不露。 他就知道徐清眠这老小子没安好心。 故意在这儿给他施压呢！ 切，好像他会怕他的似的！ 盛鲤庭为了对抗徐清眠施加的压力，反而发挥出了十二分演技，超常的表演让屠星等人相当之满意，所以才会当场拍板决定要他。 231 怎么掉包？ 试完戏后，临走前，盛鲤庭还特地在经过徐清眠身边时，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 徐清眠笑得温文尔雅，丝毫不以为意。 在他眼中，这样的盛鲤庭就跟一个任性的小孩一样，看着挺能蹦跶，其实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男一号男二号都定下来了，至于男三号，出于各种综合考虑，沈霄决定用观千曲所说的那个“演什么都挺帅，但也仅止于帅”的男演员。 男三号是一个人设没那么复杂，心思也很单纯的角色。由那个男演员来演，正合适。 再说了，沈霄其实挺喜欢那个男演员的嗓音的，就像低音炮一样，听着耳朵特别舒服。 声控沈霄一听到他的声音，当场就决定让他来。 楚云谏也只能笑而不语了。 沈霄的声控特性，他早已知晓。 但看到她因为听见那个男演员的声音而两眼放光的样子，楚云谏还是会有点吃醋的。 不过，这种淡淡的浙江红醋，喝一整勺也酸不到哪儿去，所以楚云谏也就淡定地喝了，脸上还能挤出几分微笑来。 当男三号的人选也决定好之后，屠星振臂一呼，发出了如释重负的感叹。 “总算选好了……！！！！” 他恨不得拿起手帕给自己擦眼泪。 太难了，选角真的太难了，难得让人想哭。 观千曲和叶青葙都不由自主地过去安慰屠星。 “好的，我们现在明确了主演名单了。女一号青葙，女二号媛媛，女三号观姐。男一号清眠，男二号鲤庭，男三号舒希……没错吧？”沈霄一个一个掰着指头数下来。 屠星点点头：“对，就是这样，没错。” “你们觉得这个组合怎么样？能打吗？”沈霄问道。 观千曲大笑起来：“能打！那是相当滴能打！” 叶青葙咧开嘴笑得像个看到初恋情人的小女孩。 “行。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屠导了。”沈霄站起身，拍了拍屠星的肩膀：“拍电影的事情，你比我专业。该怎么拍就怎么拍，我不插手。” “沈总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不会辜负沈总这番心意的。”屠星拍着胸脯保证。 沈霄笑了：“屠导做事，我放心得很。” 这些天看到屠星在剧组如何安排底下的人做事，沈霄便知道屠星这个人是真的干实事的人。 把钱交给他，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对了屠导，按照你的要求，我们秋副总又找了两个副导演，过几天他们会来和你接洽，到时候还要麻烦你……” “啊？已经找到了！？真的太感谢了！秋总找的人绝对没问题。沈总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屠星感动地叹了口气：“总算是有人能帮我分担一下了……” 沈霄笑了。 “屠导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说罢，沈霄拍了拍屠星的肩膀，带着楚云谏往外走去：“那么我们先走了，各位辛苦了！” “沈总楚总慢走~~~” 剧务人员开心地朝两人挥手。 这些天沈霄和楚云谏俘获了一大批迷弟迷妹，剧务人员光是想到来上班就可以看到他们俩，心里就恨不得996连轴转啊。 果然颜值就是第一生产力。 —— 两位工作狂离开了摄影棚后，自然是毫无悬念地要各自回公司忙工作。 楚云谏坐上自己的车子，看了站在车旁的沈霄一眼，忍不住拽过她的手臂，将她拉进车里，狠狠亲了一口。 “我吃醋了，霄霄。”他在沈霄唇边低声说道。 沈霄主动吻住他的唇，厮磨片刻，然后才松开他。 她挑高眉毛，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附在他耳边悄声说：“我知道。” 说罢，沈霄笑着推了他一把，退出车内，顺便替他关上车门。 楚云谏赶紧将车窗降下来：“霄霄，那我走了。” “注意安全。”沈霄微笑着朝他摆摆手。 楚云谏深深凝视着她，片刻后，才依依不舍地开车驶离了摄影棚。 沈霄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身旁默不作声、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千剑和火麒麟：“我们也走吧，回公司去了。” “好的嫂子。” 千剑率先坐上驾驶座，火麒麟拉开后座车门，让沈霄先进去。接着关上车门，自己从车尾绕过去，在另一边上车，同样也坐在后座里。 千剑熟练地启动车子，开着车往沈霄公司的方向驶去。 往日里，只要一坐上车子，千剑和火麒麟就会开启音乐模式，假装自己在听音乐，以防止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但今天的千剑却有些反常。 当车子正常地汇入车流后，千剑开口道：“嫂子，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嗯？”沈霄眨眨眼：“千剑，你说什么？” “嫂子，最近实在太平静了，平静得我有点害怕。”千剑沉稳地把着方向盘：“凶手自从在医院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向您出手了，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觉得，但我想不到是为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看到我身边有保镖，然后放弃了。”沈霄沉声道。 千剑摇头：“不，我感觉得到，凶手绝对不会放弃的。他一定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而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那条裤子的出处，想要确认凶手的身份，简直是难上加难。” “那你们说怎么办才好？”沈霄皱眉：“要不……我们设个局，引他出来？” 千剑和火麒麟一听，顿时疯狂地摇起头来：“不行啊嫂子！绝对不能让你以身犯险的！云哥会杀了我们！绝对会杀了我们的！” 沈霄：“……”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凶手来搞事？”沈霄叹气，随即又道：“或者，找个身手好的女孩子，假扮我引凶手上钩……” 千剑沉声道：“就算不考虑嫂子您的安危，但您也要想一想：谁能假扮您啊？！您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吗？就您这样貌，您这身材，您这气质……就算不看正脸，凶手光是远远地瞟一眼，都能察觉到您被掉包了好吗？ 232 吵架 沈霄：“……” 长得好看真是抱歉啊。 火麒麟低声道：“我们之前也考虑过找人假扮您引凶手上钩的计划，但是……真找不着啊。别说是凶手了，就算是不认识您的人，也能远远区分出您和其他人的不同，这么拙劣的伪装，绝对不可能瞒过那么狡猾的凶手。我们只能另想它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现在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等待凶手再次动手。” 沈霄的眼神沉了下来：“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我们主动出击。自己设局，自己布置场地，自己主动安排好人手，也总好过在凶手做好万全准备的主场上和凶手对战吧？” 千剑和火麒麟沉默了许久。 沈霄继续说道：“你们没有当着楚云谏的面说这些话，不就是想先从我这里得到许可么？我现在同意了，我可以去做饵，楚云谏那边我会负责说服他的，你们不用担心。” “可是嫂子……这样太危险了……”千剑咬住下唇：“我不能……” “你们明明知道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你们害怕楚云谏不同意，所以你们都不敢提。可是，这事关我的人身安危，该如何处理，我拥有最终决策权。楚云谏可以给建议，但他不能代替我决定我的命运。所以，你们放心吧，我今晚会跟他好好谈一谈的。” 沈霄说罢，将眼神移到窗外。 火麒麟望着沈霄的侧脸，犹豫了半天，嗫嗫嚅嚅道：“嫂子，我、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不会跟楚云谏说这个方案是你们提出来的。”沈霄头也不回，淡淡说道。 千剑和火麒麟顿时松了口气，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 晚上九点多，沈霄回到家后，在客厅等待她回来的楚云谏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 “霄霄，你可算回来了。你吃饭了吗？之前你说在忙，我都不敢发消息打扰你。如果你没吃，厨房还热着饭菜呢，我给你端出来？” 沈霄扶住楚云谏的手臂，笑了笑：“我吃过了，今天有点累，我先去洗个澡。” 楚云谏反握住沈霄的手臂，拉住她正准备离开的身躯：“霄霄，你没事吧？” 他盯着沈霄的脸庞，心中有股微妙的不安。 沈霄转过头去，冲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累了，你别多心。” 楚云谏的眼神在沈霄脸上转了几圈，将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沈霄似乎真的只是累了，但为何他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呢？ 也许只是自己多想了。 楚云谏无奈地勾起嘴角，亲了亲沈霄的头发：“嗯，快去吧。” 千剑和火麒麟站在沈霄身后，朝楚云谏微微欠身，随即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 这一晚，千剑和火麒麟感到内心非常的痛苦。 他们缩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扭开门把，露出一丝门缝，听着客厅里传来的激烈争吵声。 楚云谏和沈霄吵架了。 这是他们自确认关系以来第一次吵架，而且吵得特别凶。 ——“不行！我不答应！！！太危险了！！！如果你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千剑和火麒麟会安排好的……” ——“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呢！？如果你受伤了呢？！如果凶手得逞了呢！？你怎么能把自己的性命全盘交托在别人手上！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难道你觉得等凶手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突然袭击我，我们就一定有把握全身而退吗！？主动出击的话，我们还有几分胜算，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秋慕白给出那条线索才过了几天，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去以身犯险！？实在不行，你出国躲两天，我就不信凶手还能追到国外去！而且在A国，国家法律允许户主击毙非法入侵者，如果凶手真的跟着去了国外，他也要死在那里！不管怎么说，都比你想的点子要强！” ——“慕白给的线索不可能查出什么东西来了，你我都知道这一点！而且我现在根本走不开，我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国的。再说，就算我出国了，如果凶手没有跟过去，那我不还是得回来吗？事情等于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是处在危险之中！” ——“那也比你主动送到凶手的刀口上要强！” ——“云谏，我们做好准备，我是不会有事的！” ——“如果就是出事了呢！？谁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呢！？谁能保证凶手一定按照我们预想的那样行动呢？！如果凶手剑走偏锋破了我们的局，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我还活不活了？！” ——“……” 客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千剑和火麒麟不由自主地将门稍微推开一点点，好让自己听得更清楚。 然而再也没有声响。 千剑和火麒麟想出去看看究竟沈霄和楚云谏到底怎么了，思前想后，两人决定四脚着地贴着走廊的墙壁匍匐爬行，爬到尽头处，火麒麟叠在千剑背上，两人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脑袋瓜，偷偷朝客厅望去。 只见楚云谏和沈霄紧紧地抱在一起。 楚云谏浑身都在微微震颤，似乎真的被沈霄的提议所吓坏。 沈霄不停地安抚着他。 “云谏……我不会有事的……” 沈霄的声音轻得就像棉花糖。 楚云谏死死搂紧怀中的女人，仿佛一个不小心，她就会从他怀里消失。 “不行……绝对不行……霄霄，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可是有些时候，人是必须要冒险的……” “不行……” 楚云谏反反复复只会说一句“不行”。 沈霄也无奈了。 她搂着楚云谏在沙发上躺下，将楚云谏的头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我们布置好天罗地网，凶手不会得逞的。” “不行……” “我每天开车上班，也有可能会出车祸。我觉得我出车祸的概率，比凶手得逞的概率还要高呢，你怎么就不担心？” “不行……” “云谏……” 沈霄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233 云哥同意了 千剑和火麒麟对视一眼，两人又默默地沿着原路匍匐爬回去。 还是交给嫂子吧。 也就只有嫂子，能安抚好云哥这头发狂的野兽了。 两人默默地想着。 —— 翌日早晨，千剑和火麒麟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发现沈霄和楚云谏两人已经在用餐区吃着早餐了。 他们俩心惊胆战地走进用餐区，给沈霄和楚云谏打了声招呼，接着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苦吃。 在他们吃着培根千层酥的时候，楚云谏放下刀叉，沉声道：“有件事我要跟你们俩说。” “嗯？” 千剑和火麒麟抬起头，愣愣地咽下口中的千层酥：“云哥，您说？” “关于你们嫂子的事情，我考虑过了。” 楚云谏看了沈霄一眼。 沈霄微笑，握住他的手。 楚云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光这么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我觉得，我们应该要主动布局，主动出击。你们认为如何呢？” “咳咳！” 火麒麟一个不小心，千层酥的碎末呛进了食道里。 千剑立刻用力拍击她的背。 楚云谏和沈霄：“……” 他们默默地看着千剑和火麒麟两个人耍宝，片刻后，待火麒麟呼吸顺畅了，千剑才说道：“云哥，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而且，什么叫主动出击，我、我不太明白……” 看着千剑无辜的样子，沈霄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装，你继续装！ 千剑看到了沈霄的白眼，但他依旧维持着天真无辜的眼神，仿佛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云谏从鼻子里重重地喷了一口气。 “我的意思是，我们设一个局，以霄霄作为诱饵，引凶手出现。” “用嫂子做诱饵……”千剑“震惊万分”地看向沈霄：“嫂子……同意了吗？” “是你嫂子提出的，她当然同意。”楚云谏还是有点不高兴地撅起嘴：“不想同意的人是我。” “誒？那……那您现在这是……” “我想了一宿，现在我同意了。”楚云谏的声音有些疲惫：“你召集所有人，今晚来我这里开会。记得分批进来，不要引起凶手注意。” “是！” 千剑摩拳擦掌。 可算是要开始反击了！！！ 哎呀，这些天，真是把他给憋死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凶手，只要遇上他们这群化骨龙，就等着死吧！ 千剑正兴奋地想着，忽然看到楚云谏站起身走开了。 他忙叫住楚云谏：“哎？云哥，你去哪儿？” “一宿没睡，回去补觉。” 楚云谏没好气地说道。 千剑：“……” —— 鉴于楚云谏不高兴，所以这一天沈霄也没去公司，在家里陪着他。 沈霄知道楚云谏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答应了这个方案。 楚云谏是生怕沈霄像他的妹妹一样，一个没看住，人就这么没了。 沈霄不是不能理解楚云谏的恐慌。 但面对危险，我们需要做的是睁大眼睛看清楚危险从何而来，而不是害怕地捂住眼睛。 虽然捂住眼睛，在心理上能得到短暂的安慰，然而对于解决危机而言，毫无用处。 不仅毫无用处，反而还有害处。 沈霄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唤醒了躲在茧里不肯出来的楚云谏。 出于对她的爱，出于对她的信任，也出于理性的思考，终于，楚云谏答应了。 他真的是考虑一整宿，睁着眼睛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才下决心同意了沈霄说的方案。 到了晚上8点，楚云谏的门铃准时响了。 千剑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了一群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大家纷纷举起手，朝千剑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Hi~我们来啦~” 千剑满意地笑了，让开路来给他们进去。 这群年轻人并没有喧哗吵闹，他们安静地走进屋里，在千剑的带领下，来到了客厅。 楚云谏就坐在客厅沙发上，身边挨着沈霄，为了显示自己的所有权，楚云谏将手搂在沈霄腰侧，尤其当看到这群年轻人进来时，他下意识地搂得更紧了。 一群年轻人走进客厅，立刻看到了楚云谏。 “云哥好！！！！！！！！！” 众人立正站好，齐声而发，震耳欲聋。 沈霄愣住了。 这都是些什么孩子啊……？？？ 有的像火麒麟一样穿着皮衣，有的穿得像妈妈的乖宝宝一样的浅色毛衣配衬衫，有的穿着廉价西装看起来像个房地产中介，有的穿着条纹拼色卫衣，宛如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女装大佬。还有的穿着汉服、Lo装，仿佛走错片场了一样。 而就是这样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群人，竟然瞬间列成方阵，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向楚云谏问好了。 他们到底是何来头，沈霄感到越来越困惑了。 楚云谏沉着脸：“叫嫂子。” “嫂——子——好——！！！！！” 年轻人们转向沈霄，大声地整齐地喊道。 这声发自肺腑的“嫂子好”，比刚才那句“云哥好”还要响亮。 楚云谏总算是满意了一些：“嗯，坐吧。” 众人立刻散开，各自找地方坐下。 由于座位不多，所以大家是拼命地争抢啊。一张三人沙发上硬是挤了七个人，边上的人还不停将屁股顶过去，说“挤一挤，挤一挤，你们往过去一点！” “没位子了我M！”有的人当场爆粗。 “挤死我了呀啊啊啊……！”有的女孩身形比较小，差点要陷进沙发里面去。 “别他妈挤了！没地方了！给我站着去！”有的人牛高马大，声如洪钟。 “我他妈才不站呢凭什么要我站凭什么你们不站。”有的人不服地扬着下巴。 还有的人抢到了一张圆柱形的沙发凳，结果刚坐下，腿上就落下一个屁股，另一个人稳稳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他妈坐我身上干嘛！” “我他妈没地儿坐了！” “你自己找地方坐，滚！” 一言不合，两个男孩便为了一张沙发凳打了起来。 楚云谏：“……” 沈霄：“……”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年轻人放飞自我，沈霄转向楚云谏，低声道：“我是不是不该看？” 234 凶残萝莉 楚云谏感到极其丢脸地捂住脸：“对不起……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等众人总算闹够了，千剑这才咳嗽两声，控制住场面。 “好了！都不许闹了！没地方坐的就给我坐地上，要不就站着，不许叽叽歪歪！” 众人顿时噤声。 千剑背着手，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颇有一种教学主任的风范。 众人的脑袋随着千剑转过来转过去，好像一群猫咪乖乖地蹲在那里，主人拿着小鱼干挥到左边，猫头集体转向左边。主人把小鱼干拿到右边，猫头集体转向右边。 跟方才满嘴芬芳的表现，截然相反。 看得沈霄一愣一愣的。 确定自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千剑这才开口道：“你们都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们叫过来，对吧？” “嗯，不知道。” 众人稀稀落落地回应。 “我来告诉你们。首先，你们刚刚已经知道了，云哥！”千剑忽然把手递向楚云谏：“有女朋友了！” “噢噢噢噢！！！！”众人盛大地欢呼起来。 “停！”千剑双手往下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咱们有嫂子了，这是一件好事。但是！！！！” 众人屏住呼吸。 “但是……”千剑沉重地说道：“前不久，有人想杀害嫂子……” “谁！？不想活了吗！？” 众人出离愤怒了，纷纷挽起袖子，就连那个穿着汉服的女孩也不由自主地拔下了插在发髻里的发簪，她挥舞着尖锐的发簪，发出了宛如男性一般粗犷的怒吼：“谁敢碰咱们嫂子，干死他！” 直到她开口的那一刻，沈霄才发现那个不是“她”，而是“他”。 面对群情激愤的状态，千剑满意地点点头，再度让众人安静下来。 “大家稍安勿躁。今天叫大家来，就是为了解决凶手。凶手是谁，至今仍然没有查出来。自从上一次他动手之后，过了很多天了，他依然没有动手第二次。我猜测，他也许是想等到做好准备之后再动手。但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很被动了。所以……” “所以我们设个局，将他引出来！” 穿得像房地产中介的男孩振臂一呼。 立时响者如云。 “引出来！引出来！” 沈霄有些担忧地附到楚云谏耳边：“你家隔音效果好吗？我怕吵到邻居。” 楚云谏笑了：“这一整层都是我们在住，哪有邻居。楼上是你家，楼下那户出国度假去了，你放心，这里就算吵翻天，都没人听得见。” 沈霄：“……” 因为众人太过激动，所以千剑花了好一些时间才让他们冷静下来。 “你们不要激动！激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千剑擦了把汗：“我们要冷静、自律、和平地解决嫂子的问题！” “怎么和平？”穿Lo装的女孩发出娇滴滴的声音：“难道要把人抓住然后送给警察蜀黍处置吗？那跟纵虎归山有什么区别？照我说，直接把人做掉，灌水泥沉入东螺湾，一了百了永无后患，多好。” 沈霄：“……”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对啊对啊，他都要杀嫂子了，还怎么和平？这事儿它就和平不了，必须暴力拆解。” “先把人引出来，抓到之后再说吧。”千剑不敢附和Lo娘的话，只好敷衍一下了事。 众人不干了：“喂，千剑，你这样解决问题可不行啊！怎么能是抓到之后再说呢？这个抓捕的过程，要把暴力使用到什么程度，也是要提前商量好的嘛！你要是不说，我们兄弟们做事可不管轻重啊，直接抓头往墙上敲，敲到开瓢儿完事。” 千剑：“……” 他回头看了眼沈霄，无奈地摊手。 沈霄哭笑不得，转头去看楚云谏。 楚云谏低头亲了亲沈霄的额，柔声道：“你想怎么做，你自己跟他们说。我都支持你。” 沈霄眼睛一亮。 她扬起笑容，抱了抱楚云谏，接着站起身来，走到众人面前。 千剑见沈霄来了，赶紧让开C位给她尽情发挥。 沈霄站在这群陌生却又充满朝气的年轻人面前，嘴角微微翘起：“大家好，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云哥最近新交的女朋友，我叫沈霄。霄，是九天云霄的霄，请大家多多指教。” 说着，沈霄向众人微微欠身。 这些年轻人连忙站起来回礼：“嫂子太客气了，嫂子，嫂子您别这样，您这是要折煞我们了……哎哟！！！” 由于挤得太紧，起得太急，这群年轻人刚站起来没有两秒钟，便又齐刷刷地摔了回去。 坐在边上的人直接摔到地上，捂着屁股哀哀叫个不停。 沈霄：“……” 她用拳头捂着嘴巴，眼睛往天花板看去。 忍住，一定要忍住，不可以笑出来。 她回头去看楚云谏，那眼神哀怨不已，仿佛在责怪他为何没有提前告诉她，来的是一群逗比。 待这群家伙重新坐好，沈霄才继续说道：“那个……我希望大家在抓捕的过程中，留那个人一命……” “为什么？！”穿得像妈咪的乖宝宝一样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嫂子，那种人为什么不直接打残了事，为什么还要留他狗命？！” 经过刚才汉服伪娘和凶残Lo娘的洗礼，现在看到这个乖宝宝男孩口出暴言，沈霄已经能非常平静地面对了：“因为我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想对我不利。而且，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害我。我自认生平从未与人结怨，不至于说突然招致杀身之祸，我想知道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汉服伪娘摇摇头：“嫂子，你太善良啦，你不知道这社会上有很多凶案都是随机发生的，被杀的人根本和凶手无冤无仇，就是刚好路过，凶手心情不好就把他杀了。你说这种事情，对吧，没法儿讲理。” 穿得像房地产中介的男孩接过话头：“对啊，还有，嫂子你这么漂亮，有十七八个跟踪狂根本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吧？跟踪狂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想杀害自己的跟踪目标，因为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永久地占有受害者——嫂子，恶人有多变态你是想象不到的。” “对啊~嫂子你就听我们的，管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总之揪出来杀掉就是了~一劳永逸~何必让那种人说的话污了您的耳朵呢~” 235 两难抉择 Lo娘说话的时候，每个句末都带着波浪线，嗲得让人浑身发颤。 然而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狠人才会说出口的，仿佛她把杀人当做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麻木到甚至不想听什么理由。 沈霄认真地听着每一个人的建议，片刻后，待大家安静了，她才重新开口： “我知道站在各位的角度，直接杀掉是最优解。但是请原谅我在法治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我实在无法轻易地下决定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而且我并不认为那个人是跟踪狂，如果他是跟踪狂，我早就应该察觉到他的存在了。他也许是出于什么理由，突然之间选中了我作为他的目标，所以……我还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霄说着，再次向众人欠身：“我知道我的要求听起来有些过分，但我希望在进行抓捕的过程中，各位可以留他一命。” 众人双手抱胸，低着头沉默了许久。 半晌，Lo娘举起手中的扇子，展开来在空中挥了挥：“那么，嫂子，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请说。”沈霄直视Lo娘的眼睛，沉稳地回应。 Lo娘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个笑容的一瞬间，沈霄仿佛看到她牙齿上沾满了鲜血。 这突如其来的幻觉让沈霄打了个寒颤。 然后她才意识到，不是这个Lo娘真的满嘴鲜血，而是她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戾气，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虽然毫无来由，但沈霄就是能够确认：这个女孩是杀过人的。 而且不止一个。 “呐~嫂子呀~”Lo娘似乎感觉到沈霄瞬间的震颤，她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如果最后问出来的结果，那个人就是随机把您当做目标了，那您……打算怎么办？” 沈霄还没开口，Lo娘就抢先说道：“如果您打算将他送去警察局，那我们可不会答应哦~辛辛苦苦抓到的犯人，由于他没有对您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警察蜀黍最多拘留他15天，然后就得放了他，那我们不是白忙一趟了吗？” 沈霄沉默了。 片刻后，沈霄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非杀不可？” “当然咯~”Lo娘用华丽的扇子遮住口鼻，笑得眉眼弯弯，然而沈霄却轻易地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血海尸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嫂子，这种已经下手杀过你一次的人，如果不彻底解决，他肯定还会再杀第二次，第三次……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既然云哥把我们叫过来，我们自然是要把事情给嫂子办得妥妥帖帖，永绝后患。嫂子……您说是吗？” 沈霄捂着嘴巴，沉吟了许久。 她实在没想到，请这群人来最大的问题，竟然是要面临道德与哲学上的两难选择。 在法治社会里的人，自然是希望一切都交由法律来解决。 但往往，法律不是万能的。比如沈霄这种情况，法律就显得很无力。 除非拿到凶手行凶的确切证据，否则法律不可能对凶手怎么样。 然而等凶手行凶的那天，再报警就晚了。 许多被跟踪狂跟踪，屡次报警无果，最后惨死在跟踪狂手下的女孩，就是因为这样。 在跟踪狂动手之前，警察没办法对凶手做什么。 而一旦跟踪狂动手了……女孩就没命了。 可如果女孩选择先发制人，将凶手先弄死弄残了，女孩就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这就是两难之处。 也许会有人觉得不公平。 但法律……原本就不是完善的。 法律每一次的改变，都是建立在无数人命的牺牲之上。 这是很悲哀，也很无力的现实。 沈霄不想犯法。 但沈霄也不想死。 思前想后，沈霄抹了一把脸，脸色凝重地沉声道：“这样吧，在抓捕过程中，如果能留他一命，就留他一命。如果不能，那就当做是我正当防卫，我自己去打官司，不要把你们扯进来。” Lo娘怔了怔。 “嫂子……你宁愿坐牢，也不想杀他？” Lo娘无法理解沈霄的选择，这简直是圣母才会做的选择啊！ 云哥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呢？！ 沈霄摇摇头：“我的意思是，留他一命，是为了问出他动手的原因，以及背后是否有主使者。” Lo娘危险地眯起眼睛：“那如果背后没有主使者，而且他动手的原因，就是刚好挑中了你呢？” “那他就是你们的了。”沈霄淡然一呻：“你们想怎么处置他都行。” “耶！不愧是嫂子！” 众人终于满意了，举起手臂欢呼起来。 Lo娘也笑了。 这次是真心的笑容，不再带有戾气。 “我就知道……云哥选的人，不会是圣母，也不会是孬种~~~~” Lo娘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嫂子的性格，我喜欢~~~” 她放下扇子，蹦着跳着扑到沈霄身上，轻轻抱了抱沈霄。 “嫂子，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哟~~~” Lo娘朝沈霄眨了眨左眼。 沈霄无奈地摇头笑叹：“你们啊……真不知道云谏是从什么地方把你们挖出来的。” 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我行我素的典范。 Lo娘听见沈霄的叹息，不由得抿唇一笑。 “云哥是我们的恩人，能遇到云哥是我们的运气，也是我们的福气。要不是云哥，我们这群人现在都不会坐在这个地方说话。“ Lo娘说得模糊不清，听着好像说了什么，但仔细一琢磨，其实她什么都没说。 这群人崇拜楚云谏，沈霄早已知晓。但沈霄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何如此崇拜楚云谏，可Lo娘却故意不说。 Lo娘握住沈霄的手，低声道：“嫂子，云哥这些年过得很苦……你一定要对他好点儿，就当做是我们这群人厚颜无耻地请求您……好吗？” “嗯，我一向对他很好的。”沈霄眯起眼睛笑了笑：“我要是对他不好，他还能和我在一起吗？” Lo娘抬起头，仔细打量沈霄的脸。 “那可说不定啊嫂子……”Lo娘用扇子挡住嘴巴：“您长得这么好看，谁知道云哥是不是见色起意色迷心窍……” 236 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我听见了啊！”楚云谏在后面大声地呼喊。 Lo娘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仰：“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转身蹦着跳着回到了沙发前。 她一走，她的位置就被其他人挤占了。 Lo娘二话不说，用扇子戳向其他人的腰眼子，戳得他们嗷嗷叫着弹起来，Lo娘便趁机挤进缝隙之中，稳稳当当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沈霄简直服气：那么蓬的一条裙子，她是怎么挤进去的…… 千剑走过来，示意沈霄可以回去坐下了，他要从这里接手了。 沈霄当即返身回到楚云谏身旁坐下。 楚云谏牵起她的手：“没被那群小兔崽子吓到吧？” “嗯……我承认中间确实是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好了。” “小兔崽子……” 楚云谏低声咕哝了一句，又道：“是谁吓着你？你告诉我，待会儿我去收拾他。” 沈霄笑了：“你想怎么收拾人家啊？我自己胆子小，还能怪到人家头上？” “总之吓到你就是他们不对。”楚云谏变得蛮不讲理起来。 沈霄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没有跟他继续胡闹下去。 “说实话，你是怎么找到这群人的？他们一个个的……感觉好像都有一点点暴力倾向？”沈霄小心斟酌着用词，生怕说得过分了，楚云谏会不高兴。 毕竟这群年轻人是他的朋友，沈霄可不想仗着楚云谏喜欢，就口无遮拦。 楚云谏挑高眉毛，促狭地笑了：“霄霄，自信些，把‘好像’和‘一点点’去掉。” 沈霄：“……” 楚云谏望向对面的年轻人们，低声道：“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未成年呢。个个都过得很不好……比如那个凶暴萝莉，对，穿蓬蓬裙的那个，刚才抱着你的那个……她小时候遭遇了严重的家暴，还有X侵，所以她从7岁开始，就不再信任大人了。大人在她眼中全都是可怕的野兽、怪物、异形……不，异形都比那些伤害她的大人要来得可爱，她是这么认为的。” 沈霄看向Lo娘。 她笑得像是一个在花园里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孩子，可原来她在幼年时期遭遇过这些事情。 怪不得她有如此重的戾气。 “她身上有股血腥味……”沈霄担忧地看着楚云谏：“她是不是……杀过人？” “杀过，不止一个。”楚云谏淡淡地说道。 沈霄：“……” 楚云谏低头看她：“……害怕了？” 沈霄摇摇头：“我刚才就觉得她应该杀过不止一个人，但是听你肯定了我的猜想，我还是感到有点难过……” “难过……？”楚云谏惊讶地低呼：“你不害怕她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她？”沈霄抬头，直视楚云谏略带审视意味的眼睛：“你敢让她来到我面前，就证明她是对我无害的。既然对我无害，我何必惧怕。” “但她杀过很多人……” “如果她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杀人魔，你敢让她留在这世上吗？” 沈霄的眼神非常正直，一点都没有动摇。 她对楚云谏的信任是无条件的。她坚信楚云谏带到她身边的人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她确实不是杀人魔。她杀的都是罪犯。”楚云谏低低地笑了：“而且大部分都是Du贩。” “……？！” 这回轮到沈霄惊讶了：“她……她是缉毒警吗？” 楚云谏摇摇头：“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当警察，她会憋死的。” “那她……？” “缉捕Du贩需要团结一切群众力量，而她就是经常混迹于贩Du集团里的反Du力量。虽然不是缉毒警，但她经常配合缉毒警行动，为缉毒警提供详实的情报，同时也是在内部帮助缉毒警瓦解贩Du集团的武装力量，从而减少缉毒警的伤亡。” 楚云谏微微一笑：“所以说她杀过很多人，但她救了更多的人。道上甚至有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血腥玛利亚。意思是她既有圣母玛利亚的善良心肠，也有着血腥残暴的手段。” “原来如此……” 沈霄总算明白了，为何这个Lo娘身上有如此浓重的血腥气，但楚云谏依然很放心地将她带了过来。 她其实，有着军人一样的精神。 杀人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 而且天朝对于Du贩的判刑是非常重的，携带五十克海·洛·因就可以判死刑，且在对待缉捕Du贩的这件事情上，天朝允许钓鱼执法……总之，就是不计一切代价，将与Du品有关的犯罪分子全部消灭殆尽。 所以血腥玛利亚的这种做法，不会引起法律的反弹。 说到底，Du贩的事儿，能叫杀吗？ 那叫正义的制裁好伐？ 每年六月份，天朝都要杀一批Du贩来祭林则徐，就算是外国人，只要在天朝境内运Du，统统杀无赦，哪个总统来说情都不好使。 所以在天朝的人民是非常有安全感的。 沈霄想起以前在斗牛国的某所名牌大学的课堂上，有当地的警察给学生授课，讲解不同Du品的种类，以便学生可以分辨出什么是Du品，不要稀里糊涂地当了瘾君子。 在那堂课上，当地警察首先问了一个问题： 在座的学生之中，有谁在生活中从来没见过Du品的？请举一下手。 当时，在场数百名学生中，只有一个学生举起手。 而那个学生，是一个天朝人。 她是来斗牛国留学的。 当她举起手后，全场都用震惊又羡慕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在嫉妒她生活在一个非常安全的环境里，嫉妒她有强大的国家保护以致于不需要经历像他们这样的生活。 因为沈霄不是学生，她只是来旁听的，所以她没举手。 但其实，她当时也很想举手。 这就是身为天朝人理所当然的反应。 知道了Lo娘的底细，沈霄感到非常的欣慰。 没想到，这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生，竟然蕴含了这么大的能量。 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沈霄内心深处对于Lo娘的敬佩，油然而生。 她看向楚云谏，问道：“那其他人呢？也跟血腥玛利亚差不多吗？” 237 一百遍啊一百遍！ “嗯……都差不多。”楚云谏点点头：“他们都有着自己所厌恶的东西，幼年的经历使得他们没办法控制自己使用暴力的欲望，所以我就给他们找了一条能够合法使用暴力的途径，让他们为这个社会做些贡献，发光发热。” “……让血腥玛利亚去帮忙缉毒，也是这种途径之一？”沈霄促狭地笑了。 楚云谏理直气壮地点头：“当然！”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沈霄捏住楚云谏的脸颊：“我忽然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楚云谏：“……” 他有些郁闷地望着沈霄：“霄霄，在你心中，我到底是有多笨啊……” “不，我说真的，你这步棋真的走得很漂亮。” 沈霄低声道：“你虽然不懂心理学，你不知道该如何从心理层面帮助他们，但最起码，你懂得如何将他们的暴戾转化为正能量，这就是很了不起的想法，而且你实施了，还获得了很好的成果，这难道不叫聪明吗？” “谁都能想得到的……”楚云谏有些腼腆地挠挠头。 “起码我就没想到。”沈霄笃定地说，“而且想到跟做到，是两回事。你真的很了不起呢，云谏，我以你为傲。” 楚云谏禁不住脸红了起来，他指向千剑，道：“好、好啦，别再说这些了，听听千剑的计划吧。” 沈霄促狭地看了他一眼，凑过去在他红通通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真可爱。” 楚云谏当即捞住沈霄的腰，不让她退开。 堵住她的嘴巴狠狠地吻了一通，完全不顾还有那么多人在对面看着他们。 沈霄被亲得眼泛泪光。 楚云谏每次吻她都很激动，好像她是一道美味佳肴，而他已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了。 所以当他亲她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这个男人饥肠辘辘”的错觉。 更有一种自己快要被拆吃入腹的快感。 她喜欢楚云谏这么用力地吻她，这让她异常的心安。他如此渴求着她，那他就不会轻易地背叛她了。 沈霄知道背叛与否，光看这些是不够的。 但她愿意这么去想。 因为对象是楚云谏，所以沈霄便觉得他做任何事，都是好的。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众人双手托腮，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霄被楚云谏压在沙发背上狂吻一气，一边看一边还发出了陶醉的叹息。 “啊~~~~真好啊~~~~”Lo娘娇声赞叹：“我也想有个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呀~” “我女朋友要是有嫂子万分之一的姿色，我这辈子就没别的追求了。”汉服伪娘也叹息不已。 “看俊男美女亲热，好开心啊~~~~”竟然还有人发出了双向痴汉的暴言。 千剑：“……” 直至楚云谏放开沈霄，他才察觉到千剑解说计划的声音和众人喧哗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两人惊讶地回头看去，恰好与一群聚精会神的家伙对上了视线。 双方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两秒钟—— “O——K！！！！”千剑突然发出了超大声的吼叫，“Moving on！！！！（让我们继续聊计划的事情！）” 众人回过神来，立刻收回视线，盯着铺在桌子上的平面图，还不忘将托在腮帮子上的双手乖乖放回膝盖上。 楚云谏：“……” 沈霄：“……” 火麒麟站在一旁，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由得对急中生智的千剑竖起大拇指。 千剑并没有心思去回应火麒麟的赞美，他吓得腿都在打颤了好吗。 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云哥就会暴走了。 这群小兔崽子……真是带不动啊带不动！ 看着千剑颤抖的双手，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妈耶！！！！ 他们竟然在云哥和嫂子亲热的时候，没有装作看不见，反而还看得津津有味！ 最重要的是……看个现场直播，竟然还被云哥发现了！！！！ 幸亏千剑吼了一嗓子，否则他们统统就要完蛋了。 众人暗自擦了一把汗。 察觉到楚云谏愠怒的眼神射了过来，众人深深地低着头，努力假装不知道楚云谏生气了。 千剑用微微发颤的声音继续说道：“那啥……平、平面图……是、是……” 是啥来着？ 楚云谏的死亡射向在他背后灼烧，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该说什么了。 火麒麟连忙帮他补充：“这里有好几张平面图，都是嫂子平时经常会出入的场所，我们来看看如何布防比较好吧……” “对、对对……”千剑抹了一把渗出冷汗的脖子，“大家都看看，看看……” 众人连忙从沙发上滑下来，全都跪在桌子旁边，围着桌子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众人围成一圈，埋着头盯着平面图，现场安静得只能听见大家惊恐的喘息声。 然而楚云谏的视线依然强烈无比。 千剑受不了，哀叫道：“别光盯着看，你们倒是说点什么啊！给意见，给意见会不会！把你们找来是为了干嘛的？！” “噢！噢噢！！！”众人恍然，连忙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该在何处布防，如何布防比较合理自然，不容易引起凶手注意的同时，又能全方位保护沈霄的安全。 屋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冲淡了一些方才紧张到快要窒息凝固的气氛。 然而他们这么努力地补救，却依然没能逃过楚云谏的死亡审判—— “全体立正！”楚云谏突然发出一声暴喝。 众人宛如触电一般，瞬间从地上弹跳而起，两秒之内统统立正站好。 “云、云哥……”千剑想说什么，却被火麒麟拉到一边。 “你傻呀？这时候撞上去，是想再添上你一个吗？”火麒麟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千剑。 千剑：“……” 果然，楚云谏阴仄仄的声音响了起来：“上下楼梯100遍，从1楼到30楼，1个小时内完成，现在开始计时！” 众人的脸色“唰”一下全白了。 “云、云云云、云哥……”众人恨不得当场跪下：“会、会死人的啊云哥……！” 楚云谏毫不动容，冷冷地望着他们：“你们还剩59分钟。” “嫂、嫂子……！！！” 238 吃jio jio吗？ 小兔崽子们知道求铁面判官没用，立刻机灵地转向了沈霄，哭唧唧地哀求道：“嫂子，您帮我们说说情呗……嫂子……一小时跑这么多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众人不停地给沈霄鞠躬作揖，搞得沈霄特别不好意思。 她看向楚云谏，柔声道：“要不……这次就算了？” “怎么能算！”楚云谏很不高兴地将脸撇到一边，不肯看沈霄温柔的眼神——他怕自己心软。 “叫他们来是为了帮忙想计划的，不是为了让他们健身锻炼呀对不对？要不，就改为上下楼10遍算了，小惩大诫，我相信他们以后不敢了。” “不行！” “你就当给我个面子？”沈霄搂着楚云谏的手臂，把脑袋挨在他肩膀上：“偶尔也该让我在他们面前树立一下威严嘛……” 楚云谏回过头，看向沈霄：“……慈母多败儿。” 他痛心疾首地摇头。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沈霄立即笑了起来：“我最喜欢你了。” 说罢，还附赠了一个脸颊上的“啾”。 被沈霄一亲，楚云谏顿时什么脾气都发作不起来了。 他无奈地挥挥手：“都听到你们嫂子说什么了吧？” “听到了！上下楼10遍！谢谢嫂子的救命之恩！” “立刻给我滚！！！！”楚云谏炸了。 众人立刻像兔子一样拔腿冲出门外。 有的人跑得太紧，甚至还留下了有些变形的残影。 楚云谏：“……” 沈霄笑得前仰后合。 —— 上下30楼，连续10遍，1小时之内完成。 对于这群身强体壮、体质彪悍到远胜于常人、意志力也过分坚毅的小兔崽子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很快他们就完成了任务，脸上挂着笑容，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楚云谏家里。 楚云谏满心不悦，指着他们，对沈霄抱怨：“你看，他们根本不当回事！” 沈霄点点头，立即板起脸来，徉怒道：“怎么回事呢？！跑10遍不累是吧？是不是还想跑？？？” 一边说，一边还冲他们使眼色。 小兔崽子们立刻懂了，顿时换上了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个个用手按着腰眼子，有的戏精还直接趴倒在地上，一副累得爬不起来的样子。 “累死了……差点就要死在楼梯上了……” “啊啊啊啊我喘不过气了……水……水啊啊啊啊……” “叫救护车……我……我觉得心脏快跳不动了……” 楚云谏：“……”=皿=# 沈霄捂着自己的脸，无声地笑着，笑得浑身颤抖。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霄受到了什么打击，正在哭呢。 看到楚云谏越来越黑的脸色，众人不敢再演下去，立刻连滚带爬地扑到桌子前，正儿八经地对千剑说道：“千剑，快快快，咱们来讨论一下布防的计划。” 千剑：“……” 你们早干嘛去了！ —— 别看这群小兔崽子平时插科打诨没个正经，但当他们认真起来讨论的时候，还真的拿出了不少很好的方案。 众人在沈霄经常出入的住址、公司、咨询中心、餐厅等地分别设置了几套布防方案，再将引诱凶手的抓捕方案重合起来对比，最终选择出了三套最优方案，供楚云谏挑选。 楚云谏仔细地研究每一套方案，而沈霄则优哉悠哉地坐在一旁喝茶，丝毫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 牛奶因为害怕生人，所以早就找个地方躲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露头。 面包则是人来疯，恨不得在每个人面前都转一圈，好求得更多的抚摸和赞美。 面包对自己的颜值特别有自信，毕竟从下就被夸着长大的，个个见到面包都要说一句“这狗狗真漂亮！”久而久之，面包就养成了无比的自信。 而众人自然是喜欢面包喜欢得不得了：内心受过伤害的孩子都会特别喜欢毛绒绒的动物，尤其是狗，因为狗忠诚，而且狗愿意付出爱，让他们觉得没有威胁。 几乎每个人都抱着面包蹂躏了一通，尤其是Lo娘，这个血腥玛利亚在见到面包的一瞬间就失去了理智，紧紧抱着面包亲个没完，引导面包舔她的脸蛋，只要面包一舔，她就开心地笑个不停。 甚至在别人抚摸面包的时候，她还要跪趴在面包身边，拿起面包的前爪，陶醉地闻着它的jio jio味。（……） “咿——！玛利亚你好恶心！” 其他人忍不住发出了嫌弃的叫声。 血腥玛利亚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你们摸你们的，我闻我的，关你们屁事！” “你再这样，我刚吃下去的饭都要吐出来了！”乖宝宝男忍不住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痛苦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面包的jio味，比你们身上的汗酸汗臭味好闻一百倍！！！！不信你们闻闻！” 血腥玛利亚举起面包的爪爪，递到众人面前。 众人立刻一个闪现，躲开血腥玛利亚的精神攻击。 “行行行，你爱闻就多闻闻，别扯上我们。” “本来就跟你们无关，一个个的多管闲事。” 血腥玛利亚瞪了众人一眼，随即又陶醉地埋在面包脖子里闻它的味道。 沈霄简直无语了。 这是怎么回事……除了牛奶之外，竟然还有人形生物会被面包的味道所吸引吗？ 面包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霄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说其实她有时候也挺喜欢闻面包的jio jio，但这不能怪她，因为面包的jio jio真的挺好闻的…… 哎呀，真是不能再想下去，觉得自己好变态！ 沈霄哀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但她再怎么喜欢，也没有喜欢到像血腥玛利亚这样。 血腥玛利亚的行为，跟牛奶简直如出一辙。 莫非……血腥玛利亚体内也住着一只猫的灵魂？？？ 不管沈霄是怎么想的，反正血腥玛利亚是恶狠狠地吸一通狗，然后才满足地、依依不舍地让面包回到了沈霄身边。 面包被吸得格外兴奋。 别人愿意吸狗，那是对它深深的喜爱，面包不傻，它分得出什么人是真的喜欢它，什么人只是口头上说喜欢，但眼里却藏着厌恶，连摸它一下都不愿意。 239 跟一条狗做戏，累不累啊？ 对于前者，面包是很乐意去给人家摸的。 对于后者，不管对方如何装模作样地伸长手臂想要摸它，它也会远远地走开。 何必呢，跟一条狗做戏，累不累啊？ 我替你省了这麻烦功夫好了。 面包这么想着。 沈霄将面包抱到腿上，温柔地抚摸它的肚皮：“被夸了，很高兴吧？” 面包乐得像条傻狗，连舌头都掉了出来。 今天简直就像过年一样开心！这么多人摸它！爽翻了！ 而且那只蠢猫还不在这里！太好了！最讨厌那只猫了！一点也不想见到它！ 在面包心中，牛奶只是一个麻烦事儿精，每次见面都得跳一次踢踏舞，牛奶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但面包却只觉得心累。 它只是想当一条混吃等死的狗…… 为什么还要每天应酬一只猫…… 真的好讨厌啊…… —— 先不说面包是怎么想的，倒是沈霄在那里不是喝茶就是玩狗，一点都没有想要参与到方案讨论中来，汉服伪娘忍不住开口道：“嫂子，您要不要来看看我们的方案……毕竟是跟您有关的，您看一下，给点意见，哪里不够好，我们再改……” “哦，没事。”沈霄笑嘻嘻地一边撸狗一边回答：“云谏替我看就行了。” 汉服伪娘：“……” “嫂子，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血腥玛利亚看着沈霄怀中的面包，眼馋得快要流口水：“事关您自己的人身安全，您还是看一看，以免云哥有哪里注意不到的，您也能替他查漏补缺……” “我哪里懂这些。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外行人乖乖地在旁边喊666就可以了，不添乱就是对专业人士最大的支持。” 沈霄抱起面包，亲了一口。 血腥玛利亚眼馋到仿佛要从嗓子眼里伸出一只手来抓面包，她哀怨地看着面包对沈霄依恋至极的模样，忽然忿忿地说：“我也要养一只狗！” “打住！” 乖宝宝男吓出一身冷汗，他推了推黑框眼镜，道：“你可别再说什么养狗，上次我的哈士奇给你养了两天，差点没把它养死了！” “你的哈士奇就是只Animal我跟你讲，它连面包的一根毛都比不上！我要养，肯定是养面包这样通人性的狗狗！哼！” “你得了吧，快别祸害面包了，面包这样的狗狗又造了什么孽，为啥非得给你养。” “想打架就来啊！”血腥玛利亚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她展开手中的蕾丝折扇，将锋利的扇子边沿对准了乖宝宝男的脖子。 乖宝宝男立刻将手捂在自己脆弱的脖子上：“呐呐呐，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行啦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千剑一掌摁在乖宝宝男的头上，将他整个人摁到桌子底下去：“打你又打不过她，还敢跟她斗嘴！” 血腥玛利亚不悦地皱起鼻子：“千剑，你别当和事佬哈，让开！” “云哥在这里，你们收敛一点好伐？”千剑伸出两个指头，捏住血腥玛利亚锋利的扇面：“而且，你打不过我……所以这个和事佬，我当定了。” 血腥玛利亚“哼”了一声，冷冷地抽回扇子，将扇子重新合起来。 经过刚才他们一番较量，沈霄才发现原来血腥玛利亚的扇子是一把武器。 虽然扇面有很多蕾丝花边做装饰，但其实扇面的弧形边沿是一圈被打磨得相当锋利的剃刀，只要血腥玛利亚想，她随时可以用这把扇子收割人命。 怪不得她穿着一身大红色，连扇子都是红彤彤的，也许就是为了方便掩饰血迹。 看来谈笑间杀人灭口这种事……并不只是存在于武侠中啊…… 血腥玛利亚见沈霄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扇子，笑道：“嫂子对我的扇子很有兴趣吗？” 沈霄怔了怔，点头道：“嗯，挺有兴趣的。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过安检的？” 血腥玛利亚：“……” 僵了两秒，血腥玛利亚努力回忆着自己坐地铁时候的情景，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就是这么过去了，安检人员也没怎么管我。” “但你的武器，肯定会触发警报的啊？”沈霄问道。 血腥玛利亚耸肩：“反正我身上有那么多金属装饰品，随便哪个触发的都不奇怪。他们一看到我穿成这样，就懒得管我了。” 沈霄：“……” 这都行啊…… 血腥玛利亚指了指汉服伪娘：“他也一样啊，他每次都能戴着发簪过安检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汉服伪娘一看提到了自己，立刻站起身来，朝沈霄行了个常礼，接着从发髻上摘下锋利尖锐的发簪，握在手中为沈霄展示了一套凌厉的击杀招数。 锋利的发簪在空中划出许多道美丽的金色弧线，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那锋利的弧线会划伤自己的眼睛。 沈霄看得两眼发直，不由得鼓起掌来：“噢噢噢！真的好厉害！” “切，花拳绣腿，华而不实。” 乖宝宝男推着自己的黑框眼镜，刚说完，就被汉服伪娘一脚踩到地上，金色发簪瞬间抵住了他的喉咙—— “给老子爬。” 汉服伪娘用男声冷冷地说道。 乖宝宝男双掌平贴在地板上，哇啦哇啦地叫道：“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放开我，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哼，放开你？真的那么有本事的话，你为什么不自己起来？”汉服伪娘死死地踩着乖宝宝男的脊背，冷笑不止。 沈霄见状，连忙让汉服伪娘放开乖宝宝男。 汉服伪娘非常听话地放开了脚下的乖宝宝男，乖宝宝男连忙爬起来，一边拍着毛衣上的灰一边感激沈霄：“谢谢嫂子，还是嫂子疼我。” “不会说话就滚出去。”楚云谏的声音冷冷响起。 乖宝宝男立即改口：“还是嫂子善良，哪像有些人……哼。” 接收到他鄙夷的眼神，汉服伪娘冷然一笑，将头扭向一旁。 他甩头甩得那么急，长长的假发用力抽打在乖宝宝男脸上，抽得他“哎哟！”一声，连退两步。 沈霄快笑飞了。 240 同行切磋 “我让他放开你可不是为了你，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打得过他。”沈霄分别指着乖宝宝男和汉服伪娘，笑道：“你们来一场吧？我做裁判。” “咦？哎？嫂子，你……” 乖宝宝男讶然，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却没好意思把话说全。 沈霄不管他，径自说道：“预备——开始！” 啪！ 随着沈霄双掌在空中猛力一击，清脆的响声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汉服伪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揉身而上，瞬间扣住了乖宝宝男的手臂。 乖宝宝男也不是吃素的，他手臂一甩，一拧，不知怎么的汉服伪娘便抓不住他了，只能被迫放手。 趁着两人拉开距离的一瞬间，乖宝宝男迅速摘下自己胸前那枚小小的圆形胸针，将其安装到自己右手的戒指上。 大拇指在胸针的某个部位轻轻一抠，指尖一拈，圆形胸针便被他拉出了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钢丝。 乖宝宝男一拿出钢丝，汉服伪娘便不敢再近身。他小心翼翼地在乖宝宝男身边游走，逮着机会便用金簪去刺乖宝宝男。 乖宝宝男拿着钢丝，每次汉服伪娘朝他出手，他便立刻用钢丝将汉服伪娘的手缠起来。 可惜汉服伪娘的动作太快，乖宝宝男每次都只能用钢丝蹭一下汉服伪娘的金簪，眼看着钢丝在光滑的金簪上滑过，最终无功而返。 别看汉服伪娘穿得那么繁琐，衣带飘飘，裙摆翻飞的样子，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绊倒。 但打起架来，汉服伪娘的速度却丝毫不减，油滑得像只猴子。 沈霄眼看着乖宝宝男第五次用钢丝缠住汉服伪娘失败，不由得对汉服伪娘的身手感到由衷的惊叹。 乖宝宝男急眼了：“你他妈是猴儿吗！要打就站着好好打！跑来跑去干嘛！怕我吃了你吗？！” 汉服伪娘一听，不由得露出了气到极点之后反而笑出来的表情。 他决定不再跟乖宝宝男打游击战，金簪从正握改为反手握，突然从侧后方贴近了乖宝宝男。 乖宝宝男道了声“可算来了！”，手中钢丝一绕，将汉服伪娘的脖子缠了半圈。 为何只是半圈呢？ 因为汉服伪娘还有一支金簪，正好挡在脖子前，使得钢丝无法完全将他缠起来。 乖宝宝男还在发懵，说时迟那时快，汉服伪娘手中金簪翻飞轮转，硬生生将钢丝从乖宝宝男手中夺走！ 随即汉服伪娘金簪一挑，缠在金簪上的钢丝连带着乖宝宝男整个人都拽得往前一个趔趄。 汉服伪娘脚下一绊，乖宝宝男当即飞扑出去，却由于手上还被钢丝勾着，他扑了一半便改为直直向地面栽落，摔了个结实的狗吃屎。 乖宝宝男还想绝地反击，然而身体才刚翻过来，汉服伪娘便已经压了上来。 汉服伪娘踩着他的右手，金簪插在他的指缝间，意味着已经封印了他的钢丝。 如果是实战，这支金簪就不是插在指缝间，而是直接插在他的手腕上，彻底废了他的手。 而另一支金簪在同一时间抵在乖宝宝男的喉结处，直接宣告战斗结束。 “服不服？” 汉服伪娘居高临下，傲然问道。 乖宝宝男憋得满脸通红：“你他妈……你的膝盖别他妈压我肚子！！！！！” 汉服伪娘将重心往膝盖上倾斜了一点：“服不服？”他再次问道。 乖宝宝男哇啦哇啦地叫起来：“痛死了啊啊啊啊啊啊！服服服！老子服了成了吧！快他妈放开我！！！！！” 汉服伪娘这才满意地收起金簪，松开了乖宝宝男的手和肚子。 他慢慢地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在打斗中有些歪斜的衣襟，拍了拍裙摆，捋顺自己的衣带，将两支金簪插回发髻里，然后扬起一抹温婉贤淑的笑容，朝沈霄行了个柔顺的常礼。 仿佛刚才险些把一个大男人打哭的不是他。 沈霄用力地鼓起掌来：“太厉害了！！！！！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啊！” “嫂子！”乖宝宝男委屈地爬起来：“他只是运气好！我今天状态比较差，要是平时，我能把他打哭你信不信？” 沈霄看着乖宝宝男，露出了遗憾的笑容：“对不起呢，我不太能相信。” 乖宝宝男：“……” 汉服伪娘得意地扬起下巴，走过Lo娘血腥玛利亚身边坐下。 血腥玛利亚将自己吃了一半的曲奇饼塞进汉服伪娘嘴里：“打得好，这是赏你的。” 汉服伪娘乖乖叼住血腥玛利亚递来的饼干，三两下嚼碎咽下，丝毫不在意这是血腥玛利亚吃了一半的饼干。 沈霄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互动，忽然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问的是汉服伪娘。 汉服伪娘一怔，连忙回答：“我叫师一川，嫂子叫我一川就好。” “姓师，叫一川……？”沈霄饶有兴味地品起了他的名字：“这个姓氏不常见，这个名字也很独特。不知道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呢？” “我……我家里有四个兄弟，分别是一山、一川、一江、一海，都是我爷爷给起的名字，说是希望我们能寄于山水之间，一山一川一江一海足矣。” 沈霄听着他的诉说，不由得露出了充满向往的神情：“你的爷爷，是一位很有智慧的人啊……” “我很喜欢爷爷……只可惜……他老人家去得早。” 师一川低下头，喃喃说道。 沈霄怔了怔，随即联想到楚云谏之前说过的，这群孩子从小都受到过伤害，都是命苦的孩子。 那么对于师一川来说，他的生活也许就是在爷爷死去之后开始产生变化的。 而爷爷没死的时候，他应该也是感受过来自长辈的爱的吧……所以提起爷爷的时候，才会一脸孺慕之情。 “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名字也是我爷爷起的。”沈霄轻声说道。 师一川正沉浸在自己过去的悲伤与怀念之中，突然听到沈霄这么说，他立刻抬起头，一脸惊讶：“嫂子也是？” 241 逃家 “当然是，你以为沈霄这样的名字，是我那对重男轻女的爹妈能想得出来的么？” 沈霄搂着面包，一边抖动它的前爪一边笑道：“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霄，是九天云霄的霄。你们一定觉得我很自命不凡，觉得我这个人特别的自以为是。但其实，这都是我爷爷的原话。他当初就说，他的长孙，必是飞入云霄的凤凰，以后一定能达到很高的成就，所以便给我取名霄。” 师一川和血腥玛利亚都听得津津有味，不由自主地再次托起腮来。 仿佛做这种可爱的娇萌的动作，已经成为了他们两人共同的日常习惯。 不愧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 沈霄一边抚摸面包一边继续说道：“原本，我爸妈根本没想把我生下来。只不过当时穷，而且爷爷不让，再加上是头胎——在很多重男轻女的父母心中，头胎是男是女不重要。是男孩自然最好，是女孩的话也无所谓，正好和二胎的男孩一起，凑个‘好’字。” “而且头胎是女孩，反而会有多一个人帮他们照顾小儿子。如果二胎是儿子，那么家中最小的孩子就是儿子，自然有更正当的理由去偏心他了……所以我爸妈就没有去做性别鉴定。” 师一川听得哑口无言。 血腥玛利亚皱眉：“这也算计得太……” 沈霄看向血腥玛利亚，笑了：“玛利亚会懂我所说的，对吧？” “……嗯，我懂。” 血腥玛利亚垂下眼睑，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冰冷了起来。 她不是因为生沈霄的气，而是因为想起了以前自己遭遇的事情。 因为是个女孩……所以父母为了追生男孩，故意将她扔在乡下，给她奶奶照顾。 可结果呢，她奶奶是极度重男轻女的老人，对她所谓的“照顾”只是给几口剩饭饿不死就行了，对她既没有教育，也没有保护，以致于她被邻居大爷、附近的高中大哥哥、村里游手好闲的混子屡次得手……幸亏当时年纪小，还没有怀孕的能力，否则…… 但是，因为从小就遭受这样可怕的糟践，血腥玛利亚长大后去做了身体检查，才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生育能力。 当医生跟她说，她的子宫遭受了很重的创伤，没死已经算命大，想怀孕……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听着这些话的时候，血腥玛利亚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她默默地拿起体检报告，转身走了出去。 她并非执着于想要生孩子，但知道自己的身体遭受了这样的重创，她心里还是难过的。 都是父母没有保护她的缘故……而她的父母将她接回去后，也没有对她好。 帮弟弟洗衣服，洗得慢了要打，洗不干净要打，没带着笑脸去洗更要打。 给弟弟喂饭，弟弟不吃要打她，弟弟的饭凉了要打她，弟弟哭闹要打她。 反正只要他们一个看不顺眼，她就得挨打。 父母对她动辄打骂，有时候打起来，甚至比她重男轻女的奶奶更加狠毒。她常年都处于饥饿、营养不良、遍体鳞伤的状态，没死，纯粹是因为她撑着一口气——她绝对不要就这样被他们弄死，她要想办法逃。 于是某天，她将家中的钱财一卷而空，逃之夭夭。 临走前，她还打算点火烧光这个恶心的残忍的家。 然而当她沿着墙角将整个家都洒上汽油，拿出父亲随手丢弃在角落里的打火机，准备将火点燃的时候…… 她看到弟弟不知何时从沙发上醒过来，笑着朝她伸出手：“姐姐……抱抱……抱……”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点燃打火机。 她默默地背起背包，拿上轻便的行李，没有再看弟弟一眼，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己一切的痛苦遭遇都源自于这个弟弟。 父母想要一个儿子，所以为了这个儿子，她就理所当然地被牺牲了。 可她依然做不到恨她弟弟。 因为她弟弟还小，什么都不懂，并且，他还没有长大到能欺负她。 在照顾弟弟的日子里，偶尔，弟弟也会把自己的糖果分给她。 尽管这颗糖果还没吃进嘴里，就被妈妈看见，然后妈妈过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将糖果从她手中夺了回去，塞进弟弟手里。 “你怎么当姐姐的，连弟弟的糖果都抢！”妈妈这么骂道。 她一点都没有辩解，默默地承受了那一巴掌。 从此她再也不要弟弟给来的任何东西。 但是，就为了当时那一颗糖果，为了那一丝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的温情……她决定不点火了。 她心里太苦，苦得别人给她一丝甜，就把她整个心给填满了。 再后来，她便遇到了楚云谏。 楚云谏将她带回基地，她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家人。 她得到了重生。 她在这个基地里学习一切她想学习的东西，楚云谏从来不逼迫他们，只要他们想学，就找老师来教。而神奇的是，基地里的孩子们是统一口径要习武，所以楚云谏便请来一位厉害的格斗家，专门教他们习武。 当然，在这个期间，楚云谏也不忘请一些文科老师过来教他们读书识字。毕竟这个世界，光有武艺没有知识，是寸步难行的。 原本以为这些孩子会很抗拒学习知识，可谁知道，他们对于学习各科知识感到非常的兴奋，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上学了。 这些受到命运苛待，从小与上学无缘的孩子，像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等他们再长大一些，他们的差异性就体现出来了。有的人喜欢学语言，有的人喜欢学电脑，有的人喜欢学艺术…… 而楚云谏全都满足他们的学习愿望，只要想学，学什么都支持。 就这样，这些孩子硬生生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人才。（……） 学成之后，血腥玛利亚（那时已经得到了这个称号）抽空回了一趟家。 她撑着缀满蕾丝花边的小洋伞，穿着华丽又夸张的蓬蓬裙，踩着长筒及膝的系带长靴，张扬地走在老家的街道上。 242 不必再见 她的老家，是一个十八线城市，经济发展程度自然是远远比不上超一线城市的，而且由于经济不够发达，所以这里的人依然比较保守，几乎没人敢穿成她这样上街。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她有自信不会被自己的父母认出来。 当她走到家楼下，她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坐着，等待她父母出现。 那时正当学生放学的时候，小道上来来往往的全是刚放学的学生。 学生们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树荫下、夸张到仿佛直接从动画里走出来的少女，他们既感到惊奇又觉得非常羡慕，因为他们的父母绝对不允许他们做这么浮夸的打扮。 就这么等了片刻，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她的弟弟。 他穿着校服，拖着一个装了滑轮的书包往家里走。不知为何，别的学生都是成群结队，要么就是三三两两，反正肯定有伴儿，但唯独她弟弟，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紧接着，一个中年妇女跑过来，夺走了她弟弟手中的书包。 “说过多少次了，这么沉的东西妈妈给你拿，你说你一会儿又伤着手腕了可怎么办？回头写不了作业，你老师又得批评你。” 她弟弟恼羞成怒地甩开中年妇女的手：“你别管我！” 中年妇女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怎么了？妈妈帮你拿书包还有错了？” “别人都是自己上下学的，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接送？学校离家这么近，我走两步就回来，为啥啊你就非得天天在学校门口蹲着我，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你知道吗！” “怎么能不接送呢？！乖乖，你不知道这社会有危险，要是人贩子把你拐走了怎么办？妈妈必须得来接才放心啊！” “那么多学生都是自己上下学的，人家怎么就不怕被拐走！？还有你别再叫我乖乖！！！” 她弟弟吼了一通，拖着书包继续往家里走。 中年妇女在原地愣了两秒，很快又跟上去。 血腥玛利亚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撑起小洋伞跟在两人身后。 这一路，她听着中年妇女对儿子抱怨“学校要求晨读的时间太早了，连早餐都来不及吃，这样很伤胃”、“学校布置作业太多了，做到晚上12点都没做完，伤身体”、“学校课业重，搞得孩子都瘦了，回去得补补”……看这样子，要不是学校不允许，她可能都巴不得替儿子把学上了，省得儿子那么辛苦。 血腥玛利亚就这么听了一路。 直到两人进了楼，她站在楼道口，久久没有动弹。 她的父母似乎并没有过得不好。 虽然，也没有过得多么好。 但血腥玛利亚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没有因为虐待她而遭受任何惩罚。 丢了一个女儿，他们也没报警，也没去找。就当做丢了一只5块钱买的小乌龟一样，没了就没了，不重要。 她也明白，当初她卷走的钱，数额根本不值一提。 小时候觉得那些钱是巨款，长大后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有多可笑。 但一切都过去了。 她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去。 从此，世界之大…… 不必再见。 —— 回忆稍纵即逝，血腥玛利亚很快将注意力转回沈霄所说的话上。 沈霄说，当初她的父母给她拟定的名字，都是非常没有诚意、很敷衍的名字。 什么欣欣、馨馨、柔柔、盈盈、晶晶、琳琳……全都是叠字，直接往上套个姓氏就能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爹妈是开怡红院的呢，这个姑娘叫欣欣，那个姑娘叫燕燕，客官您今天想点哪位姑娘陪坐呀~ 其中甚至还有“招弟、盼弟、望弟”这样露骨到极点的名字。 据说当时沈霄的爷爷看到这堆摆明没有花心思去想的名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的长孙还没出世，就被自己的父母给嫌弃上了。（沈霄的爷爷不在乎男女，只要是第一个出生的，都叫长孙） 沈霄的爷爷感到非常痛心疾首。 于是沈霄的爷爷花了三天的时间，翻遍了字典，最终，选定了这个“霄”字。 沈霄。 凤凰之姿，九霄凌云。 这是一个凝聚了长辈对后辈无尽的爱与期盼的名字。 然而沈霄的父母在看到这个名字时，并不感到满意。 他们觉得这个名字太阳刚了，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女孩儿嘛，就要有女孩儿的样子。云霄这种寓意当然是留给男孩子的啦，女孩子要这么霸气的名字做什么？她的八字受得住吗？ 沈霄的爹是这么想的，然后也这么说了。 沈霄的爷爷一听，气得胡子直翘。 他吹胡子瞪眼地怒道：“我的长孙，再霸气的名字也配得上！什么叫八字，那是封建糟粕你们不懂吗！我的生辰八字也在战乱时代弄丢了，我现在的生日是我自己定的，国庆节生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还是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吗！” 对于活到七十多岁还身子骨硬朗到可以每天去游泳打篮球的沈霄爷爷来说，这番话可谓是相当之有说服力了。 于是他们再不敢与老爷子顶嘴，乖乖认了这个名字。 从此，沈霄就是沈霄，而不是什么“沈柔柔”、“沈晶晶”。 其实，老爷子也不是不喜欢“欣”啊，“柔”啊，“颖”啊这类女性化的字眼。 这些字的含义是好的，但你不能这么敷衍，随便找个字叠一叠，就当做是孩子的名儿了。 多不靠谱啊！多让人心寒啊！ 你哪怕就叫“沈欣”、“沈琳”，也比叫“沈欣欣”，“沈琳琳”好啊。 沈霄的爷爷就是这么想的。 老人家的想法，并不一定都对，也不是说叫“沈欣欣”“沈琳琳”就有什么不好了。 但沈霄父母确实起名很敷衍，这一点，老人家看得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老人家要反对他们起的所有名字。不是针对名字，其实就是针对起名人的态度而已。 说起来也是好玩，沈霄的爷爷生长在一个更为艰苦的年代，然而在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爷爷，却没有继承重男轻女的封建糟粕。 243 他们的家 反倒是生活在更为富足年代的沈霄的父母，却成为了这些封建糟粕的坚定的拥护者。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后来沈霄才发现，爷爷那个年代的老人，只要是读过书，有学识，有地位的，基本上都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或者说老人家不会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尽量还是会一碗水端平的）。 因为当年宣扬“妇女能顶半边天”，社会风气不允许男人对女人耍流氓（“流氓罪”是可以判死刑的），很多人家也鼓励女性读书，所以女性地位大幅度提高。 然而到了沈霄父母的年代，由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所以他们这一代人的道德思想并没有很好地建立起来，以致于重男轻女的风气再度盛行，而且还越演越烈，连媒体都开始打压高学历的女性，用“女博士”、“女强人”等等言词来污名化女性。 以前只能在经济不发达地区才能听见“女人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不如早点嫁人”这样的言论，但如今哪怕是在经济发达的大城市里，也经常能在网络上看到这样的言论。 沈霄也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之一。 她的出生并非被父母所期待，她的父母只是因为是头胎所以没有将她打掉。但为了生弟弟，沈霄的父母也是去做性别鉴定，打了一胎，然后才好不容易怀上儿子的。 在这种家庭背景下，沈霄幸好是有个疼爱她的爷爷，而且爷爷由于权势地位尚在，所以沈霄父母不敢顶撞老人家，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愿意对沈霄好一些。 沈霄整个小学阶段，都是在爷爷家里长大的。接受爷爷的教导比较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因为父母重男轻女而感到自卑，反而顺应爷爷为她取名“沈霄”的希望，真正地展开翅膀，飞上了九天云霄之中。 她成为了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而这一切，她并没有让自己的父母知道。 沈霄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家人就只有爷爷而已。 所谓的父母，所谓的弟弟，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不，陌生人也不会轻视她到这种地步，更不会明目张胆地从她身上挖好处。 她的“家人”，连陌生人也不如。 —— 听到沈霄说的这番话，血腥玛利亚和师一川都沉默了许久。 坐在一旁研究方案的众人其实都竖起耳朵听着，尤其是楚云谏，听得比谁都认真。 沈霄说完，朝血腥玛利亚和师一川笑了笑：“都是我在说，你们肯定听得烦了吧？要不你们跟我说说你们的事？你们都擅长什么，喜欢什么，以后又准备去做什么呢？” 血腥玛利亚和师一川连忙摆手：“哪里！我们很喜欢听嫂子说这些，一点都不觉得烦。” “那就好。”沈霄将面包放到地上去，面包立刻撒腿跑向血腥玛利亚。 血腥玛利亚激动地将面包抱起来，用自己的脸蛋蹭着面包的头。 “你们跟我说说你们的事情呗？我也想了解你们。”沈霄再次说道。 血腥玛利亚和师一川为难地互觑一眼：“我们……我们没啥好说的。要不，让东林来说？” 穿着浅色毛衣配白色衬衫的乖宝宝男立时跳了起来：“我才不说呢！” “是不是还想挨揍？”师一川将宽大的汉服袖子挽起来，从脑后发髻上取下金簪。 乖宝宝男东林：“……” 郁闷至极的东林只好挪到沈霄面前，在地毯上坐下：“嫂子想听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 “那就说说你们这群人是怎么认识的吧？”沈霄将大抱枕搂在怀里，顶住下巴，笑嘻嘻地问道。 东林扯了扯自己的毛衣，撇撇嘴：“没啥特别的，就是有一天突然遇到了云哥，然后就被云哥带到基地里去了……然后就在那里认识了呗。” “那你是怎么认识云谏的呢？”沈霄又问道。 “我……” 东林侧过头，看向幽深的走廊：“我是在打算跳桥的时候，突然遇到云哥的。” “跳桥……？” 沈霄眼神一动。 东林似乎不太想谈这件事，他匆忙带过：“反正就是这样了。云哥把我劝下来，我就跟云哥回基地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也不觉得云哥是个坏人，就觉得反正都这样了，去哪里不是去呢？对吧？” 围坐在桌子旁的众人纷纷点头：“我们也是一样的，都是被云哥带回基地的。” 有人说：“我是在迪厅里，那次有人想骗我嗑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觉得有趣就想试试，结果云哥突然出现，把那些人揍了一顿，接着将我带走了。” 有人说：“我差点被黑涩会砍死……幸亏云哥带着人过来救我……云哥就像天神降临一样，要不是云哥，我现在坟头草都有我这么高了。” 有人说：“我捡了几天垃圾也没换到多少钱，差点饿死街头，是云哥把我救了……不然，我早就和垃圾堆混在一起腐烂了。” 有人说：“我在餐厅当服务员，云哥看出我是未成年，就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我说老板好心收留我打工，我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于是云哥就把我带走了。临走时老板还不肯放人，云哥威胁他说招童工是违法的，老板不敢惹事才放我走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当初遇到楚云谏时的故事。 虽然他们都回避了自己当初为何会沦落到那种境地，但毫无疑问，楚云谏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是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们去到了一个全都是和他们有着相似经历的可怜孩子的基地里，认识了一群新的家人。 从此，他们便再也不孤单了。 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知道：有一个地方永远在等着他们回去。 而那里，有许许多多和他们一样的家人，他们知道，这些家人一定会由衷地拥抱他们。 虽然这群依然有着很深重的心理问题，他们依然有着暴力倾向，依然渴望自我毁灭。 但是由于楚云谏将他们的暴力引向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让他们学会用正确的方式发泄暴力，于是他们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244 自毁倾向 而这些孩子彼此之间的存在，也成为了他们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沈霄看向楚云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即便楚云谏不说，但她也知道……除了这些孩子，楚云谏一定还救了很多很多别的孩子……但那些孩子都没有能够随他回到基地里，因为那些孩子还有能回去的地方。 真正孤苦无依，被迫逃离家中的孩子，就只有眼下这些。 为了让这些孩子活下来，他一定付出了很多……不只是给钱请人照顾他们，找老师教导他们那么简单……楚云谏一定是花了大量的时间陪伴这些孩子成长，以致于等他们长大后，他们才会对楚云谏奉若神明，惟命是从。 他们没有家了。 楚云谏就是他们唯一的家。 沈霄默默地听着这些年轻人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良久，她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楚云谏察觉到沈霄情绪有变，他放下图纸，状似漫不经心地走回沈霄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霄霄，你饿不饿？厨房里有金大厨备好的夜宵，我去给你拿来？” 沈霄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云谏温柔地笑着，耐心等待沈霄回答他。 沈霄低下头，轻声道：“……你陪我去厨房，我们一起拿，好不好？” “好啊。” 楚云谏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牵着她往厨房走去。 被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就变成要吃夜宵了？ 而且嫂子的表情不太对……是不是因为他们说的东西吓着嫂子了？ 众人忐忑不安地望着走廊尽头，脑中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 —— “霄霄，你还好吗？” 厨房一片黑暗，楚云谏却没有开灯。 在黑暗中，他反手把门关上，随即将沈霄拉进怀里，搂着她，轻柔地拍拂她的背脊。 沈霄枕着他的颈窝，良久无语。 楚云谏亲了亲她的乌发，柔声问道：“你在替他们难过吗？” 沈霄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 楚云谏立刻察觉到了。 “……你真的在替他们难过。”楚云谏叹息一声：“霄霄，你的心太柔软了……”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有一台时光机，这样我就可以回到过去，我就可以在悲剧发生之前阻止它……” 沈霄用额头顶住楚云谏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每次看到这些孩子千疮百孔的心，我就好难过……我帮不了他们……他们遭遇的一切，让他们的年龄永远都停留在被伤害的那一年，没有人能真正地挽救他们了……不如说，不如说……就连挽救这个词，都是他们不需要的……” “他们都活下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太难过……”楚云谏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他们现在都挺好的……不是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他们依然有着强烈的自毁倾向……” 沈霄悲伤地摇头：“他们每天都在和自我毁灭的冲动对抗，我看得出来……你说他们活下来了，但他们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吗？我好怕……我担心哪一天，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过去的阴影，在漫漫长夜之中，悄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何干净利落地结束一条性命，他们最了解了，不是吗……” 楚云谏沉默了。 有时候他真的想掰开沈霄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神奇的装置，为什么她能轻易地看透一个人内心深处最不堪的隐秘。 是的，那些孩子都有着强烈的自毁倾向，他们每天都想着结束自己的性命，不过是为了彼此，为了楚云谏，他们才咬着牙坚持下来。 其实，年龄越大，他们越是茫然，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结婚生娃吗？ 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敢组建家庭，还敢去生下后代，让后代也经历一遍他们的伤痛？ 他们甚至没有爱人的能力。 他们必须依靠精神类药物的辅助，才能勉强支撑下来，才能短暂地忘掉那些想要拥抱死亡的思绪。 尽管学了一身本领，但缺乏了本源的爱，他们活得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表面上看，他们都挺活泼的，但如果他们真的是健康的话，他们不会有那么重的发泄暴力的欲望。 他们把那份想要自毁的冲动，转化为伤害别人的动力。 所以楚云谏必须给他们一条正确使用暴力的途径，否则他们迟早要被抓进监狱里，最终等待他们的，也就只有吃下一颗花生米，来世再投胎做人的结局了吧。（花生米→子弹） 楚云谏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中颤抖的人。 “没事的……他们一直在吃药，他们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他们。” “如果我没见过他们，我可以不在乎……但我今晚见了他们，我看到他们这么鲜活的样子，我看到他们的笑容，看到他们互相嬉戏打闹，看到他们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我……我没办法想象……” 沈霄揪紧了楚云谏的衣襟，低声问道：“云谏，你给他们请过心理治疗师吗？” “当然请过……但他们都不信任陌生人，而且很抗拒跟心理治疗师接触。虽然我劝他们多去和心理治疗师谈谈，但是他们都不肯……” 楚云谏无奈至极，低声叹息：“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爽快地去做，但唯独这件事，他们总是一拖再拖，阳奉阴违。本来该每周一次的治疗，他们愣是拖成了一个月才去一次，而且去了也不说真心话，随便讲些编造的噩梦就算是把人家糊弄过去了……” 沈霄：“……” “所以，我是真的拿他们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你又不能强制性命令他们去，就算我真的这么做了，他们去了也不会好好配合心理治疗师的……” “云谏，” 沈霄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 楚云谏怔了怔：“霄霄，你的意思是……？” “我来当他们的心理治疗师，你觉得可以吗？”沈霄搂住楚云谏的脖子，凑近他的唇，气息喷洒在他脸上：“我会想办法开导他们的，好吗？你答应我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楚云谏哭笑不得。 “霄霄，这种事情你不用色诱我吧，你肯当他们的心理治疗师，我当然只有高兴的份儿，哪里会拒绝啊？” 245 我是你分裂出来的人格 “我怎么知道啊……如果你担心我被他们影响，所以不肯让我去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楚云谏一答应她，沈霄立刻松开了他的脖子，重新把脑袋枕回他肩膀上，再也不像刚才那样魅惑地勾引他，而是乖得像一只小猫咪。 楚云谏更加无奈了：“霄霄，你从笔记本里面救回来两个人……你觉得我还会怀疑你的专业水平吗？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对他们有感情，而我请的心理治疗师，就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他们对这些孩子没有爱，所以……也许正因如此，这些孩子才不能信任他们。可是我相信，他们会信任你的。” “真的吗？” “真的，他们可喜欢你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他们才会喜欢我。都是给你面子罢了。” “你想多了，如果他们不喜欢你，他们只会对你恭敬，绝对不会在你面前闹得像一群猴子。他们在讨厌、警惕、忌惮的陌生人面前，是绝对不会这么放松的。” 楚云谏的话立刻打消了沈霄的质疑。 她开心地仰起头，亲了亲楚云谏的下巴：“那就是说，我在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当然。而且我相信，你的分量很快会变得越来越重。” 楚云谏宠溺地吻住她柔嫩的唇瓣。 沈霄温顺地接受了他的吻，被他压在墙上时，沈霄也没有反抗。 黑暗滋生了无限的情??欲，但楚云谏并没有立刻做什么坏事的打算，他轻柔地吮吸沈霄的唇瓣，并没有太过深入纠缠，很快便从她唇上移开，羽毛般轻盈的吻依次落在了她鼻尖、眉心、额际、发间。 这一次的吻与平日的吻大不相同，也许是黑暗的关系，也许是为沈霄的善良而感到窝心，也许是觉得看到了希望……总之，楚云谏这一次吻沈霄的时候，不再像平时那样总想将她拆吃入腹，而是有种隐隐约约想要膜拜她的感觉。 楚云谏知道沈霄一向都很心软，很善良。 她总是想拯救所有她认识的人。 并且她不只是想想而已，她一直都在付诸实际行动。 而她，真的拯救了很多个孩子的一生。 这份光芒，正是楚云谏对她至死不渝的原因。 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一旦见过这抹温柔的光辉，就再也回不去了。 哪怕寒风再凛冽，哪怕路途再崎岖，哪怕双腿都被冻坏了，无法行走……但就算爬，他们也会爬到那抹光里去。 就算死，也要死在光芒之下。 楚云谏发出了感激的叹息，他搂紧沈霄，沉声道：“霄霄，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嗯？”沈霄发出困惑的声音：“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你会背叛我吗？” “我当然不会。我就是突然有些害怕……你这么好，我总是担心你不过是我的一场幻觉，一场美梦，其实你根本不存在……” 沈霄怔住。 随即扬起了促狭的笑容：“是啊，我只是你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其实我根本不存在。你想想啊，哪有人可以完全看穿你的想法啊？我之所以能做到，那是因为我就是你的人格，但其实我是不存在的。” “霄霄！” 楚云谏真的吓坏了，他将沈霄抱得更紧：“你别吓我！你说得真真儿的，我差点都信了！” 沈霄在他怀中咯咯笑了起来：“笨蛋……” 楚云谏：“……” 听着怀中人的笑声，他无奈地跟着笑起来。 除了抱紧她，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心中的恐惧是如此的强烈，甚至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沈霄一定不知道，他每天都有多么担惊受怕。他怕沈霄突然有一天不爱他了，他怕沈霄突然之间从世界上消失了，他怕一切让他们分离的人和事。 在这段感情中，他是那么的患得患失。他想抓紧沈霄，但他同时又很明白如果将沈霄抓得太紧，只会让沈霄加快离开他的脚步。 他就像是捧着一堆闪着金光的沙砾， 不敢走得太快，怕沙子滑落； 不敢放松，怕沙子从指缝间漏掉； 不敢迎风走，怕风吹散手中的沙堆； 不敢用力握住，怕沙子漏得更快。 这种心情，沈霄怎么可能会理解。 她是飞在云端的凤凰，她不会理解他卑微到尘埃里的心情。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 经过一晚研讨，再加三天现场考察、复核方案——最终，楚云谏总算满意了，将确定好的方案交给了千剑。 “一定要安排到位，一丝纰漏都不许有，知道吗？” “放心，云哥，我们会用性命去保护嫂子。就算我们有事，也不会让嫂子掉一根头发！” 千剑一反往常嬉皮笑脸的姿态，用异常严肃认真的神情向楚云谏作出保证。 楚云谏眉头轻皱：“你们也不许有事！如果这么一个家伙，就能让你们出事，那你们就是在丢我的脸！” “我就这么一说，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嘛！对吧，各位？” 千剑赶紧赔笑，转头向其他人求助。 众人连忙点头：“是啊云哥，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出事，嫂子不会，我们也不会。” “哼……那还差不多。” 楚云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挥挥手：“行了，滚吧，赶紧去安排好，争取在这一两天里把事情解决了，不然霄霄去上个班都要提心吊胆的。” “是！” 接下来就是连续几天紧张的布防。 火麒麟看着手中的图纸，再看看忙碌地演练着抓捕方案的同伴们，感慨道：“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那可是嫂子，你说啥呢？”千剑白了她一眼：“只要嫂子安全，用洲际导弹都行，何况是牛刀。” 火麒麟：“……”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 就为了抓一个人，需要出动他们这么多人吗…… 其实只要有三个人，形合围之势，就足以将人捕获了。 偏偏楚云谏却因为不放心，在一个场所塞了十几个人。 246 立Flag 他们这么一队人，去剿匪都行了……从战力上来说，确实是有些浪费…… 千剑叹息一声：“我啊，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唯独担心凶手不敢出现。” “他总要出现的。”火麒麟把脸一沉，“而且他对嫂子这么执着，不可能会放着大好机会不上。” “你也感觉到他对嫂子很执着？”千剑惊讶地回头。 火麒麟当场撸起了袖子。 千剑连忙赔笑道：“好好好，你别气，我就是这么一说……” “你这张嘴……总有一天会因为乱讲话而被人撕烂的。”火麒麟阴仄仄地说。 千剑耸肩：“来撕啊，我看谁撕得动。” 火麒麟二话不说，直接出手。 千剑也不甘示弱，拔刀相迎。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一番，千剑收回手中的短刀，笑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火麒麟？虽然凶手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觉得他对嫂子势在必得。我们都没有认为他会放弃。” “以那个家伙的行事风格来看，实在很难相信他会放弃。如果他不动手，一定是因为他暂时蛰伏起来了。既然蛰伏了，那肯定是虎视眈眈势在必得的。”火麒麟把自己的武器重新挂回腰后，伪装成一串普通的装饰物，与她这种皮衣上戴着铆钉的衣着风格十分相配。“” “你猜他为什么要对嫂子下手？” “我怎么可能猜得到变态是怎么想的？”火麒麟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我和我男朋友已经好多天没见面了，怪想他的……” “完了，你立FLAG了。”千剑扶额哀叹：“这回抓捕肯定要出事，完了完了……” 火麒麟：“……” —— 几日后。 将一切事宜都筹备安排妥当，新电影《相思似水》，今天终于要举行开机仪式了。 这已经是演艺圈里的惯例了，但凡拍摄，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拍之前都要先举行开机仪式，祈祷拍摄能够顺利进行，不要出什么意外。 一场长条桌铺上红桌布，中间摆上一只完整的烤乳猪和香炉，周边摆些水果装点，两旁架起摄像机，摄像机也用红布盖着，一切都是红红火火的模样，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制作人导演演员等重要核心成员齐聚一堂，大家切了乳猪，上了香，掀了摄像机上的红布，仪式就算完成了。 其实呢，就是走个过场，让大家心里能安安稳稳地去拍摄，所以仪式并没有拖很长时间，屠星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大家把流程走完，开机仪式就算结束了。 在屠星的吩咐下，剧务人员纷纷开始忙碌起来。 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摄影棚中，有一个长相普通，穿着白T恤和迷彩裤的男孩搬着一堆道具走过，道具组的组长悠菜一见男孩过来，忙招手喊道：“罗胜，你过来！” 名叫罗胜的男孩立刻抱着道具小跑过去：“悠菜姐，这是导演吩咐我拿过来给您的。” “我知道，你放那儿，我马上要用到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悠菜姐。” 罗胜毫不费力地将沉重的一箱道具放到悠菜指定的位置。 悠菜看着罗胜那白色T恤下肌肉虬结的身躯，再看他鼓鼓胀胀结实得不得了的三头肌，不由得叹息道：“哎哟，罗胜，你说你身材这么好，你干嘛要屈尊来这里当个小小的打杂工，你完全可以去当模特啊，你长得也不错，完全可以啊，你们说对吧？” 悠菜越说越觉得此路可行。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啊，罗胜，你干啥都比在这里当个打杂工要好啊。” 罗胜怔了怔，他放下箱子，直起身来，腼腆地笑笑：“悠菜姐过奖了，我……我没什么文化，也就只能干点儿体力活了。模特这种工作，我哪干得来啊……我一到镜头前面，我就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摆了……” “当模特哪里需要有文化，有脸有身材就行啦！你不会摆POSE，摄影师会教你的嘛。”悠菜走过去，拍了拍罗胜的肌肉，啧啧称赞：“你看看你看看，这硬的……你是不是天天健身啊。” “嗯……毕竟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了。”罗胜有些尴尬，躲开了悠菜姐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去的爪子。 悠菜点点头：“嗯，很好。我真觉得可以。这样，我帮你联系一下工作，回头你直接去试镜就好了。” “悠菜姐，别啊！我、我真不想去当模特，我就在这里打打杂就挺好的了。您就饶了我吧……”罗胜拱手作揖，求饶不止。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耶。明明肌肉这么发达，胆子却这么小。”悠菜捏了捏他的手臂，才终于肯放过他：“行吧，强扭的瓜不甜，你爱咋地就咋地吧。” 罗胜千恩万谢。 他一个打杂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定的工作要干，就是到处游走，见着哪里需要帮忙就去帮忙搬一下东西，做一做道具这样。 于是他便留在道具组里，开始帮忙组装大型物件了。 他一边组装，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大家有没有觉得最近剧组里人变多了？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屠导使唤吗？为什么还要请这么多新人来做事……” 悠菜笑了笑：“你啊，以前没有正式跟过一部剧的拍摄吧？要我说，屠导请的人还是少了，等真的拍摄起来的时候，就这么点人，肯定要忙死了。” “是吗？” 罗胜若有所思地呢喃，神情有些古怪。 悠菜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担心人太多，回头把你给挤走了？” 罗胜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怎么会呢？就是这两天看到一些新面孔，有些好奇，所以才问一问。” “你不赖啊罗胜，就添了那么十来个人，你竟然还能认出来，难道你之前就把剧组里的人全记住了？” “我……我没什么文化，但是记个人脸还是可以的。以前当兵的时候，记人我是最厉害的。” 247 天生一副熊样 “哈哈哈，真的？那你为什么没有留在队伍里当个教官什么的？你这本领，正好用得上啊。” “我没读过什么书，怎么能当教官呢……我哪里配啊，悠菜姐别取笑我了……” 罗胜非常的谦卑。 然而他的谦卑配合他肌肉纠结的身体，总显得有些违和。 仿佛一只灰熊在你面前低头哈腰似的。 悠菜看着罗胜，心里不由得想起某部军旅剧中的一句台词： ——明明是个牛人，天生一副熊样。 也许，讲的就是罗胜这样的人了。 罗胜在道具组帮了一会儿忙，很快有人跑过来，朝他喊道：“罗胜！快来帮忙搬东西！太沉了，咱们力气不够！你快来啊！” “哦！来了！” 罗胜跟悠菜道别，转身跟了出去。 他随着那人来到摄影A区，看见大家都在奋力地搬动地上的布景架，打算将那玩意儿立起来。 罗胜连忙加入搬运的队伍，和大家一起喊着“一二三！”，使尽洪荒之力，将布景架慢慢地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沈霄和楚云谏也来到了拍摄现场。 众人将布景架立起来后，七手八脚地将它固定好，然后才听见沈霄的声音：“辛苦大家了。” 众人猛然回头，见是沈霄，这群平均年龄25岁左右的年轻人顿时脸红耳赤地移开视线，不敢直视容色明艳的沈霄。 “沈总客气了，不辛苦的。”众人谦卑地回应。 沈霄笑着点点头，然后才和楚云谏一同走开。 罗胜有半个身子都隐在布景架后面，借着布景架的遮挡，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霄。 然而现场人又多，事情又乱，大家忙得脚不沾地，谁也没有注意到罗胜在偷看沈霄。 但即便注意到了，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这个摄影棚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谁又没有偷看过沈霄呢？ 那个像九天玄女下凡一样美丽的女子，别说是男人，连女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所以没有人在意罗胜这个小小的举动。 罗胜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将摄像头拉到最大，迅速偷拍了一张沈霄的照片。 接着他打开手机里的VPN，翻墙登上了踢特，很快便将这张照片上传到了自己的私密相册里。 传完之后，他删掉手机图库里的沈霄照片，并且迅速退出了踢特，没有让人发现。 然后他还做了一件事，他把VPN和踢特的APP全部隐藏了。 任谁来翻他的手机，都会觉得他的手机桌面空荡荡的，除了打电话发信息之后，什么娱乐APP都没有，看着就很无趣。 如果悠菜看到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没有文化”、“没读过什么书”的罗胜竟然会用VPN翻墙上踢特，甚至还会隐藏手机APP，她一定会非常震惊。 罗胜将手机揣回裤兜里，低头转身重新融入人群之中，成为了忙碌的一员。 他发现沈霄身边的两个保镖今天并没有在她身边。 也许是因为时间一长，他们放松了警惕。 又或许是因为，光凭楚云谏一个人，就足以保护沈霄。 但不管如何，罗胜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机会，也许要来了。 “罗胜，你帮我把这些拿去给屠导！” 有人恰好在此时喊他去做事。 罗胜立刻过去，接过那人递给他的几瓶水，快步跑向屠星所在的地方。 沈霄和屠星等人正坐在一起谈剧情，开拍前最后抠一下细节，罗胜走过来，没有说任何话，恭恭敬敬地将几瓶水分发给屠星等人。 在把水递给沈霄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沈霄一眼。 沈霄并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审视，或者说，沈霄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派水的小杂工，她说了声谢谢，接过瓶子放到一边，继续和屠星谈话，并没有怎么理会他。 罗胜分完水之后，立刻弯腰欠身，掉头离开。 近距离看到了沈霄的正脸，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只想当场爆衣嘶吼两声。 他有预感，快了……真的快了…… 很快，沈霄就会属于他了…… —— 到了中午，拍摄告一段落，屠星示意众人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继续忙。 拍摄现场是很苦的，并不会有充足的时间给大家去什么地方吃饭，基本都是统一订盒饭，几十人的盒饭堆成一座小山，大家有条不紊地去领取，而地位比较高的演员则是由他们助理出面做这些杂事。 盛鲤庭的助理鱼浣溪非常机灵，做事也麻利，眼看大家休息，她立刻去抱了几个盒饭回来，先分给沈霄、楚云谏、屠星，然后剩下的才和盛鲤庭、徐清眠等演员一起分。 放在最上面的盒饭，是她挑选过的最好看的，菜色最丰富的。所以她给了沈霄他们。 徐清眠心细如发，自然察觉到鱼浣溪此人颇有些小机灵。 当初想方设法引导鱼浣溪注意到盛鲤庭，真是做对了。 有鱼浣溪的帮助，盛鲤庭有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犯愁，鱼浣溪会帮他处理得妥妥帖帖。 楚云谏看着桌上的盒饭，半晌，他摇摇头，站起身来。 “……云谏？” 沈霄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你不吃吗？” 楚云谏歉然一笑：“霄霄，公司里还有事，我得回去处理。下午的拍摄我不能陪着你了，抱歉……” “啊？” 沈霄立刻放下手中的盒饭，也跟着站起来：“公司的事不要紧吧？那你快回去，这边的事情不用你管，还有屠导他们看着呢，出不了岔子。” “本来应该我陪着你的……”楚云谏握住沈霄的手，“对不起，霄霄……我下次补偿你好吗？” “说什么补偿啊，笨蛋……” 沈霄不顾众人的目光，抬头亲了亲楚云谏的脸颊。 “快去吧，晚上我们再一起吃饭。” “嗯。那你也要注意安全，不要离开摄影棚，知道吗？我傍晚会过来接你的。” “好啦，知道啦~”沈霄哭笑不得地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千剑和火麒麟都不在，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离开摄影棚。” 248 群名片队形 楚云谏还是不放心，耳提面命千叮万嘱，迟迟不肯离去。 “我保证不会，好吗？”沈霄翻了个白眼：“好啦你快走吧！” 楚云谏吻了吻沈霄的额角，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半天，然后才放开手，转身走出摄影棚。 沈霄宠溺地笑着，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然后她才重新坐下来，捧起盒饭津津有味地吃着。 屠星有些讶然：“沈总，您能吃得惯这盒饭吗？要不我另外让人给您去买个别的饭……” 沈霄显得比他更惊讶：“屠导，这盒饭很好吃，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大家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 屠星尴尬地咧嘴笑：“没，就是……就是觉得委屈了沈总。” 沈霄摇摇头：“我天天跟你们一块儿待着，吃饭却另外叫，那我还怎么融入人民群众之中去？屠导，你可不要把我打成阶级对立的敌人啊。” 一听沈霄的话，观姐和叶青葙就笑了起来。 徐清眠的眼中也带了笑意。 他虽然跟沈霄接触时间不长，但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很快就意识到沈霄是个很好的人。 虽然沈霄有钱，虽然沈霄有权有势，但她从来不会摆架子，也没有那种养尊处优的傲气。她非常的接地气，跟谁都聊得来，总是愿意耐心倾听每一个人说话——她有着让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善良品格，所以剧组的人早就成了她的迷弟迷妹，而且私底下还建立了沈霄的后援团呢。 其实，不是什么专门的后援团，只不过是拍摄期间大家拉个群，方便沟通交流。但不知道是谁，竟然将群名改成了“沈总的后援会”，而大家竟然就默认了这个名字，没有人提出需要修改。 后来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将自己的群名改成“沈总的迷妹悠菜”，堂而皇之地顶着这个名字在群里说话。 于是“沈总的迷妹/迷弟”就成了一个格式，群里几乎每个人都改成了这个格式的名字。 比如屠星，就是“沈总的迷弟小星星”。 而观千曲，就是“沈总的迷妹小蛐蛐”。 叶青葙呢，则是“沈总的迷妹小箱子”。 食物链顶端都跟着玩起来，其他人自然越发的无所顾忌了。 徐清眠加入这个群后，一看满屏都是沈总的迷弟迷妹，他沉默了片刻，把自己的群名牌改成了“沈总的迷弟小绵羊”。 盛鲤庭看到徐清眠改了自己群名片之后，先是做了个“呕”的表情，接着不服输地也把自己的群名片改成“沈总的迷弟小锦鲤”。 盛鲤庭的助理自然也是入乡随俗地把自己的群名片改成“沈总的迷妹小鱼儿”。 但小鱼儿和小锦鲤这两个名字，都是鱼，太容易让人混淆了，所以后来鱼浣溪就把自己的名片又修改成“沈总的迷妹小溪流”。 沈霄被拉进群里的时候，一看群名，再看群成员的名字，顿时沉默了。 然后她将自己的群名片改成“迷妹迷弟的小沈总”。 这一改，瞬间大幅度拉近了与众人的心理距离，大家都觉得沈霄此人实在接地气，不管玩什么梗她都接得住，也乐意与大家一起玩，实在太有意思了。 而楚云谏看到这一切之后，也默默地将自己的群名片改成“沈总的迷弟小云朵”。 他改了之后，并没有说任何话，大家只能看到群里提示他改了群名片的消息，却一时分不清此人是谁。 结果沈霄看到了这条提示消息，她促狭地笑了笑，随即偷偷拿走楚云谏的手机，把他的群名片改为“沈总最喜欢的小云朵”。 楚云谏一开始不知道沈霄背着他进行了这么骚的操作。 后来当他想在群里说话的时候，消息一发出去，才看到自己的名字被改为了“沈总最喜欢的小云朵”。 在一群“沈总的迷弟迷妹”中间，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光芒万丈。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这个小云朵原来是楚云谏。 妈耶。 堂堂楚总，竟然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是什么小云朵…… 真是让人牙都要酸掉了。（笑） 但是，再看看那几个“小星星”、“小蛐蛐”、“小绵羊”……众人忽然又觉得小云朵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们可能只是嫉妒“沈总最喜欢的”这几个字罢了。 毕竟除了楚云谏，没人敢顶着这个头衔在群里横行霸道。 想起这些趣事，徐清眠便忍俊不禁，嘴角高高扬起。 他拍过许多电视剧，也拍过电影，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剧组，会是如此齐心合力地迷着同一个人。 并且因为迷着这个人，大家互相之间的关系变得越发融洽起来。 似乎有沈霄在的地方，人们总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安详舒适，宛如家一般的感觉。 沈霄这个人……真的是……百年不遇。 楚云谏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徐清眠收回凝视沈霄的目光，微笑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饭菜。 这些事情，也只能羡慕一下了。 他毕竟没有这样的福分。 —— 罗胜坐在不远处，和其他剧务人员围坐在一起吃盒饭。 他选的位置，恰好正对着沈霄的背影。只要他假装抬头看对面的人，眼神稍稍偏移，就能够清楚地看到沈霄和别人说话时的侧脸。 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印在了他眼底。 越是凝望这个女人，他便越是觉得她完美无瑕。 所以只能是她，必须是她，别人都不行。 他一定要得到她。 刚才楚云谏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 那两个保镖不知道为什么没在，但是听楚云谏的语气，似乎过不久，两个保镖还是要回来的。 但这就足够了。 现在连楚云谏都走了，沈霄身边没有任何护卫的力量。 罗胜垂下眼睑，掩饰眸中野兽般的掠夺光芒，捏紧了一次性勺子，埋头往嘴里扒饭。 忽然，有一个人走过来，对坐在罗胜身边的悠菜笑道：“悠菜姐，你能不能把我拉进群里？就是大家都在的那个群，这样我也方便接收工作通知。” 249 瓮中捉鳖 悠菜立刻放下盒饭，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掏出手机：“可以啊，嗯，你等等……” 悠菜先是和那个人互相加了好友，接着将他拉进群里。 “好啦。你顺便把其他人也拉进去吧。” “好的，谢谢悠菜姐。” 那人千恩万谢地捧着手机回去了。 过了片刻，那人又过来了。 “悠菜姐，”他脸上有些为难的神情：“我们看到群里大家都改了群名片，这个是不是硬性规定要改的？还是说要有一定资历的人才能改？” “哈哈哈哈哈，都是大家随便改的，你们喜欢也可以跟着改，不喜欢也无所谓。” 作为第一个将名片改为沈总的迷妹，从而引发了一股跟风热潮的悠菜，对于这个群名片的事情是格外的骄傲。 但她不会表现出来就是了。 那人听了之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们还是改一下吧，这样比较统一。” “嗯，配合队形是好的。” 悠菜满意地笑了。 那人再次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片刻后，悠菜打开群，就看到十几条新的修改群名片的消息。 “沈总的迷弟小一川” “沈总的迷妹玛利亚” “沈总的迷弟小东林” …… 十几个新人，全改成了这样的格式。 悠菜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一边拍大腿一边狂笑，搞得其他人都有些懵圈。 罗胜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这种改群名片的小事。 也就悠菜这种没心没肺的才会为了这种事而笑个不停。 罗胜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沈霄。 他只想尽快将沈霄引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撤离的路线也规划好了，万事俱备，只等沈霄单独行动…… 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抓住。 等那两个保镖回来，他想成功就难上加难了。 罗胜脸色阴沉，暗暗下了决心。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说说笑笑，很快午休的时间就过去了，大家收拾好餐具，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罗胜假装在整理箱子，眼角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沈霄的动向。 果然，沈霄站起身，谢绝了其他人的陪同，独自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罗胜大喜过望，左右张望一番，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便放下箱子，悄悄从幕布后面走过，追向沈霄的背影。 —— 中午这会儿大家都在忙，该上洗手间的人早就上过了，洗手间里面现在只有一个清洁工阿姨在清理着地面和洗手台。 沈霄先跟清洁工阿姨打招呼，道了声“辛苦了”，然后才进了厕所。 没过多久，沈霄整理好衣装，按下冲水键，打开厕格门走了出来。 结果出来一看，清洁工阿姨已经不在洗手间里了。 但清洁工的推车却留在了洗手间里。 清洁工的推车很大，车子里还架设了一个几乎有一人高的大型垃圾桶，如果将人装进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运出洗手间。 沈霄感到有点奇怪，不知为何清洁工阿姨要把推车留在这里。 但她没有多想，径自去洗手台那边洗手。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只有沈霄一个人在洗手。 水流冲刷着手上的泡沫时，突然之间，沈霄只觉眼前一暗，仿佛光被人挡住了一部分。 沈霄疑惑地抬头一看，震惊地发现镜子里有一个面容狰狞的肌肉男正站在她身后。 “——！！！” 沈霄目瞪口呆地望着镜子里的男人，眼睁睁看着他高高地举起了一支扳手…… —— 砰！！！ 洗手间里突然传出了沉闷的声响。 然而摄影棚里人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洗手间这边的动静。 片刻后，一个穿着清洁工服装的男人推着推车从女洗手间里走出来，经由摄影棚后面的通道，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这么顺利地将推车推出了摄影棚。 摄影棚后面的空地上停着一辆老旧的面包车，面包车上布满了灰尘与黄土，看着就很埋汰，就算偶尔有人经过，也不会有人多看这辆车一眼。 穿着清洁工服装的男人打开面包车的后门，拉出一张板子，架成一个斜坡，然后顺着斜坡把推车推进了面包车里面。 接着，穿清洁工服装的男人关上面包车的后门，径自坐上了面包车的驾驶座，优哉悠哉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 傍晚 楚云谏按照约定来接沈霄。 “霄霄，今天辛苦你了。”楚云谏笑着上前，牵起沈霄的手：“在摄影棚里待了一天，没累着吧？” 沈霄反握住他的手，嗔怪道：“我又不用演戏，又不用导演，我就坐着看大家忙，怎么可能会累？” “这样才是最累的好吗！”楚云谏转向屠星：“屠导，你说是吧？” “那是那是，沈总今天真是辛苦了。” 屠星哪里敢说不是。 就算楚云谏明摆着睁眼说瞎话，他也只能帮楚云谏把这瞎话给圆回来，不是吗？ 沈霄白了楚云谏一眼。 “好啦，我们走吧，别打扰大家了。人家晚上还要接着拍呢，你说这样的话就是给我拉仇恨我跟你讲。如果我被讨厌了，就都是你害的。” 沈霄说着，用指尖戳了戳楚云谏的心脏。 楚云谏握住她的手，把戳他心窝子的青葱玉指送到唇边亲了一下。 叶青葙、唐媛媛等人立刻捂住眼睛，一副“妈耶太肉麻了人家看不下去了”的表情。 “好，我们走，我带你去吃晚饭。” 楚云谏没有理会她们的调侃，与众人道别后，拉着沈霄离开了摄影棚。 道具组组长悠菜看着沈霄与楚云谏这对天作之合，不由得发出感叹：“哎呀~~~俊男配美女，真是这世界上最养眼的事情了~~~~比看什么公主和王子还要过瘾~~~~” “悠菜姐，别看了，还有好多道具要做呢，您赶紧来帮忙啊！” 道具组的组员们焦头烂额地喊道。 悠菜回头，白了他们一眼：“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用劲儿的，使劲儿往里怼！你们力气不行，叫罗胜过来帮忙啊。他浑身肌肉，随随便便就能装好。” 250 车门焊死 “哎哟悠菜姐！罗胜翘班啦！午休之后他就不见人影了，鬼才知道他在哪里。你别说了，过来帮忙吧！” 悠菜：“……” 妈个鸡，罗胜这臭小子。 平时总爱在她身边转悠，等到了需要用他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行啊，明天看她怎么收拾他！ —— 楚云谏开车载着沈霄，他并没有带沈霄去往任何一家餐厅，反而将车子开出城外，来到郊区的一所废弃工厂里。 “霄霄，到了，下车吧。” 沈霄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楚云谏很快从车头那边绕过来，伸手扶住沈霄：“小心，地上全是小石子，你注意别被它们绊倒了。” “没事，我能自己走。” 尽管这么说，但沈霄还是紧紧握住楚云谏的手，借着他的力道让自己走得更平稳。 穿着高跟鞋走这种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路，实在是有些难度的。 走到工厂大门前，楚云谏拍了拍落下的铁闸。 很快，铁闸便升了起来。 “云哥，嫂子，你们来了！” 迎接二人的正是今天都没有出现在片场的千剑。 沈霄笑着点点头，率先走进工厂里。 “嫂子！云哥！” 三三两两散落在工厂各个角落里的年轻人们见沈霄和楚云谏来了，纷纷站起身，走向二人。 大家围在一起，分别与二人打过招呼了，然后火麒麟才排开众人，对沈霄说道：“嫂子，人就在里面，您要现在去看吗？” “嗯。”沈霄点头。 火麒麟当即领着二人往里走。 绕过一些堆放在一起的废弃物，里面是一个宽敞的车间，空地中央放着一张铁椅，而铁椅上捆绑着一个和沈霄只有几面之缘的人。 粗大的铁链绕过他全身，将他捆得像只粽子。 铁链的末端竟然是焊死在铁椅上的，而铁椅则是焊死在地板上的。 换言之，如果这个人想要逃跑，除非他能像绿巨人浩克一样有力吧。 沈霄看着这可怕的焊铁技术，不由得转向火麒麟：“这……他……” 火麒麟知道沈霄想问什么，苦笑道：“是他们趁着这家伙昏迷的时候焊的。一会儿就焊好了，说是这样一劳永逸。” 沈霄：“……” 完全不敢去想这“一劳永逸”是什么意思。 这摆明了就是不打算放这个人走了啊！ “嫂子，我的技术还不错吧？” 穿得像廉价房地产中介的男孩走过来，邀功般地笑着。 沈霄勉强扯了扯嘴角：“焊得太好了，今晚谁都别想下车。” “哈哈哈哈哈哈！嫂子，我就喜欢你这么风趣的样子。”男孩哈哈大笑起来。 千剑揪着男孩的后领，将他拎到一边：“去去去去，干什么呢，现在轮到你出场了么？” “嫂子问焊铁的事儿，我不能出来说两句？？？”男孩不服气地叫道。 千剑郁闷地看着他：“你叫韩铁，你不叫焊铁！能不能清醒一点儿！” 韩铁也郁闷了：“我叫韩铁，但是我焊铁的技术也很好啊，明明是我焊的，怎么了我还不能跟嫂子讲两句？” 血腥玛利亚用力地将白眼翻到天上去：“好冷啊你们的对话。” “仿佛去到了南极……” 换回汉服女装的师一川将自己的手臂揣进了宽大的袖子里，瑟瑟发抖。 韩铁：“……” 在他们插科打诨的时候，罗胜一直垂着头，沉默得仿佛死了一样安静。 楚云谏搂住沈霄的腰：“霄霄，你真的要过去吗？” “他都这个样子了，不可能再伤害到我了，你别担心。”沈霄安慰道。 “我不是担心他伤害到你的身体，我是怕他吓着你。”楚云谏太清楚这些变态杀人狂会对正常人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其实他真想就这样将此人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但是沈霄坚持要亲自见见此人，并从他口中问出答案，所以楚云谏才会做出这番安排。 “谁吓着谁，还不一定呢。” 沈霄笑了笑，随即又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但是……我想你陪我过去，可以吗？” 楚云谏看着她这么娇羞地一低头，心都要化在她身上了。 “当然可以……” 他握紧了沈霄的手，与她一同走到了罗胜面前。 千剑和火麒麟连忙搬来两张椅子，在楚云谏和沈霄身后轻轻放下。 沈霄道了声谢，与楚云谏一同坐下。 其他人则松散地围绕在四周，全方位观察着罗胜，以防止此人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尽管罗胜已经被铁链焊死，但这些有偏执狂的小兔崽子们，依然谨慎到过分的地步。 罗胜依旧垂着头，仿佛不知道沈霄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千剑朝韩铁使了个眼色。 韩铁当即走过去，站在罗胜背后，用力一扯他脖子上的铁链，将他的头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罗胜被勒得发出了“嚯嚯”的粗喘，一张脸涨得发紫，看得沈霄柳眉轻蹙。 楚云谏看得出来沈霄其实非常不适应这种场面，她只是硬撑着，装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罢了。 楚云谏不由得朝千剑递了一个谴责的眼色。 千剑连忙朝韩铁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示意韩铁不要这么粗鲁。 韩铁看了眼沈霄有些苍白的脸色，这才回想起来沈霄是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于是他赶紧松开铁链，改为抓头发，将罗胜垂落的脑袋揪了起来，强迫他看向前方。 沈霄仔细打量着罗胜狰狞扭曲的脸，她努力搜索记忆，然而除了最近在摄影棚见过他两面之外，沈霄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跟此人有过任何交集。 “我不认识你。”沈霄沉声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罗胜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韩铁用眼神询问沈霄，是否需要他动用一些手段来逼供。 其实罗胜被抓来之后，除了将他焊死在铁椅上之外，他们并没有对罗胜用刑。 所以罗胜现在其实是完好无损的，身上连一块皮都没擦破。 因为楚云谏的意思是，要把这个人完完整整地交给沈霄来处理，于是这群小崽子们都没敢怎么动他。 251 鸭血粉丝汤 除了在洗手间里为了制服罗胜而用了些手段，其余的啥都没做。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表现得太过“文明”了，以致于罗胜一点都不惧怕他们——即便他们将他和椅子焊在一起，也没能让罗胜心里产生那么一丝半点的恐惧。 因为这群人听命于沈霄，而沈霄……是个最善良最心软的人。 正这么想着的罗胜，忽然听见沈霄说： “把他的手腕割开，底下放个桶接血。我就想看一看，一个人割腕要流血流多久才会死。” 罗胜：“……？？？” 他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沈霄。 沈霄笑眯眯地与他对视：“你别担心，如果伤口中途自行止血了，我会重新帮你割开的。” 听到沈霄的话，罗胜还没有能够做出更多的反应，周围的小崽子倒是嗷嗷叫着，纷纷从身上各个地方掏出自己珍藏的小刀，十多只手同时将小刀递给了沈霄。 “嫂子，用我的！” “嫂子你别听他，用我的！我的比较锋利，我天天磨呢！” “呸，你那刀子手感忒差，上次杀个人还能卡在喉骨里，费劲得很！” “谁他妈让你动我的刀子了？滚！” “嫂子，嫂子，我这把比较适合女孩子用，你看我的手，和嫂子的手尺寸差不多大呢，您用我这把刀子一定合适！” 沈霄：“……” 对于这群啥都要争一通的小崽子们，沈霄极度无语。 最后她选了血腥玛利亚递来的小刀，那小刀的刀柄上还镶嵌着许多BlingBling的人造宝石，充满了粉嫩的少女心。 沈霄走过去，正准备将罗胜的手腕划开，却被韩铁制止了。 “嫂子，这种脏活儿还是让我来吧，免得脏了您的手。” “不，你来就没意思了。我想看的实验，当然是我自己动手更快乐。” 沈霄说罢，对准罗胜的手腕，稳稳地划了一刀。 血腥玛利亚的刀子不愧是她心爱的杀人利器，虽然只是用刀尖轻轻划过，但那手感……如同用刀划过豆腐一样，轻轻松松就将罗胜的手腕划开了。 鲜血立时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罗胜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笑了。 “你没划到动脉，”他看着沈霄的眼睛，“没划到动脉，人是不会死的。” 沈霄丝毫没被他眼中的轻蔑所触怒，淡然笑道：“没划到动脉，只是不会死得那么快。再说我今天也不是想20分钟之内就解决你，我就是单纯想看看你需要多久，才会失血致死。这种实验，当然要慢慢来的才过瘾啊。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慢慢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地从这条细细的口子里流出去……感觉不赖吧？” 沈霄将刀子递给韩铁：“一会儿如果血停了，你就照着我的划过的地方给他补一刀。记住别划到动脉，要是他一下子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韩铁微笑接过刀子：“嫂子，就算不划到动脉，照这个血流量，最多2个小时，他就要歇菜了。” “这不是很好吗？我还能欣赏一个人将近2个小时的死前表演，足够了。” 沈霄重新在自己的椅子里坐下，转头对楚云谏说道：“云谏，我饿了。” “那我带你去吃饭？” “不嘛，这里有表演看，我想边看边吃。” “那我让人去给你带回来。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沈霄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罗胜，然后视线下移，落到他不停滴血的手腕上：“鸭血汤，粉丝多放一点，不要葱花。” “不要葱花会腥。”楚云谏建议道：“要不……放了之后，我给你全部挑出来，你就吃个味儿，怎样？” “看着这样的表演，如果吃的鸭血汤里面没有腥味，那还有什么意思？” 楚云谏：“……” 他没再坚持，转头吩咐某个男生开他的车去买一份鸭血粉丝汤回来。 这座城市里，并没有多少卖鸭血粉丝汤的店，幸好附近还真有一家，男生循着导航去，很快就找到了。 其实是沈霄在来的路上临时看到的。 男生匆匆忙忙带着热烫烫的鸭血粉丝汤回到工厂里，将外卖恭恭敬敬地递给沈霄。 沈霄和楚云谏的中间早已被小崽们架上一张小桌子，外卖正好可以搁在桌子上。 “嫂子，您要的鸭血粉丝汤，没放葱花。”男生擦了把汗，生怕沈霄不喜欢。 沈霄打开盖子，鸭血粉丝汤的香味顿时飘散出来。 她闭着眼轻轻闻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我喜欢。” 香味如此浓烈，罗胜自然也闻到了。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鸭血汤太腥了，腥得让他有点反胃。 “嫂子，我还特地让店家给了一个小碗，您可以用这个小碗张着吃，不用弄脏衣服。” “谢谢，你真体贴。” 沈霄拿过小碗，从大碗里盛了一点鸭血粉丝汤出来，一边捧着喝一边看着罗胜的手腕。 罗胜脸色有些发白。 沈霄这副“就着你的血”下饭的样子，简直别提多变态了…… 就连罗胜这样的变态，都觉得沈霄有点变态…… 吃了两口浸透了汤汁的粉丝，沈霄眯起眼睛，忽然问道：“他的血是不是流得慢了？” 韩铁怔了怔，低头看一眼。 “是的嫂子，因为您刚才划得不深。” “不深吗？我还以为划得很深了。”沈霄有些懊恼，“都怪血腥玛利亚的刀子手感太好了，我怕再用力一点，他整个手腕都要被我切下来，那样不就没意思了吗。” “没事的嫂子，我帮您补一下刀就是了。”韩铁笑得很温厚纯良：“我最会用刀了。” “那就麻烦你啦，我要听到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这样的声音让人最有食欲了。” “好的嫂子，没问题嫂子。” 韩铁扭着罗胜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加深了他的伤口。 罗胜疼得浑身一抽搐，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喊出声来。 被刀子重新划开伤口，血再次疯狂地涌出来。 自己的血腥气，混合着鸭血粉丝汤的腥味，让罗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252 胜似用刑 韩铁刻意将他的手腕刀口朝下，摆放到椅子扶手外侧，好让血更加顺畅地滴到地上，让沈霄听得更清晰。 “嫂子，您觉得这样如何？” “比刚才好多了。” 沈霄满意地点头，又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鸭血粉丝汤。 罗胜死死盯着那一大碗红彤彤的鸭血粉丝汤，仿佛那碗东西不是用鸭血做的，而是用他的血做成的。 而沈霄吃的也不是鸭血汤，而是罗胜血汤。 不知为何，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罗胜就已经开始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他并不知道这是沈霄故意制造的心理诱导，目的就在于逐渐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他只知道……最多2个小时，他的血就要流干了…… “嗯……这家的鸭血汤，做得是真地道！” 沈霄盯着地上那滩血，吃得津津有味。 就连周围自认已经足够变态的小崽子们，也开始有些惧怕这样的沈霄。 他们杀过人之后，也不会想吃跟肉和红色有关的食物。 杀过人后，他们往往会选择那一顿不吃东西。 因为不管吃什么，都会让他们想起刚才那人的死状。 也许这就是生物的本能，对于同类的死亡，人体是会本能产生厌恶和抗拒的。 为了不让自己厌食，这些小崽子都非常注意，通常不会在杀人后立刻吃东西。 正因为他们对于这种厌恶异常的熟悉，所以对于能面不改色看着活人淌血还能吃下鸭血汤的沈霄，他们才会如此的敬畏。 随着鲜血“滴答、滴答”，缓慢滴落在地上的声音，罗胜脸上的血色也褪得越发干净。 沈霄嚼着粉丝，吃着鸭血豆腐，好不容易将这一小碗都咽下去，她微笑更深：“罗胜，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罗胜：“……” 沈霄等了片刻，见他不回答，笑容顿时变得更加浓郁了。 “没事，你还有一个半小时。如果韩铁的估算没错的话，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就要永远说再见了。到那时候，你有什么想法，我也不会知道。虽然……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沈霄耸肩，再度盛了一小碗鸭血粉丝汤出来。 这是第三碗了。 她吃得如此顺畅，毫无障碍，可见她是真的不在乎罗胜的死活。 看着沈霄呼噜呼噜地喝着红通通的鸭血汤，血红的汤汁大口大口地灌进口中，罗胜反胃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没有经历过罗胜这种“自己流着血，看着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而对方却还在一边欣赏他临死前的模样一边吃鸭血粉丝汤”的经历的人，无法体会罗胜此时此刻的感受。 忽然就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的迷惘充斥在心头。 而且伤口越来越痛了……好痛……仿佛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手腕，结果还被人一刀切断了，痛得浑身抽搐。 每一滴血流出去的时候，好像都会摩擦到伤口似的，每当血滴落的一瞬间，罗胜的手腕都会疼得颤抖一下。 “你知道吗，男人对痛感的忍耐力，其实比女人低很多。” 就在罗胜觉得自己的伤口越来越痛的时候，沈霄忽然开口了：“女人生产时，可以连续忍受十级剧痛好几个小时之久，但男人不行。男人对于痛感的忍耐力实在低得惊人，虽然平时受点小伤，男人都会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但装作不在乎，并不代表伤口真的不会痛。对了，他的血又流得慢了，韩铁。” 沈霄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了韩铁。 韩铁意会，立刻又重新给罗胜补了一刀。 这一次，罗胜禁不住惨叫出声：“啊！！！” 他叫得好大声，让周围的小崽子们都挑了挑眉毛。 不久前还死鸭子嘴硬怎么割腕都不肯叫，现在倒是叫得顺畅。 都没怎么用刑，就只是在手腕上划一道小伤口罢了，就能把罗胜吓成这样。 这种伤甚至都不用去医院抢救，随便用绷带包一包，过两天便会自愈。即便韩铁后面补了两次刀，但这些小崽子们如何能看不出来，韩铁其实根本没划得很深，只是将刚愈合了一点点的皮肤重新挑开罢了。 要真划得深了，血流的速度可就不止是现在这样了。 滴了半天血，地上也没形成多大的血泊，看看地面上的流血量，就知道罗胜其实没受什么损伤。 这种出血量，喝两天益气补血汤就能补回来了。 但从罗胜的反应上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韩铁已经对罗胜施展了一套酷刑了呢。 这就是沈霄的厉害之处。 没有用刑，胜似用刑。 怪不得云哥会这么痴迷嫂子，嫂子是真的牛批啊…… 千剑和火麒麟双手抱胸，将同伴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们想说：害！这算啥！你们是没见过嫂子用20分钟就彻底收服了一个泼妇小太妹呢…… 那才叫牛批。 现在这不过是嫂子的常规操作罢了。 如果让楚云谏知道千剑和火麒麟是这么想的，他一定会让他们加入沈霄的游戏群——因为他们一定会跟里面的人有很多共同语言，比如都认为不管什么牛批的事情，反正都是沈霄的常规操作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罗胜的惨叫让沈霄的眉毛动了动，但这个动作非常微小，几乎不可能被察觉到。 表面上，沈霄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仿佛没有将罗胜的痛苦放在眼里。 她看了眼罗胜鲜血淋漓的手腕，忽然说道：“韩铁，你说如果把他的血加进我的汤里，我的鸭血汤会不会变得更好喝？” 小崽子们：“……！！！！” 众人都露出了一脸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嫂子，我们都知道你是故意吓他！ 但是你再这样，我们真的是要吐的！！！ 即便内心崩溃，但小崽子们依然维持着冷漠无情的神色，仿佛这也是沈霄的“常规操作”，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韩铁听到沈霄的话，怔了怔，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嫂子……这家伙的血，也不知道脏不脏……要是让嫂子吃病了怎么办？云哥会杀了我的……” 253 完美的女人 沈霄“哦”了一声，低下头，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鸭血汤，忽然笑了：“我这碗汤红彤彤的，真的跟血好像。而且里面放了很多盐，很多辣椒、花椒、还有醋，吃起来特别带劲儿……” 众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沈霄突然评价起这碗汤来，但他们心中再度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连这群杀人如麻的小崽子们都在担心沈霄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来，罗胜这个砧板上的鱼肉，就更加惊慌了。 他死死瞪着沈霄的勺子，眼神随着那根勺子打转。 汗水哗哗地淌，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 沈霄从碗中抬起头来，扫了罗胜一眼。 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沈霄咧嘴一笑：“你说，如果我把这碗热烫烫的、又香又辣的鸭血汤浇在他手腕上……他会怎样？” “可能会像一块生肉被扔进油锅里一样，滋滋地响吧。”韩铁面无表情地回答，随即又扬起了饶有兴味的声音：“嫂子，要不试一下？” “嗯呢，你来帮我浇，我喜欢看人家做菜。”沈霄说着，将手中的碗递出去。 小崽子们脸都僵了。 喜欢看人做菜是什么鬼！！！！！ 这是在做菜吗？！好可怕！！！！！ 韩铁走过去，接过沈霄递来的碗。 看了眼碗中红彤彤的汤汁，沈霄吃得一根粉丝都不剩了，剩下的真的都是汤而已。 要是浇下去……绝对酸爽。 韩铁端着碗，朝罗胜慢慢走近。 罗胜不由自主地身体往后缩：“你、你他妈别过来，你、你、你……” “不是嘴硬吗？继续嘴硬啊，反正也就一个小时的事儿，很快就结束了。”韩铁抓起他的手腕，狠笑：“反正也就疼一个小时，你很快就不会有感觉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 罗胜彻底崩溃了。 韩铁瞪大眼睛。 啥玩意儿，还没浇呢就投降了？ 韩铁回头看向沈霄，用眼神询问是否还应该浇下去。 沈霄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捋平自己裙子上的褶皱，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向罗胜。 她拿过韩铁手中的小碗，端在玉白如雪的指尖轻轻摇晃，就像端着一杯红酒一样轻松惬意。 “你真的想说？” “我说，我说……” 罗胜忙不迭地点头。 沈霄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她定定地注视着罗胜血流不止的手腕，又看看碗中的鸭血汤，犹豫了片刻，再度问道：“你确定你真的想说？” 罗胜：“……” 他不该说自己想说吗？！ 就这么想把那碗见鬼一样的鸭血汤浇在他手腕上吗？！ “想说，我真的想说。”罗胜赶紧用力地确认，好打消沈霄的疯狂的念头。 沈霄咬住下唇，眼神中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真的要说啊……？” 沈霄郁闷地瞪着他：“你就不能迟一点儿说？就非得在我浇下去，在我享受到之前说？？？？” 罗胜：“……” “哼，没劲。” 沈霄随手将汤碗砸在他脚边的血泊里，鸭血汤溅得老高，有几滴汤汁仍旧无可避免地烫到了罗胜的伤口。 “啊呀……！！！！！” 那又咸又辣的鸭血汤，腌得罗胜的手腕生疼。 原以为刚才够疼的了，结果这一下，疼痛又上了一个台阶。 罗胜疼得龇牙咧嘴，身体触电般往后抵住铁椅的背。 “别叫了，有话赶紧说，我这儿还有一整锅鸭血汤呢。”沈霄白了他一眼。 罗胜拼命倒抽冷气，点头如捣蒜：“您、您随便问……”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沈霄再度将半小时前的问题抛出来。 罗胜用力咽了口唾沫：“为了……我妈……” 哈！？ 所有人都震惊到五官歪斜。 杀人是为了自己的妈？？？？？？？ 这是什么逻辑？听不懂啊！！！ 沈霄沉下脸来：“你说清楚一点，我没听懂。” 罗胜拼命摇头，想把手腕处的疼痛从脑海中甩掉。 汗水顺着他的发尖飞溅。 “有人说……只要找到一个完美的处??女，将她……献祭……我妈就可以活过来……” “谁说的？你在哪里看到的？” “在国外的一个网站上……我手机里面有那个网站的网址……上面有献祭的方法……”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处??女？我可先告诉你啊，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沈霄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楚云谏面前，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 楚云谏当即搂住沈霄的腰，让她能坐得更加舒服稳当。 沈霄勾着楚云谏的脖子，冲罗胜妩媚地笑了笑：“你还觉得我是处??女吗？” “你是！”罗胜用力挣扎起来：“你所有的特征都显示你还是处??女，你别想骗我！” “什么特征？谁告诉你的？”沈霄困惑了。 她是不是处，为什么罗胜会如此清楚？ “处??女的肤色是白里透红的，处??女的腿都是修长的而且并得特别直的，处??女走路的时候姿态很优雅的，处·女的脖子都是很细的，还有，还有……” 罗胜数了一通，全都是一些让人哭笑不得匪夷所思的“特征”，最后他表示沈霄完全符合每一个条件，所以她一定是处。 周围的小崽子们都快笑抽过去了。 罗胜说的那些哪里是处·女的特征啊？？？ 那分明是“美女”的特征好吗！！！！！！！！！ 而且是一个仪态端庄姿色过人皮肤白皙身材火辣的大美女，才能完全符合这些特征。 如果皮肤不白，怎么可能做到“白里透红”？如果不是身材好，怎么做到“腿修长而且并得很直”？那罗圈腿的女孩又该怎么办呢？腿粗腿短的女孩又要怎么办？走路姿态优雅，这是可以后天学习的，脖子很细……这真的就是天生的身材问题啊，跟是不是处无关的好吗！有的女孩就是天生脖子又短又粗，怎么了？这就要被开除处籍了？！ 沈霄听完罗胜说的话，她立刻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如何辨别处??女”。 结果立刻弹出来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写了几十条处??女的特征，从肤色到身材到隐私部位的解说一应俱全。 255 不完美的祭品 他本应该嫌弃和厌恶这样的沈霄，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那么喜欢沈霄，还是觉得她好，还是馋她的身子。 沈霄不过是表演了一场法式热吻，罗胜的旗子便精神抖擞地升起来了。 周围的小崽子们冷笑不已。 什么处??女，根本就是只要漂亮就行。 那些所谓的“处??女”特征，全都是照着美女的标准写的，而且小崽子们极度怀疑，这些标准都是从樱花国的*****里抄出来的。 容貌清纯身材火辣，说话声音娇娇嗲嗲，见到男人会害羞——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樱花国*****里的女主吗？ 谁要是信了网上这些“处??女分辨技巧”，那真是要过错年的。 罗胜这种垃圾，怪不得没有女人爱。 谁会活得就像是*****里的女主啊？ “唔……霄霄……” 楚云谏第一次被沈霄强势进攻，他竟然有些抵受不住沈霄的热情，在接吻的空隙，他不由得发出了哀求的声音。 沈霄听见了。 于是她微微一笑，停了下来。 捧着他的脸，一改方才狂野的态度，柔情似水地亲了亲他的唇角，好像在安抚他的情绪。 楚云谏抱紧沈霄，将脸埋进她散发着幽香的乌发之中，喘息不已。 “霄霄……霄霄……” 楚云谏激动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呼唤沈霄的名字。 沈霄轻轻揉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则一下一下地扫着他的背，帮助他平复激动的情绪。 片刻后，楚云谏才放开沈霄。 但他脸上仍旧有些泛红。 “霄霄，下次亲之前，如果可以打个招呼……我不胜感激。” 沈霄笑了。 “不。”她果断拒绝了楚云谏，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喜欢看到你手足无措的样子……” 楚云谏：“……” 沈霄离开他的大腿，故意扭着腰臀，风情万种地走到罗胜面前。 她往下扫了眼他的裤裆，嘲讽似的挑起半边嘴角。 “不是觉得非·处很恶臭吗？”沈霄歪着头，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的裤裆：“那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呢？” “臭表子，你他妈给我闭嘴！”罗胜骂得很心虚。 “你知道吗，如果你愿意用平等的眼光去看待女性，其实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沈霄垂下眼睑，忽然又笑了：“不过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都已经走火入魔了……竟然相信施行邪??术可以让你母亲起死回生，为此不惜杀人……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世上了。” 韩铁闻言，立刻掏出刀子，将刀刃架在罗胜脖子上：“嫂子，你说一声，我可以立刻送他去见阎王。” “着什么急啊。”沈霄眼神下移，瞥了眼他血流不止的手腕：“一个小时之后，他会自动自觉去见阎王。” “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不能杀我！”罗胜挣扎着。 “你没有告诉我们全部的事。”沈霄的眼眸冷了下来：“你还杀了其他人，但你都藏着没说。” 罗胜的瞳孔猛然收缩。 “我、我没有……” “这样的邪术，你肯定会提前先演练过。既然你说我是完美的祭品，那么在这之前，你一定用了很多个不完美的祭品去演练献祭的流程……我说的没错吧？” 罗胜只觉得冷汗不受控制地往外渗。 “我、我、我没……” “这样吧，如果你肯把埋尸地点说出来，我就不杀你，只把你交给警察，让法律来裁决你，说不定……你还能活下来……你觉得呢？” 沈霄的笑容渐渐变冷：“如果你拒绝说出埋尸地点，我就只能把你就地解决了。你放心，这里有足够的场地可以让我把你的尸体完全溶解，你连一块骨头、一根头发都不会剩下……不要说这辈子复活你妈，恐怕下辈子，你也别想再找到你妈了……” 罗胜的脸僵住了。 他那么努力……都是为了复活妈妈……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说他下辈子都找不到妈妈了……这怎么可以…… “你妈是唯一真心爱你的人，如果你的尸体被我融解了，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你妈也不会认得你。谁会认得一滩水呢……你说是吧？” “别说了！！！！” 罗胜咆哮。 他垂着头，咬牙切齿，哽咽道：“别说了……” 他开始抽泣，片刻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我好想你了……！” 想到如果自己死得只剩一滩水，母亲永远也不可能与他相认，罗胜不禁悲从中来。 失血和方才一系列精神刺激让他错乱了，他开始疯狂地哭喊起妈妈来，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没事吧……？这就崩溃了？”汉服伪娘师一川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嘴巴，嫌弃地移开眼神。 血腥玛利亚冷声道：“这个人竟然相信献祭活人可以使他的母亲起死回生，他的精神状态原本就很不正常了。嫂子只是抓住了他内心每一个脆弱的点，然后逐一击破，所以才会把他搞到精神崩溃。” “嫂子做得好轻松啊，要把一个人搞到精神崩溃，真的有这么容易吗……？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 “看似简单，但如果让你来做，可能一个眼神没摆对，罗胜就会瞬间清醒过来。嫂子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次的语气，都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了最合适的反应，别说是罗胜，就算是你和我，只要嫂子想，她也可以在半小时之内把我们逼到精神崩溃。每个人都有弱点……而嫂子最擅长的就是看到一个人心中最不堪的弱点。” 血腥玛利亚的眼神变得很迷离：“……嫂子是有真本事的人，云哥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伴侣。我们之前真是瞎担心了这么久……云哥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配不上他的女人？而且现在看来……反倒是云哥有点配不上嫂子了呢。” “两个人在一起，哪有这么多配不配的。只要云哥喜欢嫂子，嫂子喜欢云哥，那就是最好的组合了。不是吗？” 256 强盗逻辑 师一川低头看着血腥玛利亚的侧脸：“玛利亚，其实只要喜欢就可以了……配不配得上都无所谓的……” 他伸出手，想去牵血腥玛利亚的手。 血腥玛利亚轻轻躲过。 “对不起，一川……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请你……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你知道我不在乎你的身体……就算你不能生育又怎样？我只要你，只要是你就行了……！” “不行！” 血腥玛利亚的语气非常决绝，不容质疑：“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盼着能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人。但谁能做到？唯独孩子能做到。虽然我们都没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但是这样的念头就像是一个希望悬挂在前方，我们才走得下去……可是如果和我在一起，你就没有这样的希望了，你懂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孩子，在意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你而已……！” 师一川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血腥玛利亚，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明白：所谓的繁衍后代，他根本不在乎。 像他们这样的人，今日不知明日事，怎么可能会留下后代？ 留着后代，是等着让人寻仇吗？ 他们只要能在有限的时光里相伴彼此，如果哪一天对方提前一步离开了世界，那么自己也立刻跟着去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养老问题。 他们能不能活到需要养老的那一天，犹未可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现在牵起彼此的手，好好地过下去？ 这些道理，师一川不止一次跟血腥玛利亚说过。 但她就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 师一川叹息着，不再继续与她争辩。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沈霄。 也许…… 也许只有嫂子能帮助他打破这个僵局了。 —— 沈霄并不知道自己被寄予了如此厚望。 她引导罗胜说出埋尸地点，接着她报警了，将警察直接引到了埋尸地点旁边。 接下来的一切，她都没有再管。 全权交给了那群小崽子们处理了。 这些事情，他们比她擅长。 很快，没过几天，各大电视台的新闻、各大自媒体的新闻平台，头条全都是“变态连环杀人魔，杀处??女献祭救母”这样的字眼。 沈霄看了相关的报道，才知晓警察在埋尸地点里，挖出来了37具女尸。 这些女尸的身份也全部得到了确认，因为罗胜在杀人之后，把每一具女尸的鲜血都收集了起来，用一个拇指大小的精致的玻璃瓶接上几滴死者的血，加入防止血液凝固的药剂，密封保存，一瓶一瓶整齐地罗列在家中的博古架上。 不仅如此，每一具女尸的身份，也都用标签纸清楚地写明：何时、何地遇见，死者的身份、职业、姓名、样貌特征、衣着……这些信息，全都详细地标志在血瓶下方。 每一个血瓶，连同信息标签纸，分别罩在不同的玻璃罩里。 打眼看去，他的博古架仿佛是一个小型的博物馆，而那些死者的血瓶，则是这个“博物馆”里珍贵的藏品。 警察去到他家里的时候，简直要被这个博古架给震惊了。 他们都可以想象死者是多么的痛苦。 因为这些血瓶，都是从死者颈部大动脉处接取的。 是每一个死者死前几秒内所流逝的，最后的生命。 血红的玻璃瓶在灯光下显得无比诡异妖艳，有些新人警察受不住此等变态的陈设，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从血瓶和死者的身上，都提取到了罗胜的DNA，所以一切都实锤了，这些全都是罗胜干的，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每一个死者，都被切割成头、四肢、主躯干，结合罗胜家的某个房间地上画着的魔法阵，警察便猜到了为什么尸体全都是支离破碎的。 因为罗胜要把这些死者的不同部位分别放到魔法阵的几个阵眼里面，所以必须要切开来，才能做到。 那魔法阵是镌刻在地板里的，魔法阵的沟缝中全都是干结的黑血。 警察甚至不用查验这些黑血的DNA，都知道这必然是17个死者的血混合凝固而成。 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的人，看到这一切简直要崩溃了。 怎么会有如此的恶魔……！！！ 那些死去的女孩子，她们只是无辜的的女孩啊！ 就因为长得漂亮、看起来符合罗胜所谓的“处??女”标准，所以就被弄到这里来杀死。 她们每一具尸体的头部，后脑处都有程度不一的裂伤。 那是被重物用力撞击后导致的颅骨裂伤，受害者必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让罗胜击中了后脑，随即失去了意识。 然后就被运到了他的家里，割喉、分尸、献祭…… 然而最可怕的是，埋尸地点里挖出来37具尸体，但最后从他家里提取的DNA，却是52个不同的人的DNA。 只有37具尸体，博古架上也只有37个血瓶，那多出来的15人的DNA，又是谁的？？？ 警察当即审讯了罗胜，追问另外15人的尸体下落。 可结果……罗胜却说： “她们说自己不是处·女，所以我玩完就扔海里了。” 他这么说着，忽然又狰狞地笑了起来：“其实她们之中有几个是真的处·女，玩完之后她们就流血，我知道，她们以为只要说自己不是处·女，我就会放过她们……哼……非·处更该死好吗？处·女还能拿去献祭救我妈，非·处有什么用处？玩完扔掉就是了。” “人家是处??女，你强奸了人家之后，怎么还要杀了人家？非·处不也是你制造出来的吗？”负责审讯的警官气得咬牙切齿。 “……反正非·处就是该死。” “那处??女呢！？处??女不也被你弄死了吗？难道她们也该死吗！？” “她们不该死，她们很好，她们是牺牲自己救我母亲，那不叫该死……那叫伟大……” “你强行牺牲人家，你问过人家同意吗？！” “处??女都是善良的，不用问也知道她们肯定会同意……” 简直不可理喻！！！！ 警察们都被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强盗逻辑给气坏了。 257 青驿 审讯一度无法进行下去。 因为正常人根本不能忍受和这样的变态共处一室超过五分钟。 这案子很快就移交法院审结，被告人罗胜被判故意杀人罪、强奸罪、侮辱尸体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法院另判决被告人罗胜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物质损失。 罗胜自始至终都没有向受害者家属道歉。 他平静地接受了判决，并表示不提出上诉。 震惊全国的变态邪术杀人案件，就此告一段落。 而受害者家属的痛苦……则会一直延续至他们死亡的那一天。 但这……已是无能为力。 —— 在连环杀人案件被爆出来的前夕，有一个人，深夜来到了楚云谏的家。 楚云谏和沈霄当时正准备睡下，忽然听见门铃声响了，两人都愣住了。 因为杀人魔罗胜已经被收押，所以千剑和火麒麟便带着行李离开了楚云谏家，把这个空间完全留给两只Love birds。 然而千剑他们前脚刚走，当夜，就有陌生人来敲门了。 确实是有些惊悚。 楚云谏让沈霄待在卧室里，他自己去开门。 沈霄不肯，硬跟着他出去。 楚云谏小心翼翼走到门后，从猫眼处看了看，发现是屠星。 他松了口气，对沈霄微笑道：“别怕，霄霄，是屠导。” “啊？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沈霄将长长的睡袍拢得更加严实。 楚云谏柔声道：“你先回去加件衣服，别冻着。” “嗯。” 沈霄跺跺脚，快步走回了楚云谏的卧室。 楚云谏这才拉开门。 门一开，屠星便扬起了歉然的笑容：“楚总！真的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和沈总……” “既然知道这么晚了，为什么不明天再来？”楚云谏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不软不硬的钉子一碰，屠星更加谦恭了：“是这样的……有一个人，他非要立刻见到沈总，我拗不过他……实在很抱歉……” “谁？”楚云谏皱眉：“来之前就不能先打个电话？” “打了的！我打了的！”屠星忙为自己辩解：“但是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您和沈总都没接。我猜您二位是静音了没听见，所以……” 楚云谏这才想起来：和沈霄在一起之后，晚上11点他必定会将手机静音，以防止打扰到他和沈霄相处的时间。 “……算了，你先进来吧。” 楚云谏让开位置，容屠星过去。 屠星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转头朝拐角处的人说道：“青驿，快来！” 被叫做“青驿”的人低着头走到楚云谏面前，诚恳地说道：“实在是打扰了，楚总……” “进来再说。” 楚云谏懒得跟一个陌生人在家门口寒暄，夜风如此寒冷，他也感到一丝凉意。 青驿跟在屠星身后进了门。 楚云谏刚把门关上，沈霄便拿着大衣过来，披在他肩上：“云谏，穿上衣服，别冻着。” 楚云谏顺势搂住沈霄：“谢谢，霄霄对我真好。” 沈霄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放肆：“你别闹，快把衣服穿好。” 趁着楚云谏穿大衣的空隙，换上了家居常服的沈霄对屠星扬起了笑脸：“屠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非要现在过来？” 屠星笑得脸都僵了：“沈总，实在是很抱歉，我也不想的，是青驿他……他非要来见您。” “青驿？” 沈霄转头看向屠星身旁的男人。 “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您当然听说过，之前选男一号的时候，我属意的首选人就是青驿。不过青驿太忙了，档期排不开，所以后来才选了徐清眠。” “哦……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沈霄恍然大悟，点头笑道：“二位别站着，坐下说话吧。” “哎，哎，好嘞。” 屠星一迭声地应和，拉着僵在原地的青驿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沈霄和楚云谏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不知道影帝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呀？”沈霄朝青驿露出了职业微笑。 青驿坐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 在屠星焦急的催促下，他突然站起来，直接五体投地，跪伏到沈霄面前。 沈霄瞬间惊了。 她忙站起身去拉他起来：“青驿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 然而不管沈霄如何拽他，他都牢牢地跪趴在地上，额头虔诚地抵在地面上，死都不肯直起身。 沈霄拉得累了，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楚云谏。 楚云谏将沈霄拉回身边坐下，同时给屠星递了个眼神。 屠星早就被青驿突如其来行大礼的动作给吓到了，直至楚云谏递来一个眼色，他才回过神，忙扑到青驿旁边拖拽他：“青驿，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啊！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啊……！” 青驿没有动弹，只是压低声音说：“屠导……麻烦您离开，好吗？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沈总说，可以吗？” “这……” 屠星为难地抬头看了看沈霄，随即低下头去：“你到底要做什么……？” “求您了，屠导……求您了……” 青驿喉咙发出些许哽咽。 屠星不敢再问，他僵硬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沈总……我、我先离开一下……” “屠导回家休息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楚云谏把手朝门口一递：“今晚的事情你就当做不知道，好吧？” “是、是……” 屠星连连点头，很快离开了楚云谏家。 直至关门声响起来，沈霄才把目光转回到跪伏在地的人身上。 “青驿先生，请抬起头说话。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开的，不需要这样。” 沈霄双膝跪地，弯下腰去，将青驿的上身扶起来。 “青驿先生……” 沈霄惊讶地看到青驿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 楚云谏再度将沈霄拉回沙发上坐着，他不允许沈霄的膝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 青驿跪坐在地，默默地垂着头，无声地抽噎着。 沈霄困惑不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258 初见偶像 从来没有人一上来就给她行这样的大礼，这可怎么办啊？ 青驿慢慢抬起头，凝望着沈霄绝美的容颜：“沈总……谢谢您……” “你谢我做什么？”沈霄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青驿仿佛灵魂离体，眼神空洞，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要不是亲眼看到，沈霄都不相信青驿这样的硬汉风格的男人，哭起来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女子。 “今天……有警官告诉我……说找到了我妹妹……” 青驿双眸黯淡无光，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我去了警局……我什么都……什么都知……知道了……” 虽然青驿说得没头没脑，但沈霄渐渐听明白了。 “青驿先生，你的妹妹，难道是……” “我的妹妹……两年前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在放学途中，回家路上……突然就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青驿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了奄奄一息的哀叹：“我们找了她好久……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竟然……” 竟然是死在了一个变态杀人魔手里。 被人重击后脑，颅骨破裂，接着被人割喉放血，尸体还被切成了好几块…… 对于死者家属来说，没有什么比这种消息更让他们痛彻心扉。 青驿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其实在来之前，他已经哭过了。 他以为自己能够非常镇定地面对沈霄，镇定地给她磕个头，谢她帮他们找回了妹妹。 但一对上沈霄清澈的眼眸，青驿便不可制止地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他的妹妹也是像沈霄一样，美丽动人，青春活泼，她很聪明，自己考上了很好的重点高中，而且大学志愿报考的是全国排名前三的985大学，她原本今年就要参加高考的……她会考上的，她成绩那么好……她会成为他们家第一个走上科研道路的孩子……她一定会让家人们骄傲的…… 可是…… 可是…… 一切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 青驿突然疯狂地惨叫，他的十指不受控制地抓挠着自己的脸，他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由于过度悲痛，他甚至无法停止自己凄厉的叫声。 楚云谏见势不妙，立刻出手将他击晕。 青驿意识断裂，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不再动弹。 —— 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翻身下床，拉开门走出去—— 阳光突然刺入眼中，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然后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楚云谏的家。 他还在楚云谏家里？ “汪汪！呜……汪汪！” 突然，有狗在他身后狂吠。 青驿转过身一看，发现是一条非常漂亮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和什么串出来的品种的狗狗，正在朝他发出威胁性的低鸣。 “呜……呜……” 狗狗在喉咙里不停地呜鸣，随即再度吠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 看来是把他当做入侵者了。 青驿蹲下身，想要跟狗狗解释自己不是坏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 “青驿先生，你醒了？” 青驿连忙站起来，转过身去：“沈、沈总……！”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 沈霄朝他笑道：“醒了就好，过来吃早餐吧，我们家金大厨的手艺特别好。” “……谢了沈总，不过我就不吃了。打扰了您和楚总一晚上，实在过意不去……我、我先走了……” “别走啊。” 沈霄拉住他的袖子，制止了他离开：“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说要来，半夜三更敲门也要来。你说要走，大白天的早餐都给你做好了你还是要走，怎么，你当我们这里是可以随便来去的地方吗？你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沈霄这么一说，青驿更加觉得愧疚不堪。 “对不起，实在是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太麻烦您了……” “行了，来都来了，还说那些客套话就没意思了啊。过来吧，天大的事，吃了饭再说。” 沈霄说罢，转身朝厨房走去。 青驿犹豫了片刻，只好跟上去。 用餐区的长桌边上，楚云谏早已坐下开始用餐了。见沈霄带着青驿进来，楚云谏没说什么，只是顺手帮沈霄拉开椅子，让沈霄可以在他身边更快地坐下。 沈霄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青驿先生，请坐。” “是……” 青驿拘谨地在沈霄对面坐下。 此时金大厨端着沈霄的早餐走出来，刚放下早餐，金大厨下意识瞥了眼新来的客人—— “卧槽！” 一句卧槽脱口而出，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楚云谏：“……” 沈霄：“……” 金大厨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却瞪得比铜铃还大：“青、青青青青……青驿！？” 蝉联五届金鹰奖的影帝！？ 拍过无数经典电视剧和电影，还打进了好莱坞的青驿？！ 他的偶像……青驿大大？！ 竟然……坐在了他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大厨的尖叫全部被他自己堵在嘴巴里，众人只能听见漏气一样尖锐的“咿——”声从他喉咙里发出来。 他的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啊啊啊啊啊啊！！！ 妈耶我要疯了！！！！！ 金大厨满脸通红，只恨不能原地爆炸。 楚云谏翻了个白眼。 “金大厨，金大厨……！” 他沉声唤醒了金大厨：“麻烦你给我们的客人也端一份早餐。” “啊……好、好的……” 金大厨觉得自己话都不太会说了。 他踉踉跄跄地跑回厨房，端出为客人准备的早餐，虔诚地、如同朝圣一般地……将早餐双手捧着，进贡一样的放到了青驿面前。 青驿对于粉丝的激动反应早已见怪不怪。 若是平时，他尚且能够非常绅士地照顾到粉丝的心情，但今天，他真的没有那么心思去做这些事…… 所以他只是礼貌地向金大厨道谢，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金大厨感动到快要昏过去。 259 充满爱的料理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想立刻让青驿给他签个名。 但仅剩的职业素养让他清醒过来，他很快回到了厨房，并且将厨房门关上。 金大厨暗自下决心：一会儿无论如何都要鼓起勇气找青驿大大跟他签名合影，否则……否则他就去死！！！！ 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不死也没用了不是吗！！！！ —— 青驿看着面前的早餐，却完全没有动它的欲望。 沈霄扫了眼青驿落寞的神情，没说什么。 妹妹的死对他打击非常之大。 而且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这种惨绝人寰的死亡，这才是让家属最难以接受的。 她死之前，受了这么多罪……死之后，却连全尸都没有…… 这种事情…… 家属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沈霄完全可以理解。 但他总得想办法度过这个坎儿，他不能永远沉湎在妹妹的死亡之中，这样他未来的人生会全部毁掉的。 沈霄不能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坠入深渊，而她却袖手旁观。 她做不到。 “青驿先生……” 沈霄刚开口，便被青驿打断。 “叫我青驿就好了，沈总。” 沈霄怔了怔。 “……好，青驿。”沈霄看了楚云谏一眼，见楚云谏脸上并无醋意，这才放心地接着说下去：“你把早餐吃了，一会儿我想跟你说些事。” “……说什么？”青驿茫然地看着沈霄。 沈霄将一块烤鱼肉送入口中：“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吗？” 青驿：“——！” 听到沈霄的话，青驿再也坐不住了。 他盯着面前的日式早餐，沉吟片刻，终于伸出手去，端起了那碗米饭，筷子夹起一块烤鱼，连同米饭一起送入口中。 松软的米饭，油脂充足而芳香的烤鱼，两者混合在口腔里爆发出极致的美味。 青驿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五脏六腑从昨天接到警察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处于冻结的状态。他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冷，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无尽的痛苦、空虚、绝望……萦绕心头，无法驱散。 可是，如今在阳光下，吃了一口烤鱼和米饭。 这是活着的味道。 青驿仔细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口接一口，机械般地进食，很快就将米饭和烤鱼一扫而空。 沈霄瞥了眼托盘中没有被动过的汤碗，轻声道：“汤也要喝哦，金大厨精心制作的味增汤，味道很好的。” 青驿犹豫着，慢慢伸出手去，揭开碗盖。 味增汤的香味飘入鼻翼。 汤里放了很多料，有贝类、有昆布、有葱花……是非常质朴的汤料，但却散发出让人难以拒绝的香气。 青驿捧着汤碗，小心翼翼地喝下滚烫的汤汁。 ……冻结的心肺，似乎开始有了解冻的迹象。 青驿默默地喝着汤，由于汤很烫，所以他喝得很慢。 不知不觉，汤里滴入了一颗豆大的水珠。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沈霄假装没看见，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她就知道，金大厨的厨艺能缓解青驿的心伤。 因为金大厨做的美食，里面是包含了爱的。 爱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 同样一个大厨，当他只是出于完成任务的心态去做菜的时候，做出来的菜好吃是好吃，但没办法打动人。 然而如果他做这道菜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如何让吃的人更开心，希望吃这道菜的人，可以展露笑颜——那么他做出来的菜，就可以让一个五脏六腑都在绝望深渊中冻透了的人，重新温暖起来。 你也说不上，两种心态做出来的菜，究竟差在哪里？ 是火候的区别，还是用料的区别，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但这些都是无法用科学衡量的，这就是一种神奇的感觉。 虽然很玄幻，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无法骗人。 沈霄静静地看着青驿无声地流泪，一边哭一边喝完了味增汤，她用餐巾擦擦嘴角，站了起来。 “青驿，你跟我过来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青驿点点头，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抽着鼻子随沈霄走出用餐区。 楚云谏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跟上去。 沈霄做心理辅导的时候，他不在场会比较好。 毕竟涉及到如此的隐秘……失去妹妹的人有多痛，他自己是知道的。 所以这一次，他不想当那个碍事的人。 —— 沈霄带着青驿来到阳台边的茶室。 茶室门正对着阳台，外面的蓝天白云一览无余，让人的心情莫名地开阔起来。 沈霄坐在被炉里，并且邀请青驿也坐进来。 青驿再度犹豫了。 他沉吟半晌，然后才走过去，乖乖地把自己的腿放进被炉里。 楚云谏买的被炉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一个六口之家把自己装进这个被炉里。青驿担心自己的腿会在被炉里碰到沈霄，但被炉里的空间很大，加上他和沈霄是错开坐的，所以完全没有这个疑虑。 然而为免出现尴尬的情况，比如不小心碰到什么的，青驿还是非常谨慎地选择了盘腿坐，而不是像沈霄那样把两条腿在被炉里放平。 被炉盖在身上，沈霄发出了舒适的叹息。 金大厨恰在此时出现，端着两碗甜汤进来，分别摆在二人面前。 “被炉里很热，二位可以喝点甜汤降火。” 金大厨说着，收起托盘，看了青驿一眼，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出了茶室，金大厨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发朋友圈。 他发誓，今天他不炸飞他的朋友圈，他就不叫金大厨！！！ —— 沈霄捧着碗，喝着清甜的甜汤，满足地喟叹：“啊呀……人生极乐，不过如此。” 青驿没有动那碗甜汤。 他静静地看着沈霄喝甜汤，良久，都没有说话。 沈霄喝了小半碗甜汤，然后才放下碗，抬头看向青驿：“青驿，你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青驿怔了怔。 他立刻避开沈霄的眼神——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低头回答：“她……她叫青舟。” 260 青舟是个好孩子 “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呢……”沈霄温柔地低声说道。 青驿的嘴唇颤了颤，眼圈泛红。 “是……很美……” 青驿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沈霄装作没看到他的悲伤，径自说道：“大概在半个月前，有一天，我们电影的编剧周晨曦，突然摔到头住院了。” 沈霄刚问完他妹妹的名字，忽然又扯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去，这让青驿很是懵逼。 但他知道沈霄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于是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沈霄的声音淡淡的：“那天晚上，我去探望周晨曦。后来，在探望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有一辆黑色轿车，差点把我撞到了。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意外，但是回头仔细一想，车子原本开得很慢，可是见到我之后，它却突然加速。所以我怀疑，那辆车子是故意想要撞我的。” 青驿很惊讶。 但他意识到，那辆黑色轿车，很有可能就是罗胜的手笔。 “经过一番调查，我们确认了那辆黑色轿车，真的是故意想要杀我，并不是什么意外。于是从那天起，我去哪里都带着两个保镖。” 带保镖是对的。 要是不会有保镖，沈霄早就栽在罗胜手里了。 青驿这么想道。 “有了保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凶手都没再出现过。我们等不及了，于是那天，我们决定设局让凶手自投罗网。” 青驿聚精会神地听着，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这个局并不难设，凶手也如我们所料，轻易就被钓了上来。当时我作为诱饵，在洗手间里差点被罗胜用扳手敲破脑袋。罗胜的惯用手法，似乎是趁着目标不注意，用扳手将其颅骨敲裂，使其受到重伤失去意识，然后再将人偷偷运到自己家中。如果当时不是我的保镖及时用电击枪射中罗胜，恐怕我的颅骨也早就碎裂了。” 青驿咬紧牙关。 “……他根本没想让对方活下来……一上来就下死手……”青驿牙齿震颤，好不容易才说全一句话。 沈霄点点头：“是的。他根本没想让目标活下来。但你知道，颅骨碎裂，受害者会瞬间失去意识，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感受到痛苦了。” 砰！！！！ 青驿控制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 “你以为……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感到安慰……？” 青驿双目通红，显然已到了快失控的边缘。 沈霄眸中清冷如旧，淡然道：“我只是说出事实，并非想要安慰谁。在他手下一共有52个死者，其中37个都是这么死的，另外15个，是被他先奸后杀，而且并非像那37个死者一样敲碎颅骨然后杀掉，而是直接在人活着的时候，从高处扔进海里，活生生砸碎内脏，并且淹死。死亡过程，非常痛苦。” 青驿：“……” 他的双手疯狂地颤抖起来。 沈霄继续说道：“这些信息，等回头这个案件被新闻媒体报道出来，你全部都会知道。我之所以现在提前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明白——有36个人和青舟一样，还有15个人，比她们境遇更为不堪。如果你要悲伤，你可以连同其他死者的份儿，一起为她们哀悼。但我相信，青舟并不孤单，她身边有很多同样遭遇不幸的姐妹陪着她上天堂……她们都是好孩子，她们会互相扶持的。” 青驿的脸部肌肉抽搐着，他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一向以操控面部肌肉的能力为傲的影帝青驿，此时此刻，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整张脸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青舟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痛苦，她走得很安详……罗胜并没有能够亵渎她的灵魂……青驿，你知道吗？” 沈霄的话，击碎了青驿最后的支撑。 他伏倒在地，失声痛哭。 “青舟……青舟……！！！！” 青驿哭得撕心裂肺，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 他不停地呼喊着妹妹的名字，然而这个名字，永远都不会得到回应了。 青驿的心脏痛得快要裂开，他更加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仿佛想就这么把自己锤死算了。 沉闷的、拳拳到肉的声音让沈霄皱起眉。 她挪到青驿身边，张开双臂，将他搂入怀中。 “她已经去到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那里没有罪恶，也没有杀戮……那里风景如画，鸟语花香……那里有很多姐妹们陪着她……青驿，你让她去吧……你让她待在那里，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 青驿蜷缩着身体，抱着自己的双臂，疯狂又痛苦地哭喊起来。 沈霄用力抱住他，不让他挣脱。 “青驿……她已经走了……你留不住的……” 青驿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青舟，你回来……你回来啊……！！！” “让她走吧……那样对她才是最好的……让她走吧……” “不行……不行……青舟……” 青驿涕泗横流，紧紧抓住沈霄的手臂，哀求道：“青舟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以……” “青驿，你是青舟最喜欢的哥哥……你会让她安心离开的，对吗？” 沈霄不顾被抓疼的手臂，继续温柔地劝说。 青驿还是摇头，抓在沈霄手臂上的手越来越紧：“青舟，别走……” 沈霄抱紧青驿蜷缩的身体，坚持说下去：“她走得很安详……她没有痛苦……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就都结束了……她不会带着可怕而恐怖的记忆转生，她会在美好的天堂里，在姐妹们的陪伴下，快乐地投生到新的人家。她下辈子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青驿……你就让她去吧……就当是为了她好，好吗？” 沈霄的话，宛如圣洁的咏唱，在他耳边反复响起。 青驿不知道自己都回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在那仿佛教堂唱诗班一样的咏唱下，极度疼痛的心脏逐渐缓解，快要爆炸的大脑慢慢平静，他的意识，也渐渐飘远了…… 261 放下 —— 等他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被炉里，暖烘烘的，异常舒适。 他慢慢地坐起来，抬头一看，沈霄就坐在他对面，怀中抱着一只狸花猫，正在温柔地抚摸着猫咪的脖子。 “你醒啦？” 沈霄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温暖和煦：“把甜汤喝了吧，在被炉里烤了这么久，你也该渴了。” 青驿有些迷迷糊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沈霄说什么，他就下意识地去做什么，异常的顺从听话。 清凉的甜汤安抚了燥热的身心。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之前堵在胸口里的硬块，不知何时，竟然消失无踪了…… 之前在茶室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悠远……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沈霄放开牛奶，让牛奶离开茶室。 她看着青驿默默地喝光了一碗甜汤，笑道：“还要吗？” “不了，谢谢……” 青驿低下头：“甜汤很好喝。” “青驿，你父母不在国内，是吗？”沈霄问道。 青驿点点头：“他们早就出国了……只有我和青舟……留在国内。” 提起妹妹，心脏仍旧会刺痛。 但那种痛苦，已经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了。 不会像之前那样，光是想一想，就痛得快要晕厥过去。 “那你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吗？”沈霄问道。 青驿想了想，摇头。 “我身边有助理……但，这应该不算是亲近的人吧……” “你的女朋友呢？”沈霄歪着头问道。 青驿摇头：“我没有女朋友。” “誒？可是新闻上……” “那都是绯闻。为了炒作，故意拿我作筏子。”青驿沉声说道。 沈霄点头：“原来如此……那这样吧，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能够去这个地方。” 她说着，递出一张名片。 青驿接过来一看，有些困惑：“……互助会？” “嗯，我建立了一个互助会，里面有各种各样遭遇不幸的人。他们每个月都会聚在一起互相倾诉自己的痛苦，并且在专业心理治疗师的帮助下，慢慢从痛苦中走出来。” 青驿沉默了。 他捏着名片，想拒绝，却又没办法放开。 “你去吧，就当是为了青舟。”沈霄低声道：“她那么好……她一定还有很多很多事迹不为人所知。我希望你能够跟互助会里的人讲讲青舟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让她知道，你也惦记着她……好吗？” 青舟捏紧名片，直至将名片捏得变了形，他才深呼吸一口气，将名片收入上衣口袋里。 “谨遵吩咐，沈总。我会定时去的。” “嗯，那太好了。”沈霄微笑。 青驿站起身，朝沈霄鞠了一躬：“打扰了沈总这么久，我该走了。” “慢走，想找人聊的时候，你可以打我的电话。” 青驿顿了顿，片刻后，才回答： “……好。” —— 青驿和沈霄聊了很多东西。 关于他是如何在新闻发布之前就知道是沈霄抓到了杀人魔，还找上门来的这件事，青驿表示是因为他在警队里有熟人，由于事关他的妹妹，所以熟人忍不住将这个内部消息告诉了他。 其实，警察为了保护沈霄的安全，并没有打算将沈霄抓到了杀人魔的这件事，公诸于世。 沈霄也同意了他们的做法，她也不想引来太多人的注视。 所以青驿还能找上门来，这才让沈霄感到惊讶。 但听到青驿的解释，沈霄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有一两个熟人呢，对吧？ 不如说，沈霄庆幸青驿还有这么一个熟人，能将青驿引到她面前，让她能有机会帮助青驿疏导一下他的心理，让他不至于被妹妹的噩耗打击到爬不起来。 青驿临走前，不知是故意的还是顺口提起，他问：“沈总，我听屠导说，您最近打算投资一部制作电影……” “嗯，是的。说起来，还真是有缘，本来屠星是打算找你当男主角的，只不过你档期排不开，无奈错过了。现在我们找了徐清眠，大家都对他很满意。” “嗯，徐清眠是个好演员，为人也低调正派，跟沈总肯定合得来。”青驿对徐清眠的评价还挺高的。 沈霄笑了笑：“是啊，我跟你有同感。徐清眠很好。” “那男二号，你们也定下来了吗？” “嗯。”沈霄笑靥如花：“男二号是盛鲤庭，就是那个超级锦鲤。” “盛鲤庭啊……”青驿垂下眼睑，想了想，点头道：“他也不错。就是运气有点儿怪，希望不会影响到剧组。” “那倒不会。反而我觉得可能我们剧组对他的运气还有点儿影响。他刚来试镜的那天就中暑了，听他的助理说，他从来没住过院。就连那次连环车祸，他也没有去医院。我怀疑是剧组里有人运势太强，压制了盛鲤庭，让这条超级锦鲤的运气发挥不了作用了。” 沈霄说着，自己也觉得有趣，禁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青驿沉吟片刻，又问道：“那男三号……也找到人了吗？” “嗯。”沈霄再度点头：“男三号是之前跟观姐一起参演谍战剧的演员，在剧里演了观姐的小弟。” “观姐……是观千曲吗？” “对。” “……我知道了。” 青驿忽然一改沉思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云淡风轻的笑容：“那么，沈总，我先告辞了。” “好的，慢走，青驿。” 沈霄微笑目送青驿离去。 —— 这番对话并没有往沈霄心里去，她很快就把青驿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因为突然之间，她变得每天有太多事情要忙，不仅是FancyArt的，还有剧组的，以及问题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的……大家好像约好了似的，问题一股脑儿地堆在一起朝沈霄涌过来，沈霄恨不得将自己掰开三瓣，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累得都没空跟楚云谏说话。 平时其实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棘手的问题同时出现，这次是赶得真寸。 楚云谏那边反倒有些清闲了起来。每天处理完公务就可以下班了，所以楚云谏索性一下班就往沈霄那里跑，但每次去到，看见的不是沈霄在忙工作，就是在忙工作的路上。 262 针锋相对 楚云谏忍不住抱怨：“秋慕白在干什么？这些东西他不能处理吗？全部推给你算怎么回事？” “慕白……慕白他家里出事了。” 沈霄一边飞快地签阅文件，一边苦笑：“所以慕白的工作只能由我来暂时接管。天呐……慕白平时竟然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太累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给他涨工资。” “他拿着那么多FancyArt的股份，还涨什么工资。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事，你的工作一点不比他少好吗？” 楚云谏对于毫无责任地扔下工作、让沈霄来给他收拾烂摊子的秋慕白毫无好感，或者说，原先积攒的那点好感度因为这些天的事情而跌到了负数。 “好啦云谏，你不要生慕白的气，他很少休假的，这次是把以前攒下来的假期一口气休了，这是他应有的福利。我这里又不是剥削员工的黑工厂，慕白要拿假期去处理家里的事情，我当然要支持啊。我和他是朋友，而朋友不就是在这种事情互相帮助的吗？” 楚云谏：“……” 他当然知道不能怪秋慕白。 他知道秋慕白没做错什么，沈霄也没做错什么，他们都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 楚云谏忽然觉得自己在沈霄的事情上太过小心眼儿了，一点都见不得沈霄吃亏，哪怕是她应该背负的责任，他也想替她卸下来。 这样可不好，这样非常不好。 楚云谏深刻地反省了自己。 恰在此时，单薇子走进来，怀中抱着一堆新的文件：“沈总，这些文件……” “给我。” 楚云谏忽然朝单薇子伸出双手。 单薇子怔了怔。 她下意识更加用力抱紧了怀中的文件，转头看向沈霄：“沈总，这……” 沈霄抬头看了眼，无奈地笑了：“云谏，你去小客厅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好。” “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你饭都没吃……”见沈霄不想让他帮忙，楚云谏急了。 “薇子，麻烦你帮我点两个外卖。” 沈霄接过单薇子怀中的文件，吩咐道。 单薇子看了看楚云谏，又看看沈霄，道：“沈总，今天我做了便当，就放在冰箱里。我给您热一下？” “嗯。” 单薇子看向楚云谏：“楚总，您要吗？” 楚云谏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也有份？” “当然啦。”单薇子抿唇轻笑：“楚总这些天，天天都准时来打卡，我猜您今天肯定也要来，就顺便多做了一份。” “薇子做的饭可好吃啦！一点都不比金大厨的差，云谏，你有口福了！” 沈霄吹了一通单薇子的彩虹屁，很快又埋头于公务之中，不再说话。 楚云谏见状，也只能随着单薇子一起去到小客厅里休息。 单薇子为楚云谏泡了杯茶，随即便去冰箱里拿出两个便当盒，放入微波炉中加热。 楚云谏坐在沙发上，看着单薇子在茶水间里忙碌的背影，忽然开口道：“秋慕白家里出了什么事？” 单薇子的动作没有停顿，依旧流畅地处理着手头的活儿。 “不知道呢。”她这么说道。 楚云谏皱眉。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会信。但你这么说，我打死都不信。秋慕白暗恋你暗恋到全地球的人都知道，他家里有事会不告诉你吗？单薇子，你不太会撒谎。” 单薇子转过身来，对楚云谏扬起了职业笑容：“我其实很会撒谎的，楚总。” “……所以你是故意不加掩饰地对我睁眼说瞎话，你觉得我没办法拿你怎么样，是吗？” “您敢拿我怎么样吗？”单薇子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沈霄：“我在霄霄身边的时间，远超于您。您敢对我怎么样，霄霄第一个不会放过您。所以，楚总，这种狠话您还是留着给自己听吧，在我这里，不管用。” “……你还是不信任我。”楚云谏叹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谋取FancyArt？”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楚总？”单薇子笑得如沐春风：“您心里在想什么只有您自己清楚。” 楚云谏被她语气中的讥讽惹恼了，他不由得沉下脸来：“霄霄的东西，我不会觊觎。甚至如果霄霄想要我的帝国，我也可以拱手相送。单薇子，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对霄霄的忠诚。” 单薇子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楚总……您现在处于热恋期，您当然觉得自己可以把整个世界都捧到霄霄面前去。但如果有一天，您从热恋中醒过来了呢？再美的花朵，也终有看腻的一天。到时候，您会变成什么样，谁又会知道呢？就连您自己都不能保证，您可以一辈子对霄霄忠诚。所以我恳请您，在工作上和霄霄保持距离，不要随便插手FancyArt的事务。” 单薇子笑容不改，眼神却越来越冷：“我见过太多强强联手的婚姻，能把双方的企业划分得清清楚楚的，大多数都过得还不错。那些拎不清非要搞融合的，最后离婚撕逼的时候，两败俱伤，谁都没讨得好。楚总，我不是质疑你的忠诚，我只是想给你的忠诚加一些沉重的砝码，这样当你想要做些蠢事的时候，你也会看在FancyArt的份上，多少收敛一点。” 楚云谏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搁到桌子上。 “单薇子，你说的这些话，我不爱听。” 单薇子也弯下腰，毫不畏惧地凑近了他的脸，冷笑：“楚总，您爱听与否，我、不、在、乎。” 看着楚云谏愠怒的脸，单薇子直起身，唇角轻挑：“说实话，楚总，霄霄要和谁谈恋爱，我都无所谓。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帮霄霄守住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是霄霄唯一的依仗，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从她手中夺走这个依仗。如果您觉得跟霄霄谈个恋爱就可以将手伸到FancyArt里面的话……那我必须跟您说：您想太多了。” “想太多的人是你，单薇子。”楚云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单薇子：“我只是心疼霄霄这么忙，想帮她减轻负担。如果这样都能让你多想，我只能说，你有被害妄想症。” 263 偏执狂才能生存 “我是有呢。”单薇子竟坦然地承认了楚云谏的话：“我不仅有被害妄想症，我还有偏执狂。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Only paranoia survives.（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我靠着我的偏执狂和被害妄想，帮助霄霄守住了FancyArt。楚总，你根本不知道我见识过多少觊觎FancyArt的人，他们个个都装得人模狗样，个个都一副情深不渝的样子。可结果呢？……哼。” 单薇子冷笑不止：“我替霄霄挡了很多个这样别有用心的狂蜂浪蝶，他们之中，不如霄霄有钱的，就想娶一个白富美然后登上人生巅峰，从此成为FancyArt的男主人。而跟霄霄一样有钱，或者甚至比霄霄有钱的呢，则是千方百计想要将FancyArt吞掉，好成为自己企业的养分。所以，在这个大鱼吃小鱼的商界里，楚总不要跟我讲什么真心。有空您可以去民政局看看，每天离婚的队伍排得有多长，再来跟我谈真心。” 说到这里，单薇子收起笑脸，冷声道：“别说您还不是霄霄的丈夫，您现在只是一个男朋友而已，就算有天您和霄霄喜结连理，您也别指望能够染指FancyArt。不要跟我说你有钱，你不在乎。有钱人往往想要变得更有钱。FancyArt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在眼前，哪个有钱人会不动心？没有人会嫌钱多的，而通过婚姻来攫取另外一个人的产业实在太过于简单了。女人离婚，最多分一半财产。但男人动手脚，那可是分分钟就把你整个商业帝国都据为己有，我岂能不防？” 楚云谏眯起眼睛，危险的眼神投向单薇子冷漠的脸庞。 两人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竟是谁也不让谁。 “……你对男人很有偏见。”楚云谏沉声说。 单薇子冷冷勾唇：“霄霄请我来当这个秘书，不是为了让我对男人好的。而且，你应该感谢我的偏执狂，否则你以为这么多年，霄霄能保持单身直到你出现？得了便宜就偷着乐吧，跑我面前嚣张可就有点忘恩负义了啊。” 楚云谏怔了怔。 他眉头紧皱，沉吟了片刻，忽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我还真应该谢谢你。”楚云谏扬起笑了脸。 单薇子也傻眼了：“……你，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楚云谏摸了摸下巴，越想越是觉得单薇子此人的偏执狂是很有意义的。 虽然她对全体男人无差别攻击，但这种没有死角和漏洞的防御网恰恰可以让沈霄大大减少被其他男人纠缠的风险——对于楚云谏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能帮沈霄处理公务，这只是小事罢了。 被误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他又不会少块肉，只要沈霄信任他就可以了，单薇子对他不信任，于他没有任何损失。 但单薇子的被害妄想和偏执狂带给他的好处，那可是实打实的啊！ 傻子才会在这种问题上硬要跟单薇子掰扯出个1234，对于他这个既得利益者来说，单薇子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就好了，不要改变，这样沈霄身边就永远都清净了。 这么想着，楚云谏笑得更加真诚了。 “你这么做很好，偏执狂和被害妄想都是非常好的……嗯……继续保持，不要放松警惕。” 他拍了拍单薇子的肩膀，走到微波炉前，取出已经热好的便当。 “我和霄霄先吃饭，单秘书请便。” 说罢，楚云谏拿着两个便当盒，迈着欢快的脚步，哼着小曲儿，乐颠颠地去找沈霄吃饭了。 单薇子僵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个家伙…… 他是突然发神经了吗？ 本以为楚云谏会跟她大吵一架，却没料到她摆好了车马，对方却突然之间偃旗息鼓了。 不仅偃旗息鼓，甚至还撒花放礼炮，欢迎她来。 这他妈……？ 单薇子觉得自己脑子烧得有点痛…… —— 沈霄面带微笑，凝视着向她走来的楚云谏，轻声道：“不生气了？” 楚云谏将便当盒放到沈霄面前，贴心地替她打开盖子。他的动作非常小心谨慎，并没有让盖子上的水汽滴落在文件上。 “有什么好生气的，单薇子是在保护你，有人愿意保护你，我开心还来不及。” “不气她质疑你的忠诚？”沈霄促狭地笑着。 楚云谏和单薇子在小客厅里对峙，沈霄这边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但她并没有出面制止的打算，她知道楚云谏和单薇子都是两个成熟的大人了，他们会处理好这些小纠纷的。 “不气，她质疑一下，我又会掉块肉。最重要的是，她能赶走你身边的狂蜂浪蝶，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你啊……”沈霄捏住他的鼻子：“商人本色，唯利是图。” “你介意吗？”楚云谏握住沈霄的手腕，在她手心里落下一吻：“你会觉得我这个人很自私吗？” “我就喜欢你这个自私的模样。” 沈霄揪住他的领带，将他扯到自己面前，侧过头，一口含住他的耳垂。 楚云谏被一个激灵，险些没摔倒在沈霄身上。 沈霄温柔地舔舐他的耳廓，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喜欢被你占有。” 楚云谏的脸顿时烧红了。 虽然和沈霄在一起已经快一个月了。 但是他仍旧改不了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习惯。 他也是没办法……因为沈霄实在太诱人了。 她随便说句什么话，他体内的血就立刻沸腾起来，想不脸红都难。 “霄霄，你……你太坏了。” 楚云谏将沈霄拉开一点距离，努力喘息着：“你故意逗我……” 沈霄将眉毛高高地挑起来：“你拿错女主的剧本了吧？这应该是女主的台词才对啊？” 楚云谏：“……” 他无奈地捂住滚烫的脸，脑袋抵在沈霄的肩膀上。 “跟你在一起……我怎么老是拿错剧本啊……”他哀叹不已。 “可能是我太MAN了。”沈霄坏笑道。 楚云谏顺势抱住沈霄，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啃了一口。 “啊！” 一股电流从被啃咬的地方瞬间蔓延至全身。 264 谁说要男三号？ 沈霄捂着被啃到的地方，羞红了脸。 “你……你……” 沈霄指着楚云谏，半天说不出话。 楚云谏握住她的青葱玉指：“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想说什么？”他将同样泛着红晕的脸凑近她的脸，努力作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哼！” 沈霄揪住他的衣领，不甘示弱地吻住他的嘴巴。 君子动口不动手是吧？ 跟谁不会似的！ 沈霄的主动热情永远都能随时随地点燃楚云谏的身体，他捞住沈霄的腰背和大腿，用力一掀，将沈霄掀翻在办公桌上。 沈霄刚想爬起来，就被楚云谏重重压了回去，这次换楚云谏掌握主动权，将沈霄吻得晕头转向，哀叫不已。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求放过……” 沈霄拼命地求饶。 楚云谏瞥了眼早已空无一人的小客厅，低下头，亲了亲沈霄的鼻梁。 他将沈霄抱离办公桌，重新放回椅子里。 将一旁的便当盒拿过来，勺子也塞进她手中。 “吃饭。” 沈霄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你也在这里吃嘛~” “不。”楚云谏故作恼怒地昂起头：“我怕别人说我偷窥你的商业机密。” “不是说不生气的吗？” “现在生气了不行吗？” “那我把文件收好。” 沈霄麻利地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收进柜子抽屉里。 “来嘛，坐在我旁边一起吃。” “哼。” 楚云谏这才满意地坐下，与她一同用餐。 两个人的便当都是一样的菜色，楚云谏将沈霄特别爱吃的菜从自己便当里夹出几块给她，沈霄则礼尚往来，把自己的菜也分给楚云谏一些。 “怎样，薇子的手艺不错吧？”沈霄与有荣焉地笑道。 楚云谏瞥了她一眼：“怪不得你这样忙工作，也没有营养不良。有单薇子在，我就不用担心你吃不上饭了。” “嘿嘿~” 沈霄笑着将一块章鱼形状的小香肠丢进嘴里。 “对了霄霄……”楚云谏状似不经意地说：“如果我把我名下的产业转移到你的名下，你……会介意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霄哭笑不得：“你不要听了薇子说的那些话就胡思乱想，我不惦记你的东西，好么？” “我知道你不惦记，我只是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也不惦记你的东西。”楚云谏咬着勺子，有些忿忿不平：“单薇子是你的闺蜜，如果她在你面前总说我的坏话，你会越来越不喜欢我的……” “不会的。” 沈霄摸了摸他的头：“薇子之前才刚说过，她认为你是那种恨不得把四海之内最好的东西跪着捧到我面前的人。所以，其实薇子心里是认同你的，她只是在面对男人的时候，特别接受不了对方有一丁点不尊重的语气。” “……她觉得我不尊重她？”楚云谏惊讶不已。 “你刚才的语气……确实不太礼貌……”沈霄轻声道。 楚云谏皱眉。 “……那可能是因为你工作太忙了，所以我不太高兴，导致说话的时候，语气不是很好，让她误会了……” 楚云谏眼珠子转了转，恍然到：“原来如此啊……我就说她今天好像吃了枪药似的，原来是因为我语气不好让她误会了。我还以为她讨厌我。” “她确实不喜欢你。”沈霄耸肩。 楚云谏：“……” “不过，这很正常。只要是男人，她都不喜欢。”沈霄夹起一块切成樱花形状的胡萝卜，递到楚云谏嘴边：“啊——” 楚云谏郁闷地看着她：“不可以挑食啊霄霄，你刚才已经给我夹了好多胡萝卜了……” “再吃一块嘛~” “唉……” 楚云谏无奈地吃下那块胡萝卜。 “单薇子讨厌男人，她难道是蕾丝边吗？”楚云谏问道。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薇子会这样，但我觉得她不讨厌男人，她只是不喜欢而已。” 楚云谏郁闷地看着她：“有区别吗？” “有啊。薇子不仇视男人的，而且她也交了好多男朋友呀~只不过在某些地方，她对男人特别有戒心，仅此而已。” 楚云谏：“……” 他觉得头有点疼。 这他妈是什么形容，完全没听懂。 “总之，薇子是个很复杂的人，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她在想什么。所以你也别费心去想这个啦，只要薇子还是薇子，那就是最好的状况了。” 沈霄扯了扯楚云谏的脸颊：“你又不是人民币，没必要强求所有人都喜欢你呀~” “切……她要不是你闺蜜，我才不管她喜不喜欢我。” 楚云谏嗤之以鼻。 随即心中暗忖：怪不得秋慕白追她追得腿都快断了，进度条却一点没涨。 原来单薇子竟然是个如此拧巴的人。 算了。 楚云谏将单薇子的事情扔到一边，不再去想。 说到底，单薇子跟秋慕白的事，与他何干呢？ 抛开烦杂的思绪，楚云谏专心地和沈霄一起吃饭，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便当很快就吃光了。 沈霄刚把便当盒的盖子盖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随手接起：“我是沈霄。” “沈总！那个……那个……有事想跟您报备一下。” 手机里传出屠星的声音。 沈霄疑惑不解：“怎么了屠导？有事慢慢说，不着急的。” “那啥……呃……关于男三号的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商量一下？男三号出什么事了吗？” “倒不是说出事了……就是……您、您介意把男三号换一个人来演吗？” “啊？” 沈霄有些惊讶地挑高眉毛：“换一个人？换谁啊？咱们之前挑了那么久，就只有现在这个演员比较符合需求啊。难道屠导找到了一个比现在这个演员更加合适的人选？” “合适，太合适了……事实上，合适过头了……” 屠星的声音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沈霄皱眉：“到底是谁啊？” “青驿……” “谁？” “青驿！”屠星不敢置信地说道：“沈总，青驿说他要来演男三号！现在他就在剧组里面，他说如果不答应他，他就不走了！” 沈霄：“……” 265 大材小用 —— 因着屠星这一通电话，沈霄只好带着楚云谏一路飞沙走石地赶去摄影棚。 青驿要来演男三号？认真的吗？！ 他这样的大咖，别人请他演男一号都得约时间，看他的心情，怎么现在他竟然说要来演男三号！？ 他演男三号的话，徐清眠还敢演男一号吗？！盛鲤庭还敢演男二号吗？！这事儿如果传出去，青驿的粉丝不得撕碎他们啊？？？ 真是的，大咖还跑来跟小弟抢资源，抢的还是男三号！青驿到底在想什么！ 沈霄风风火火地踏入摄影棚，还没说话，屠星就流着感动的泪水迎了上来。 “沈总，楚总，你们可算来了！我是劝不动了，您二位快来主持一下大局吧！” 沈霄看了眼坐在休息区的演员们，而其中青驿的身姿格外突出，影帝的气场就是不同寻常。 一见到沈霄走过来，休息区的人们连忙让开位置，给沈霄和楚云谏腾出空位来。 沈霄在青驿面前坐下。 “青驿，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你说要演男三号？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同意的吧？” 青驿看着沈霄，眼神极尽温柔：“沈总，我就是想来给沈总打打下手，给票房做点小贡献，我没别的意思。如果沈总觉得不合适，我可以当一个客串角色，全程只给我不到两分钟的镜头都行。到时候，您可以在电影宣传上打上我的名字，预告片，也可以以我的镜头为主来剪辑，这样保证能吸引更多的粉丝去观看电影。” “青驿，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们这部电影的选角早就已经结束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你插进来。实在很抱歉。” “不可能完全结束的，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配角没有选定。我、我可以演……”青驿环顾四周，忽然指向唐媛媛：“我可以演女二号的父亲！” 唐媛媛被影帝突然点名，惊得差点从沙发里蹦起来。 她一个新人，第一次参演的电影全是老戏骨帮衬不说，连影帝都当了她的配角，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别人想不认为她有背景都很难了！ 这样的流量，她承受不起啊！ 唐媛媛欲哭无泪地将脸埋进自己的午睡抱枕里。 沈霄皱眉，低声劝道：“青驿，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同意让你演配角的。你的分量太重了，如果将你放在配角的位置上，所有平衡都会被打破，到时候，你能保证舆论不会对我们电影的票房产生反作用吗？你知道你的粉丝、还有社会上的人，他们将如何评价你在这里面当配角的事吗？他们一定会认为电影剧组有内幕，甚至会认为媛媛有背景，有后台，带资进组嚣张跋扈，连影帝都要屈居下方——这对媛媛是非常沉重的职业性打击，你难道不懂吗？” 沈霄拉住唐媛媛的手，直视青驿，沉声道：“媛媛就像是我的妹妹，我不能眼看着你为了某些原因，强行参演这部电影最终毁掉媛媛。这里面除了媛媛，人人都是实力派，像观姐、青葙、清眠、鲤庭……他们早已在演艺圈扎下了根，他们有自己的粉丝基础，他们不惧怕这种程度的舆论压力。但媛媛不一样。我希望青驿你可以理解我想要保护媛媛的心情……好吗？” 一提到“妹妹”这个字眼，青驿的气势瞬间消沉了。 他看了看沈霄与唐媛媛握在一起的手，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沈总，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没事的。我知道你只是想做些事情来回报我。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是，这一次真的不行。”沈霄有些遗憾地说道：“如果下一次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提前来找你谈合作，好吗？” “下一次……”青驿苦笑，“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如果下一次，我不适合呢？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报答您呢？” “青驿，你别这样……” 沈霄觉得青驿这个人，活得真是太累了。 别人对他一点点好，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整颗心都掏出来还给对方。 “……对了，还有主题曲！” 青驿忽然抬起头，眼睛闪着光：“主题曲没有定下来吧？！” “……没，这才刚选好角色，刚开机，怎么可能这么快有主题曲……”沈霄被他热切的眼神给惊到了。 “这个主题曲，交给我来写，可以吗？！”青驿激动地上身前倾，直视沈霄的眼睛：“我负责作曲、填词，编曲和主唱我都可以自己来！还有，还有，这曲子会作为电影的首发宣传，在我的围脖上发出去，先带一波节奏，引起观众的兴趣，后续的宣传再陆续跟上不迟——沈总，您觉得这样如何？” 沈霄茫然地看着他。 然后她将目光投向屠星等人。 没等屠星说话，周晨曦便先叫好了：“好啊！简直太妙了！青驿影帝全盘负责的一首电影主题曲，还有比这更具备宣传热度的话题吗？！恐怕主题曲一出，电影还没上，观众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预订票房给拔上去了！” “这样可以吗？”沈霄有些疑虑：“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宣传方式……确定靠谱？” “是可以的。只要主题曲写得足够好。” 屠星笑着解释：“有些电影确实是周边先行，电影还没卖出一张票呢，周边产品就已经先火爆热卖了一通。当然，这种宣传方式多见于游戏，影视作品的话……这样宣传的还是少。毕竟……这世上没有几个大咖能心甘情愿地当绿叶。” 没有青驿这种咖位的大腕来唱，谁会关注这首曲子啊？ 但问题是哪有青驿这种咖位的大腕不去演男主角，却非要跑去唱主题曲的？ 就好像一个将军不好好地运筹帷幄，偏生要跑去当斥候。 实在大材小用啊！ 一般的大咖都拉不下脸来做这种事——除非他自己也在电影里参演了某个角色。 屠星一说到游戏，沈霄就懂了。 266 苛刻的屠星 确实现在有很多3A制作的游戏，还没投入市场售卖，就先收了一波预付款，甚至还先把周边卖起来了，而游戏本体却迟迟未出。 但玩家依然很忠诚，挤破脑袋都要把预付款先给了，周边也是一下子抢空，谁都不甘落后。 一切，都是因为游戏公司的口碑摆在那里。 而这一次，青驿打算用自己的口碑，为这部电影杀出一条血路。 沈霄彻底明白了。 她望着满脸恳切的青驿，叹息一声：“青驿，以你的身份地位，只是来唱一首主题曲，未免太过委屈了……” “一点也不委屈！只要能为沈总贡献一点票房流量，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可以自己出资办这些事，沈总不需要操心任何东西。从谱曲到宣传，我一力承担所有费用，这样，我也算是带资进组了，对吧？顺理成章！” 青驿越说越兴奋。 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家目瞪口呆地扭动僵硬地脖子，把视线投向同样有点懵逼的沈霄。 沈总……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啊？！ 为什么连鼎鼎大名的青驿影帝，哭着喊着跪着都要进咱们剧组啊？？？？？？？？ 沈总的个人魅力也太可怕了吧！！！！！！！！ 从来没听说过沈总跟青驿影帝还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啊！ 沈总藏得够深啊！！！ 怪不得人家能当总裁呢，这深藏不露的功力，绝了！ 沈霄感到太阳穴有些微微胀痛。 她本想低调行事，但现在看来，青驿让她无法低调下去了。 她不可能当众说出青驿为何对她如此另眼相待，这个中的原因，恐怕知情人这辈子都会秘密烂在肚子里，她也不例外。 青驿急于想要回报她，一方面是青驿此人太过实心眼儿，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丧妹之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将情感转移到了沈霄身上。 如果不让青驿为沈霄做些什么，青驿可能会再度崩溃的。 现在找些事情给青驿做正好。 音乐是不错的选择。 出于这样的考虑，沈霄最终答应了青驿的请求。 于是青驿成为了史上最谦卑的“带资进组”。 别人带资进组，拿着男三号的角色，演着男主角的戏份。 青驿带资进组，啥角色没捞上，只能唱首主题曲。 简直……让人绝倒！ 观千曲怔怔地望着青驿难以掩饰的狂热之情，再看向沈霄淡定的神色，她忽然感到自己那天早上答应周晨曦的请求，来试一下镜……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原本她是真看不上周晨曦的电影，亏损几个亿的新闻，圈子里的人是都知道的。（当然圈子外的人也知道） 但是她想要更多的工作机会，因为她年纪大了，复出的晚，虽然拍了两部电视剧莫名的火了，但她终究是配角，在这个永远只要年轻小姑娘的演艺圈里，她这个年龄和长相的女人，基本不可能去拍什么青春偶像剧了，就算拍，也是去演青春偶像的妈。 这可就没有竞争力了，毕竟谁当妈都一样。 所以那一天，观千曲跟自己说：哪怕这部电影会扑，没关系，她总得先把角色拿下。回头扑了也不要紧，只要她贡献了扎实的演技，大家也只会骂周晨曦，不会骂到演员头上的。 她需要钱，她有孩子，她需要给孩子优渥的生活条件。 她真的很需要工作。 观千曲原本以为这次这份工作，也不过是她以往无数的工作中很普通的一个角色，不会给她的职业生涯带来多么强力的帮助。 毕竟是那个周晨曦的电影，对吧。 她就赚些片酬，养家糊口，不饿死就得了。 至于靠着这部电影大红大紫，或者给自己的未来铺条平坦的路……就算了吧。 不指望，真的不敢指望。 毕竟是那个亏损了七个亿，上映没三天就下映的周晨曦的电影……对吧。 傻子才会对这部电影抱有期待。 来了之后，发现最有希望被选上的，是她和叶青葙。 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她不是什么大咖，而叶青葙……是一个神奇的总是火不起来的女主角。 虽然都是实力派，但也是周晨曦能请到的最好的演员了。 别的大咖、顶级流量明星，像青驿这种的，怎么可能被周晨曦请到。 不嫌丢人…… 而最终，果然是她和叶青葙被选上了。 但神奇的是……周晨曦竟然被刷下去了。 电影的制作人兼导演，一夜之间，变成了编剧。 而掌控一切的人，换成了两个如仙人下凡的金童玉女。 沈霄和楚云谏。 他们原本是观千曲这种阶层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商业大鳄。 但因为要投资这部电影，他们亲自来了剧组，还将周晨曦刷下去了。 根据内部消息，沈霄是因为一杯现磨咖啡，断定周晨曦此人不堪大用，如果让他来当制作人兼导演，这部电影死定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将周晨曦从制作人兼导演的位子上拉下来，推了屠星上去坐着。 最可怕的是，她将周晨曦拉下来之后，心高气傲的周晨曦竟然真的毫无怨言地当起了编剧！ 这样的眼界，这样的魄力，这样拉拢人心的手段……简直可怕！ 寻常人绝对没有沈霄这样的能力。 观千曲敏锐地察觉到：跟着沈霄此人，她的未来大有可期。 而沈霄选择的屠星，也比周晨曦靠谱了不是一星半点。 原本的剧组，人心浮动，纪律散漫，阶级感格外重。 但屠星一来……一切就都变得正常多了。 虽然屠星这个人真的有点儿抠……在很多细节上，屠星总是极尽所能地省钱。为了节省人力和时间（多租一天场地，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屠星每天挑灯夜战，将分镜头反反复复地琢磨，连同后期剪辑需要的镜头一起，研究该怎么拍，才最省时间。 同时，为了省钱，屠星对演员的要求也变得极其苛刻。 “这条一次过没问题吧？” 如此苛刻的要求，竟然成为了他的口头禅……屠星有多苛刻，由此可见一斑。 267 抠门的导演 拍吃戏的时候，镜头里有刨冰，于是剧务便准备了新鲜的刨冰。 屠星一看：这他妈也太浪费了。拍摄过程中耗时如此之久，得消耗多少刨冰。 而且一碗刨冰不是只有冰啊，它还要有炼乳、果糖、水果等等装饰在上面，一碗刨冰融化了，就得重新再做一碗，太费钱了！ 于是屠星硬是从剧务人员家里借了一块婴儿纸尿布，将里头的高吸水性树脂全部挖出来，和水做成了一碗以假乱真的刨冰。 这样的“刨冰”不会融化，想拍多久都没问题了。 “那导演，吃刨冰的镜头要怎么办？”有人问道。 屠星笑了笑。 “别吃不就完了。演员自己想办法处理。” 观千曲：“……” 妈蛋。 她就是那个要吃刨冰的演员好吗！【摔桌】 被逼上梁山，最后她还真的靠演技，把吃刨冰这事儿给掩饰过去了。 但她从此对屠星的抠门也有了新的了解。 屠星此人……是真的抠门，真的！超级抠门！！！！！ 一碗刨冰能费你多少钱！ 她自费买刨冰还不行吗！！！！！（风暴哭泣） 连一碗小小的刨冰也要省，别的地方，就更省了。 比如什么要求全部现场收音，不作后期配音因为要省钱之类的话，演员们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幸好他们都是实力派，现场收音一点问题都没有。就连唐媛媛也是扎扎实实练过发声基本功的，台词功底也不错，在现场收音这个环节，没有拖大家的后腿。 对此，屠星是无比的满意。 尽管屠星这么抠门，然而，他却从来不会在大家的福利待遇上省钱。 每天吃的盒饭，都必须是好吃的，菜色丰富的，营养搭配均衡的，而不是像有些剧组那样，一个盒饭拿回来，打开一看全是骨头，青菜也没有味道，米饭也是硬邦邦的…… 在那种剧组拍戏，是真苦。 但在屠星这里，只是对于演技要求比较高罢了，其余的时候，他省下来的钱，好多都是用在给大家的待遇上。 屠星认为：只有演员和剧务的日常生活需求得到了满足，他们才能够有精力更好地发挥。 在屠星的带领下，剧组渐入佳境，形成了良性循环。 大家工作都是干劲十足热火朝天，演员们也在良好的氛围下发挥出超常的演技，屠星对此表示很满意。 沈霄对此也表示很满意。 楚云谏则是只要沈霄满意，他就满意。 完美。 只要沈霄和楚云谏来剧组，观千曲一定会留心观察他们两人。 观千曲发现，这对金童玉女……还真的是金童玉女。 和其他情侣不一样，他们似乎从来不吵架。 而且，他们与其他情侣之间一个负责宠一个负责作的相处模式截然不同，他们是互相宠，且从来不作。 沈霄对楚云谏是宠得不行的，她完全没有身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女朋友的自觉，她不仅不要求楚云谏宠她，她甚至还会像拿错了男主剧本一样，反过来宠溺楚云谏。 就沈霄那撩汉子的情话，一套一套的，观千曲听了都脸红。 而楚云谏也从来不在沈霄面前耍大男子主义，他乐于向沈霄示弱，被沈霄撩的时候，他总是会脸红耳赤，纯情的像个早恋的小姑娘。 然而，只要众人一个错眼不见，楚云谏就会化身豺狼虎豹，将刚才撩他的沈霄扑倒在各种地方，不亲个痛快是不会放人的。 这样的相处模式，简直让人羡慕到口水都要流出来。 楚云谏对沈霄是无比的尊重，沈霄对楚云谏也是关怀备至，这就是最好的情感模式。 观千曲想起自己那段不幸的婚姻，不由得一阵叹息。 她和丈夫相处的时候，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尤其是结婚之后，她每天都在努力地维持着那个小小的三口之家，但丈夫却完全不肯出力，她一个人，推着一整个家，在坡道上艰难地爬行……而最终，这个家从坡道上滑下来，将她压得粉身碎骨。 结了婚之后，观千曲才知道，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竟然能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要感到加倍的孤独。 她很羡慕沈霄和楚云谏，她也知道，这两个人之所以能相处得如此融洽，是因为沈霄这个人的情商极高。她能敏锐地洞察对方的心思，并且用正确的方式引导对方做出正确的处理。 所以围绕在沈霄身边的人，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真是一种神奇的魔力。 只要和沈霄相处得越久，便越能感觉到她的不凡。 就连徐清眠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只要沈霄出现，徐清眠的眼睛几乎离不开沈霄。 观千曲如何看不出来，徐清眠对沈霄有想法。只是碍于身份的差距，而且有楚云谏这个天之骄子在旁守候，所以徐清眠从来不敢将自己的心思流露出一星半点。 徐清眠自己也很清楚，沈霄这样的女人不是他能够高攀的。 所以，他也只是单相思罢了。 但感情这种事，就是这么神奇。即便是明知道两个人不可能，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沦陷了。 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这种感觉一定不好受。 观千曲想找徐清眠谈谈，但转念一想，又打消了念头。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跟徐清眠一起拍过两部电视剧罢了，关系好，也仅限于同事之间的关系，她哪有资格插手别人的感情生活。 只能为徐清眠祈祷，希望他不要陷得太深吧。 沈霄虽好，但可惜沈霄只有一个，所以注定大多数人都要抱憾而归了。 原本观千曲以为沈霄的神奇仅止于此，但青驿出现的时候，观千曲才惊觉：她所看到的沈霄，不过是冰山一角。 连青驿这样的重量级影帝，都哭着喊着扔下脸皮不要，非得“带资进组”就为了给沈霄的电影唱首主题曲……这个事实彻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怎样的地位，才能让青驿这样的人，主动折服到此种地步？ 268 影帝青驿的操作（1） 观千曲想象不到。 她也不敢去想。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霄这个人，是她这辈子都要紧紧抱住的大腿。 跟着沈霄，她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至此，观千曲终于由衷地觉得，当初自己能答应周晨曦的邀请，真是太好了。 —— 青驿加入了电影《相思似水》剧组，并且没有参演任何角色，只是来唱主题曲的……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围脖瞬间就炸了。 曲子还没做出来呢，只是消息出来了而已，青驿的粉丝们以及很多看过青驿的影视作品的路人们，都纷纷跑到青驿的主页下面留言。 爆炸指数式的热度，蹭蹭地往上涨。《相思似水》才刚开拍没有一个星期，现在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部电影了。 大家都盼着这部电影快点上映，好一饱眼福。 毕竟是让影帝青驿屈尊唱主题曲的电影呢！那必须是很好的电影，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吧？ 而且听说电影里全是实力派演员，没有流量小鲜花小鲜肉——这个信息就非常赚路人缘了。 毕竟经过这些年的蹂躏，观众们都已经对没有演技的流量明星厌烦了，甚至到了反感的地步。一看到某部电影的主演是一个小鲜肉，观众们便立刻掉头走人，绝对不给它骗取票房的机会。 而且对于演员的演技，观众们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了。 那种随随便便糊弄一下观众的演技，会在高清大屏幕上被观众一眼识破。 就算加再多的滤镜也没用。 甚至观众都能分辨出你是真哭还是假哭。 那些从靠近耳朵一侧的外眼角流下来的眼泪，全都是假哭，滴眼药水的。 观众看到自然不可能被感动。 而那些从靠近鼻梁一侧的内眼角流下来的眼泪，则是真哭。 因为人类的泪腺在那个位置，流泪的时候，在正常的姿势下，眼泪会先从那里往下流。（如果是躺着，眼泪会从外眼角流下来，但内眼角处会积攒一大汪泪水） 观众们有了这些基本的生理知识，演员就更难糊弄过去了。 所以在这种大环境下，现在突然横空出现一部电影，说是里面全都是实力派，而且青驿拼命吹这部电影的彩虹屁，还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支持，出于对青驿演技和人品的信任，观众们对《相思似水》的期待是水涨船高，呼声一日高过一日。 等电影拍好，估计预售票房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众人都为青驿的号召力而感到震惊。 不愧是蝉联五届的影帝……而且当初是以歌手身份出道的，那粉丝缘和路人缘，简直好到没朋友。 加上每次传绯闻都是别人硬蹭的热度，青驿本人是非常自律的。狗仔队再怎么追着偷拍，也拍不到什么实锤照片，所以每次绯闻一出，粉丝和路人都会露出“又有人来蹭热度了”的表情，已经懒得去管媒体放出的都是什么照片了。 不外乎就是在剧组里一起吃个饭，喝个茶，除了青驿和绯闻女主之外，周围坐满了人，青驿连碰都没碰过她，这样都要硬扯青驿和她有暧昧，粉丝和路人怎么会买账呢。 不如说，每次有人蹭青驿的热度，都会给青驿涨粉，而蹭热度的绯闻女主，都会获得不好的风评。 然而即便如此。 还是有许多女明星前仆后继，不顾一切地往青驿身上扑。 哪怕是不好的风评，那也是露脸的热度！ 在演艺圈，首先要做的是被人记住，然后才能谈得上什么好不好。 如果鬼都不认识你，你风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而这种锲而不舍的蹭热度的行为，在某一天青驿发了那条爆炸性的围脖之后，终于上升到惊人的规模。 在青驿说要给《相思似水》电影唱主题曲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热度维持了大概两个月。 两个月后，热度慢慢消退，人们渐渐忘记了这回事，眼中又重新充斥了无数千奇百怪的讯息。 而就在这时，青驿又发了一条围脖。 要说青驿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由于围脖早已经成为了控制舆论的阵地，所以绝大部分明星偶像都把账号交给了公司的团队打理，自己几乎不会经常发围脖。 那些坚持要发围脖的明星，要么人设崩，要么露马脚，反正很多时候，明星都是栽在自己发的围脖上面的。 然而青驿此人，却从来没有崩过人设。 因为他就没有立过虚假的人设。 他本身就是一个敬业、努力、强大……且智慧的人。 所以没法儿崩。 再说，青驿很清楚什么叫言多必失，所以他很少发围脖。 他的粉丝们每天都在他的主页底下嗷嗷叫着，求偶像多发两条围脖跟他们互动互动，然而青驿却非常矜持，一般只发跟工作有关的围脖，私人生活几乎从来不提。 更别说他的感情生活了……他从来不会主动与女明星互粉，都是有合作、一起工作过的，出于工作的原因，礼貌性互粉一下。 粉丝和路人都习惯了他如此谨慎的性格。 甚至觉得他谨慎得有些过分了。 要不是青驿那张脸……如此让人难以自拔……恐怕他的粉丝早就受不住他如此冷淡的性子，纷纷爬墙头去了。 在明星里面，青驿的脸算得上是上乘了，比起楚云谏，也没有逊色太多。 而且他没整过容，因为不需要…… 他如果去整了，反而是一种自我折损。 顶着这么一张脸，演技又超级强，唱歌还好听到让人融化……这样的宝藏明星，谁能不喜欢啊？ 他唯一的问题就是太苟了，这么些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他身边也没有男人，粉丝们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弯仔码头了。 粉丝们天天操心着他的终身大事。别人家的粉丝是看到爱豆谈恋爱就哭天抢地骂爱豆的女朋友，而青驿的粉丝则是一股媒婆风，见着哪个风评好的女明星都想给青驿撮合一下。遗憾的是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徒叹奈何。 269 影帝青驿的操作（2） 然而等了这么些年，突然有一天，青驿发了一条围脖。 围脖是这么写的：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闪光的灵魂，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沦陷了。但我更清楚的是，我和她永远都没有可能。我能做的，只有站在远处默默地祝福她，并且看着自己……继续清醒地沉沦下去。” 这条围脖是在凌晨2点发出来的。 然而照样立刻引起了轰动。 凌晨2点并没有阻止这条围脖被以惊人的速度和规模转发评论，热度瞬间爬上了热搜第一，好像全世界都没有睡觉，都在等着他发这条围脖。 许多粉丝半夜垂死病中惊坐起，一看到青驿发的这条围脖，既惊又喜，既欢且悲，不由得纷纷从床上爬起来，不睡觉了，在家里转圈跑操，把脸捂在枕头里尖叫，蹬腿翻滚，只恨不能跑到青驿面前，揪着他的领子问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怎么会没有可能？！ 你可是青驿啊！青驿！！！！ 这世上就没有你得不到的女人好吗！！！！！ 你振作一点！！！！ 粉丝、路人、媒体等等全部堵在青驿的主页底下询问他口中的“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围脖在凌晨2点多宣告瘫痪，暂时关闭了一切通道进行维护。 而围脖高层管理员也给青驿打去电话，委婉地向他表达了“以后如果想扔这样的炸弹，请提前通知他们一声”这样的意思。 因为以青驿的人气，要让围脖瘫痪真的是分分钟的事。 而这条围脖的热度持续发酵，到了第二天早上，围脖再度迎来了新一轮的爆炸流量指数增长，青驿这条围脖也被各大自媒体转发到不同的网络平台上，几乎每个平台的热搜第一名都是青驿这条围脖内容。 青驿暗恋一个女人，这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天朝。 徐清眠当时看到这条围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虽然青驿没有指名道姓，但徐清眠就是知道……青驿说的那个“她”，一定是沈霄。 徐清眠万万没想到青驿竟然会控制不住自己，在围脖上堂而皇之地将这份隐晦的情感说了出来。 这和他以往谨慎行事的风格一点也不相称。 但徐清眠出于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同病相怜，还是默默地给青驿这条围脖点了赞。 他不敢转发，生怕自己转发会引起粉丝的猜疑，从而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电影剧组。 沈霄经常会在剧组出入，要是被发现了，以沈霄的美貌，就算不是真的，也会被坐实为青驿暗恋的女人。 他不希望沈霄被卷进这种事情里面。 徐清眠如此谨慎，剧组里的其他人成员，也一样是小心翼翼，尤其是女演员，根本连点赞都不敢，生怕沾染上这种绯闻。 若她们真的是青驿心仪的女人，那倒还罢了。 但明明青驿对她们没意思，她们还硬要去惹一身骚，那就是白痴了。 剧组里的女演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包括唐媛媛在内，没有蠢的。 所以她们很识相地离这个风暴圈远远的，丝毫不敢靠近。 而这条围脖一出，全民都开始猜测起天王影帝青驿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这么火爆的热度，人人都想蹭一下。更别提那些想借机出位的女明星，一个个都疯狂地发起了跟青驿有关的围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跟青驿关系匪浅，青驿的心上人就是她。 有这么一群搅混水的，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这事儿就这么轰轰烈烈的炒起来了。 待热度涨到最高的时候，青驿又发了一条围脖—— “少年情怀总是痴啊……相思似水的男主角安然，永远都觉得女主角宁静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光芒。他那么胆怯，他总觉得宁静值得更好的男孩，他老是跟自己说，他和宁静是不可能的，但他的目光，却总是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也许这就是，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吧……这样的感情，既真挚又动人，只可惜，太过悲伤了……” 配合文字，还发了两张徐清眠和叶青葙的剧照。 于是众人再度哗然。 原来人家说的是电影！！！！！！！ 妈个鸡！害他们白白兴奋了那么久，还以为可以吃到一个大瓜！！！！！！！ 路人哭笑不得，而粉丝则感觉胸口中了一招没鼻子魔王的“阿瓦达砍大瓜”，魂魄都险些要飞走了。 怎么回事！ 青驿，你给我们说清楚！你那条围脖真的只是在讲电影吗？！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粉丝们在青驿的主页底下躁动不安，而青驿却老神在在，非常淡定地——不作任何回应。 于是众人又开始在猜测青驿是否为了掩饰自己之前情不自禁的真情流露，所以故意拿电影来打掩护。 这个猜测，有的人支持，有的人反对。 支持的人，认为青驿可从来不是那种会在凌晨发工作消息的人。所以之前那条围脖，一定是他的真情实感。 反对的人，认为青驿是从来不会发任何与工作无关的消息的人。所以之前那条围脖，一定是电影里的内容。 大家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 而围观群众，则乐滋滋地吃起了这个薛定谔的瓜。 当然，还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青驿为了给电影宣传，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这样的声音很快就被粉丝的谴责声浪扑灭了。 之所以能这么快地扑灭，也是因为青驿一贯的人设实在太纯粹了，几乎没人相信青驿会为了给一部电影做宣传，而故意把自己的感情也拿出来哗众取宠吸引眼球。 青驿从出道那天起，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就像一个人奉公守法了几十年，你忽然说这个人做了坏事，认识他的人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青驿这波疑似暗恋的操作，又带了一波热度。热度持续了近三个月，人们还是津津乐道地讨论个不停，甚至有些脱口秀节目和综艺节目，也总爱把这件事拿出来讲，简直好像人人都要说两嘴，不说你就落伍了。 270 影帝青驿的操作（3） 当热度慢慢降下去，人们又开始淡忘这个瓜的时候，青驿第三次重拳出击了。 这一次，他的围脖没有任何煽情的文字。 只是写了几行公式化的字眼。 《相思似水》电影主题曲：相思似水 作曲：青驿 编曲：青驿 作词：青驿 演唱：青驿 后期：青驿 然后最底下附上了某个网络音乐平台的音频链接。 围脖，又双叒叕一次的炸了。 —— 某网络音乐平台购买了这首《相思似水》电影主题曲的版权，其老总简直睡着了都要笑醒。 一天时间，这首曲子的收听量就突破了两个亿，简直疯狂！！！！！！！ 要知道，这首曲子是要付费听的！！！！ 有很多人根本不是这个平台的会员，但就为了听这一首曲子，有的人单独付了听这首曲子的8块钱，有的人则直接办了个会员。 这笔巨大的收益，可不就让音乐平台的老总睡着了也要笑醒么！就算由于版权的关系，这些钱有一部分要分给青驿，但不要紧啊！ 收入还是非常可观的好吗！！！！ 粉丝、路人、媒体……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涌入这个音乐平台，只为了听一听这首被大家讨论了近半年的电影主题曲，究竟好不好听。 结果听完之后，粉丝们都哭到裂开了。 “青驿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可怜的青驿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这曲子听到哭的人，根本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十个二十个。 基本上听过的人，都会眼圈红红，眼泛水光，鼻子酸涩得好像里面塞了一颗柠檬。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以歌手的身份出道的青驿，其唱功并没有丝毫的逊色。 相反，他的声音变得越发醇厚，那是岁月沉淀所酿造出来的迷人音色。 这首歌，旋律前部优美，后段激昂，伴随着青驿发自肺腑唱出来的歌声，让听这首歌的人仿佛置身于一片废墟之中，原本毫无生机，绝望到差点想要自我了断，但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了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希望”。 这是一首绝望中不放弃希望的歌曲。 如此的动人心魄，撼人神智，简直难以相信这首歌是为一部青春偶像类电影所写的，它里面蕴含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单纯的男女之情，还有一些更为深沉的悲伤和痛苦，人们无法分辨清楚，但它们都在青驿的歌声中流淌回旋，使你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这首歌，迅速登上了各大音乐平台的排行榜NO.1，每个人的耳机里、手机里、平板电脑里、车子里……都在播放着这首歌曲。 这首歌曲也再次掀起了一股浪潮，使得人们对电影《相思似水》的期待度，又再次拔高了一个台阶。 有人戏称：青驿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从作曲到后期全部自己包办，你们别想从他身上赚到一分钱！ 也有人戏称这就叫“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这首歌足足维持了近半年的热度。 而这个时候，电影制作方根本还没有在宣传电影上花过一分钱，连一张海报都没印…… 从青驿发第一条围脖，说自己加入了《相思似水》剧组开始到现在，一年都快过去了。电影制作方愣是靠着青驿的一番骚操作，牢牢占据了本年度最热门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可以说，《相思似水》这部电影是有史以来，宣传做得最不走心、最成功、也最省钱的电影了…… 然而，当这半年的歌曲热度慢慢消退，大家都以为这就算完了的时候，青驿又双叒叕……出幺蛾子了。 这一次，他还是在围脖上，发了一条消息。 这次更为简洁，他连解说的文字都不写了，直接发链接。 那是一个视频链接。 众人如同闻到了蜂蜜香气的熊，甩着血红的舌头疯狂涌入了链接所在的国内最知名的视频弹幕网站TADATADA（简称T站），嗷嗷嚎着点开了视频—— 青驿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视频中。 而人们听了将近半年，反复循环播放的熟悉的旋律，经过新的编曲之后，以不同的方式重新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竟然是青驿为《相思似水》主题曲拍的一个MV。 在MV中，青驿发挥了超凡的演技，伴着深沉的旋律，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深深地刻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这一次，青驿的粉丝不只是哭到裂开。 简直是哭到裂开的同时，还要被他帅到原地爆炸上天。 简直让人没有活路了！！！！！！！！ 粉丝们流着血泪，嗷嗷叫着扑回青驿的主页，哭着喊着宣泄自己的心疼和骄傲。 ——我们家青驿哥哥才华横溢，才色双绝！！！！就问你们服不服，服不服！！！！！！！ ——我想起一句话：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的路，才能被称为男人……妈呀……我真的要哭死了…… ——我哭瞎了！！！！青驿哥哥的声音，青驿哥哥的神情……我要哭成狗了！！！！！！！ ——舔屏舔屏舔屏舔屏…… 粉丝们千奇百怪的留言，让人忍俊不禁。 这部MV，由于制作精良，剧情动人，演技到位，情感渲染一百分，所以当天就上了“本站日排行第一名”，点击播放量高达七百多万。 弹幕更是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多到吓死人。 刚好，T站正在举行原创视频制作比赛，于是青驿把这部MV也拿去参赛了，在粉丝们疯狂的素质三连之下，这部MV的得分远超第二名。虽然还有三天才到最终公布比赛结果的时间，但所有人都知道，青驿这部MV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第一名了。 甚至有无数的T站用户疯狂在弹幕里刷“镇站之宝”这样的字眼，可见这部MV做得有多好。 各大网络平台也在疯狂转发这个MV。 实在拍得太好了，太好了……！ 尤其在MV开始的时候，青驿有个一镜到底的镜头，他的动作和神态均恰到好处，妙到毫巅，每一次身体的舒展，都展现出一种极致的美感，而隐藏在他高耸衣领后的那张俊脸，那眼神……仿佛透过镜头看到了你心底。 271 影帝青驿的操作（4） 反正帅就完事了！ 帅到炸裂，帅到上天，帅到人神共愤，天怒人怨！ 这部MV拍出来之后，人们才惊觉原来青驿不仅唱歌好听，演戏厉害，就连当导演，也是一流的！ MV出来后，众人再度感慨： ——不愧是青驿。连做MV都能自己包圆了。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你能赚到我青驿一分钱，就算你赢！！！！！ 是的，这部MV和歌曲一样，任何一个环节都是青驿一手包办的。 粉丝们哭着感叹：粉上青驿，是他们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这样的天使，谁不粉谁吃亏啊！ 而最妙的是，这部MV里的旁边（当然也是青驿自己配的），文字内容恰巧就是青驿发的那条疑似暗恋的围脖。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闪光的灵魂，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沦陷了。 ——但我更清楚的是，我和她永远都没有可能。 ——我能做的，只有站在远处默默地祝福她…… ——并且看着自己，继续清醒地沉沦下去。 熟悉的文字内容，配上青驿深沉的嗓音，再搭配MV的内容……从此再也没有人怀疑青驿发那条围脖的动机了。 人家真的是为了工作才发的，真的是！！！！！！！ 你敢信吗？！ 吃了快一年的薛定谔的瓜，原来不是瓜啊！！！！！！！ 咱这一年，吃的是个寂寞啊！！！！！！ 吃瓜群众们哭笑不得地掩面。 这部MV，再度给电影《相思似水》带来了新的热度。 无数T站的剪刀手大大们，都将这部MV列入了自己“最爱用剪辑素材”的榜单头位，青驿制作的这部MV，被剪辑成各种视频，在网络上疯狂地病毒式的扩散。 于是电影的热度，又持续了整整半年。 这一次，众人提心吊胆，不知道半年过去了，青驿又会闹什么幺蛾子。 可是等了好久，众人没等到青驿新一波的骚操作。 反而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 电影《相思似水》，杀青了。 —— 青驿以一人之力，扛起了这部电影90%以上的宣传重任，并且让这部电影在整个拍摄过程中，一直在网络上拥有居高不下的热度。 青驿这看似散漫无心，实则环环相扣的宣传操作，彻底震惊和折服了所有业界人士。 大家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也不可能想得到！青驿竟然真的靠自己一个人，炒起了全民热潮，将电影《相思似水》的热度推到了巅峰好几次，热度也一直维持着，从来没有真正的冷淡下来过。 不管是从深度还是广度，不管是从爆炸性还是持久性，青驿的宣传工作都做到了极致。 电影剧组里的人们，包括沈霄和楚云谏，看青驿的眼神都变得敬仰了起来。 这人……是神啊！（……） 简直太彪悍了！ Unbelievable！！！！！！！（难以置信） 电影杀青那天，青驿也来了。 作为剧组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宣传人员，青驿在拍大合照的时候被大家拱到了最中心的位置，紧紧挨着沈霄。 当摄影师喊“一二三，茄子！！！”，按下快门的瞬间，青驿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沈霄。 她的眼睛清澈如泉水，笑起来的时候，熠熠生辉，仿佛阳光在上面滚落。 青驿看着沈霄，温柔地笑了。 这一个笑容，就这样，被永远定格在照片中。 成为所有剧组成员心照不宣的秘密。 ※ 电影《相思似水》还没上映，预售票房就将近一亿了。 而《相思似水》上映当天，所有影院几乎都是满座，火爆得不行。 第一波看完电影的人，迅速在网络上留下了影评，几乎全都是五星好评，评论的观众说得最多的是“期待了快两年，这部电影没有让我失望，它当得起青驿大大唱的主题曲和拍的MV”。 这一波影评，奠定了相思似水的评分基础。 相思似水的初评分是8.5分，随着看的人越来越多，它的评分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还有往上攀升的迹象。 屠星握着手机，看着里头观众们留下的影评，哭得稀里哗啦。 他成功了，他成功了，他终于成功了……！ 之前拍的两部电影都是既不叫好也不叫座，只在小众圈子里火，其实屠星早已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但这一次，他终于捡回了自己的自信。 《相思似水》成为了今年爆红的电影，虽然讲述的是平平淡淡的爱情，青涩的少男少女之间，互相恋慕又不敢接近对方的故事。但由于剧情安排合理精彩，拍摄手法也非常接地气，都是踩着观众的喜好来拍的，导演并没有故意在这种唯美的片子里采用什么意识流的拍摄手法，而是专注于如何将故事讲清楚，讲明白——这种完全抛弃个人的骄傲，一心只想为观众服务的精神，实在非常难得。 观众们自然是被讨好了：谁会不喜欢这种全新全意只为了让你看得开心而拍的电影呢？ 而且，更别提演员们的演技了——每个演员都是演技炸裂，看他们飙戏，观众大呼过瘾，连爆米花都忘了吃。 看校园戏份的时候，有一场戏是学校举行运动会，其中两人三足的项目，同学们要抽签分组，抽到同样颜色的签条的人，就自动配比成一组。 徐清眠饰演的安然捏着手中的蓝色签条，有些不敢置信，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对面的女孩。 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运动场上，他对面的女生冲他笑了起来。 然后她举起了手中蓝色的签条。 虽然大家早就猜到，男主角一定会跟女主角抽到同一组，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被徐清眠的演技所打动了。 他真的把一个暗恋女孩的男生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而叶青葙笑起来的时候，很多男观众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初恋。 但最动人的情节，并不是他们抽到了同一组。 而是当女主宁静将蓝色签条随便往地上一扔的时候，男主安然悄悄地俯身，将那张蓝色签条捡起来，珍而重之地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272 相思似水 地上扔满了五颜六色的签条纸，但在这五彩缤纷的世界中，唯独那张蓝色签条，让他格外牵肠挂肚。 这一幕让不少观众捂着嘴巴，低呼“老夫的少女心啊啊啊啊啊~~~~~~” 男主安然捡起签条的时候，观众看到的并不是他捡起了一张普通的签条纸，而是捡起了一段缘分。 他无比的珍惜和宁静的缘分，不管是多么微不足道的联系，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把它们珍藏起来。 而追到机场的那一幕，更是赚取了不少眼泪。 女生们哭得稀里哗啦，而男生则一直努力憋着，直至听到叶青葙那声发自肺腑的表白：“我比谁都喜欢你……！”的时候，男生们也终于憋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每个人心中都有过美好的感情。 有的感情，还没有开花，就已经凋谢。 有的感情，在盛放得最灿烂的时候，一夜枯萎。 有的感情，就像安然和宁静这样，细水长流，最终汇聚成璀璨的星光。 叶青葙的表白，仿佛抚平了很多人心中的伤痕。 也许曾经……他们错过的那个人……也像安然和宁静一样—— 比谁都喜欢他们。 —— 明明是一部青春偶像类电影，然而看完之后，观众们却仿佛被带回了自己曾经的青春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光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成年之前的那些青涩和懵懂，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羞涩的小心思，还有自己曾经爱过的、喜欢过的人…… 《相思似水》这部电影，把观众心底埋藏已久的美好的情感，一口气全部唤醒了。 观众们走出影厅时，脸上都带着温暖的微笑。 被采访的人问到这部电影拍得怎样的时候，观众们都用很温柔的笑容回答：“很棒，让我想起了我的小时候，很真实。” “我想起了我的初恋。”有个剃了寸头的男生腼腆地笑了笑：“当时没有鼓起勇气找她要电话号码，太遗憾了。不过这就是人生吧。” 带着孩子来看的家长笑着说：“看完我都想回学校重新再读一遍书，当年其实可以过得更精彩的，真是可惜了。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这部电影很棒，看完让人很感慨，总之就是……特别好。” “看完我都不嫌弃我男朋友不会说情话了，我觉得他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喜欢我，就挺好的……”有被采访的女孩子捂着嘴笑道。 而她身边的男孩子则温柔地看着她，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当采访者问到他们是否会二刷的时候，观众们几乎是一致的表示：一定会二刷的，实在太好看了，让人欲罢不能。 有一位观众一语道破：“这部电影好就好在它能唤起你内心最美好的感情。看完你会觉得，当年怯懦不敢上前接近女神的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虽然我们的青春期基本都在做题中度过，但那段日子，天空仍旧是蓝，阳光依然会照在你的书本上。不管有没有谈过恋爱，青春都是明亮的。” 那个没有牵手的夏天，树上的蝉鸣如此悠远，炎热的阳光被隔绝在树荫外。 望着喜欢的人远去的背影，你没有说话。对方没看到你，而你，也并没有主动和对方打招呼。 你站在此处，只是为了在那个人经过的时候，悄悄地看一眼。 你蹲下身子，系好鞋带，最后看一眼那个人离去的方向，掉头朝另一边走去。 阳光仍旧明亮、耀眼。 你的背影，闪闪发光。 “很美，真的很棒。” 观众们纷纷点头赞叹。 这是对这部电影最真挚的评价。 —— 相思似水上映没几天，评分却一直不断地攀升，在第一个周末到来之前，相思似水的评分竟然去到了8.9！ 这个结果让大家都震惊了。 近两年能拿到这么高评分的电影，一般都是反映了社会现实问题的电影，要么是国产3D动画崛起的电影，又或者是国外的大制作电影，有庞大的粉丝基础打底，才能将分数拔到接近9分。 而《相思似水》，简直是三不沾。 一，它没有反应什么太沉重的社会现实问题，讲的就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青涩的爱情故事。 二，它不是国产3D动画崛起的作品，它是真人演绎的故事。 三，它不是国外大制作电影，它是成本很低廉的小制作国产电影。 所以大家都感到非常惊讶：这样一部三不沾电影，竟然，评分蹭蹭地涨到快9分了！？ 虽说电影刚上映，评分会稍微有点虚高，过段日子就会降回比较平衡的分数点上，但这也……这也太“虚”高了吧？ 由于青驿的宣传，加上电影本身的质量和热度，网上开始出现一个声音，说《相思似水》在买水军控评控分，否则区区一部青春偶像类电影，凭什么可以去到那么高的分数？ 这个论调看似很有力，但很快就被网友们打脸了。 他们拿出这部电影从开拍到上映，花在宣传上的费用清单——对比其他电影，这部电影在宣发上花的钱简直少得令人发指。 基本上百分之90都靠青驿在微博蹦跶吸引热度，别提多省钱…… 而且电影的制作成本，对比其他电影，也少得让人心疼。 由于观千曲等演员经常在围脖上吐槽屠星如何抠门，所以网友们都知道，屠星真的是个很抠门的导演。（虽然很有才华） 你让一个这么抠门的导演，在电影质量过硬、还有青驿护航的情况下，花大价钱去买水军控评控分？？？？？？？ 谁信呐？ 要让屠星花这种无谓的钱，你还不如杀了他来得更快一些呢。 所以这种酸柠檬的声浪，很快就被扑灭了。 《相思似水》毫无疑问是一部公认的好电影，如果非要从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话，你也只能挑电影里植入的广告太硬核了。 FancyArt的LOGO到处都是，女主角的画在FancyArt的拍卖会上拍出了高价，男主角则成为了FancyArt的御用艺术评估师。 给人的感觉就是……因为有FancyArt的存在，所以男女主的生活才能变得如此顺遂，如此美好。 273 硬核广告 而谢幕的时候，赞助商FancyArt的名字大大地放到了最前面。 人们才惊觉：这FancyArt原来不是电影杜撰编造出来的公司，是真有这么一家公司啊！ 这让许多从事绘画专业的人士在看完电影后，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搜索了FancyArt，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个网络绘画平台。 至于这个网站有些什么功能，该如何使用，观众们早已心知肚明。 因为这些功能被编剧巧妙地穿插到电影剧情里面，并展示给观众看到。 观众看到女主被抄袭，FancyArt出面替她解决； 观众看到女主直播画画，收到了很多打赏； 观众看到女主把自己的画通过平台交易，卖给了世界各地的人。 观众还看到女主的画被挂到FancyArt的网络拍卖会上，被人以远超于女主心理预期的高价拍走。 看到这些，谁还能不对FancyArt这个网络绘画平台心生好感？ 电影刚上映没有一个星期，FancyArt的新注册用户瞬间暴涨，险些把FancyArt的服务器给整崩溃了。 幸好沈霄早有预料，所以提前做好准备，就是为了迎接这一波疯狂的新用户的到来。 原本FancyArt只有三千万个驻站画家，但经过电影这一波宣传，瞬间翻倍。这才只是第一个星期而已，看这架势，增长的速度还在蹭蹭地往上窜。 形势一片大好。 FancyArt的股票市值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简直是最牛逼的广告，没有之一。 当电影票房突破十五亿，而FancyArt的股票市值突破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之后，周王策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特地将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叫回家中，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你们看看人家沈霄，你们再看看你们自己！”周王策的父亲指着面前两个立正站好、低头乖乖听训的儿子骂道：“人家拍个电影，花了不到1个亿，反手赚了十几个亿！人家在电影里打个广告，整个公司的股价就跟着涨，涨得嗖嗖的！钱也赚得哗哗的！你们呢！你们呢！！！！你们真是要气死我！！！！！！” 人家的女儿，这么会做生意，这么会赚钱，这么有经商头脑。 他家的儿子……除了亏钱，啥也不会。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如果沈霄是我家的孩子该多好……该多好啊……！！！！！” 老父亲沉重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周王策和周晨曦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说话，怕触自己爹的霉头。 父亲抬头一看，见两个儿子像鹌鹑似的不说话，又怒了：“说话啊！哑巴了吗？！” 周王策颤了颤，苦笑：“说什么啊爸？我们听您说就行了。” “你们这俩没用的玩意儿……”父亲被周王策的话堵得连连摇头。 周王策和周晨曦默默地低着头，任由父亲抱怨。 在这个家里，绝对不能顶撞父亲，尤其是他在发火的时候。 这是生存的基本原则，犯了就得死。 父亲唠唠叨叨抱怨了好半天，突然话锋一转：“听说沈霄跟楚家小子在一起了，是吗？” 周王策和周晨曦对视一眼。 周晨曦脸上写满了“我不会出卖沈霄，你自己看着办”的神情。 周王策脸上则写着“我不想死，我不想出卖云哥”的神情。 父亲等了两秒，没等到回答。他猛地转过头，鹰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周王策：“王策，你说！” 周王策抖了抖身子，低声道：“爸，我不知道啊……” “哼，不想说是吧？”父亲冷笑：“他俩整天出双入对，你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 “那也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哪里好过问啊……” “沈霄和楚家小子不是普通人，他们俩在一起，那就是强强联合！你对形势的嗅觉为什么从来都这么迟钝！你真是要气死我！” 周王策缩了缩脖子。 楚云谏的情感生活，他哪里敢去探听啊？再说，就算人家真的是强强联合，也跟他没有关系…… 父亲一看周王策满不在乎的脸色，就知道这个儿子是一丁点都没听进去。 他真是要气坏了。 按理说，他周家历代的教育方法都是非打即骂的，所谓“不打不成器，不骂不成材”，孩子不听话那就得打骂，不然孩子能有出息吗？ 他都是这样被他爹从小打到大的，他现在多成功啊？可为什么他的儿子们……？？？？ 要不是两个儿子跟他长得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简直都要怀疑老婆是不是给他戴了绿帽子了。 周王策和周晨曦这俩人，除了外表，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像他！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父亲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是周王策——对于这个长子，他寄予了厚望，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王策，王图霸业，算无遗策……他真的是对这个长子期望很高的呀！ 但是呢！？ 周王策却辜负了他的期待。 不仅成为了一个处处维护周晨曦的弟控，还不肯接手家业，哭着喊着非要去楚家小子手底下做事，这一做，就是好几年。 他本以为周王策只是玩票性质罢了，很快就会因为厌倦而回家继承家业。 可谁知道，周王策在楚云谏的公司里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竟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景象了。 而楚云谏呢，他还真的敢把周王策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一点都不对周王策设防。 而周王策这个人，就是那种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要还别人十分好的笨蛋。 楚云谏没有因为两家的渊源而防备他，甚至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他，对于周王策而言，这是无比珍贵的信任，是他一辈子也还不了的真心相待。 所以周王策跟自己说，这辈子就跟着云哥混，至于家业，谁爱接谁接去，反正他不稀罕…… 眼看长子如此不长进，且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似乎不可能被劝服改变了，于是父亲只能将目光转移到周晨曦身上。 如果说周王策虽然不靠谱，但好歹也没有给家里拖后腿，那周晨曦……就是周王策的低配版，不仅不靠谱，还天天给家里拖后腿。 274 顿悟 父亲已经不记得他替周晨曦擦过多少次屁股了。 每次周晨曦捅出了大篓子，他都得黑着脸去替他收拾烂摊子。一边骂一边收拾，收拾完了下次再来，然后又得一边骂一边收拾……循环往复，犹如噩梦一般。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早八百年他就让人打断腿扔进松花江了。 什么玩意儿！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莫非是小时候打得还不够狠吗？！ 还是骂得不够多！？ 亦或者，这两个小兔崽子就是生来讨债的？他上辈子欠了他们的是吗？ 他怎么就生不出楚云谏这样的儿子呢？ 看看人家找的女朋友，啊？看看！人家找的可是沈霄！！！妈蛋，这小王八羔子，竟然这么有本事…… 怕不是那张脸帮了很大的忙…… 父亲抬起头，视线在两个儿子无辜的脸上逡巡，随即绝望地垂头叹息。 这个是真比不了。 楚云谏那小子确实是长得太好了…… 不能怪沈霄沦陷，换了任何一个女孩子，都顶不住这样一张脸啊…… 面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父亲，周王策和周晨曦早就习以为常。 每次父亲骂完他们之后，都会自顾自地进行一番内心OS，就算看不见父亲心里想着什么，但周王策和周晨曦都知道，闷骚的父亲内心里的弹幕必然是遮天蔽日的。 半小时后，父亲终于结束了内心的吐槽，摆摆手，让他们赶紧滚出去，别碍了他的眼。 两兄弟立刻转身离开，生怕走得慢了一步，又得被人逮着训斥一番。 出了父亲的书房，周王策叫住大步离去的周晨曦：“晨曦，你等一下！” 周晨曦脚步一顿，没好气地侧过脸：“干嘛。” “电影大卖，恭喜你啊。”周王策微笑道。 周晨曦怔了怔，本能的想吐槽回去，但不知为何，怼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临时改成一句低声的咕哝：“……谢谢。” “有了这一部电影垫底，你的职业生涯就算是重新起复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周王策问道。 周晨曦皱眉：“我还没想那么多。再说，这次的电影之所以成功，根本原因是屠星和沈霄在把控着整个拍摄过程，我自认做不到他们那种水平，还得再修炼几年。” “……！” 周王策瞪大眼睛，好像他刚刚才认识了周晨曦这个人一样。 “干嘛！”周晨曦被周王策震惊的表情给惹恼了：“想说什么就说！眼睛瞪那么大是想做什么！” 周王策摇摇头：“不是……我、我就是有点惊讶……不对，我、我其实是很欣慰，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学会反省自己的不足之处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周晨曦危险地眯起眼睛。 周王策连忙摆摆手：“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很好，很好的。” “……哼。” 周晨曦撇过脸，慢慢往外走去。 周王策赶紧跟上，与他并肩同行。 “晨曦，你是打算去进修吗？”周王策试探地问道。 周晨曦沉默了片刻，竟然点头了。 “我觉得自己还不够格导演一部电影……我想再去学一学。” “这个想法，你肯定已经考虑了很多天了。”周王策轻声说道。 周晨曦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感觉。”周王策扬起了淡淡的笑容：“我觉得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以前你做事顾头不顾尾，做决定都是很莽撞很冲动，不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但现在的你，我知道你不会的。” 听到哥哥的肯定，周晨曦竟然有些羞赧。 他从来没有在长辈口中得到过如此诚恳的认同。 一时之间，周晨曦浑身的刺都不由自主地收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这一次的事情，我想明白了很多……” 周晨曦沿着长廊慢慢向前走着，目视前方，虽然不看周王策，但他说出来的都是心里话：“我以前带领的剧组，和屠星带领的剧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画风。现在回想起来，我以前确实不是一个好导演，剧组的阶级感太强了，大家在里面都过得不开心。但屠星不一样……他带领的剧组，个个都是带着笑容工作的，每天都充满了干劲，眼中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辉……他们相信屠星可以拍出好电影，他们以自己的工作为傲……” 周王策静静地听着，没有像以前那样迫不及待地打断周晨曦，好表达自己的想法。 周晨曦继续说道：“我以前总觉得谁都瞧不起我，我身上有着很重的包袱，我害怕失败，也害怕丢脸，更害怕遇到问题的时候挣扎的姿势不够好看，引人讥讽。但是，自从沈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降为编剧，我忽然觉得包袱没有了。我不需要去担心别人怎么看待我，我反而能更专注地去拍电影，而且，因为我是编剧之一，我身边有很多战友，我头上也有替我遮挡炮火的人，我感到无比的安全。这一年半，每天在剧组里面，我的心都是定的，我知道事情一定会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周王策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发出“嗯嗯”这样的音节，表示自己在认真聆听。 周晨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跟大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见面恨不得立刻将对方踢走，眼不见心不烦。但现在，他却刻意放慢脚步，只希望这条长廊再长一点，好让他能跟大哥多说一会儿心里话。 “这样的经历，对我而言是一次重大的洗礼。我一开始很怨恨沈霄，但现在我承认她把我从导演的位置上拉下来是正确的，如果我是导演，这部电影八成还是要扑街。而如今，我看到自己写的剧本能绽放出如此惊人的光彩，造成这么大的反响，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导演是不是我……一点也不重要了。哥，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我竟然会这么想，我竟然会觉得只要成功就好，是不是独属于我自己的成功，一点也不重要。” 275 傲娇的弟弟 周王策听到周晨曦喊他的那一声“哥”，眼眶瞬间就红了。 周晨曦竟然会用这么柔软的语气喊他“哥”，已经多少年，多少年没有听到过了…… 这一刻，周王策心中无比的感激沈霄，他很庆幸自己当时听从了沈霄的建议，彻底放手让周晨曦去摸爬滚打。 他更庆幸后来自己乖乖听从沈霄的命令，在医院里没有唠叨周晨曦，严格遵守“一次只说五个字”的规则。（当然其中也有护工监督的功劳） 正因为沈霄，他改变了。他学会不要一下子说太多话，他学会用最简洁的语言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而周晨曦也因为他的改变而跟着改变了……他能感觉到的，这一切都是在他自己改变了之后，周晨曦才发生改变的。 沈霄说得一点都没错。 唯有尊重和理解，才能让一个人彻底放下防备，敞开心胸接纳对方。 周王策感受到，自己被周晨曦接纳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美好到他忍不住想落泪。 “这一次拍摄，我也意识到：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有实力的人，到哪里都受欢迎；实力不足的人，再怎么打肿脸充胖子，别人也不会因此而多尊敬你一分。相思似水的剧组，从最高层制作人到最底层的剧务，大家都是用实力说话的。我以前，就是用力过猛了，我知道自己其实没啥本事，我导演的功力在圈子里只是中下乘水平，正因为我没本事，所以我才那么自卑，才会觉得钱可以弥补这个差距……我真是太傻了。” 屠星的抠门功力，让周晨曦深刻地意识到：要拍出好的电影，不是非得要有多少多少亿的投资才能办到。 只要用心，只要肯动脑子，很多时候钱都是可以省下来的。 在许多周晨曦认为一定要花大价钱才能解决的问题上，屠星都是淡然自若，举重若轻地用别的方法将问题解决掉了。而拍出来的效果，一点也不比花大价钱处理拍出来的效果差。 屠星的省钱功力，着实让周晨曦大开眼界，甚至为周晨曦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而且在拍摄过程中，屠星抠细节抠得很细，这句话听起来有点绕口，但确实就是这样。 他的“细”，不是那种限制演员一举一动的细，而是他能敏锐地察觉到演员的心理变化不符合角色逻辑，这时候他就会喊停，然后跟演员从角色心理层面上去剖析角色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他会有怎样怎样的反应…… 当然，沈霄也帮了很大的忙。在剖析角色心理这方面，屠星拍马也比不上沈霄。 屠星的说戏功力，是让演员理解角色的处境。 而沈霄的能力，则是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让演员完全代入角色的心情，让演员心甘情愿地成为了那个角色。 这么牛逼的说戏功力，是屠星远远不及的。 但沈霄并不是导演，而且她也不想越俎代庖，抢了屠星的工作，所以她只是偶尔会在屠星说不明白的时候，从中提点两句，但她从未过度张扬自己这份能力。 所以剧组里人人都爱她。 她强大、美丽、善良……而且谦虚。 除了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过于冷漠之外，沈霄几乎没有缺点。 在一年半的拍摄过程中，周晨曦也渐渐意识到，当初沈霄对他的评价都是正确的。 他确实是没有本事，也爱乱花钱，总想着彰显自己的能力，最后却总是会摔得灰头土脸。 所以当导演，他是不合格的。 但是当编剧……他是很优秀的。 沈霄将他安排到了最适合他的岗位上，而他也如她所愿，发挥出了超常的编剧能力。 这一次《相思似水》的拍摄，让他体会到了和大家一起团队合作，众志成城，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最终大家一起取得了优秀成绩的滋味。 为了改一个剧情，编剧们晚上11点也不回家，大家围在一起讨论研究，争得面红耳赤，但改完剧本大家立马一笑泯恩仇，勾肩搭背地去喝酒吃宵夜。 以前他当导演的时候，吩咐下去的事情，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错漏或者执行得不到位的地方。 但是这一次拍摄，他虽然是个编剧，但他提出的建议几乎都被众人采纳了，大家迅速分配任务执行，做出来的效果甚至经常会远超出他的预期。 由此可见，之前他支使不动人，不是因为他权力不够高，而是因为他没本事当导演，大家都看出来了，所以打心眼儿里不肯服从他的命令。 一年半的时间，让周晨曦看到了许多，学到了许多，也想明白了许多。 当父母的支援被全部断绝，耳边也没有了长辈的唠叨之后，周晨曦的世界彻底沉静下来了，他终于能够腾出心思来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人生，想一想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然后，他想明白了。 他还是想当导演，他还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拍出一部如同《相思似水》这样人人称赞的好电影。 但他也意识到，凭他现在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经过许多个夜晚的深思熟虑后，他决定，他要出国继续深造。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原本打算自己悄悄地飞出去，等学成了再回来告诉家里人。 但是不知怎么的，今天他竟然主动告诉了周王策。 这个他向来都看不顺眼，每次对上就如同火星撞地球一样的哥哥。 真是不可思议。 “我要出国的事情，哥，你暂时不要告诉爸妈，好吗？”周晨曦请求道。 周王策点点头：“没问题。但是学校方面，你联系好了吗？” “嗯，我找了以前的教授，他说可以给我安排。” “那学费……你怎么办？” 周晨曦垂下头。 “我……我可能需要你资助我一点……” 这句令人难以启齿的话，周晨曦嗫嗫嚅嚅地说出来了，说完之后也不敢看周王策，径自把脸别向一旁。 276 怂货唐媛媛 周王策淡定地问道：“那我资助多少比较合适呢？” “我在那边，会想办法打工赚学费的。我不知道自己能赚多少，但我会去工作的。到那时候，哥你帮我垫上不够的部分……可以吗？” 周王策宠溺地看着弟弟：“干嘛要这么辛苦，你的学费我可以帮你全出的。” “不行……我不想这样。我还是想自己出去工作，亲自感受这个社会赚钱有多不容易……沈霄说过，没有体会过人间疾苦人情冷暖，就不可能真正地成长，拍出来的电影，也不可能打动人心。我原本对这个说法是嗤之以鼻的，但现在我觉得她说得很对。体会过跟没体会过，就是不一样的……” “……行，都听你的。” 周王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半工读，哥支持你。” 周晨曦抬头看了看周王策。 “谢谢……” 傲娇的周晨曦用微弱的声音向周王策道谢。 周王策满腔激动，下意识就想叮嘱一番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但沈霄冷漠的眼神及时在脑海中闪过，脱口而出的话便被他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沈霄说过，周晨曦是个成年人了，他应该要学会基本的自理能力。 他不该把周晨曦像个小孩一样千叮咛万嘱咐，关键是，就算嘱咐了也没用，周晨曦不自己吃亏几次，他是学不会怎么照顾自己的。 有些亏，你明知道这个孩子会吃，但你也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吃，你不能做声。 因为你不让他吃小亏，他以后就一定会吃大亏。 沈霄的话在脑海中转了好几遍，周王策冷静下来，没有像老妈子一样叮嘱周晨曦注意身体，而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沉声道：“兄弟之间，这点小事不用谢。哥也祝你能够早日得偿所愿，成为厉害的大导演。等那一天到来了，首映的票，你可一定要给我留一张好位子的。” 周晨曦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显然他没料到周王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可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啰啰嗦嗦叽叽歪歪的大哥。 周晨曦也笑了，笑得无比灿烂：“必须的！”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过往芥蒂尽化云烟。 —— 唐媛媛最近也忙得脚不沾地头顶冒烟。 自从《相思似水》上映后，她就火了。 她所饰演的南烟，虽然是女二号，但在一群老戏骨中间却丝毫不逊色，给观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之前林一夏攻击她的事件，使得唐媛媛获得了极高的人气，大家都觉得这姑娘心眼儿实诚，不爱招摇，实力也过硬，真的太招人疼了。 于是唐媛媛的通告一个接一个，忙得她连饭都没时间吃。 高寒树给唐媛媛配了一个经纪人，这个经纪人可了不得，他是高寒树从别的娱乐公司里高薪挖过来的，就为了捧唐媛媛一个，其他人，他是不需要管的。 这个经纪人走哪儿都是西装革履，戴着金框眼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混娱乐圈的经纪人，反而像是在金融政界里游走的名牌律师。 而他为什么能被高寒树挖过来呢？其实中间也有沈霄的功劳。 一开始，高寒树想给唐媛媛配经纪人的时候，是打算在自己的公司里选一个的。 但沈霄亲自出面，审核了高寒树公司里的每一个经纪人，然后将他们全部否决了。 沈霄表示：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打的，他们都配不上唐媛媛这么好的资源。 接着威胁：高寒树，如果你不能给我们家媛媛找到一个靠谱的经纪人，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带走媛媛了。违约金我可以替她付。 听到这里，高寒树自然是立刻屈服了。 他已经折了一个林一夏。 要是唐媛媛也被带走了，那他拿着那点违约金能干嘛？ 于是高寒树搜罗了各大娱乐公司，最终筛选出十个金牌经纪人，将他们的名单罗列在沈霄面前。 沈霄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与这十个人分别见了面。 最后，沈霄拿笔一圈，圈住了其中一个名字。 谈瀛洲。 于是，这位金牌经纪人谈瀛洲，便成为了唐媛媛的经纪人。 —— 唐媛媛很感激沈霄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但这个谈瀛洲……她真的好难忍！！！！！！ 虽然说他带出了很多个牛逼的艺人，但是，但是，但是……！！！！！ 此人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性格，一天不怼人八百次就浑身难受的尿性，简直是每天都在唐媛媛的雷区踩踏了无数遍，炸得唐媛媛叫苦不迭，只想跪求沈霄给她换人。 但沈霄却表示此人心术最正，跟着他混，你会有出息的。 如果他嘴贱，那你就忍忍。 毕竟刀子嘴豆腐心，习惯了就好。 唐媛媛欲哭无泪地看着沈霄。 他那叫“刀子嘴”吗？ 他那是无视射程一触即发精准打击的“洲际导弹嘴”啊！ 她有几条命，能让他这样子去打击？ 唐媛媛只是跟谈瀛洲相处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想退圈保平安了。 要不是为了沈霄…… 唐媛媛一定会拉开窗户，不管不顾地跳下去。 见求助沈霄不成，唐媛媛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正面刚转为地下作战。 俗称：躲。 但是无论唐媛媛躲到哪里，谈瀛洲都能立刻找到她。 最可怕的是，不管唐媛媛打算做什么“坏事”——比如偷偷多吃一根芝士条——谈瀛洲都能在她下手之前识破她的想法，并且用冰冷而辛辣的嘲讽打击得她再也不敢肖想芝士条。 什么玩意儿啊！！！！！ 唐媛媛真想掀桌。 不让吃就不让吃，有必要那样怼人吗？！ 嘴那么贱，怎么没把你妈说死！！！ 虽然两军对战，罪不及家人，但唐媛媛真的受不了了，一向很有分寸的她，竟然也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骂他娘。 谈瀛洲似乎看穿了唐媛媛的想法，但他毫不在乎。 当着他的面辱骂他祖宗十八代的艺人，他也见过不止一个了。 像唐媛媛这种骂娘也只敢在心里偷偷骂，骂完还觉得很有罪恶感的小怂货，谈瀛洲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 277 我就要吃！ 某天，当唐媛媛又一次因为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偷吃甜食被谈瀛洲抓到的时候，唐媛媛彻底爆发了。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你再不让我吃我就死给你看！！！！” 唐媛媛含着棒棒糖，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人在受到巨大精神压力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寻求甜食，因为甜食可以刺激人类大脑分泌多巴胺，多巴胺可以使人快乐。 当明星其实是一件很苦的事情。 一言一行都暴露在公众的眼睛里，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有无数人觉得自己有资格评判你，教导你，指责你…… 不管你做得再好，也总有喷子黑粉讨厌你，天天追着攻击你。 所以精神压力异常巨大。 唐媛媛只是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孩，在许多人眼中，她还是个不涉世事的孩子，与三四十岁成熟的大人相比，她单纯得让人心疼。 谈瀛洲看着唐媛媛扑簌簌往下掉的泪珠，心里不是没有恻隐之情的。 唐媛媛是个好女孩，他比谁都清楚。 入了这一行，接触了无数个艺人，他很清楚在这个圈子里，像唐媛媛这么单纯的孩子，是凤毛麟角的。 她很听话，从不自以为是，在很多事情上，她都会跟他商量着来，而不是自作主张。 就连因为压力太大偷吃甜食，她也只敢躲起来偷偷吃一根棒棒糖。 连做坏事，都不敢做得太出格。 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怂货。 但正因为她这么“怂”，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惹人疼，所以谈瀛洲才会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她成功。 通往成功彼岸的道路上，荆棘丛生。这条路有多难，谈瀛洲很清楚。 很多人都是被自己打倒的。 他知道唐媛媛压力大，他也知道吃一点甜食有助于她缓解压力，但是他不能放任她这么做。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唐媛媛会慢慢越吃越多，最终就会变得很难管理她的身体了。 明星在高清镜头前，稍微胖一丝半毫，都会极大地影响她的形象。 这个世道，观众并不欣赏正常体型的女明星。能在镜头前好看的，都是现实中瘦成了麻杆儿的女孩。 是的，这个世道很变态，很畸形，很不健康，但没办法！ 这就是现实。 女明星必须要向现实妥协。 谈瀛洲知道唐媛媛明白这个道理的，否则她不会这么有罪恶感，吃根棒棒糖都吃得泪眼哗哗。 他不是不心疼她。 但他不能放任她这么做。 谈瀛洲默默地走过去，朝唐媛媛伸出手。 唐媛媛瞪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嘴唇颤了又颤。 谈瀛洲静静地等待着。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出言讽刺，也没有用冰冷的眼神凌迟唐媛媛，他很平静地看着她，他在等她恢复清醒的神智。 他知道唐媛媛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唐媛媛犹豫了许久。 中途她还因为过于渴望吃糖，口腔里分泌出来的唾液险些从嘴角流出来。 谈瀛洲察觉到了，但他却没有笑。 他知道唐媛媛在跟本能做着非常痛苦的抗争。 最终，唐媛媛含着泪，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捏着那根小棍儿，颤巍巍地将这颗美味的糖果递给了谈瀛洲。 谈瀛洲捏住小棍儿，将棒棒糖从她手中拿走。 唐媛媛跪坐在地，捂着脸痛哭失声。 她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她不想再继续了，她真的继续不下去了……！ 谈瀛洲将棒棒糖丢进桌上的空杯子里，蹲下身，抱住唐媛媛颤抖的身体。 “辛苦你了……再坚持一段时间，只要你有足够好的作品，等观众们将你定义为实力派女演员，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地维持体重了……” 谈瀛洲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到那时候，你每天可以多吃两片面包，而且是加黄油烤过的，好不好？” 唐媛媛将眼泪鼻涕全部蹭到谈瀛洲的西装上面，哭着说道：“不行！我还要加两片培根，还要加一个荷包蛋！” “一片培根，荷包蛋不能吃油煎的，换成水波蛋。” “我还要吃战斧牛排！！！” “媛媛，别闹，快从火星回到地球上来。” 两人蹲在地上，紧紧相拥，讨论的却全都是食谱。 就这样，唐媛媛还能跟他讨论上半个小时，直至她哭累了，哭不动了，然后她才在他怀中昏昏睡去。 谈瀛洲将唐媛媛抱到床上。 拧了条毛巾，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然后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唐媛媛的睡脸。 唐媛媛在女艺人之中，姿色并不能算是特别出众，但也足够让一群宅男追着喊老婆了。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对负责的女艺人产生感情，但他无法否认唐媛媛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增长，有时候甚至他一闭眼，就能看到唐媛媛清纯可爱的笑脸。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带过那么多个艺人，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负责的艺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每天都想见到她。 既希望她成功，又不忍心看她受苦。 只要她对他笑一笑，他便觉得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唐媛媛哭的时候，他比谁都难受。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他的职责就是残忍地剥夺唐媛媛的一切娱乐，包括享受美食。 他的职责，也是逼迫唐媛媛去面对外面世界的风雨，逼迫她在谩骂中成长起来。 露脸多了，热度便高。热度高了，骂你的人也会跟着多起来。 想不被人骂也很容易，你不火，鬼都懒得骂你。 唐媛媛选择的那条路，原本就比一般的艺人要艰辛太多倍。 但既然她选了，那他便会负起责任，督促她走到最后。 如果，如果到了她成功的那一天，她仍然愿意回头看他一眼的话…… 那么到时候，他一定会把自己这份感情说出来。 哪怕她并不打算接受，也没关系。 谈瀛洲握着唐媛媛垂在床边的手，望着窗外的夜景，幽幽叹了一声。 相思似水……真的是，相思似水啊。 一旦心里牵挂了一个人，相思之情便如同水一样，无孔不入。 没有人能招架得住。 278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 电影拍摄了一年半，在这一年半里，沈霄和楚云谏早已成为了众人公认的CP。 但有趣的是，大家都知道他们俩在搞对象，可是但凡有外人问及这个情况，知情人总是会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茫然地摇头。 那逼真的演技，个个都能拿奥斯卡小金人奖。 正因为众人心照不宣地替沈霄和楚云谏保守这个秘密，所以至今，没有一个人能从屠星的剧组里面探听到靠谱的消息。 演员们出于各种想法，也非常努力地帮忙转移狗仔的视线，希望他们不要追着楚云谏不放。 说起来，为什么狗仔会盯着楚云谏，原因也是很可笑的。 就是某一次楚云谏不小心在狗仔埋伏的地点露面了，狗仔们原本是想偷拍青驿的，结果拍到了楚云谏。 这么好的一张脸……对吧？就算是个不知名的小卒仔，也足以在网络上掀起一阵热潮了。 更何况楚云谏还不是一般的无名之辈。 于是狗仔们立刻动起了心思。 你看哈，楚云谏是楚战集团的总裁，而唐媛媛，拍相思似水之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这一次，楚云谏是相思似水的投资人，而唐媛媛则以不知名的原因击败了林一夏，成为了电影的女二号……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 听起来，挺有故事的，对吧？ 虽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但狗仔们立刻兴奋了起来。 别的不说，光是楚云谏这张脸，就值得他们做好多篇文章了！！！！！！！ 再加上相思似水和唐媛媛的人气……这个热度必须蹭！不蹭不是人！！！！ 于是几篇通稿发出去，唐媛媛莫名其妙就成为了被楚云谏包养的女人。 别说唐媛媛一脸懵逼，就连楚云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懵圈了。 什么玩意儿，就拍了一张他在路上走着的照片，然后他就成了包养女明星的大款了？？？？？？？ 真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有趣的是，文章底下的评论区里，观众们的留言都是信得真真儿的。 有人说唐媛媛配不上楚云谏这个高富帅。 有人说楚云谏仗着自己脸好家世好，玩弄了好多个女明星。 有人说唐媛媛曾经为楚云谏打过胎…… 当时，电影大火，唐媛媛的人气暴涨，很多自媒体都盯着这块肥肉，想从她身上做点文章。 所以当这些毫无根据的通稿一发出来，自媒体们全都疯狂地转发，心里想的是：可算让他们等到了！可算是蹭到唐媛媛的热度了！ 在无良媒体的力量下，唐媛媛和楚云谏的绯闻炒得如火如荼，尽管当事人否认，剧组的其他演员们也一起否认，但还是没能把这件事的热度打压下去。 晚上，沈霄回到家，美美地洗了个澡，然后躺在楚云谏怀里，一边让他帮忙吹头发，一边刷手机。 准确来说，是刷他和唐媛媛的绯闻。 楚云谏听得直翻白眼，沈霄笑得满床打滚。 “云谏，你看你，就是这张脸，引起了这么多麻烦。”沈霄丢开手机，捏住楚云谏的脸颊往两边扯开：“如果你长得像歪瓜裂枣，保证没有人会这样编排你。” “长得太好了，真是愧对群众，给祖国添麻烦了。”楚云谏露出了惭愧的神情。 沈霄大笑不已，重新倒进他怀里，躺在他的大腿上，仰头看他：“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呀，楚总？” “谁惹的麻烦，谁去处理。”楚云谏淡淡说道。 沈霄怔了怔：“你是说青驿……？” “要不是因为他，我能被人拍到吗？”楚云谏郁闷地说道：“那些狗仔队原本也是为了跟踪他，我不过是意外收获而已。都是他的错，他必须负责处理好。” “嘿嘿……我就说，那天我去就好了嘛，你非得跟着去……” “凭什么他的生日Party请你不请我？我没有投资相思似水吗？他什么意思？”楚云谏丢开吹风机，非常不高兴地看着沈霄：“我觉得自己被人针对了。” “他是觉得如果我去的话，就一定会带上你嘛~但是那天本来我就没打算带你去，因为几乎全都是女孩子啊，男孩子的Party是晚上举办的，你自己又不肯去晚上那个……” “所以说为什么一场生日Party要故意分两次举行啊！他有病吧！” “他是生怕有女孩子在Party上出什么事……你也知道，演艺圈其实很乱的。”沈霄笑了笑：“我去的时候，走的是女士通道，所以狗仔们跟不进来。但你非要跟过来，只能走普通通道了，结果……噗！” 结果就被蹲守青驿的狗仔队们给抓拍到了。 然后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来。 果然颜值就是万恶之源。 沈霄笑得不可自抑，一点也没有自己的男朋友被传绯闻的恼怒，反而满心都是看热闹的兴奋，她就等着看楚云谏怎么把这次的风波平息过去。 至于帮楚云谏澄清？不存在的。 她是绝对不会在这些事情中露面的，因为她要瞒着自己的家人。如果这么大的绯闻她这个正牌女友出面澄清，那么很快她家里人就会知道她不是一个销售员，她是FancyArt的总裁，到时候……问题就大了。 她那群吸血鬼一样的家人，绝对不会放过她这块肥肉。 在上层圈子里传开这个消息，不是问题。毕竟她的家人离这个阶层还是有相当距离的，上层圈子里的消息不可能传到她家人的耳中去。 但如果整个围脖都在传她和楚云谏谈恋爱的消息，那么就等于向全国人民公开了，她家里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再说，如果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面，恐怕还要引起更加轰动的轩然大波，毕竟…… 她长得也特别好。（捂脸） 楚云谏光凭一张脸，就把全网的自媒体都炸开了。如果她也掺一脚，鬼才知道那些媒体会把她和楚云谏的事情写成什么样。而且当时她是去参加青驿的生日Party，她都能猜想那些自媒体会把她和青驿之间的关系曲解到什么地步。 279 我和姐夫是清白的！ 在网络发达、自媒体兴盛的时代之前，记者媒体依然有着相当的公信力。除了娱乐圈的狗仔队很没有下限之外，其他记者媒体还是比较有权威性的，做的也都是严肃正经的报道，想得到第一手新闻消息，记者们得餐风露宿，日夜蹲守，出生入死……方能将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揭穿给群众知道。 但现在的媒体……早已被网络这个大染缸染黑了，毫无下限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别的不说，新闻报道最基本的“真实”二字，在网络媒体身上早已荡然无存。 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这句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一句事实。 为何现在围脖上总是动不动就“反转”，为何会有反转？原因就在于当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媒体并没有亲自去现场了解详细情况，而是单凭一张图片，就开始自己编造新闻。所以当后续调查出现的时候，才会有“反转”剧情发生。 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发第一手新闻的网络媒体毫无下限，没有搞清楚事实真相就胡乱造谣。 以前的记者，是捍卫真相的勇士。 现在的媒体，是胡编乱造的主力。 除了国家主流媒体之外，网络上绝大部分的非国营企业媒体，基本都发布过未经证实的谣言。对受害者也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然而它们从不道歉。 赚了流量，得了热度，有了关注，涨了粉丝——可以了。还需要别的吗？ 真相是什么垃圾，值得它们去在意吗？ 受害者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值得它们去保护吗？ 它们赚到钱就行了。 如今有大量的网络写手，涌入了自媒体的行业。每个月写几篇毫无科学根据的文章，两三千就到手了。 或者更甚者，整个自媒体公司团队一起抄袭别人的文章，经过一番运营，然后就能赚到几千到几万不等的收入。 钱来得太容易，人自然就更没有下限了。 沈霄不敢去想象如果自己被这些苍蝇一样的媒体抓到，他们为了吸引眼球，会如何造谣诋毁她的名声。 所以她坚决不肯出面。 她不想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楚云谏也非常同意她的观点。 他一个人在路上好好走着，就突然天降大锅，莫名其妙从一个处男，变成了包养女明星的高富帅大款。 如果沈霄再出面，鬼才知道那些“霉体”笔杆子一动，会造出这样的谣言。 他被霉体造谣，他无所谓。 但如果沈霄被霉体造谣……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忍得住不对那些王八蛋们下手。 所以为免他控制不住实施犯罪，沈霄还是继续待在霉体看不到的地方会比较好。 —— 绯闻出来之后，唐媛媛是压力最大的一个人。 毕竟霉体主要还是冲着她来的。 她就不明白了：那些王八蛋的嘴，怎么就那么欠！ 毫无根据，就硬说她是被包养的。 谈瀛洲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面无表情。 唐媛媛却惊慌失措，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沈霄打电话—— “姐姐！！！我没有！我没有被姐夫包养！我和姐夫是清白的！！！！！！！” 唐媛媛双手握着手机，声泪俱下地喊冤。 沈霄：“……” 楚云谏：“……” 沈霄无奈地听唐媛媛哭诉了好久，然后才终于在唐媛媛哭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媛媛，我又不是笨蛋，我当然不会听信网上那些谣言。你平时都在忙工作，你姐夫也忙工作，下班之后，你姐夫立刻跑我这边打卡，他哪来的时间去包养你？莫非他会影分身之术吗？” “呜呜呜……姐……我好气啊……无缘无故的，我就成了被人包养的了，还有人说我为姐夫打过胎，我、我他妈……我他妈……” 唐媛媛哭得拼命抽噎，卡在脏话那里拼命跳针，说了好多句“我他妈”，却愣是没说出下半句。 沈霄哭笑不得。 “好了，没事的，你以后是要成为影后的女人，这么一点小事，以后还会反反复复地出现，你难道每次都要这么哭一通吗？只怕你的眼睛哭瞎了，那些人都不会停下来的。往好处想，那些混蛋宁愿造谣也要蹭你的热度，这不就是你成功的证明吗？有些明星实锤出轨都没办法吸引人民群众的目光，不就是因为他们不火吗？你再看看人家青驿，这么多年了，蹭他热度的假绯闻满天飞，他有在乎过吗？” 沈霄安慰着唐媛媛，一边说一边朝楚云谏抛去一个无奈的笑容。 楚云谏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脸颊边温柔地亲了亲。 沈霄将手机递给他：“你也来安慰几句。” 楚云谏：“……” 叹了一声，楚云谏拿过手机，对唐媛媛说道：“媛媛，这次是姐夫连累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姐夫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姐夫~~~！！！！！”唐媛媛哭得更加惨烈了：“都是我不好！！！！！！我那天就不该去参加青驿哥的生日Party！！！” 楚云谏皱眉：“行了，把眼泪收起来，鼻涕擤一擤，你姐夫我不爱听别人哭得这么惨。” “……哦。” 唐媛媛立刻抓过谈瀛洲递来的纸巾，用力擤起鼻子来。 尖锐的擤鼻子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听得沈霄捂嘴笑得不停。 楚云谏翻了个白眼：“你入了这一行，就该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些谣言。当明星就得承受这些东西，这是无可避免的。如果你实在受不住，可以给你姐打电话，让她开导开导你。但是，别人造你的谣，你不能把别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否则你就是在给你自己添麻烦，给你姐添麻烦。你精神崩溃了，最伤心难过的人是你姐，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我最爱姐姐了……”唐媛媛像被人殴打过的落水狗，蔫蔫地向沈霄表白。 楚云谏：“……” 他不擅长安慰女孩子，唐媛媛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女孩，更是让他无从下手。 280 护崽行动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沉声道：“你早点休息，这事儿我会处理。你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被这种事情影响。懂吗？” “姐夫，您能处理得了吗？”唐媛媛弱弱地问。 楚云谏气结。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还是在质疑我的智商？”楚云谏阴仄仄地问道。 唐媛媛立刻改口：“姐夫无所不能，我相信这点小事在姐夫这里分分钟就解决了，一点都不需要我瞎操心！” “知道就好！快给我滚去睡觉，不许再打过来骚扰你姐！” “好嘞！” 唐媛媛立刻挂断电话。 楚云谏瞪着手机，片刻，才将手机还给沈霄。 “你该换个靠谱点儿的妹妹了，霄霄。”楚云谏郁闷地说道。 沈霄笑得浑身颤抖，脸埋进被子里，不停地点头。 她捡起被楚云谏丢到被子上的手机，继续刷围脖。 很快，沈霄再度惊呼：“云谏，有反转了！” “嗯？” 楚云谏侧头看去，只见沈霄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青驿的围脖主页，青驿刚刚发布了一条新的消息—— 【青驿：听说有人造谣我的小师妹，说她被我的好朋友包养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请各大造谣媒体来跟我核对一下信息，因为我严重怀疑你们口中的唐媛媛和楚云谏，跟我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 沈霄指着青驿这条围脖，眼中露出了惊讶和赞叹的光芒：“他这是在跟全网的自媒体硬刚啊！！！！不愧是影帝！！！！” 楚云谏郁闷至极：“我什么时候跟他成好朋友了？” 沈霄：“……” 现在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很快，沈霄又刷出了新的消息。 有人以极快的速度转发了青驿这条围脖，而且不止一个。 【徐清眠：青驿哥，我也想知道，小师妹天天在剧组里拍戏，哪来的时间被人包养？某些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人家姑娘的名声全败坏了。造谣不用成本，真好呢。】 要不是亲眼所见，沈霄都不能相信一向温和如春风一般的徐清眠，讽刺起来竟然如此辛辣。 【观千曲：我们家媛媛是好姑娘，很敬业，从来不会乱搞男女关系。希望某些媒体人不要乱造谣，人家姑娘连男朋友都没有，就被你们诋毁成这样，真的很过分。】 观千曲一如既往地拿出大姐的气势，说话不带讽刺，却让人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压力。 【叶青葙：媛媛好好地拍个戏，楚总好好地走个路，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竟然还能硬扯到一起。我Ball Ball某些人：你们可当个人吧……】 叶青葙也是一贯的不爱出风头，但最后一句话，也显现出了她并非毫无棱角的性格。 【导演屠星：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一张实锤照片都没有也敢造谣，现在的霉体真是越来越没道德了。】 【盛鲤庭：谁造谣小师妹，锦鲤的好运气这一年都不会降临到他们头上。霉体们，你们就等着这一年倒大霉吧。——来自超级锦鲤的诅咒】 这些与唐媛媛相处了一年半的前辈们，纷纷站出来为唐媛媛说话。 群众们何尝见过如此大规模的护崽行动，立刻激动地捧起了这个瓜用力地啃起来。 平日里艺人们对待这些绯闻谣言的态度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不仅仅是因为演艺圈里人情冷漠世态炎凉，更重要的是你根本分不清人家这绯闻是自己故意炒作出来的，还是真的被无辜造谣。 而且，你也不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出面澄清，对方会不会不高兴。 就像那些蹭别人热度炒作绯闻的艺人（无论男女），好不容易突然有一个瓜降落到他们头上，让他们可以借机蹭一下热度。而这个时候，他们最憎恶的就是有人站出来澄清，谁澄清，他们就反过来攻击谁。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若非百分百确认绯闻不是当事人故意炒作并且知道当事人真的很为此困扰的话，众人都是默默看戏就好，生怕这些脏水会被泼到自己身上来，好事没做成，反倒惹了一身骚。 然而唐媛媛这样的案例，确实很少见。 第一，因为见过唐媛媛本人，相处了一年半确认了这个姑娘真的很单纯，不会炒作这种事，所以剧组里的前辈们都愿意相信唐媛媛的无辜。 第二，因为见过楚云谏的正牌女友沈霄，加上吃了一年半的狗粮，所以大家都确信了楚云谏不会轻易出轨，尤其不会出轨到唐媛媛身上。 既然确认了这两点，剧组的演员们自然没有了后顾之忧，随即在青驿的带头下，纷纷勇敢地站出来为唐媛媛澄清此事。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 这年头，你几乎不可能见到这么多艺人（尤其他们几乎全都是老戏骨），自发地为一个新人澄清事实。 有这群前辈的证词放在那里，唐媛媛不需要说什么，观众们便立刻相信了她的清白。 而此时，唐媛媛才发了一条迟来的澄清声明，表示自己跟楚云谏没有任何不可见人的关系，此次造谣的自媒体，她的公司也会保留追究这些人责任的权利。 这一看就是由公司团队发出来的澄清声明，非常制式化，不包含任何个人感情在里面，纯粹的公事公办。 众人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这个瓜吃到这里，就算吃完了。 不会再有什么新鲜消息出来了。 而此时，由于前辈们出面澄清，所以舆论风向也迅速转为了谴责无良媒体造谣生事。 ——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但沈霄很快发现了一件耐人寻味的事。 在唐媛媛的声明发布后不到两天时间，网络上关于楚云谏的新闻报道、照片……全部神秘消失了。 仿佛楚云谏这个人，在网络上就没存在过。 沈霄洞察此事背后必有蹊跷，于是去找楚云谏询问缘由。 楚云谏的反应却让沈霄觉得有些意外。 当沈霄问他是否在背后做了手脚的时候，楚云谏第一反应竟然是怔住了。 281 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随即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我哥他……又擅自出手了。” “嗯？” 沈霄有些讶异：“你哥？” “一定是他。”楚云谏没好气地挠了挠头：“他总是这样，明明不需要他出手，但他就是忍不住。” 沈霄在他身边坐下：“云谏，你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情。你哥……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将网络上的信息操控到这种地步？” 按理说，就算他哥真的很有钱，可以买通媒体，让他们删掉自己发布的新闻…… 但还有很多网友垂涎楚云谏的美色，这群人发布的信息，竟然也神秘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新的关于楚云谏的信息冒出来——那必然是有人在随时监控着整个网络，只要一搜索到楚云谏的信息，便立刻删除。 或者更甚者，楚云谏的信息被列为“违规信息”，在各大网络平台上都会被自动检测，禁止发送。 否则无法解释，为何关于楚云谏的信息，一夜之间在网上会消失得如此干净。 楚云谏看着沈霄惊疑的神情，他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了。 虽然极度不想提自己的家人，但他认为这些事一直瞒着沈霄也不好。 他哥这次的骚操作，确实太秀了。 秀到他没办法找到任何合理的解释来为他哥掩饰。 楚云谏捂住嘴巴，抬头望天——想了许久，然后才开口道： “我哥……他叫楚君怀。” 此言一出，沈霄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你哥……是楚君怀？” “嗯。” “是那个楚君怀吗？就是……就是那个天天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总是出席国际会议的……” “嗯。” 楚云谏无奈地笑了笑：“吓到你了？” 沈霄：“……” 岂止是吓到了…… 她差点就想拔腿逃走好吗！！！！！ 她到底是在跟一个怎样的男人谈恋爱啊？！ 楚云谏的家世……也太吓人了吧！！！ 虽然说FancyArt是很牛逼的上市公司，但是跟楚云谏的家世比起来……她就跟个穷要饭的差不多。 沈霄因为震惊而说不出话，沉默了许久，她试探地问道：“你……你哥是……那啥……那你，你为什么不去从政……？” 楚云谏知道沈霄想问什么。 自己的哥哥是如此位高权重的人，可他却甘愿出来当一个商人，这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如果他愿意投身政界，他哥必然会如虎添翼。 对于扩大和巩固楚家的势力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楚云谏垂下眼睫毛，掩去眸中幽暗的寒芒：“……我就是不想。在他们身边多呆一秒钟，我都受不了。” 看到楚云谏一言难尽的神情，沈霄忽然明白为什么楚云谏的父母要给他起这样的名字。 当初她就在心里吐槽：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给次子起这样的名字，摆明了就是让他去辅佐自己的哥哥，这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 现在看来……他家里还真的有皇位要继承，他的父母其实还蛮用心良苦的…… 只可惜现在不是大清了，具备了现代人自由解放思想的楚云谏，拒绝按照父母设置的轨道前行。 沈霄忽然也明白了为何楚云谏的父母对女儿如此漠视，漠视到了让楚云谏难以忍受的地步。 因为在政界……起码是目前国内的政界……女性真的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这个天下，还是由男人掌控的。 思想迂腐到给楚云谏起这种名字的父母，自然也会认为女儿是一无是处的。当一只小猫小狗养着，偶尔逗逗乐还成，但铁定是无法指望女儿给家里带来什么荣耀了。 只等着女儿年纪一到，便配出去作政治联姻，恐怕在女儿还小的时候，他们连女婿的人选都定好了。 或许这就是为何楚云谏的妹妹年纪轻轻就自杀的缘故。 在那样的家庭里，太痛苦了。 不允许有自己的人生，不允许有自己的想法，父母眼中永远只看得到哥哥，而自己……可有可无，只能作为利益交换的砝码。 这对孩子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沈霄在脑中想了很多，但她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向楚云谏求证。 楚云谏还没有能够从妹妹死去的痛苦中走出来。 也许是因为有笔记本存在的缘故，他始终不认为妹妹真的死了。 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拯救妹妹，但这个机会，他却不敢随便使用。他怕自己再失败一次，妹妹就真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明明人已经死了，他却不敢真的判定妹妹的死亡，这是一种何等扭曲的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家人赋予他的。 所以他恨他的家人。 恨到巴不得完全与他们割裂，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们。 沈霄不由得心疼起楚云谏来。 她握住楚云谏的手，柔声道：“云谏，你别难过，我不会再问关于他们的事了。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不会好奇的。” 楚云谏抬起头，看了沈霄一眼。 他苦涩地勾起嘴角：“就算我不说，但是光凭我哥是楚君怀的这个信息，你已经猜到了很多事情了吧？” 沈霄脸色一僵。 犹豫片刻，她默默地点点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看到的。” “没事。”楚云谏将沈霄搂进怀中：“我也没有想要故意隐瞒你，我只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提起他们的事。” “我懂。”沈霄在他怀中轻轻点头：“不想说就不要说，没关系的。” “但是终有一天……你总得知道的。”楚云谏叹息：“等我们结婚的那天，你还是要见到他们的。” “八字没一撇的事，现在操心做什么？”沈霄欢快地说道。 楚云谏：“……” 他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和沈霄在一起，已经一年半了。 之前说好的一年之约，到期就掰掰。但一年到期后，他提出续约，沈霄也答应了。 于是便又续了一年。 这新续的一年，也已经走过了一半。 可沈霄依然只是把他当男朋友，连一丝一毫想和他走入婚姻殿堂的意思都没有。 282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有他自己，日思夜想，连做梦都盼着能看到沈霄穿上婚纱朝他走来的样子。 他甚至连两个人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唯独……沈霄根本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沈霄对男人本来就有很深的戒心，现在能跟他如此亲密地在一起，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但婚姻是沈霄的雷区，沈霄可以接受跟他谈一辈子的恋爱，却无法接受成为他的妻子。 对于沈霄来说，婚姻是一种诅咒。 如果彼此相爱，那么为何非得领那一纸婚书呢？难道不结婚，他就不爱她了吗？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楚云谏的爱是如此肤浅的爱，沈霄就不会喜欢上他了。 而如果彼此不相爱，那么一纸婚书，又能保障什么呢？楚云谏该出轨还是出轨，不会因为领了结婚证而有所改变。 所以，在沈霄的逻辑里，婚姻根本是没有必要存在的东西。 如果担心孩子上户口的问题，那完全是没有必要结婚的，因为现在单身女性也可以给孩子上户口了。 回头孩子上学，该参加家长会，沈霄和楚云谏照样可以一起参加，不管有没有结婚证，该怎么照顾孩子还是怎么照顾孩子。 有结婚证的家庭，丧偶式育儿比比皆是，可见结婚证真的不能保障感情。 它只能保障利益。 但问题是，沈霄和楚云谏都各自有自己的事业，如果结婚了，反而更容易造成彼此利益的损失。 这样的话，倒不如大家都清清爽爽的，各自顾好各自的事业，而结婚证……就算了吧。 当然，婚礼还是可以举行的，毕竟楚云谏看起来好像特别想要一个婚礼的样子……虽然不太理解楚云谏的心情，但沈霄是一个很体贴的女朋友，如果真到了她觉得可以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她还是会给楚云谏一个梦幻婚礼的。（？） 但结婚证……还是算了吧。 沈霄极度惧怕自己在法律上成为某个人的妻子。 虽说丈夫杀妻，不会按照家暴法虐待罪来判决，但这取决于检察官取证的程度。如果检察官无法取到有力的证据，证明丈夫是故意杀人、或者故意伤害的话，审判就会按照家暴法来判刑。 而家暴法，刑罚上限是七年。 虽说有的丈夫杀妻，会判无期徒刑。 但取证，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容易。 很多人把妻子打成重伤，最后也还是判得很轻的——因为你无法确认他是故意伤人。 沈霄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陌生人打陌生人，只需证明他有打人，就可以断定是故意伤人。 可丈夫打妻子，看着妻子遍体鳞伤，却还是需要证明他不是故意伤人？ 难道成为了夫妻，不是故意的情况下，就可以伤人也不用负应有的责任吗？ 沈霄完全不能理解。 她并非不信任楚云谏，但从小到大的经历和心理阴影让她坚定了一个信念：与其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决定，倒不如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她决定这辈子都不结婚。 这不是赌气，不是报复，这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深思熟虑后作出的选择。 楚云谏也明白沈霄的心理障碍，他也并不打算逼迫沈霄与他结婚。 因为就像沈霄说的：他们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和沈霄在一起才一年半，彼此对对方的家庭都不甚了解，还处于互相猜测的阶段，这种时候，根本不适合去结婚。 就算到最后的最后，沈霄依然不愿意跟他结婚，那也没关系。 他对沈霄的忠诚，沈霄对他的爱恋，不会因为没有一纸婚书而改变。 如果某天真的有所改变，那么没有那张结婚证，两人反而能够更顺利地分开，而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楚云谏觉得，这样也挺好。 只要沈霄能一直留在他身边，有没有那张结婚证，根本不重要。 他爱她远甚于自己的性命，既然命都可以给她，那么这些世俗规条，也就变得不重要了。 再说，国外有的是生了N个娃却还没结婚的情侣。但人家该尽到的父亲的责任，照样尽到了。 有什么问题吗？一点问题也没有。 楚云谏这么宽慰着自己。 虽然，男性天生的阶级感让他总是有些不安，他总想要有一个确切的证明，让沈霄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但既然沈霄不愿意，那这点不安，也就被楚云谏压在心底，再也没翻出来过。 他只希望沈霄能快快乐乐的，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重要。 如果结婚让沈霄不开心，那就不结婚。 如果生育让沈霄痛苦，那就不生育。 婚姻和孩子，对于楚云谏来说那都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只有沈霄。 只要沈霄愿意陪伴他身侧，他这辈子便再无他求。 —— 包养女明星的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除了中间接到了楚君怀打来的电话。 “哥，有什么事吗？” 楚云谏在看到来电人的瞬间，就知道楚君怀打来是为了什么。 果然，楚君怀语重心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云谏，你以后最好还是离演艺圈那些人远点儿。他们尾巴后面总是缀着很多狗仔，你要是靠得近了，一不小心就会像这次一样，惹一身骚。” “我知道。”楚云谏非常干脆地接受了哥哥的建议：“我会注意的。” “这次我替你处理了这件事，但下一次，我未必能帮你这么多。你要知道，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也盯着我的家人。你懂的吧，云谏？” “我懂。”楚云谏并没有打算和哥哥辩解什么，依旧回答得很简洁：“我会注意的。辛苦大哥了。” “……唉。” 楚君怀沉默了许久，发出一声叹息：“云谏，去年中秋你没回家，春节也没回家……你还在怨我们吗？” “不敢。”楚云谏回答得很快。 楚君怀皱眉：“不敢的意思，就是还在怨着。” “……哥，很晚了，你早点休息了吧。” 283 天降正义 楚云谏不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于是刻意转开了话题。 楚君怀却不依不饶：“云谏，妈她很想你，你去年一直没回家，她觉得很难过。” “……哦。” 楚云谏平平淡淡一句“哦”，让楚君怀的眉心拧得很紧：“云谏，你今年回家一趟，成吗？” 楚云谏苦涩地笑了笑：“我回去，她会更加难过。所以还是算了。” “怎么会呢？她最疼你了。” “可是她不疼海汐。”楚云谏冷然说道：“一想到那个家里连一张海汐的照片都没有，我就想把那个地方全砸了。” “海汐的死，没有人想的。妈妈她因为太难过了，所以不敢放海汐的照片，她怕睹物思人……” “是老爸不让放，不是她因为难过而不敢放。”楚云谏的声音越发冰寒：“哥，谁都不是傻子，这种粉饰太平的谎言就别在我这里说了，好吗。” “……不是的，真的是妈妈她……” 楚云谏立刻打断了他后续辩解的话：“我知道，在大哥你眼里，爸妈永远都是和蔼可亲的。所以你不知道，你也不愿意相信，在你面前那么温柔体贴宽容大度的父母，对待海汐的态度能糟糕到什么地步。” 楚君怀讷讷地说道：“云谏……爸妈确实对海汐严厉了一些……但是，但是谁也不希望海汐出事的，这一点你必须要承认……” “嗯，他们确实不希望海汐出事，但问题不在这里好吗？大哥，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只希望她别出事就好了吗？你难道不会希望她可以过得开开心心，过得自由自在吗？他们对海汐做的一切，都是把海汐往死路上逼，如果你决意否认这一点，那我们没什么好谈了。” 楚云谏冷硬的话语，让楚君怀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沉默了许久，楚君怀喃喃道：“云谏，什么叫爱呢？说实话，我并不觉得爸妈对待我和对待海汐，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诚然，我作为长子，爸妈对我寄予厚望，他们对我的关注，比对你们的要多很多。但是那也不至于……不至于说就把她往死路上逼……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觉得爸妈是故意要逼死海汐？你怎么能这么想的呢？” 听到楚君怀说的话，楚云谏感到一阵无力。 他将手机丢到桌上，径自捂住了自己神情疲惫的脸庞。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楚君怀表达海汐的痛苦。 他甚至预见到了就算他能准确地表达出来，他的大哥楚君怀也是不会理解，也不会承认的。 因为楚君怀根本没有经历过海汐的遭遇，他也无法体会不被父母重视的孩子有多么的痛苦。 得到了父母关注和爱的他，决意要蒙蔽双眼，一心为不称职的父母辩护。 楚云谏觉得自己永远都叫不醒这个装睡的人。 他忽然就感到非常的疲倦，甚至想要就这么从窗边跳下去，结束这段不被人理解的痛苦的人生。 这就是为何他死活不想提及自己的家人，甚至不想和家里人有一丝半毫的牵扯。 因为每次跟这些所谓的“家人”对话，都会将他苦苦压抑的寻死的冲动重新激发出来。 他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 楚云谏捂着自己的脸，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手机里传出楚君怀焦急的呼唤，他在问“云谏你怎么了？云谏？你没事吧？”……但楚云谏完全无法回答。 他甚至没办法伸手去挂断电话，楚君怀的声音像是一只手，不停地把他往水底摁，使得他痛苦窒息，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肢体。 妹妹的笑脸，妹妹死去时苍白僵硬的神情，父母在看到妹妹尸体后，冷漠厌恶的神态…… 楚云谏发出宛如困兽一般的嘶吼，他从椅子上摔到地上，疯狂地用头撞击地面。 手机里，大哥的声音还在焦虑地呼喊着。 楚云谏撞了一下，两下，三下……大哥的声音却萦绕在耳边，如同魔咒一般，勒紧了他的脖子。 闭嘴、闭嘴、闭嘴……！！！！ 他不想听，快住口！！！ 住口——！！！ “喂，是云谏的大哥吗？” 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制止了楚云谏撞击地面的举动。 有人跪在他身边，一只手温柔地拍拂他的背脊，另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机，对手机另一边的人说话。 轻柔的吻落在他汗涔涔的额际。 楚云谏怔怔地趴在地上，似乎无法理解，自己如今处于什么样的状况。 但那个声音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水底，让他挣脱了水底无数只手的拖拽，努力浮上了水面—— “霄霄……？” 他模糊的视线恢复了焦距，总算看清楚身旁的人的脸。 那是他挚爱的女人。 沈霄一只手就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稳稳当当地塞进椅子里。 然后她拿起桌上的杯子，递给了楚云谏，示意他喝口水压压惊。 与此同时，沈霄拿着手机，仍旧在与另一边的人说话：“你是云谏的大哥对吧？怎么不说话呢？” 楚君怀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谁？” 问完他就后悔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敢这么有胆量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就只有他弟弟新交的女朋友，FancyArt的总裁，沈霄。 果然，手机那边立刻传来了女人轻嗤的笑声：“云谏的大哥，你这话问得就没意思了。我和云谏在一起一年半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楚君怀皱眉：“为何我必须知道？” “云谏前不久才刚刚从全网络上神秘消失。这件事，是你的手笔吧？你对云谏的生活监控得如此严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和我谈恋爱的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真正想问的是：云谏的大哥，你到底跟云谏说了些什么，以致于他失控到这种地步？” 沈霄一边问，一边坐到楚云谏的大腿上。 楚云谏的大腿，是沈霄的专座。 软硬适中，冬暖夏凉，非常舒服。 楚云谏下意识地搂紧怀中的女人，他眼神有些发直，似乎还是没办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284 谁也别想伤害我的男人 为什么沈霄会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沈霄搂着楚云谏的肩膀，朝他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楚云谏回过神来，下意识便去抢沈霄手中的手机。 沈霄轻松躲过，瞪大眼睛：“干嘛抢我手机？” “那是我的手机……”楚云谏虚弱地辩解：“你别跟他说话，还给我吧……” “不行，我就要跟他说。”沈霄伸出手顶住楚云谏的胸膛：“还是说，你觉得我上不得台面，不配跟你大哥说话？” 楚云谏：“……” 他哭笑不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你不配跟他说话？我是怕他气着你！” “他已经气着你了，他休想再气着我。”沈霄不再理会楚云谏，转而对手机里的楚君怀说道：“云谏的大哥，你挺厉害的，三言两语就把云谏刺激到以头抢地，幸好我及时赶到，否则恐怕云谏都凉了，还没人能发现呢。” “你不觉得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不太礼貌吗？难道云谏没有告诉你我是谁？”楚君怀沉声问道。 沈霄冷笑：“你是云谏的大哥，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身份是需要我忌惮的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我的男人，包括他的亲生大哥。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刚才跟云谏说了些什么把他刺激得那么厉害，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楚云谏：“……” 他无奈地扶额。 嘴角却禁不住疯狂地上扬。 他爱的女人，为了他竟然敢跟他大哥叫板……虽然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但也足够让他感动了。 楚君怀也被沈霄胆大包天的顶撞怼得哑口无言。 从小到大，每个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当他步入政坛后，随着他的权力日益增长，敢对他这么不客气的人，早已经绝迹了。 沈霄是第一个，恐怕也是唯一一个，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怒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他的理智浇息。 习惯权衡利弊的头脑，飞快地运作起来。 沈霄是楚云谏的女朋友。 从种种迹象来看，楚云谏是爱这个女人爱得无法自拔，所以就算他要对这个女人动手，也不能挑在这个时候，否则他的弟弟会更加恨他。 仅此一条，就限制了他的手脚，使得他无法对沈霄怎么样。 就算他真的要因为沈霄的出言不逊而对付她，那也只能等楚云谏抛弃她之后，才能动手。 想到这里，楚君怀很快冷静下来。 “你是沈霄，我想起来了。这些日子，多谢你对云谏的照顾。” 沈霄听到楚君怀在短暂的沉默后，说出了如此客套疏离的话，便知楚君怀对她已是心生怨恨，只是碍于楚云谏的面子，才没有跟她撕破脸。 越是一帆风顺的人，越是无法忍受挫折，哪怕这个挫折，只是别人对他没有毕恭毕敬。 沈霄笑了：“云谏的大哥，不必客气。我自己的男人自己会疼，不需要别人谢。倒是你，身为云谏的大哥，你似乎除了刺激他之外，就没学会别的东西了。我还是那句话：请你一五一十地说出你刚才和云谏讲的话，让我知道云谏为什么会失控。这都是为了云谏好，如果你自认是个称职的大哥，请你不要拒绝我的请求。” 楚云谏睁大双眼，用高山仰止的目光看着沈霄。 沈霄是世界上第一个，也许是唯一一个，敢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跟他大哥说话的人。 而且是在知道了他大哥的身份后。 简直……无所畏惧！！！ 楚君怀握着手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挂断电话。 沈霄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进攻的号角，在他耳边威武地呜鸣。 他想动用在多年在政界摸爬滚打而习得的手法，打打官腔，说一些伟光正的场面话，或者不落痕迹地带偏话题。 但是面对沈霄的逼问，他忽然发现这些小手段一个都用不出来。 莫名其妙的，他就是觉得自己只能回答沈霄的问题。 或者认输。 挂断电话、拒绝回答，这些都是认输。 沈霄的语气，是向他发起了战争，而这场战争宣示着他们在楚云谏心中的地位，楚君怀身为楚云谏的大哥，他不能也无法做到偃旗息鼓避而不战。 所以他只能选择回答。 “刚才……没说什么。”楚君怀斟酌着用词，隐晦地说道：“就是讲了些家里的事，我想，我们的家务事不太方便让沈小姐你听到。” 沈霄微笑不改。 楚君怀的回答简直就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分毫不差。 而沈霄很清楚该如何对付这样的人。 “刚才你在跟云谏聊妹妹的事情，对吧？” 沈霄忽然扔出了一个炸弹，炸得楚君怀的心猛然从高处坠落，心跳漏了一拍。 “云谏连海汐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楚君怀感到很震惊。 虽然不能理解楚云谏为什么会对海汐的死如此耿耿于怀，但不能理解不代表楚君怀不知道楚云谏对海汐的事情有多敏感。这些年他都尽量避开关于海汐的话题，只不过今天这次谈话比较寸，话赶话聊到那儿了，他才会控制不住说了一些心里的想法——但没想到，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楚云谏逼到崩溃了。 海汐的死是楚云谏心中最痛的伤口。 楚云谏自己都不敢碰，楚君怀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把这么痛的过去尽数告知一个才刚交往了没两年的女人。 “他没说。” 沈霄淡然回答：“但我能猜到……很多。” “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沈小姐。” “有些事情，知道太少对你更没有好处，楚先生。”沈霄冷笑：“你就是对妹妹的事情了解太少了，所以你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死，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妹妹死后，你唯一的弟弟会这么痛。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才能轻易地把弟弟逼疯。楚先生，你难道还想再把云谏逼疯第二次？我可告诉你，我很忙的，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云谏身边救他。” 285 那不只是一颗糖果 沈霄离开楚云谏的大腿，弯腰亲了他一口，示意他在原位好好坐着喝水，而自己则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 为免被楚云谏听到她和楚君怀的谈话，沈霄还特地拉上了阳台门。 “楚先生，现在云谏听不到我们说话了。让我们重新来认识一下彼此吧。首先，你是云谏的大哥，至于你其他的身份，恕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那对云谏的心理健康没有任何助益，所以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每一次对话，我希望你都是以云谏大哥的身份来与我对话，这一点，我们应该达成共识了吧？” 楚君怀在听到沈霄亲吻楚云谏的声音时，不知为何身体竟然放松了一些。 然后再听到沈霄说云谏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楚君怀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他开始觉得腿有些累，于是便寻了个舒服的座位坐下。 这一坐下不要紧，他再听到沈霄的声音时，竟然没有像刚才那样抗拒和不耐烦了。 他忽然有了想跟沈霄认真聊聊的想法。 “沈小姐，还真是口直心快。” “我就当做这是一句赞美了。”沈霄没有理会楚君怀语气中的讥讽，径自说道：“云谏大哥，你也许不了解我。我除了是FancyArt的总裁之外，我还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更重要的是，我爱云谏。我希望云谏能够从妹妹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为此我努力了好久。但云谏的伤口太深了，他自己尚且不敢触碰，我又岂能随意置喙。所以这一年半，我对他的心理治疗都是隔靴搔痒，未得始终。” “……什么是爱？”楚君怀的声音里，一反常态，充满了浓浓的讥讽：“我弟弟长得有多好，我这个当哥哥的最清楚。女人只要看到他的脸就走不动道。你所说的爱，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如果云谏毁容了，我就不信，你还能这么死心塌地地留在他身边。” “云谏大哥，你说这话真有意思。那按照你的逻辑，你又如何确定你身边的女人是真心爱你，而不是看中你的权势地位呢？” “所以我才说，这世上什么叫爱？没有爱是纯粹的。你对云谏的爱是有条件的。” “……我知道了。” 沈霄忽然改变了针锋相对的语气，声音变得柔软：“你一直都觉得父母对你的爱，是有条件的……对吗？” “——！” 楚君怀猛地握紧了拳头。 “沈小姐，你在胡说什么？如果你打算侮辱我的父母，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看来我的话戳到你的痛处了……楚先生，你刚才问我什么叫爱。这种问题，不可能是一个得到过爱的孩子能问出来的。你如此困惑，那就证明其实你在你父母身上也没有得到真正的爱。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样，他们对你的爱是有条件的，因为你是长子，所以他们才会对你倾注那么多的关注和资源。但这些并不能等同于爱……” “沈小姐，请你自重！”楚君怀不由自主地重新站起身来：“如果你再这样大放厥词，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对FancyArt采取什么行动！” “而你为什么如此在意云谏……我现在也明白了。那一定是在你们的幼年，云谏对你这个大哥付出了爱。你知道，哪怕父母的爱是有条件的，但是这个长得像小天使一样的弟弟，他对你的爱，是纯粹的、无条件的，并且是毫无保留的……你非常怀念他小时候对你付出过的爱，不是吗？” 楚君怀：“……” 沈霄的话，让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小时候。 云谏和他相差7岁，当他上小学的时候，云谏才刚刚会爬。 那时候，他每天放学都会主动跑去找云谏玩。 而云谏呢？ 他会迈着小短腿，努力地站稳，摇摇晃晃地朝他走去。 虽然云谏牙牙学语，讲的婴儿语没有人听得懂。 但兄弟二人却总是能在一起，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好久的天。 直至管家来找他，告诉他法语老师来了，他该去上法语课了。 每个人都说，云谏最喜欢的就是哥哥了。 而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在繁重的学业之余，唯有这个像小天使一样的弟弟，能给他片刻的抚慰。 只有面对弟弟的时候，他不需要担心自己成绩不够好，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外语讲得不流利，他不需要担心自己无法凌驾于其他同学之上——他只需要陪在弟弟身边，弟弟就会冲他笑，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真诚…… 他给云谏带的糖果，云谏会珍惜地吃掉，而且总是不忘分给他一半。 明明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却知道疼哥哥了。 楚君怀对这个弟弟是疼到骨子里的。 而随着年龄增长，他课业越来越重，而且因为年龄差距，云谏上学的时候，他已经不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了。 但弟弟每天放学后，还是会第一时间跑到他的书房，敲开他的门，为他送上一颗糖果。 虽然只是一颗糖果，但楚君怀知道，这是云谏能有的最好的东西。 因为要对孩子进行严格的身体管理，以防止出现蛀牙之类的情况，所以云谏每天能得到的糖果是极为有限的。 但即便如此。 云谏还是每天都能省出来一颗精美的糖果，揣在怀里，等着回到家时，双手奉上给自己最爱的哥哥吃。 这颗糖果也成为了楚君怀每日唯一的期待。 有一次楚君怀因为忙着做听写作业，没办法亲自开门迎接云谏，他的法语老师替他去开门了。 结果等他做完听写作业后，他找法语老师要糖果的时候，法语老师笑着说：他没有拿那颗糖果，他让云谏自己把糖果拿回去吃，不用再来骚扰楚君怀学习。 楚君怀听到法语老师满不在乎的回答时，瞬间就爆发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发这么大的火，他将书桌上的书本文具全部扫到地上，指着门口让法语老师滚。 当父母闻讯赶来时，楚君怀趴在书桌上，无声地哭成了泪人。 286 黑羊 在他哭泣的时候，父母怎么劝都没能将他劝好。 父亲劝了几句就不耐烦了，他听得出父亲语气中的烦躁，他知道自己该停下来，但他不知为何，就是停不下来。 委屈和难过犹如决堤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控制不住自己。 直至云谏听说哥哥发脾气的事情，匆匆忙忙赶到书房，不顾父母的阻拦，径自扑到楚君怀身上，安慰道：“哥哥别哭，我给你吃颗糖果，吃了你就不难过了。” 那颗被法语老师说“你自己带回去吃吧，你哥哥不需要”的糖果，云谏并没有吃掉，依然珍惜地留着，等待哥哥有空的时候再拿给他。 泪眼婆娑之中，楚君怀看到了弟弟手中的那颗糖果。 汹涌澎湃的委屈难过，乌云蔽日的内心世界，一瞬间，突然光照大地，春暖花开。 他甚至忘了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哭。 而他脸上，也扬起了不自知的笑容。 糖果还在。 真好。 —— 虽然云谏哄好了哥哥，但父母依然不明就里，不知道楚君怀为何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但他们知道自己的长子向来温文尔雅，从来不会对其他人乱发脾气。所以肯定是这个法语老师做错了什么事触怒了楚君怀。 后来，楚君怀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法语老师。 他的法语老师，换成了一个温雅娴静的大姐姐，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实际上已经三十多岁，并育有一儿一女。 这个大姐姐和之前的法语老师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从来不会阻拦云谏来找他。 甚至，她还会有意无意的放慢讲课的速度，只要云谏来找他，她就会装作不经意地说一句“嗯，也该休息一下了。那么课间休息5分钟，一会儿我们再继续”，然后静静地走开，坐到一边当做自己不存在。 而楚君怀有注意到，她嘴上说休息5分钟，但其实每次她都会让他休息10分钟，甚至15分钟，然后才会重新开始上课。 当然，下课的时间也会相应顺延。 但楚君怀并不在意。 只要能让他和弟弟多相处一会儿，他就挺高兴的。 —— 后来，妹妹出生了。 妹妹出生是一个意外。 原本以为那又是一个弟弟，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妹妹。 知道是个女孩儿后，楚君怀清楚地看到父亲脸上的失望和不屑。 由于身份地位的特殊性，父母不敢在产前做性别鉴定。 因为如果此事被曝光，那对于父亲的职业生涯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而且不管是男孩亦或者是女孩，他们家也不是养不起。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随着妹妹越长越大，楚君怀渐渐发现家里的氛围也开始有了变化，甚至连天使一般的弟弟，也跟着变了。 他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有些什么东西，原本掩藏在水底，但如今却控制不住地浮出水面，暴露在世人眼中。 那是一只怪物。 一只不喜爱妹妹的怪物。 在家里悄然游走。 它游走在父亲的眼神中，它游走在母亲的声音里，它游走在妹妹苍白的脸色上，它游走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明明应该是受万千宠爱的孩子，就像他和云谏一样…… 但妹妹，却和这个家明显地分割开来。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而妹妹却默默坐在桌子最远那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想着自己的心事，做着自己的事情。 父亲和母亲，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个女儿。 但楚君怀知道，云谏在意。 云谏从小就是个天使。 父亲母亲都不是特别倾国倾城的颜色，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们两人的基因竟然融合出楚云谏这张完美无瑕的脸。 楚云谏是他们楚家颜值的巅峰。 其他人的颜值，都是凡人级别的好看，而楚云谏，是天使。 人人都说他这个弟弟太会长了，都是挑着爸妈好看的地方继承，不好看的部位一概不要。 楚君怀也觉得就是这样的。 弟弟太会长了。 而这个弟弟不仅长得像天使，他的心肠也柔软善良得像个天使。 明知道妹妹不被父母所喜，他却没有像楚君怀那样对妹妹敬而远之只保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而是主动接近妹妹，陪伴妹妹度过被父母忽视的日子。 云谏非常努力地想要填补妹妹缺失的爱。 由于专注于照顾妹妹，云谏对楚君怀的关怀体贴自然就大打折扣。 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 不知从何时起，楚君怀就变得和父母一样不喜欢这个妹妹。 觉得妹妹太过于内向，觉得妹妹不符合楚家人的标准——但楚家人的标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标准呢？并没有定论。 反正，只要父母不喜欢的，那就是不好的。 而妹妹从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不被父母所喜。 于是妹妹成为了家中的黑羊。 没有人喜欢接近她，生怕最高权力者对她的不喜会蔓延到自己身上。 妹妹仿佛自带晦气，走到哪里都只能得到下人们客客气气的对待，但从来不会有人为她额外做些什么，因为打从心底，大家都觉得她不配得到特殊优待。 楚君怀大半夜饿了，只消说一声，厨房的灯就会亮起来，好几个厨师在里头忙碌，只为了给他准备出有营养又不会发胖的、很费功夫的夜宵。 而妹妹只要过了饭点，想再吃饭，却只会得到厨师一句客气又疏离的制式化回答：“抱歉，海汐小姐，我们都休息了。” 这个家里的人，只有在父亲母亲和楚君怀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全员出动为他们服务。 楚云谏虽然也有这个权力，但楚云谏几乎不用。 而妹妹……妹妹是没有这样任性的权力的。 过了饭点，就得自己饿着。 但房间里不能备零食，因为那不规矩。 虽然从小得不到和长兄一样多的关注和抚育，但成绩是绝不可以落后长兄太多的。 在学校里，也必须像长兄一样成为风云人物，否则就不是合格的楚家人。 287 抢弟弟 父母总是责怪妹妹身上的光芒太过黯淡，不像楚君怀那样光芒万丈，走到哪里都是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样子。 可他们却选择性忘记了自己并没有像对待长子那样，给过女儿关注和鼓励。 得到了父母和家族支持的楚君怀，自然可以谈笑风生，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可是不为父母所喜的妹妹…… 永远不可能成为楚君怀那样的人。 可楚君怀，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东西，他也没有思考过……他甚至完全无法体会缺乏父母喜爱和关注的妹妹，与他中间到底有多大的落差。 他总觉得……只要妹妹想开一点，开朗活泼一点，就能做到像他这样。 而且妹妹还抢走了云谏所有的关注。 她还想要什么？ 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楚君怀完全无法理解妹妹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他和父母一样坚定地认为妹妹就是一只黑羊，天生是个坏种，明明好好的日子，却被她过成了地狱一般的煎熬。 幸好，这个妹妹还有着能媲美楚云谏的长相。虽然不如楚云谏那么俊俏，但好歹，也有楚云谏八分的风采。 足以吸引男孩子的爱慕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父母为妹妹定下了她成年后的婚事。 而在那之后不久…… 妹妹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他始终不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从妹妹跳下去的那一天，他的弟弟云谏，也彻底改变了。 那个光明灿烂的天使，在触碰到妹妹苍白冰凉的皮肤后，终于无法控制地堕入了黑暗。 从此，楚云谏不再是他的天使。 楚云谏成为了一个自愿堕入地狱，任由洁白的羽翼化作蝙蝠翅膀，长出獠牙，生人勿近的堕天使。 从那天起，楚云谏不再对他展露笑容。 楚云谏封闭了自己的心，甚至千方百计地，逃离了这个家。 他也曾费尽心思地将楚云谏抓回来。 但没有用。 楚云谏逃了一次又一次，为了与家人对抗，他不惜损毁自身。 哪怕死……他也要离开这个冷酷无情的家。 离开这个……连妹妹的死，也可以轻易漠视的家。 楚君怀出离愤怒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恼怒过，但在手下们一次次告诉他“小少爷又逃走了”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搬起椅子将窗户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那一次，吓坏了所有人。 他决定亲自出马，去将弟弟劝回来。 他身边早已准备好弟弟的位置，他们两兄弟是要一起步入政坛，开创一番新天地的。 他们两兄弟是要并肩作战的！ 可弟弟竟然逃走了？？？ 云谏怎么能扔下他！！！！ 云谏怎么能背叛他！！！！！！ 怎么能！！！！！！ —— 然而当楚君怀怒气冲冲来到楚云谏所在的地方时，楚云谏已经消失了。 他再一次和弟弟错过了。 冒着大雨，楚君怀满怀怒意地走回家中，然而还没来得及换下淋湿的衣服，管家便来告诉他：有两个老人亲自上门来，说要与他见面。 楚君怀不明就里，但一听到那两个老人的名讳，楚君怀顿时收起了所有怒气。 他迅速换了一身干爽体面的衣服，顾不上头发还湿漉漉的，他随便用毛巾擦干水珠，便赶紧出去与两位老人家见面。 来人赫然是早已隐退多年、却在政坛上仍旧留有巨大力量的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 这对人们口中称颂的伉俪，是政坛上的一个传奇。 不管是顾老先生还是顾老夫人，都拥有着覆灭楚家的可怕的能力。 这对老夫妇，是绝对不可以得罪的存在。 如果非要和他们硬刚，那必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别看楚家如日中天，但越是高的位置，觊觎你位子的人就越多。一旦出现问题，往往都是墙倒众人推，瞬间王图霸业化作烟云——这在风云变幻的政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大家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走着，轻易不敢得罪别人，宁愿忍一口气多交一个朋友，也不肯贪图一时之快，而树立一个敌人。 更何况……是顾老夫妇这样的敌人。 楚君怀不明白顾老夫妇为何突然上门，因为楚家和顾家，本来没有多少交情。 然而当他听了顾老先生说明来意，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老人家会亲自出面来找他谈。 因为云谏就在他们家里。 顾老夫妇是来告诫他，让他不要再插手楚云谏的事。 顾老夫妇是来和他抢弟弟的。 楚君怀只想冷笑，并且下令逐客。 但他没这个胆子。 就连他父亲，在面对顾老夫妇的时候都要弯折自己的脊梁，更何况是他。 一个还没真正上位的，乳臭未干的小子。 在顾老先生眼中，若非为了云谏，他连跟顾老先生这样坐下来谈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过是一个小辈中的小辈。 顾老夫妇肯降尊纡贵亲自上门找他谈，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但楚君怀根本做不到对云谏放手。 那是他珍爱的弟弟。 那是他在这个家中，唯一能得到的纯粹的爱。 即便经历了妹妹的死，云谏变了，但楚君怀仍旧根深蒂固地坚信着，云谏心里还是敬重他这个大哥的。 云谏……云谏不会背叛他的。 于是他只能和顾老先生僵持不下，死活无法开口答应顾老先生的要求。 父亲闻讯而来，取代了他的位置，亲自和顾老先生洽谈。 很快，父亲便表示云谏能在顾老先生门下聆听教诲，那是云谏的荣幸。顾老先生愿意让云谏陪伴左右，那也是楚家的荣幸。 然后父亲说，云谏可以安心在顾老先生家里住着，楚家这边不会有任何人去打扰二老。 对次子不甚在意的父亲，轻易就权衡出利弊，将次子暂时舍弃了。 楚君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他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在一个四不着边的深渊里，没有了依靠。 从此，云谏便彻底脱离了楚家的掌控，借着顾老先生的势，走上了他自己的路。 从此…… 他便只能看见云谏的背影了…… 288 给你布置作业 —— 楚云谏和沈霄交往的事情，很快就被监视他的人所发现，然后调查报告便落到了楚君怀的案头。 楚君怀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在沈霄身边露出了温柔笑容的样子。 那一张又一张，浓情蜜意、恩爱不疑的照片，刺痛了楚君怀的眼睛。 弟弟云谏眼中，只有沈霄。 沈霄取代了所有人，打败了整个世界，成为了楚云谏心中的唯一。 是的，楚君怀看得出来……云谏已经离不开沈霄了。 对于沈霄的身世，楚君怀也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 沈霄只不过是一个网络公司的总裁而已。 诚然，这个公司规模很大，而且专业深度到达了一个让人惊叹的程度，目前全球都没有第二个能取代FancyArt的网络绘画平台，全球的网络画家都指望着FancyArt能成为他们的诺亚方舟。 但沈霄到底不过是个商人。 即使她的公司市值达到了上万亿，然而归根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商人。 如果他要对付她，她的帝国一夜之间便会山崩瓦解。 但碍于云谏，他不能对沈霄出手。 而且后来他也调查到，沈霄被若有似无地纳入了顾家的保护圈之中。虽然顾家没有明说，但以顾家和楚云谏的关系，再考虑到楚云谏和沈霄的关系……那么沈霄被顾家老夫妇视为自己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尽管两个老人家一直都没有真正地出面宣告些什么，但能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都不是傻子。 自然也就不会去触沈霄的霉头。 也所以，今天沈霄对他大放厥词，他也只能忍着。 出于各种原因，现在的沈霄，还真是他惹不起的。 楚君怀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个杂乱的念头，他想起了以前小时候的事，他想起了妹妹死的时候的事，他想起楚云谏逃家的事…… 最终，思绪回到了现实。 兄弟背道而驰，反目成仇的现实。 沈霄说云谏给过他纯粹的爱，是的，他承认，云谏确实给过。 正因为云谏的存在，他才能够从那样的生活中坚持下来。 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 一切都回不去了。 楚君怀只觉口中苦涩难忍，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云谏恨我，恨爸妈，恨所有曾经轻慢过海汐的人……但海汐已经死了，我们没有办法再修复这段关系了……沈小姐，你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吗？” “这种事情，就算我不说，你也能想得到。”沈霄摇摇头，沉声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对于海汐死亡这件事，云谏最痛恨的人，不是你们。” “……？” 楚君怀有些茫然：“不是我们……？” “对，不是你们。” “那是谁？” “是他自己。” 沈霄轻声说道。 楚君怀怔怔地望着前方的墙壁，许久都说不出话。 云谏……恨他自己？ 怎么可能呢？ 虽然是非常荒谬的说法，但楚君怀却神奇的没有反驳。 因为他心底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楚云谏的反常并非完全出于对他们的恨。 还有一些他捉摸不透的情绪在里面混杂着，可他一直没有琢磨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可沈霄这么一说，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但他又未能完全明白。 “云谏……为什么要恨自己……？”楚君怀下意识地为楚云谏辩护：“云谏对海汐那么好，他一直在照顾着海汐，他不可能，他没有理由会去恨自己……” “你说呢？”沈霄反问：“你觉得云谏为什么会恨自己呢？” 楚君怀：“……” 为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沈霄等了片刻，见手机那头没有回音，她翻了个白眼：“想不出来？” “……你、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好好想想……” 奇异的，楚君怀竟然说出了这种认怂的话。 沈霄撇撇嘴：“行，那就把这个问题当做是你的作业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云谏最恨的是自己。想明白了，你打我电话。我相信，你应该是有我号码的吧？” 楚君怀：“……” “就这样吧，我挂了，还得回去安抚云谏呢，不跟你聊了。” 说罢，沈霄不管楚君怀是什么反应，径自挂断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拉开阳台门，走回办公室里。 楚云谏还是乖乖地坐在椅子里，没有离开。 沈霄重新坐回他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云谏，饿了吗？” 楚云谏垂下眼睑，把自己的左手伸到沈霄的右手手心，与她十指交握。 沈霄手心的温度，让他觉得安定了许多。 “嗯，有点饿了。”他温顺地回答。 沈霄挑起他的下巴，轻柔地吻住他的唇。 “饿了，就先吃我吧。” 唇舌交缠之间，沈霄用蛊惑的语气，挑动楚云谏的神经。 楚云谏从来都无法抗拒沈霄的诱惑，他低吼一声，将沈霄抱起来，放倒在办公桌上。 “这是你自找的。” 扔下这句话，楚云谏凶猛地堵住了沈霄的嘴巴。 办公室里再也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 夜晚八点多，沈霄终于饿得受不了了。 她整个身子都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云谏，我饿了……” 沈霄泫然欲泣，扁着嘴说：“我快饿扁了……” 楚云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这才意识到他和沈霄竟然在办公室里折腾了整整三个小时。 沈霄浑身乏力，雪白的肌肤上全都是红红紫紫的痕迹，像是雪地里盛开的彼岸花。 楚云谏不忍心沈霄挨饿，他连忙穿好衣服，将沈霄从沙发上拉起来，亲手为沈霄重新套上裙子，替她拉上背后的拉链，再细心地为她系好背后的腰带。 沈霄用手指梳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无辜地问道：“我的头发看起来乱吗？” “不乱，很好看。” 楚云谏一边帮沈霄整理发型，一边安抚道：“霄霄怎样都是好看的。” “你把我啃成这样……”沈霄看了眼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明显的痕迹，叹了一声：“我没法见人了。” 290 鸭 “好吧，那不如我们去日本度假吧？刚好我在那里有一套别墅，而且而且！”沈霄兴奋地握住他肌理柔韧的手臂：“而且任苒也在日本！我可以邀请她一起来玩！” 楚云谏：“……” 他无奈地将头搁到沈霄的肚子上，压得沈霄笑个不停：“好痒！云谏，别这样，真的好痒哈哈哈哈！” “痒死你算了……”楚云谏发出生无可恋的叹息：“还没出发呢，就已经想好了要找电灯泡来玩，哪有这么薄情的度假……”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霄被楚云谏哀怨的声音逗得大笑不止。 楚云谏当即转动自己的头颅，碾得沈霄像虾子一样蜷起了身体，大呼救命。 闹了一通，沈霄紧紧抱住楚云谏的脑袋，不让他像石碾子一样滚来滚去，喘息道：“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想多带几个人一起去，朋友多一些会更好玩。” “不要！我不要！我只想跟你一起过二人世界！我不要电灯泡！”楚云谏大声抗议。 “可是我想多带几个朋友……” “不行！” “就三个，好不好？”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两个？” “不行！！！！” “那就让任苒过来玩。” “……” —— 楚云谏永远都拗不过沈霄。 在经过五分钟的抗争后，楚云谏最终还是屈服在沈霄的撒娇之下，同意了和其他人一起去度假。 得到了他的同意，沈霄欢呼一声，抓起枕边的手机，立刻在《相思似水》的核心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小沈总】：我和云谏打算去日本度假，你们谁有空想一起来的？大家组团去玩鸭~ 最后一个字是语气词“呀”的谐音梗，最近网上流行这个，所以沈霄就顺手用了，没想那么多。 但很快，叶青葙的回复就让沈霄察觉到自己这个谐音梗用得不是地方。 【小箱子】：沈总，玩鸭子不太好吧？楚总他同意了吗？（坏笑） 沈霄：“……” 【小星星】沈总，我虽然很想一起去见识一下鸭子怎么个玩法，但是最近刚好在导一部新剧，实在不凑巧，真的很抱歉啊…… 沈霄：“…………” 【小圆子】：姐姐，快点撤回吧，要是被姐夫看到就不好了，他会误会的！ 沈霄：“………………” 沈霄气笑了，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 【小沈总】：你们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废料啊！我是说我要和云谏去日本度假，你们要不要来玩呀！！！！ 【小青驿】：去日本度假不错啊，我有空，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去？ 【小沈总】：青驿，你有空？那好啊，一起来啊！ 【小绵羊】：沈总，我最近刚好也有空，要不，算上我一个？我也好久没度假了。 【小沈总】：清眠也要来？好啊，欢迎欢迎~那青葙呢？你来不来？ 【小箱子】：我就不来了，我懒。而且我哪有资格跟青驿哥去度假啊，回头他的绯闻一爆，我就得遭殃了。 【小沈总】：那观姐呢？观姐来不来？ 【小蛐蛐】：沈总，真的不好意思，我女儿还得我来照顾，我实在走不开…… 【小沈总】：啊，抱歉，没有考虑到观姐的情况，那下次有机会带上您女儿一起来？ 【小蛐蛐】：那是肯定的，谢谢沈总。 【小沈总】：那现在暂定是我和云谏，还有青驿和清眠……这也有点太阳盛阴衰了，一个妹子都没有，这叫什么度假啊？我需要妹子的滋润！！！妹子！！！！！ 【小蛐蛐】：…… 【小箱子】：…… 【小绵羊】：…… 【小青驿】：…… 【小云朵】：…… 【小圆子】：姐姐，您难道不是妹子吗……（害怕.jpg） 【小沈总】：我是女王，不是妹子。 【小沈总】：我要妹子。 【小沈总】：要妹子。 【小沈总】：妹子。 【小沈总】：子。 众人：“………………” 群里沉默了许久。 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沈霄这种神奇的要求。 良久，青驿重新说话了。 【小青驿】：说到妹子的话，我还真认识几个。就是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空。 【小沈总】：谁？说说看？ 【小青驿】：就是燕绥之、尤子宁和司君。 众人：“…………………………” 青驿话音一落，所有人再次哑口无言。 燕绥之、尤子宁、司君……这三个名字随便拿出来，都可以让演艺圈狠狠地震三震。 她们如果一起来度假，恐怕狗仔们会一路跟到日本，哪怕山崩海啸都不会离开的。 由于此三人过分强大，以致于群里众人一听到她们仨的名字，都没人敢接茬。 事实上，哪怕是在演艺圈里，大家都是有非常明显而森严的等级。 像青驿这种仅凭一人之力就可以撑起一年半热度的影帝，原本就属于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巅峰存在。如果不是因为沈霄，这群里的人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和青驿像现在这样坐下来谈天说笑。 而燕绥之、尤子宁、司君……都是和青驿同样等级的大魔王。 她们之中任何一个拿出来，实力和流量都是碾压整个演艺圈的。 所以他们哪里敢接茬儿。 也就沈霄，才能让青驿影帝折服于此，为了讨她欢心，不惜将如此重量级的老友都拉出来“贡献”给沈霄作享乐陪伴之用。 真是太可怕了…… 简直没法看下去。 沈霄看到青驿说的名字，也感到非常震惊。 沉默片刻，沈霄颤巍巍地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小沈总】：青驿，我只是想去度假，我不是想去征服世界啊…… 众人：“……” 短暂的沉默后，群里顿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飞快地将青驿刚才说的话给刷没了。 众人笑闹了一番，然后才看到盛鲤庭忽然出现，发了一行字： 【小锦鲤】：沈总，你要找玩伴吗？我有合适的人选鸭！ 【小沈总】：……你也有鸭？那你说说看？ 289 你愿意跟我去度假？ “很好看。”楚云谏轻轻吻在她的发顶：“衬得霄霄的肌肤更白净了。” 沈霄：“……” 她一拳捶到楚云谏的肩膀上，惩罚他睁眼说瞎话。 沈霄的力度对于楚云谏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他温柔地笑着，伸手搂住沈霄的腰：“霄霄，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这么用力了……” “算了……”沈霄摇摇头：“特殊情况，这次就饶了你。” 平时的楚云谏不会如此失控。 但今天的楚云谏不一样。 所以沈霄其实是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的。 只要楚云谏能把心中的郁结之气发泄出来，沈霄不介意他在自己身上多留下几个印记。 虽然……是有点疼…… 但总比看着他在心中默默哭泣的强。 沈霄牵起他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家吧？我真的快饿死了……” “嗯，回家。” 楚云谏抬起沈霄的手，送到唇边深情地吻了一下：“回我们的家去。” —— 翌日清晨 楚云谏醒得很早。 然而他没想到一睁开眼，竟然会看到沈霄的笑脸。 “霄霄……？”他茫然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现在几点了……？” “快6点了。”沈霄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你醒的好早。” “……才6点？那你怎么起来了？”楚云谏有些惊讶地看向沈霄：“你昨晚没睡吗？” “昨晚睡了，睡得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5点钟就醒了。我想着没事干，就在这里看着你，等你醒来。” 沈霄捧着楚云谏懵逼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云谏，我爱你。” 沈霄在他唇边轻声说道。 楚云谏下意识地抱紧了沈霄。 “我也爱你，霄霄，我好爱你……” 他一天要跟沈霄说八百遍“我爱你”。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觉得不够。 心中对沈霄充满了澎湃的情感，区区一句“我爱你”，完全不足以表达他对沈霄万分之一的爱。 所以他只能不停地说，不断地说，哪怕沈霄听腻了，他也还是要说。 和沈霄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他透支了下一世的运气得来的。 他无比的珍惜和感恩。 沈霄躺在他的臂弯里，眼中落满了星光：“云谏，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是真的！”楚云谏感到很惊讶，他不理解沈霄为什么还会对他的感情有所怀疑：“我命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沈霄伸出食指，轻轻地划过他的脖子，移到他的锁骨上来回描绘一番，接着慢慢地往下滑…… 楚云谏顿时呼吸一紧，他猛地握住沈霄的手，不让她继续在他身上点火。 “霄霄……昨晚已经把你折腾坏了……你别闹……” 他的声音干涩喑哑，仿佛有一团火在他嗓子眼里灼烧。 “云谏，如果我说我想去度假……”沈霄仰起头，朝楚云谏笑得无比灿烂：“你会愿意陪我去吗？” 度假？ 楚云谏先是发愣，随即是狂喜。 “霄霄，你愿意跟我去度假了？” 楚云谏握紧沈霄的双手，在她的青葱玉指上落下了雨点般的吻。 沈霄被他亲得俏脸通红：“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 楚云谏顾不得许多，激动地将沈霄压倒，掠夺了她的呼吸。 之前他就很多次提到过想休假和沈霄去玩。 但沈霄是一个比他更爱工作的工作狂，死活都不肯答应。 说是电影没拍完，秋慕白也没回来，她走不开。 但现在……她答应了？ 她愿意跟他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好好地过一段清静日子了？ 楚云谏高兴得恨不得抱起沈霄来原地转上三圈。 “为什么突然答应陪我去度假了？”楚云谏狂吻了沈霄一通，然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沈霄枕着他的手臂，歪着头无辜地看他：“你说呢？” 楚云谏：“……” 他思忖片刻，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因为昨天我哥的事……” “还能是什么？”沈霄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颈边亲了亲：“你太紧张了，我想带你去放松一下……” “会很麻烦你吗？”楚云谏担忧地皱眉：“你公司里的事情……你不是说走不开吗？” “慕白已经回来了，有他和薇子坐镇，不会有事的。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想趁着我不在的时候闹事，那也没关系，我正好看看谁是忠谁是奸，回来一锅端了。” 沈霄说得云淡风轻，楚云谏则是不停点头附和：“对对对，总要给那些魑魅魍魉一个现身的机会。” “那……你打算去哪里度假？”沈霄笑着问道。 楚云谏想了想，有些犹豫不决：“是这样的，霄霄，我本来打算和你去瑞士，不过现在我觉得，你未必喜欢去那种地方。和你认识越久，我越觉得你不是那种愿意远离尘世，隐退山林的人。你更愿意在喧嚣闹市之中看遍人间繁华。” “嗯~~~”沈霄扬起尾音，满意地点头：“不赖嘛，云哥，看来你是做了功课的。” “所以我还是希望带你去一些热闹一点的地方。比如……迪拜？”楚云谏一边仔细观察着沈霄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霄眨了眨眼：“你觉得迪拜那种地方，我会喜欢去？” “……对不起，或者我们可以去芬兰一边泡温泉一边看极光……” “泡温泉……？” 沈霄妩媚地笑了笑，双手在楚云谏腰侧来回摩挲：“不错哦……我也想看你泡温泉的样子……” “霄霄……你今早是怎么了？”楚云谏被她磨蹭得浑身燥热，声音喑哑得不像话：“你再这样……我就要办你了。” “那你倒是办啊？”沈霄揪住他的衣领：“昨晚折腾了我这么久，也没进入正题，好扫兴的。” “……我还是希望我们的第一次可以在更好的环境和氛围下发生……最低限度，也不能是我刚和我哥吵完架之后……” 楚云谏温柔地亲吻沈霄的颈边，低声道：“我的霄霄，值得最好的……” 291 你的初恋情人暗恋我 【小锦鲤】：就是我的助理小鱼儿，你觉得她怎么样？ 【小沈总】：可以。 【小锦鲤】：还有我的师妹，秋叶雨。 【小沈总】：可以。 【小锦鲤】：还有还有，我的初恋情人，白若雪。 【小沈总】：可以。 【小绵羊】：不可以。 【小沈总】：……？？？（黑人问号脸） 【小锦鲤】：你凭什么说不可以？（撸袖子.jpg） 【小绵羊】：她是你的初恋情人，但我是她的初恋情人，我不想惹麻烦。 【小沈总】：…… 【小箱子】：…… 【小锦鲤】：…… 【小蛐蛐】：…… 【小青驿】：…… 【小星星】：…… 【小圆子】：…… 楚云谏看着群里的消息，仰天发出了一声叹息：“不愧是演艺圈，随便聊个天都能吃到一个大瓜。” “白若雪是盛鲤庭的初恋情人，徐清眠是白若雪的初恋情人，而盛鲤庭又是徐清眠的……”沈霄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只能叹服，果然地球很小，绕一圈就都回来了。 【小锦鲤】：若雪早八百年就忘记你了，你不要自我意识过剩好伐？ 【小绵羊】：…… 【小绵羊】：[图片] 徐清眠没有和盛鲤庭吵，他直接发了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截图上显示这是徐清眠的手机短信，信息显示的时间就在最近，联系人名字是“白若雪”，她发来了一条消息，上面是这么写的： [今晚在江边看到很美的烟花，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你……你睡了吗？] 这条消息的对话框里只有这么一条信息，底下全是空白的，看来徐清眠根本没有回复她。 徐清眠看了这条消息之后，直接把她无视了。 而白若雪也没有发第二条信息。 也许是心知肚明，不愿自讨没趣。 【小锦鲤】：………………………… 看到截图，众人都非常识趣地沉默了。 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盛鲤庭。 自己跪舔的女神，竟然是别个男神的舔狗，而且这“别个男神”竟然就是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家伙…… 这是一种何等……憋屈的剧情啊！ 众人饶有兴致地盯着群，等着看盛鲤庭的反应。 而盛鲤庭的反应一点都没有让大家失望。 【小锦鲤】：我要诅咒你。 【小绵羊】：？？？（仓鼠惊吓掉瓜子.jpg） 【小锦鲤】：我要诅咒你每天开口错，上采访爆隐私，上综艺站错队，上热搜秒沉底，拍剧没有收视率，拍电影没有票房，拍广告没有销量！！！！！！！！！！！！！！！！！！！！！ 【小绵羊】：………………（目瞪口呆.jpg） 众人：“……………………………………” 这也太恶毒了吧……？ 考虑到盛鲤庭的超强运气，他的诅咒极有可能会成真，于是众人不由得纷纷为徐清眠说情—— 【小蛐蛐】：鲤庭，不至于这样吧…… 【小箱子】：锦鲤君，他也许是你的情敌，但他不是你的杀父仇人…… 【小青驿】：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小圆子】：鲤庭哥，你把这诅咒收回去吧，清眠哥其实没做错什么，你看他都没回复你女神…… 【小锦鲤】：我还要诅咒他这辈子都过气！出轨都没人看，出丑都没人理！ 【小星星】：好了鲤庭！这就过分了啊！真的过分了！ 【小沈总】：鲤庭，你、你别这样……你的诅咒分分钟成真的，你别…… 【小绵羊】：我要杀了他！！！！！！ 【小云朵】：你有暗杀委托的话，我这里可以承包你的业务，价钱方面好商量，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友情价。 众人：“……………………” 楚云谏突然之间插进对话之中，让众人都怔了片刻。 盛鲤庭却立刻回复—— 【小锦鲤】：不管多少钱都可以，楚总你替我干掉他！干掉他你就是我盛鲤庭一辈子的恩人！ 楚云谏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笑得特别鸡贼。 然而当他想再回复的时候，却发现群下方出现了两条新的消息： 【小云朵】被管理员禁言。 【小锦鲤】被管理员禁言。 楚云谏：“……” 他郁闷地看向沈霄：“霄霄，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我才刚开始……” 沈霄瞥了他一眼。 “你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要是再让你和他聊下去，你们俩都能把徐清眠的后半辈子给安排了。” “有什么不好吗？大家开开玩笑，逗个乐子而已。你不会真的相信盛鲤庭的诅咒会成真吧？”楚云谏状似无辜地眨眨眼。 沈霄有些困惑地凑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你讨厌徐清眠？” 楚云谏心头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怎么可能？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讨厌他？” “……你果然讨厌他。” 沈霄径自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等楚云谏反驳，又问道：“你为什么讨厌他？” “霄霄，我没有……”楚云谏委屈地扁起嘴。 “说实话。”沈霄神情清冷。 楚云谏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低下头去：“……没有特别讨厌，就只是一点点。” “为什么会有这一点点？”沈霄百思不得其解：“他和你基本没有任何交集，我想不到你讨厌他的理由。” “……可能只是单纯的不合眼缘吧。”楚云谏移开眼神，假装漫不经心地耸耸肩。 沈霄狐疑地盯着他：“……不合眼缘，至于开这样的玩笑挤兑人家吗？” “我错了嘛……我下次保证不会再挤兑他了，好吗？”楚云谏丢开手机，抱住沈霄：“霄霄，别生气……” 沈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竟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楚云谏大言不惭地说道。 沈霄被他的厚脸皮给逗笑了：“……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你不生我气了？”楚云谏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眼睛努力睁得又圆又大，像一只无辜的小鹿斑比。 “我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生你的气吧……就是下次注意点，以你的身份，真的不适合说出那样的玩笑。如果让有心人听到……你会很麻烦的。” 292 楚总你讨厌清眠哥吗？ “我也不是到处乱开玩笑的人，这不是看着群里都是自己人吗……？”楚云谏讨好地笑着：“我知道霄霄是担心我，我下次不会了，好吗？” “嗯。” 沈霄亲了亲他的嘴唇，径自翻身下床：“我去洗漱了，你还要赖一会儿吗？” “我今天特别舒坦，我想再赖会儿。” 楚云谏趴回枕头上：“霄霄，你先去洗吧，等你洗完了我会起来的。” “小笨狗。” 沈霄笑着摸了摸楚云谏的脑袋，转身进了洗浴间。 楚云谏目送沈霄进了洗浴间，然后又开始刷手机。 正看着时事新闻，突然收到了唐媛媛发来的私信—— 唐媛媛：“姐夫，你是不是讨厌清眠哥？” 楚云谏一怔，还没来得及点开对话框回复唐媛媛，他的手机又再度接二连三地响起消息提示音—— 青驿：“楚总，是不是徐清眠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让您不高兴了？” 观千曲：“楚总，清眠哪里惹您不高兴，您但说无妨，不要憋在心里。我会去说他的。” 屠星：“楚总，如果您和清眠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随时从中调停。” 叶青葙：“楚总，打扰您真的很抱歉。不过徐清眠这个人有时候是有些迷糊的，得罪了别人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您和他之间产生了误会，您可以告诉我，我帮您去提醒他一下，以免他下次再犯。” 过了片刻，连盛鲤庭都发来消息—— 盛鲤庭：“楚总，刚才我是开玩笑的，我不是真的要找人干掉徐清眠。他虽然可恶，不过还罪不至死，楚总，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楚云谏：“……”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摔桌） 原本心情愉悦的楚云谏，在一口气收到这么多求情消息之后，恨不得立刻将手机丢到床底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难道他有这么七情上面吗？他的心思有那么明显吗？为什么每个人都看出来他讨厌徐清眠？他明明掩饰得很好啊！ 楚云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男性的自尊让他按捺住恼怒，逐条回复了消息—— “我就是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他把这条连续转发了五次，总算将这六个人全部回复完毕了。 然后他丢开手机，再也懒得去看他们后续的回应。 沈霄洗了个热水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楚云谏竟然没有在刷手机，而是大字型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欲哭无泪。 沈霄：“？？？？？”黑人问号脸。 她不明就里，爬上床去抱起楚云谏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群里的人都在欺负我……”楚云谏泫然欲泣地撅起嘴。 “怎么会？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欺负你啊。”沈霄很惊讶。 楚云谏没有继续解释，他将脑袋埋进沈霄平坦的肚子里。 沈霄看了眼他扔在床铺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上不停地亮起，是群里的人在回复他消息。 一看到消息内容，沈霄就大概猜到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她忍俊不禁，将楚云谏垂到额前的发丝撩开：“怎么，你讨厌徐清眠的事情，被大家都发现了？” “……我没讨厌他。”楚云谏死鸭子嘴硬。 “刚才还说有一点点。” “没有，我刚才没说。” “那怎么办，度假还带他去吗？” “……带啊，为什么不带。要是不带他，岂不是坐实了我讨厌他的谣言。” “是谣言吗？”沈霄故意捉弄他。 楚云谏用力将脸埋进沈霄肚子里，不再回答沈霄的问题。 沈霄笑了：“你到底为什么讨厌他啊？你看你都被大家识破了，就别装了。” “我没有！”楚云谏闷声大喊。 他死都不会把原因说出来的，哪怕他嘴巴裂开了都不会说。 他怎么可能告诉沈霄，他讨厌徐清眠的原因是徐清眠总是用求而不得的眼光追逐着沈霄的身影。 在一年半的拍摄里，剧组里每天都很忙。 但徐清眠只要闲下来，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会去寻找沈霄。在看见沈霄的一瞬间，他的眼睛会亮起来，但立刻又会将视线收回，装作自己方才只是偶尔往那个方向扫一眼。 这种欲盖弥彰的小动作，楚云谏又不是瞎的，他怎么可能没看见。 事实上，楚云谏知道剧组里的其他人对此也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 但碍于沈霄和楚云谏的身份，大家选择了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 求而不得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再被人揭穿这份感情，那徐清眠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再加上徐清眠从来只是远远地看着，而不会主动接近沈霄，于是众人便更加不能对他说什么了。 人家也没有要对沈霄下手，更没有横刀夺爱，当男小三的意思，既然如此，让他保留思念沈霄的权利，也算是对他最后的怜悯吧。 众人是这么想的。 甚至有人觉得，徐清眠可能是入戏太深了。他把自己代入了安然，却不小心把沈霄代入了宁静。 安然十几年来，一直都只是远远地看着宁静，从不敢逾越半步。 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徐清眠竟然演了一个和现实中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角色。 所以为了拍摄能顺利进行下去，为了让徐清眠保持这种超常发挥的状态，众人便更加的守口如瓶，佯作不知了。 众人能想明白的事情，楚云谏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 但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心里膈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尽管他知道，沈霄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谁喜欢上她都不奇怪。 倒不如说，不喜欢沈霄的人，才是不正常的。 但每天看着别的男人用如此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女朋友，而他却不能挑破，这份憋屈……谁能理解啊！ 沈霄受人欢迎，他也很替沈霄高兴。 但这种……真的就只能忍了。 否则无凭无据的，你还能因为人家一个眼神就大闹一场，给人家定罪吗？ 293 你几岁了？ 楚云谏忍了一年半，好不容易拍完电影，沈霄和徐清眠再也没有碰头的机会了，却不料沈霄突然心血来潮要和他去度假，还非得带上一连串电灯泡。 关键是，徐清眠这小子，竟然敢厚着脸皮来求带。 自己招不招人喜欢，自己心里没点ABCD数？ 装什么大头蒜呢？ 暗恋沈霄暗恋到所有人都知道了，还敢腆着脸过来凑热闹！ 楚云谏不能挑明，所以无法阻止沈霄同意徐清眠加入度假队伍。 同样因为不能挑明，所以他现在也不能将徐清眠踢出度假的队伍。 真是……真是憋屈死了！！！！！！！！ 沈霄将埋在自己肚子里呜鸣的楚云谏撕出来，反手将他摁到床上。 “干什么干什么？你到底对徐清眠有什么不满意，你说出来就好了嘛！”沈霄捏住他的鼻子，柳眉倒竖：“你要是真的这么讨厌他，咱们度假就不带他了。我这就去群里说。” 沈霄说着就去翻找自己的手机。 楚云谏连忙起身拉住她：“不要！” “要，一定要！”沈霄将被子掀飞，转头四顾，“我手机呢？我手机哪里去了？云谏，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找找我的手机……” “霄霄，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楚云谏抓住沈霄的手，哀求道：“我不讨厌他，我就是有点小情绪，你安慰两句就好了嘛……” “……” 沈霄无奈至极，重新将楚云谏抱进怀里：“……你几岁了？” “三岁。”楚云谏委屈兮兮地抽了一下鼻子：“我还是个宝宝呢。” “宝你个鬼，你个小混蛋坏得很。” 沈霄捏住楚云谏的脸颊，用力朝两边拉开：“不许再撒娇了，快去洗脸！” “你还没安慰我呢！” “这样吧，我给顾老先生打个电话，让他别等我们了，有个宝宝赖在床上不肯起呢。” 沈霄说着，拿起楚云谏的电话，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光明正大地翻找起他的通讯录。 沈霄的指纹是楚云谏闹着求着非要她输入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原本沈霄还不愿意，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授人以柄，楚云谏的隐私还是他自己管理比较好，她不想干涉。 但架不住楚云谏抓着她的手指往手机屏幕上面摁，沈霄只好半推半就地录入了自己的指纹。 楚云谏还把手机的锁屏密码改为沈霄的生日，改好之后还美滋滋地拿到沈霄面前邀功。 沈霄除了翻白眼之外，想不到还能做出怎样的反应。 沈霄的手指在楚云谏的手机屏幕上滑动，很快找到了顾老先生的电话号码。 备注名称是“糟老头子”，一看就知道这是楚云谏故意修改的。 也许楚云谏说得对。 某种意义上，他真的还是个宝宝。 这么幼稚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沈霄忍着笑，将手机屏幕展示给楚云谏看：“呐，我要打电话咯？你起不起来？” 楚云谏疑惑地看着沈霄：“霄霄，你什么时候跟那个糟老头子搭上线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以为昨天我为什么会去你公司找你啊？”沈霄笑了笑：“还不是因为顾老先生给我打了电话，刻意邀请我带上你去他家吃个便饭。我想着咱们交往了一年半，也是该和老人家报备一下了，所以才去了你公司找你。” 谁能想到这么巧，沈霄平时不去楚云谏的公司，而这次一去，就碰上了楚云谏被他哥哥楚君怀刺激到以头抢地。 虽然相信玄学是不对的，但沈霄莫名其妙地觉得，顾老先生还真的是楚云谏的贵人。 顾老先生的存在，会让楚云谏变得越来越好，气运越来越强。 只要顾老夫妇在，楚云谏就总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所以沈霄更加坚定了和顾老先生站在同一边的决心，既然顾老夫妇对楚云谏百利而无一害，那么平时多些来往走动，也是应当应分的。 尤其是顾老先生知道了楚云谏受到刺激的事情后，忧心不已，强烈要求沈霄今天务必带楚云谏去顾宅让他们两个老人家看一看，否则他们无法安心。 为了让老人家放下心头大石，沈霄自当义不容辞，早早的就将楚云谏从床上揪了起来。 由于幼年和爷爷很亲近的关系，沈霄其实内心里特别愿意和老人家相处。 但上一次相亲的意味太重了，沈霄当时仍旧对楚云谏有着极重的戒心，所以连带的也无法对顾老夫妇亲近起来，满心满脑只想着尽快逃离顾宅。 可这一次不同，她是楚云谏的正牌女朋友了，确实是该去见一见楚云谏重要的家人了。 虽然沈霄不知道为什么楚云谏会和顾老夫妇如此亲密，但是从楚云谏与两老相处时毫无顾忌的模样就可以看出，在楚云谏心中，二老早已是他的家人了。 虽然他嘴上总是嫌弃顾老先生是“糟老头子”，面对顾老先生时也总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但实际上那都是在跟顾老先生撒娇呢，沈霄如何会看不出来，其实顾老先生也是很乐在其中的。 一个大宝宝，一个老宝宝，俩嘤嘤怪在一起就别扭得要死，但心里其实都可在乎对方了。 顾老夫人的作用，正好就是充当这两个宝宝之间的润滑剂，让这两个拧巴得要死的大宝宝和老宝宝能够相处愉快。 “那个糟老头子，竟然绕过我去找你！他怎么会有你的电话号码？这个老家伙，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楚云谏非常激动，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沈霄抿唇一笑：“顾老先生为什么会有我的电话，这种问题……你竟然还需要问么？” 楚云谏：“……” 不管是楚家人还是顾家人，都是权倾天下之辈，想拿到区区一个总裁的电话，还是易如反掌的。 楚云谏何尝不懂，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吐槽两句。 “他要见我，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为什么要找你？我看他就是故意想找小姑娘聊天……没安好心。”楚云谏咕哝着。 294 傲娇的顾老先生 “好了，越说越没谱了。要是让顾老先生听见，他又要训你了。” 沈霄将楚云谏拖下床：“快去洗脸刷牙，不要再赖床了！” “我不要去。”楚云谏坐在床边，死都不肯站起来去洗脸刷牙。 沈霄拉了几下没拉动他，顿时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扔到一边，用力翻了个白眼：“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去了。” “霄霄你不能去！你要是自己去了，那个糟老头子会生吃了你！” 楚云谏连忙拉住沈霄的手，阻止她走出去。 沈霄哭笑不得：“你有完没完！如果你再不去洗漱，我真的扔下你不管了哦！” 楚云谏仔细分辨着沈霄的表情，确认沈霄是认真的，他才不甘不愿地慢吞吞走进浴室。 “我一会儿就好……霄霄你等我……” “嗯，我在外面等你。你穿好衣服出来，我们直接去顾宅吃早饭。” “啊~~~？”楚云谏拖长尾音，非常嫌弃。 沈霄忍耐着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不想去，你就在家吃自己。” “我马上就来。” 楚云谏知道沈霄的耐性已经被他从昨晚到今早彻底折腾完了，于是不敢再磨蹭，迅速洗漱一番，穿好衣服便和沈霄出发去顾宅。 —— 顾老夫人今天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5点多就起床，早早的就把家里的盆栽花草重新拾掇一遍，该浇水的浇水，该修剪的修剪，该换新的换新，务必要让家中的一切植物都欣欣向荣，娇艳欲滴，这样才不会在即将到来的沈霄面前失礼。 虽然管家昨天已经在她的监督下，里里外外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而且是以迎接贵客的规格布置的，生怕有一丝一毫慢待了沈霄。 但即便如此，顾老夫人还是没办法安心，兴奋了一晚上，反正也没怎么睡着，老人家睡眠少也特别浅，于是就索性起来亲自将家中的植物再打理一遍。 6点多的时候，顾老夫人便实在找不到可以再让她打理的地方了。 能干的管家昨天已经带领仆人们连外面池塘里的落叶浮萍都打捞干净，水面清澈如镜，水中的锦鲤精神奕奕，连回廊檐下的灰尘都被清扫一净，家中完全就是纤尘不染，根本没有让顾老夫人发挥的余地。 顾老夫人在家中转悠了半天，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返回卧室的衣帽间，为自己挑了一件合体精致的湖绿色旗袍穿上，对着镜子将头发细细地扎好，再戴上成套的珍珠首饰，墨绿和莹白的搭配衬得顾老夫人的气质越发雍容高贵。 顾老夫人对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端详了好半天，确定没有失礼的地方了，然后才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出衣帽间。 顾老先生也穿戴整齐，正坐在桌边喝着茶呢。 一见顾老夫人走出来，顾老先生先是夸张地挑高双眉，嘴巴张成了“O”型，连手中的茶杯也非常做作地掉回桌子上。 顾老夫人一看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脸色泛红，嗔怪道：“你又在取笑我了！” “哪里！我冤枉啊！” 顾老先生连忙站起身，很狗腿地上前牵起顾老夫人的手：“夫人，你今天看起来比平时美了一百倍，我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什么仙女下凡到我家里了呢！” “贫，你接着贫！” 顾老夫人语气中满是嗔怪，但眼神里却溢出了浓浓的欣喜。 故意瞥了顾老先生一眼，顾老夫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又有些拘谨地平整了一下旗袍裙摆，问道：“我、我这样去见霄霄，不会失礼吧？你觉得我是不是该换那件宝蓝色的旗袍，那件是不是会更端庄一些？” “哎哟我的小仙女啊，你这样走出去已经要迷倒一条街的人了，你还想怎么样哦？来来来，快和我出去走走，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夫人艳光四射的样子。”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艳光四射，说出去也不嫌羞！”顾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害羞。 “哪里，夫人看起来才十八岁，年轻得很！” “什么十八岁！你这满嘴跑火车的，你、你给我闭嘴！” “好好好，我们小声一点……其实夫人你看起来像十六岁，我这不是顾及夫人的面子，故意说大了两岁吗？” “你这个老东西……！” 顾老夫人终于绷不住了，被逗得笑个不停。 当顾老夫妇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的时候，顾老夫人爱娇地把头靠在顾老先生的肩膀上，而管家仆人们则目不斜视，仿佛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这对夫妻已经这样恩恩爱爱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几十年，如今他们俩都白发如云，可当他们看向彼此的时候，眼中仍旧闪烁着最眷恋的光彩。 能如此长情，恩爱两不疑的夫妻，真的世所罕见。 顾老夫人从丈夫的夸奖中恢复了清醒，她想起今天还有一个人应该在这里候着，但却哪里都看不见那人的身影。 顾老夫人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管家：“行简呢？他还没醒吗？” “啊，夫人，行简先生确实还在他的房间里，但是他应该已经醒了，刚才还吩咐我们给他拿一份早餐进去。不过考虑到夫人今天的行程安排，我们就没有这么做，只是给他送了一份点心填填肚子。” “嗯，你做得很对。一会儿云谏和霄霄要过来吃早餐的，他如果先吃了那还成什么样子了。” 顾老夫人表示对管家的决定很满意，笑道：“好啦，现在既然他醒了，那就把他叫出来吧，云谏和霄霄应该快到了。” 顾老先生在一旁轻轻地哼了一声。 顾老夫人挑高眉毛：“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臭小子怎么可能准时到，我看咱么还是先吃吧，没必要等他。” “云谏什么时候迟到过了？就几年前人家因为飞机误点晚到了一次，你看你还记到了现在，你小气不小气？” 顾老先生不悦地再度哼了一声：“他要是搭乘更早的航班回来，不就不会迟到了吗？再说，又不是没有私人专机……说白了还是不上心。” 295 是小公主对不对？ 想起他寿诞那天楚云谏迟到了一个多小时，顾老先生就有点吹胡子瞪眼。 自己最疼爱的后辈，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迟到。 顾老先生一想起当时人们对他投来的同情的眼神，他就来气。 虽然气，但他也知道楚云谏已经尽力了。为了他的寿诞，楚云谏连续五天睡眠不超过3小时，拼死拼活忙完了项目工作，坐深夜航班赶回来，结果还是没能赶上第二天的寿诞宴会。 由于飞机晚点，楚云谏虽然尽力了，但还是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楚云谏对此也感到很愧疚，向他道歉了不止一次。 但他就是老顽童，越活越像个小孩子，这件事搁他心里至今都没能放下，总要时不时拿出来提两句，挤兑一下楚云谏，他才会感到舒坦。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一个小孩子得不到父母答应的礼物，然后就记了一辈子。 顾老夫人对顾老先生这种返老还童的心性真是不敢恭维，摇头叹息： “云谏那时候哪里来的私人专机？还不都是你的私人藏品？你连飞行员都没给人家配，人家难道还能自己开着私人飞机飞回来吗？” “飞行员，飞行员请一个不就完了嘛！”顾老先生红了脸：“他就是心里没有我这个老头子。” “我懒得跟你犟。” 顾老夫人翻了个白眼，扔下丈夫往外走去：“霄霄他们快来了，我得去候着。” “哎呀，老太婆，你都几岁了，外面风那么大，干嘛要亲自出去迎那些小辈，让他们自己滚进来！” 顾老夫人猛地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一根食指，准确地指到顾老先生两眼之间，害得他成了斗鸡眼： “你管好你的嘴，听见没有顾琮元。如果让我听见你今天在霄霄面前大放厥词，我就要你好看！” “……是，我保证不会乱说话。你别去了好不好？就在这里等着，好吗？”顾老先生放软了声音，哀求道。 顾老夫人有些犹豫，她停下往外走的脚步，一会儿看看门外，一会儿看看顾老先生：“可是、可是我想去看呀，我想让霄霄有种回家的感觉，我得去迎着……” “你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有回家的感觉。” 顾老先生语重心长地说着，握住顾老夫人的手，将她拉回客厅沙发上坐着。 “来，喝茶，一边喝一边等，别冻着。” 虽然客厅里开着暖气，但顾老先生还是给顾老夫人倒了杯红枣茶，塞进她手里。 顾老夫人心神不宁地喝着茶，一边喝一边盯着门外。 忽然，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对方还没说话，顾老夫人便激动地站起来，连手中的茶杯都忘了放下：“霄……！” 话音未落，顾老夫人便看清了来人是谁，气势顿时大减。 “哦……行简，是你啊？” 顾老夫人懒懒地坐回沙发里，默默地喝起了红枣茶。 顾行简：“……？？？？？” 穿着休闲西装的他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是您叫我出来的吗？”顾行简茫然地看着二老：“难道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坐。” 顾老先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简洁地吐出一个音节，顺便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顾行简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为什么他觉得爷爷奶奶这么奇怪呢？ “奶奶，您今天是打算请谁来做客吗？” “嗯……” 顾老夫人爱答不理地歪在沙发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手中的红枣茶。 顾行简：“……” 他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你不用管，坐着就行了。”顾老先生让他别问东问西的。 顾行简：“……” 他真的是亲生的对吧？ 眼前这俩真的是他的亲爷爷奶奶，对吧？不是认的吧？ 怎么见到自己的亲孙子，还这么不耐烦呢？ 顾行简越发的百思不得其解了。 他是父母的老来子，原本大家都盼着他是个女孩，因为奶奶生了好几个儿子，而这几个儿子又各自生了好些儿子，儿媳妇们拼了老命也没能生下一个女娃，所以顾家人其实是盼女儿盼得手都快从嗓子眼里伸出来了。 但没有女娃，就是没有女娃。 别人都对顾家“包生子”的体质赞叹不已，唯有顾家人自己知道，一大家全都是儿子，是何等的噩梦循环。 顾家的儿媳妇们，做梦都盼着自己能有个贴心的女儿。 因为儿子实在太！闹！腾！了！ 一个儿子还凑合，两个儿子就是祸害，三个儿子……如果他们年龄相近，那简直就是天灾魔王。 更别提，顾家有数不清的儿子！！！！！！！ 家里就没有清净过！ 顾行简的父亲是顾老夫人最小的儿子，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顾行简出生了。 当顾行简的母亲刚怀上顾行简的时候，整个家族的人都盼着这是个女孩子。 大家天天轮番到四儿媳面前转悠，转悠，转悠。 一会儿这个来了，摸着她的肚皮欣慰地说：肚子这么圆，这是女儿，一定是女儿。 过一会儿那个来了，蹲在她肚皮边朝肚子里的娃娃轻声说：妹妹快出来，哥哥连裙子都给你买好了。 大家满心欢喜地来，满怀期盼地走，每看四儿媳一次，都好像离那个娇滴滴的可爱小女娃又近了一步。 结果盼啊盼啊，到了临盆生产的那天，四儿媳历经一番艰辛，高龄产妇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欢欣鼓舞地笑道：“恭喜恭喜，是个小公子呢！” 这句在其他产妇家属面前准能得到一阵欢呼和热烈笑容的祝贺，在齐齐整整黑压压站了一堂的顾家人面前，却犹如丧钟敲响。 众人脸上的笑容被这一句“小公子”给打得七零八落，高昂的气势顿时跌落谷底，就连顾行简他爹手中的鲜花，也险些垂落在地。 护士：“……”0口0？？？？ 她说错了什么吗？ “护士姐姐，你确定是小公子，不是小公主？”有人不死心地挣扎着：“你是不是普通话不标准，说错了？应该是小公主吧？是小公主对不对？是女娃儿对不对？”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犹如濒死之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护士额上慢慢地渗出了汗珠：“不、不是的……这就是个男娃儿，男的，有***的……” 296 儿子……也挺好 话音一落。 众人如丧考妣。 幸好此时四儿媳被推出了产房，这才打破了僵局。 众人打点起精神，纷纷上前赞美鼓励四儿媳的勇敢，说大龄产妇真的辛苦了云云……却没有人敢提关于孩子性别的事。 但四儿媳却没有忘记，她的头发还因为汗湿而沾在额头上，但眼睛却越过丈夫，开始寻找自己孩子的踪迹：“我女儿呢？我刚生下来的女儿呢？快给我看看我的小公主……” 众人：“……” 听到产妇的话，护士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顾行简，根本不敢上前去给产妇看孩子。 但丑媳妇终要见家翁，最后，四儿媳还是得知了这个“噩耗”：她生了个儿子，again。（又双叒叕） 那一瞬间，四儿媳的表情凝固了好久。 片刻后，她才勉强扬起一抹笑容，努力眨眨眼，将涌到眼眶里的泪水眨回去：“没、没事……儿子、儿子也挺好的……” 众人当即稀稀疏疏，七零八落地应和：“对、对……挺好的……儿子也……不错……挺好……” 那声音语气，就好像在说“拿不到第一名，拿个第五十名也挺好的，挺好的……” 浓浓的自我安慰、自我欺骗，听得护士头都大了。 这家人怎么回事？ 别人家都是生儿欢喜，生女才会这么低落。 这家人恰好反过来。 再到后来听说四儿媳在产房里哭了好久，怪自己命苦，命中注定无女，苦得像黄连的时候…… 护士已经没办法做出更激烈的反应了。 顾行简就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地位。 明明是家族中最小的孙辈，明明是个儿子，却不幸生在了顾家——这个儿子多到泛滥，多到不值钱的大家族。 顾行简从小就没体会过别人家的老来子的待遇。 在一大堆叔叔伯伯哥哥堂兄的面前，什么娇惯宠溺纵容……不存在的。 没把当年得不到妹妹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已经是这群钢铁直男最大的包容了。 顾行简还知道自己的妈妈房间里有一个柜子，里面装的全都是她怀他的时候，别人送的女娃用的物品。 粉嫩嫩的小裙子，可爱的布偶玩具，漂亮的首饰……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整个家族对即将诞生的女娃儿的期待，然而没想到，从四儿媳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女娃儿，而是一个臭小子。 当时顾家人连女娃的名字都想好了，但由于出来的是顾行简，于是大家才临时重新想名字，但起名热情显然不如之前热烈，最终是顾老先生拍板，给这个不受期待的男娃起名叫顾行简。 行简是一个有些模棱两可的名字，其含义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褒贬不一。 既可以说是这个人行动简约，也可以说这个人是行动粗略。 端看如何理解。 也只有顾老先生，才能给孙子起这么符合他处境的名字。 他的出生，也是褒贬不一的。 一开始大家都盼着，后来大家都郁闷了。 这样的身世，配合行简这个名字，简直太有风味，太值得咀嚼了。 顾行简的“悲惨经历”让他从小就学会谨言慎行。虽然身为家中最小的孩子，自然无可厚非的会被长辈娇宠一些，但这所谓的“娇宠”，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玩游戏可以比哥哥们多玩几分钟，考试成绩可以不用像哥哥们那样非得考到全级前十名，考到前二十名爸妈也觉得很欣慰了……这样的“娇宠”，给你你要？ 顾行简从小就察觉到自己的出生不被期待，虽说不至于像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女孩子一样被虐待打压，但光是“不被期待”这四个字，就已经让顾行简很不爽了。 但家里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对他不好，也没有对他放任不管，哥哥们有的，他也有，哥哥们被管束，他也被管束，除了得不到世俗上对老来子一贯的“纵容”之外，他其实根本不缺什么。 所以顾行简也没办法指责家里人偏心，毕竟……人家没有偏心，真没有偏心。 人家就只是因为生了很多个儿子，所以期待最后这个会是女孩，结果不是所以失望了而已。 如果这也要被指责，那当父母真的太难了。 所以顾行简不能指责爸妈。 他只能自己默默地郁闷着。 而这种不能被宣之于口的郁闷，让顾行简纠结了很多年。 后来，随着年龄逐渐增长，顾行简变得无所谓了。 不管是不是被期待着生下的孩子，总之自己好好长大了就行。 别的不需要计较那么多……对吧？ 从想开的那一天起，顾行简开始变得随心所欲，也不像哥哥们那样在意成绩，他只要能随便考个全级前一百，自己就挺满意了。 爸妈看到了他的散漫，但也没有说他。 只是告诉他：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管是靠全级前十名还是全级前一百名，只要你能承担未来的后果，就都无所谓了。 顾行简听到这话，也只是耸耸肩，并没有往心里去。 不管是前十名还是前一百名……于他都没有区别。 反正他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干嘛要往自己背上扔什么重的包袱。 —— 这样的想法，一直延续到他高三的时候。 直到某一次，学校与外校联合举办了一场运动会，他在人山人海的操场上，见到了那个跑得如风一样快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容貌宛如被天使亲吻过，即便在极速奔跑之中，她的双眼还是那么明亮，仿佛阳光在上面滚落。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女孩子吸引了，就连主席台上的学生会长，明明在解说着比赛的状况，但是在看到女孩的容颜的一瞬间，也不由自主地失语了。 樱花一般盛放的绝美容颜，衬着青春少女充满活力的身躯，她不过是在操场上随便一站，那个地方就成为了一副动人的画卷。 那是顾行简第一次，对某个女孩子心动。 这么轻易的心动，让他自己非常的震惊。 因为他其实对“女性”这种生物，并没有多少好感。 297 年级前十 毕竟自己幼年时就知道了不被期待出生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不是个女孩子。 所以顾行简对女孩子，其实是有些怨气的。 但看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顾行简忽然明白了父母的心情。 期盼着自己能生下一个像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儿，有什么不对？ 盼了十个月，结果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一个和这样的女孩子截然相反的臭小子，心理崩塌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比不上这样的女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有什么好纠结的？ 那一瞬间，顾行简真的是彻底放下了。 忽然就觉得，以前为了这事郁闷了十几年的自己，简直是可笑至极。 —— 他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女孩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女生的3000米赛跑，别的女孩在第4圈就会身不由己地慢下来，因为后续乏力了。 但这个女孩直至跑到第7圈，还是虎虎生风，朝气蓬勃，脸上连汗珠都少见，呼吸平稳，没有丝毫紊乱。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跑得很轻松，非常轻松。 3000米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所有人都被女孩的体力和速度点燃了，现场气氛顿时变得非常热烈。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女孩的身份，不知道她究竟是本校还是外校的学生，竟如此出色。 顾行简情不自禁地随着她跑起来，他提前跑到终点线前面，等待着女孩跑完最后一圈。 最后一圈的时候，女孩身后明明已经没有可以与她匹敌的对手，但在终点线前一百米，她还是加速冲刺了。 当她加速的一瞬间，整个操场的学生都在为她欢呼。 “加油！加油！加油！” 在这样热烈的欢呼声中，女孩从容不迫地到达了终点。 她慢慢停了下来，站在跑道边上微微喘息着，调整自己的呼吸。 有学妹迫不及待地捧着毛巾到她面前献殷勤。 但她其实真的没出什么汗，所以拿着毛巾也不知道该擦哪里。不过她仍旧非常有礼貌地向送毛巾的学妹温柔道谢，她的笑容让学妹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果然颜值就是正义啊…… 顾行简心中感慨。 女孩跑完之后，默默穿过人群，朝小卖部走去。 顾行简的高中，虽然说是小卖部，但其实是一个小型超市与文具店的结合，完全是为了满足学生需求而存在的。 女孩走进了小卖部里面，顾行简紧走两步想跟上去，却被一群突如其来的学生阻挡了去路。 “运动会还没有结束，普通学生不能离开操场，请快点回去。” 学生会长指着人声鼎沸的操场方向，冷冰冰地说道。 顾行简挑高眉毛：“我去买水。” “不行。运动会结束了之后才能去。” “我就要买，你奈我何？” 顾行简说着就要挤开这群莫名其妙的学生，闯进小卖部。 谁料这群学生齐心合力地将他拦住，他没能突破这堵人墙。 顾行简：“？？？？？？” 学生会长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去买水，你是想接近那个女孩。但是我告诉你，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像你这种年级前十都挤不进去的普通学生，根本没有资格跟她说话。听明白了就回去，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学生会长比他高大许多的身躯极具压迫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顾行简看了眼挡在他身前的人群，冷笑：“说得好像你们都是年级前十一样。” “我们当然是。”学生会长皱眉：“你都不看考试名次表的吗？” “你们才几个人，年级前十你们全占了吗？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是年级前十？” “因为其余的年级前十都是女生。你是女生吗？”学生会长讥笑道。 顾行简窒了窒。 但他不肯认输： “不是年级前十就不能接近她，这样的规定又是谁定下来的呢？！” “是她自己说的。”学生会长得意地笑了。 顾行简：“……” 他还是不相信。 他不相信长得那么好看，那么有朝气，跑得像风一样快的女孩子，会是一个肤浅的、用成绩来衡量别人的人。 他与学生会长对峙，僵持不下。 直到女孩拿着一瓶柠檬气泡水，从小卖部里走了出来。 她对小卖部门前的这群男生视若无睹，径自从他们身边越过去。 顾行简下意识地朝她伸出手：“同学……” 但他的手却被学生会长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虽然没碰到女孩，但他们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女孩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什么事？”女孩轻声问道。 她一边说，一边仰起头，喝了一口柠檬气泡水。 男生们怔怔地看着她喝水，看着她那白皙如雪的脖颈拉伸出优美的线条，看着衣领处若隐若现的锁骨，一股热流不由自主地就要从鼻子里涌出来。 男生们连忙捂住口鼻。 这女孩明明穿着毫无美感可言的运动服，却还是色气满满，让人遐想连篇。 真是美色动人，美色惑人，美色误人啊！ 顾行简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巴，半天没能挤出一个字。 学生会长却抓紧机会说道：“同学，你之前不是发过一条签名，说自己只跟年级前十的人做朋友吗？我们都是……” 女孩恍然。 她似乎已经很习惯被男生突然拦下来问这样的问题，微微翻了个白眼，她转身就往操场走去，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曼妙的背影和一句冷漠如霜的话—— “但我没说只要是年级前十，我就都接受啊……我也是会挑的。” 她的尾音很轻，随着她轻盈的脚步，很快消散在风中。 顾行简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胸腔好像堵着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原来年级前十只是一块敲门砖。 是她交友的最低要求。 不达到这个要求的人，她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 而达到了这个要求的人，接下来就要经受她更为严格的筛选。而天知道她后面还有什么可怕的要求。 298 捡了谁？ 顾行简忽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轻易地放弃全年级前二十名的成绩，任由自己一路滑落到年级前一百的边缘。 前一百名和前二十名，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而前二十名和前十名，又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顾行简突然之间就意识到自己的哥哥们有多厉害。 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掉出过年级前十名……他们是人吗？ 他当年为了考到前二十名，就已经累得像条狗了。 顾行简甩开学生会长禁锢他的手，大步朝操场走去。 他看到那个女孩回到了自己的班级同学之中，坐在地上，和女孩们谈笑风生。 即便被簇拥在一大堆鲜花似的女孩子中间，她仍旧鹤立鸡群，熠熠生辉，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 顾行简想过去问她一句话。 但女孩们形成了层层屏障，没有任何一个男生能够越过这一道道由女生组成的防线，顺利到达那个女孩面前。 于是顾行简退缩了。 他留着那句话，转身走开。 从此，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 —— 其实他不是不可以向别人打听这个女孩，但由于他高三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都没能把成绩赶上来，拼死拼活也才爬到全年级前五十名的水平而已，所以他根本没有那个脸去打听女孩的事情。 就算打听到了又如何，他能去找她吗？ 他根本不符合她的交友标准。 后来，他高中毕业，考上了当地的名牌大学，但他没有去读，因为父母安排他出国了。 这一去又是四年。 回来之后，同学们早已各奔东西，他也没能找到熟人的联系方式。 于是这个女孩的事情，就这样被搁置下来了。 这些年，他没有一刻忘记过那个女孩。 他一直在想，她现在如何了，她是否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是否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她是否……遇到了她的？ 她还单身吗？他还有机会吗？ 她还记得他吗？ 她一定不记得他了……但这不要紧。 他记得她，只要他记得她就行。 这段缘分，顾行简始终不相信他和女孩的这段缘分已经断绝了。 只要他还记得，他们之间就始终有着一条线牵着，缘分就不会真正地消亡。 终有一天，他会再遇见她的。 等忙完这段时间，他就要沉下心来，好好地找找她。 现在的她，肯定不会再以年级前十作为交友的标准了。 但他相信，现在的自己，是不会给她丢脸的。 —— 二老和顾行简一起在客厅里等待楚云谏和沈霄的到来。 由于爷爷奶奶不管他，所以顾行简自己歪在沙发里想东想西，思绪早已飘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根本不在意门外传来了什么动静。 当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站起来的时候，顾行简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完全没察觉到他们在等的人已经到了。 “霄霄！” 顾老夫人紧走两步，上前握住沈霄的手：“霄霄，你们可算来了。哎呀，你看这个点，你们肯定饿了。快，快跟我来，咱们先去吃点早餐，别把你给饿坏了。” 沈霄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还不到8点。 “老夫人，没事的，我们还不饿，您慢点儿走……” 沈霄用力地搀着顾老夫人，生怕她一个着急就摔跤了。 顾老夫人被沈霄搀扶着，心里别提有多甜了，甜得快要溢出蜜糖来。 她拍了拍挽在她臂弯中的沈霄的手，感慨地叹道：“哎呀……霄霄真是个知冷知热的孩子，太贴心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孙女儿，那该多好啊……” 沈霄微笑不语，径自扶着顾老夫人朝餐厅方向走去。 对于顾老夫人每次都要感慨好多遍的“想要一个闺女”的发言，不仅是沈霄不敢回应，全家包括顾老先生在内，也是不敢回应的。 顾行简还歪在沙发里，楚云谏走过去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行简，起来吃早餐了。” “嗯！？” 顾行简猛地从沉思中惊醒，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沙发——空空如也，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早已不在那里。 然后他才看向楚云谏：“云谏！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楚云谏也习惯了他懵逼的样子：顾行简此人总是会走神，一个不小心，就能神游九天，身边就算放鞭炮都不能将他吵醒。 “我刚到。老头子和老夫人都去餐厅了，你也一起来吧？” “哦，好，我快饿死了……” 顾行简站起身，手臂习惯性地搭到楚云谏的肩上，勾着他的脖子往前走：“哎哟，你都不知道，就为了等你来，我奶奶竟然不肯给我吃东西……” 早已体会到顾老夫妇对他有多么偏爱的楚云谏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抱歉，我们来晚了。” “不晚不晚，其实我也没多饿，我吃了点心垫肚子的！我就是起得早了……哎，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爷爷奶奶家里睡觉，我就总是醒得很早。” “这里安静，窗外也飘着花香，所以你睡得好，自然就醒得早了吧。”楚云谏笑道。 “应该是这样的。”顾行简点点头。 楚云谏和顾行简年龄相仿，都是孙辈，所以比较有共同语言。 当初顾老先生将楚云谏捡回来之后没多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顾家。顾老先生的几个儿子连同儿媳妇还有一大堆孙子浩浩荡荡地跑到顾宅，就为了看一眼顾老先生不惜与楚家对抗也要捡回来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说起来，楚家最出色孩子的不是那个楚君怀么？ 但肯定不会是楚君怀，如果是楚君怀，楚家哪怕跟顾家翻脸，也不会同意老爷子把人带走的。 所以老爷子捡的到底是谁啊？ —— 当众人怀抱着疑问，拖家带口地涌进顾宅时，看到的便是稚气未脱的青少年时期的楚云谏。 俊美无暇的容貌，嫩叶般清新的气质，带着一丝忧郁气息反而显得无比深邃动人的黑眸…… 这个少年，宛如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299 人不轻狂枉少年 “天使吗……” 不知道是谁在喃喃自语。 那时候的楚云谏虽然长得很高了，但看起来仍旧像是一株还未完全张开的小树苗，高是高，树干却很细幼，仿佛一阵风吹来，它就要被刮倒了。 与现在宛如世界树一样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的他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那张脸，却是一以贯之的美不胜收。 在看到楚云谏的一瞬间，大家立刻理解了顾老先生为何坚持要把这个孩子捡回来。 堕入凡尘的天使，换了谁都得将他捡回来啊！ 如果放着这样的天使不管，肯定会折寿的啊！（喂） 顾老先生也毫不避讳地跟家里人说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庇护楚云谏。 因为他觉得这个孩子过得太苦了，他不忍心放任他的家人继续控制他的人生。 他希望能给这个孩子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而这一切都需要他的儿孙们的帮助才能够做到。 毫无疑问的，大家都立刻同意了。 反正家里已经有这么多男孩了，不差再多这一个。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么多儿子加起来，都不如楚云谏一个人好看。 顾老先生这是捡到宝了啊！ 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 以后如果生下女儿（如果能的话），嫁给楚云谏岂不是正正好！完美！ 抱着奇怪的想法，大家都迅速同意了让楚云谏留下来。 并且从那天起，顾家的每一个儿孙辈，都极尽全力地保护楚云谏，为楚云谏张开了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楚家的势力完全隔绝在外，使其根本碰触不到楚云谏，影响不到楚云谏的成长。 而楚云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展现出以往根本看不出来的潜质。 顾老先生以为楚云谏是一棵小树苗，就算长大了也不会茁壮到哪里去。 可没想到，楚云谏一不留神，就长成了一棵足以覆盖整个王国的世界树。他的树冠遮天蔽日，他的根须深入地底，无人可以撼动。 从那一天开始，顾老先生才知道：原来他和楚家的人都看走眼了。 楚云谏其实是一个比楚君怀更加出色的孩子。 只不过楚家的土壤不适合他生长，所以他才会显得那么弱小，完全无法与楚君怀的光芒抗衡。 然而一旦到了顾家，到了这片适合他生长的环境里…… 他立刻长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楚家人一定扼腕至极。好好的一个孩子，愣是被他们养成了仇人。 结果硬生生的把这样优秀的孩子推到顾家，成了半个顾家人。 所有人都知道，楚云谏对楚家的感情很淡漠，对顾家却非常在意。 在外人眼中，楚云谏虽然姓楚，但他跟入赘顾家也没多少区别了。 早已是顾家人的一份子了。 他跟顾家的孙辈们称兄道弟，他被顾家的长辈们慈爱照顾，他不是顾家人，谁是顾家人？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楚云谏不可能再回到楚家了。 楚家人一定要气死。 —— 在顾家那么多孙辈之中，和楚云谏最玩得来的，就是顾行简。 由于出生时不被期待的过去，顾行简总是有意无意地游离在家族边缘，抗拒完全融入这个不期待他出生的家族里。 可是楚云谏的出现，让顾行简变得不再孤单。 因为顾行简再怎么游离，也不会比楚云谏这个外姓之人更加游离。 所以两个边缘少年，一见如故，一拍即合，成了臭味相投的兄弟。 顾行简只要回国，肯定会第一时间来顾宅探望爷爷奶奶，顺便将楚云谏叫过来见见面。 而楚云谏也习惯了，对于顾行简的召唤，他从来都是随叫随到的。 而这一次，顾行简自然也是故意留在顾宅过夜，只为了第二天能够和楚云谏见一面。 顾行简揽着楚云谏的肩膀，笑问：“看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交女朋友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可以让你这家伙起死回生枯木逢春？” “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是吗，行简？” 楚云谏微笑不改，手却悄悄伸到顾行简的腰间，使劲儿拧了他一把。 顾行简“嗷”的一声跳了开去：“云谏，你要死啊！好疼！” “疼就对了，疼你就知道待会儿不要在我女朋友面前乱说话。” “女朋友而已……”顾行简有些吃醋，嘟哝道：“咱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这句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老夫人。”楚云谏笑得春光明媚。 顾行简：“……” 顾老夫人都能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未来孙媳妇让他硬饿着肚子等，如果让顾老夫人听到他轻视楚云谏的女朋友，估计扒了他的皮都是轻的。 顾家对于家中男丁的嘴巴，是一向管得很严的。谁敢出言不逊，谁就是自绝于人民，谁就要被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 顾行简想起以前某个堂兄只因为说了一句“有钱就有女人，女人算什么！”，就招来了自己的妈和婶婶伯母的严厉谴责，而自己的爹和叔叔伯伯们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将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堂兄训成了狗。 从此，家中的青少年们再如何春心萌动，再如何三观不正，都不敢说出来了。 当然，也不敢做。连说都不让说了，如果你还敢将这些扭曲的思想付诸实施，那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有几条腿能让家里的长辈打断。 其实那个堂兄说那句话的时候，并非瞧不起女人，他单纯就是因为年轻，少年心性不定，容易被网络上的极端言论所影响，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觉得自己挺牛逼挺威风，颇有一种“人不轻狂枉少年”的风采。 殊不知，却踩了顾家人的雷区。 顾家最稀罕女孩，几个儿媳妇被顾老夫人疼上了天去，所以怎么可能会容忍孙子辈在顾家发出这种贬低女性的暴言。 堂兄说的那句话，让自己的妈和婶婶伯母都感觉受到了侮辱。因为她们的娘家一点都不比顾家弱多少，她们自己本身也是极有本事的精英女性，和丈夫结婚也并非为了钱和权势，单纯就是因为爱着这个男人。所以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诋毁。 300 你早干嘛去了 “女人算什么？你说女人算什么？那你妈算什么？你妈什么都不算是吗！？” 母亲揪着他的耳朵，气得眼眶泛红，一边骂一边双手颤抖。 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她的教育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站在一旁的婶婶伯母也不停地谴责他：“你看你，说谁不好，你怎么能说你妈呢？还连带把我们也捎进去了。难道在你心中，婶婶和伯母也不算什么？也是为了钱嫁进来的？嗯？是这样吗？” 婶婶伯母说完，转头就把犀利的眼神斜到丈夫身上去：“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嗯？你们也觉得有钱就有女人，女人不算什么吗？你们也觉得我们是为了钱嫁给你们的？你们也觉得我们不算什么，是吗？是吗？” 一口大黑锅从天而降，砸得叔叔伯伯们眼冒金星，一迭声地求饶—— “哎哟我的老婆，我的娘子，我的亲亲心肝宝贝儿哦，你骂他就是了，你别往我身上扯啊，我可不是他那样的人！” 为了哄妻子，叔叔伯伯们二话不说就把这个侄子给卖了。 “哼，谁知道你们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就是像他说的那样想的！现在你们有钱了，可以有大把的女人了，你们有本事就出去找啊！”婶婶和伯母越说越气，终于发飙了。 于是顾行简就眼看着好好的一场后辈批斗大会变成了夫妻单方面吵架，堂兄的母亲哭成了泪人，不停地敲着胸口说自己教子无方，堂兄的父亲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安慰妻子，完全懒得去管儿子怎么样。 客厅乱成了一团。 最后还是顾老先生看不过眼了，站出来说了两句公道话，将堂兄提溜进他的书房练字修心关禁闭，这才算平息了一场风波。 从此，家中的小辈再也不敢说女人的一句不是，生怕自己前头刚说完，自己的妈后头就横眉怒目地质问他为什么要骂娘。 就算你解释说骂的是别的女人不是自己妈，那也不行。 妈妈会朝他头上掷来一句：你妈我不是女人吗！？ 儿子瞬间就得歇菜。 当然，顾家的家教从此也变得更加严格，小辈们的思想教育被抓得更紧了，所以从此再也没有小辈走歪到疑似直O癌晚期的道路，全都安安分分正正经经地走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道路上。 家族恢复了平静，解除了隐患，大家都很高兴。 就更别提顾行简了，他可是亲眼目睹那一幕世纪末乱象的人，他怎么可能敢让顾老夫人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 “只是个女朋友而已……我还比不上一个女人？”这样的话，绝对不能让顾老夫人知道！ 就算他没有贬低楚云谏女朋友的意思，也不能！！！！！！ 顾行简都可以想象自己妈会怎么怼他，她一定会说“怎么，你觉得自己比女人厉害比女人重要比女人了不起吗？？？？你觉得自己比我要强很多倍是吗？！可以不把妈妈放在眼里了是吗！？” 而为了哄妈妈，他爸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卖掉他——还会美其名曰：“谁让他自绝于人民呢？” 所以绝对不能让顾老夫人知道他说过什么！ 顾行简不停地作揖求饶，求楚云谏放过他，不要向顾老夫人告密。 如果楚云谏告诉了顾老夫人，那他就完蛋了，整个家族都会来“教（pi）育（dou）”他，想想都有种活不下去的绝望。 “云谏，云谏，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奶奶，我会死的！”顾行简拉住楚云谏的手臂，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楚云谏这才满意地回头瞥他一眼：“看你表现吧。” 顾行简：“……” 同为兄弟这么多年，顾行简自然知道楚云谏已经原谅他了。 但楚云谏明明原谅他却还要在他面前摆谱，这一点，跟以前的楚云谏相比真的很不一样。 顾行简不由得喃喃说道：“云谏，你变得好多……” 楚云谏白了他一眼：“我当然变了，谁有了女朋友能不变，除非是木头人。” “你真的那么喜欢你女朋友吗？” “又想挨骂了是吗？”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的很好奇，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你女朋友……”顾行简忙解释道：“我以前也交过女朋友，但是……但是没多久就分了。我其实从来没跟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过。” “你……还惦记着你那个年级前十？”楚云谏有些惊讶：“这些年都没听你提起过她，我还以为你放下了。” 顾行简幽幽叹息：“没放下呢，怎么可能放下……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比她更好的女孩……”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这是楚云谏感到很困惑的地方。顾行简一直在说他喜欢那个年级前十，但他却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那个女孩，他甚至连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也能叫喜欢？ 顾行简低着头，慢慢朝餐厅走去：“我……我打算过些日子，忙完手头的事情了，就抛开一切去找她。” “终于……”楚云谏翻了个白眼：“要我说，你早五年就该去找了，现在也不知道人家女孩情况怎么样，说不定孩子都生出来了，你再去找又有什么用。” “我找她其实也没想怎么样，只不过想和当初的自己做个了结罢了。她哪怕结婚生娃了也没关系，我就只是想和她说几句话，仅此而已……” “如果人家真的结婚生娃了，你再去找她说话，你信不信伯母会打断你的腿。”楚云谏揶揄地斜睨着他：“聊骚有夫之妇，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有几条腿。” 顾行简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反驳：“她、她这么优秀，对男生也很、很冷淡……我觉得她未必就这么快找到了对象……” “如果她真找到了呢？” “那她还没结婚的话，我、我还是可以跟她讲话的……” “那如果她结婚了呢？” 顾行简：“……” 一提到那个女孩有可能结婚了，顾行简整个人都阴郁了。 楚云谏拍拍他的肩背，叹道：“你说你……唉。” 301 最糟糕的情况 —— 两人慢悠悠地聊着，但即便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很快，餐厅就到了。 楚云谏和顾行简刚踏入餐厅，就听到顾老夫人心花怒放的声音： “哎呀霄霄，你真的好会夹菜，你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你太会照顾人了，谁要是娶了你，谁就有福了！” “老夫人慢点吃……”沈霄有些无奈地说着，嘴角的微笑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上次她和楚云谏的关系还没确定的时候，顾老夫人已经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而这一次，顾老夫人更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不管沈霄做什么，哪怕沈霄只是简简单单地放下筷子，顾老夫人都要狠狠地夸一通，说她放筷子的动作优雅体面，有大家风范。 放个筷子而已！ 大家风范是什么鬼啊！ 沈霄心中的吐槽接二连三地刷着弹幕，根本停不下来。 见楚云谏来了，沈霄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连忙招呼楚云谏坐下。 楚云谏当仁不让地在顾老夫人身边坐下，然而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顾老夫人很不高兴的声音：“云谏，你怎么坐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了？你应该坐在霄霄身边，你是霄霄的男朋友，你要负责照顾霄霄的！” 楚云谏：“……” 他还没说什么，沈霄就替他打圆场：“老夫人，是我让他坐在您身边的，这样我们两人都可以照顾您嘛。” “哎哟我的霄霄啊……我的好姑娘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细呢？你的好意奶奶心领啦，但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吃饭，你自己都没怎么吃，要是饿着了怎么办？云谏，还不快点坐过去，给霄霄夹些她爱吃的菜！”顾老夫人这头刚夸完沈霄，一转过脸，面对楚云谏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严肃的大家长面孔。 楚云谏：“……” 顾老夫人从来没有对他这么“苛刻”过，看来顾家人真的很喜欢女儿…… 顾老夫人对几个儿媳妇都是疼到了骨子里的，那么对于沈霄这个未来“孙媳妇”，这种发自内心的疼爱自然又要攀升好几个台阶。 希望霄霄挺得住…… 楚云谏很顺从地坐到沈霄身旁，为沈霄夹菜：“霄霄，吃个虾饺吧。” “嗯，谢谢……” 在顾老夫人坚持不需要她照顾的情况下，沈霄总算可以放松地吃口早餐了。 虽说顾家并没有什么给媳妇立规矩的说法，照顾这位老夫人是沈霄自愿的，因为老夫人非常喜欢她，所以她甘愿回报老夫人这份喜欢。然而一旦照顾上了，想中途撤退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沈霄才会拖到楚云谏来了才吃上早餐。 再加上……被顾老夫人一个劲儿地无脑夸，夸得她也根本吃不下东西啊……就光顾着脸红和无奈了。 顾老夫人笑眯眯地欣赏着沈霄美丽的侧脸，见沈霄吃下了一个虾饺，顾老夫人这才有心思去看自己的孙子—— “行简，你怎么还在那里傻站着呢？快过来吃早餐吧，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顾老夫人问道。 而顾行简站在餐厅门口，双眼发直，一错不错地盯着顾老夫人身边的沈霄，半天说不出话来。 即便岁月更迭，沧海桑田，他和那个女孩只有过一面之缘…… 但是在看到沈霄的一刹那，他就认出来了： 就是她。 她就是那个曾经在跑道上如风一般驰骋的女孩，她就是那个被他念念不忘许多年的女孩。 她竟然在这。 而且。 成为了楚云谏的女朋友。 这真是……最糟糕的状况了。 —— 顾行简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沈霄，许久回不过神来。 直至顾老夫人不耐烦地训斥他，他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收敛起所有的震惊，乖乖到顾老夫人身旁坐下。 顾老夫人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顾行简脸色有些苍白，他拿起勺子，想舀一勺面汤送到嘴里，然而手却颤抖得厉害，勺子和碗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吓得他立刻将勺子搁回筷枕上，不敢再动。 顾老夫人更加奇怪了，她不明白这个孙子是怎么了，为何一进来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这是被惊到了还是中邪了？ 顾老夫人下意识伸手去摸顾行简的额头。 顾行简乖乖地被顾老夫人探了温度，轻声道：“奶奶，我没事的。我就是没睡好。” “我看你不是没睡好。”顾老夫人抓起顾行简的手，往他掌心里一摸，毫不意外地摸到了一手的冰凉腻滑：“你这汗出得也太厉害了。行简，你跟奶奶说实话，你刚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我没事，我真没事……奶奶，我吃点儿早餐就好了，我肯定是饿坏了，所以才会这么虚弱的……”顾行简将手从顾老夫人手中抽回来，径自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燕皮烧麦，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 因为害怕自己手抖夹不稳，顾行简刻意用筷子戳进燕皮烧麦里面，以极为粗暴的方式把烧麦从竹底蒸笼中“叉”了出来。 顾老夫人皱紧眉头。 她知道这个孙子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而且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但她暂时肯定是问不出来的了。 于是顾老夫人便不再追问，脸上扬起了欣慰的笑容：“那你多吃一点。来，这是专门为你做的奶油龙虾意面，你多吃点……” 说着，顾老夫人拿起盘子边的意面夹子，亲自为顾行简夹了一碗龙虾意面，还特地多夹了几块波士顿龙虾肉，放入顾行简碗中。 顾行简看着那碗堆成了小山的面条，山顶上还非常有技巧地放了几块龙虾肉，也难为顾老夫人的手这么巧，这么稳，端着这一碗岌岌可危的面条山还能一块肉不掉地放到他面前。 顾行简苦笑：“谢谢奶奶……不过，早上就吃龙虾，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顾老夫人理直气壮地说道：“吃龙虾还要挑时间的吗？只要我的乖孙子爱吃，什么时候吃都行！” 302 上位者的权力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行简是家里多么受宠的孩子呢。 其实顾老夫人对每一个孙子都是这么疼爱的。 她能记住每一个儿孙辈爱吃的食物，但凡遇上过年过节的特殊日子，顾老夫人就忙得不行，因为家里人太多，每个人都喜好都不一样，她得绞尽脑汁才能把一桌饭菜设计得妥妥帖帖，让每个人都能得到关照。 而顾行简，就是天生爱吃龙虾。 尤其是奶油龙虾意面，那是他从小到大不变的爱。 所以只要顾行简来顾宅小住，这道菜就是每顿饭桌上必备的菜。 只不过以往这道菜都不会在早餐时候出现，因为就像顾行简说的，早上吃这个是不是太多了……顾老夫人也对此有着担忧。 但是今天有沈霄在，顾老夫人预料到自己没有太多精力去照顾孙子，所以为了让孙子不感到厚此薄彼，顾老夫人破天荒让厨师在早餐时候做了这道菜，就是为了堵住顾行简那张嘴。 这个孙子有多爱吃醋，顾老夫人比谁都清楚。就为了出生前猜错性别这件事，他整整拧巴了十七年，顾老夫人知道这个孙子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其实内心深处在意的东西比谁都多。 心细如发的顾老夫人，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就是没猜到这个孙子的初恋情人，竟然是楚云谏的女朋友。 奶油龙虾意面再好，却哪里比得上沈霄呢？ 顾行简默默地吃着自己最爱的奶油龙虾意面，只觉味如嚼蜡，口中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不敢抬头去看沈霄，他甚至不敢看楚云谏，他生怕楚云谏看出他的反常异样，从他的反应中判断出沈霄就是当年那个“年级前十”。 如果被楚云谏知道，他觊觎了他的女朋友这么多年，楚云谏会怎么想？ 他和沈霄早已没有希望了。 他不想连楚云谏这个兄弟都失去。 顾行简一边往嘴里塞龙虾肉，一边咀嚼着从口腔中泛滥蔓延的苦涩味道。 太苦了…… 今天这道奶油龙虾意面，是不是放错调料了？ 为什么会这么苦，这么苦…… 顾行简努力地吞咽着，勉力将面前这一小碗龙虾意面艰难地吃下肚。 —— 而顾老夫人在短暂的照顾他之后，便立刻把注意力转回了沈霄身上。 她实在太喜欢沈霄了，沈霄满足了她对女儿、对孙女的一切幻想，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着沈霄嫁给楚云谏，沈霄就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孙媳妇了（？），到时候，她就可以让沈霄每天都陪着她…… 好吧，沈霄自己也很忙，不能每天……但是偶尔！只要偶尔！ 比如参加她的老朋友聚会的时候，能带上沈霄…… 那将会比戴一整套最昂贵的珠宝首饰还要让她面上有光。 她的那群老朋友，个个都有女儿！把她羡慕得手都要从嗓子眼里伸出来了，只可惜自己肚皮不争气，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不争气，天天就知道把Y染色体传给孩子，就不知道哪来这么多Y染色体，就不能多给孩子一个X染色体吗？！ 幸好，她马上就要扬眉吐气了…… 沈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孙媳妇了，哼哼哼…… 云谏那小子，他最好别让霄霄跑了，否则她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顾老夫人脑子里上演着一场接一场的大戏，面上却平静无波，仍旧笑得和蔼可亲：“霄霄，你喜欢龙虾吗？要不要你也来点儿龙虾意面？我们家这个大厨啊，做别的菜一般般，唯独做龙虾特别熟手，他做的龙虾，和别人做的龙虾，吃起来味道就是不一样。” 说着，顾老夫人夹了一块白白嫩嫩的龙虾肉放到沈霄碗里：“来，霄霄，尝一下？” 沈霄保持后辈应有的礼貌笑容，微微点点头，然后夹起碗中的龙虾肉，送到嘴里咬了一口。 顾行简不知为何，无法控制自己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沈霄吃下了那块龙虾肉。 光是吃着同样的食物，他便觉得自己和沈霄好像又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沈霄吃下龙虾肉，朝顾老夫人笑了笑：“老夫人，这龙虾肉果然很独特，是我从不曾吃到过的美味。” “对吧！对吧！霄霄你喜欢真是太好了！”顾老夫人兴奋得不得了，两眼放光地朝管家做了个手势。 站在门边的管家点点头，道：“夫人放心，大厨这个月的工资会涨的。” “嗯嗯，留住他，不可以让他跑了。霄霄喜欢他的手艺，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留在这里直到霄霄说厌倦了为止。” “是。” 沈霄：“……”0口0???????? 这特么是什么龙傲天一样的发言！？ 难道顾老夫人也是一个总裁吗？ 不然为什么总要抢她的总裁剧本呢？ 顾老夫人见沈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连忙笑着解释：“霄霄，你别误会。咱家这个大厨啊，说是年后就要回老家娶妻生子，从此再也不来了。我寻思着，他晚几年回家也没关系，难得霄霄喜欢，对吧？” 沈霄扭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脸上表情非常复杂地看着顾老夫人。 “老夫人，人家想回老家娶妻生子，那就让人家回去吧……其实我对龙虾也不是特别喜欢，吃不吃都无所谓的……” “那不行！”顾老夫人非常固执：“只要霄霄觉得好吃的，咱们都得留下来。” 沈霄：“……” 这算什么。 上位者的权力吗？ 沈霄觉得很不舒服。 但顾老夫人是为了她才强留大厨的，沈霄又不能当面质疑顾老夫人做法不当。 就在沈霄左右为难的时候，楚云谏的声音悠然传来：“老夫人，您不用担心霄霄吃不到好吃的龙虾，我家的金大厨做龙虾是一把好手，霄霄最喜欢的其实是他做的龙虾。至于您家这位大厨的手艺，霄霄也只是觉得好吃而已，远远没到最喜欢的地步。” 沈霄一听，连忙点头附和：“是的，老夫人，我其实最喜欢金大厨做的龙虾，这道龙虾虽然特别，但是，它并非是那种让我魂牵梦萦的味道。” 303 惊人的数字 顾老夫人有些狐疑地皱眉：“……真的吗？” “真的，真的！”沈霄用力点头：“金大厨做的龙虾很合我的胃口！” “这样啊……” 顾老夫人有些遗憾地低下头：“那就只能让他年后回老家了，唉……” 遗憾了片刻，顾老夫人忽然又抬起头来，看向楚云谏：“云谏，你家的金大厨，有没有跳槽的意愿？我这里的待遇肯定比你家的待遇好！你让他来我这边干活嘛！” 沈霄：“………………” 若非亲眼所见，沈霄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白目的话竟然是从顾老夫人嘴里说出来的。 这种毫无情商可言的话语若是顾老先生说出来的，沈霄觉得很正常。 但顾老夫人……从一开始就是非常体贴他人、情商极高、心细如发的形象，为什么在厨师这个问题上她竟然会显得如此不近人情？ 沈霄觉得自己这些年研究的心理都白研究了。 世上竟然还有顾老夫人这样两种模式切换自如的人。 然而楚云谏却一点也没动气，反而习以为常，很淡定地回答：“老夫人，我家大厨对我忠心耿耿，他之所以肯在我这里工作，完全是看上了我这张脸——当然，现在是看上我和霄霄的脸了——他说只要能每天看到我们俩，他就会充满了生活的动力和希望。所以，除非老夫人您这里有谁的脸比我和霄霄长得还好，否则……想挖金大厨过来，是不可能的。” “噗！” 沈霄一口茶水没含住，非常失礼地喷了出来。 楚云谏早有准备，立刻拿起手边的餐巾为沈霄擦拭桌面：“霄霄，没事吧？” “没、没事……幸好没呛进食道……”沈霄心有余悸地回答。 顾老夫人也加入了安抚沈霄的队伍，她一边帮沈霄顺背，一边茫然地说道：“这……世上还有看着主人家的脸来工作的厨子？我、我怎么可能找得到比你们还要长得好的人呢？” 顾老夫人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孙子顾行简，绝望又悲哀地闭目摇头，抬起一只手，无奈地掩面。 她家的男孩子……虽说长得各有特色，都在平均水平之上，但是跟楚云谏和沈霄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顾行简被自己奶奶这绝望的眼神一扫，顿觉受到了羞辱。 他下意识想为自己辩护，却被顾老先生一个厉眼瞪了回去。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乖乖地咽回肚子里去，继续像鹌鹑一样吃意面，不敢再冒头。 管家似乎察觉到什么，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其实大厨并不是真的想回老家，他就是想要涨工资……如果沈小姐喜欢他的手艺，那真的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顾老夫人摇摇头：“唉，算了算了，霄霄不喜欢，既然他想走，那就让他走吧……” 沈霄：“……” 这又是几个意思？！ 刚才为什么不说清楚！？ 沈霄不知该不该改口挽留大厨，她总觉得顾老夫人的套路太深了，她实在看不到尽头。 一开始她以为顾老夫人是个情商很高，很懂得体贴别人的长辈，但刚才一番话，她又觉得顾老夫人是个对底层人民毫无同理心的冷漠上位者。 然而，管家的解释，又将顾老夫人的形象塑造成一个将计就计、有些小算计的当家主母。 在这一刻，沈霄忽然察觉到顾老夫人是刻意在她面前表演，目的就是为了看她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顾老夫人在考验她什么，但沈霄只觉得头大如斗——她一点也不想接受这样的考验，因为她本能地意识到这种考验的最终目的会导向一个她不想要的结果。 于是她只能朝楚云谏投去求助的眼神。 楚云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着急，然后自己对上顾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您到底是想让这个厨子留下，还是不想让这个厨子留下啊？”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看霄霄喜不喜欢。”顾老夫人笑眯眯地看向沈霄，柔声道：“霄霄喜欢的话，不管怎样都得把他留下。可是如果霄霄不喜欢，那他就必须得走。” 沈霄：“………………” 不！她不想决定顾宅的人员去留好吗！ 这根本不是她应该插手的领域啊！！！！！！！ 但顾老夫人似乎坚持要让她做出回应，不接受她的任何回避问题。 沈霄无奈地闭了闭眼，扯出了一抹笑容：“老夫人，您家大厨的去留，实在不是我应该插手的问题。但如果您非要听我的意见，那么我不成熟的想法是这样的：如果您觉得他值得，那就将他留下来，哪怕涨点工资也没关系。但如果您早已受够了他依仗着自己的手艺，一而再地要求涨工资的话，那么您也可以答应让他离职，就当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毕竟……地球没了谁都能转，您不需要为了我忍受一个厨子的刁难。” “霄霄喜欢他的手艺吗？”顾老夫人坚持问道。 沈霄淡然笑了笑：“谈不上特别喜欢，我说过，他做的菜并没有达到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步。可以取代他的人，到处都是。如果老夫人需要，我也有几个相熟的厨师，可以介绍给您。” “所以，霄霄的意思是，就算我让他走，也没关系了？”顾老夫人紧紧盯着沈霄的脸。 沈霄面不改色，镇定地点头：“老夫人如果觉得让他走了更好的话，我肯定是支持的。” “……霄霄，你知道我这个大厨的每月工资是多少吗？”顾老夫人忽然换了个问题。 沈霄微微一笑：“不知道呢，老夫人悄悄告诉我呗？” 说着，沈霄还故意把耳朵凑向顾老夫人，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顾老夫人笑了，她非常配合地贴到沈霄耳边，用手挡着嘴巴，悄悄地说了一个数字。 沈霄：“……” 听到那个数字的瞬间，沈霄下意识地看了眼楚云谏。 楚云谏无奈地笑道：“是不是很惊人的数字？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 304 顾家男儿 沈霄勉强镇定下来，眼睛眨了眨，对着楚云谏笑了笑：“老夫人说得没错，你家的待遇真的比不上顾宅这里的待遇。” 楚云谏：“差得这么远？？？” 沈霄点点头：“嗯，如果让金大厨知道，恐怕连你的脸也弥补不了这个薪资差距。” 楚云谏：“……” 他沉默了两秒，严肃地点头：“那真的是差很远了。绝对不能让金大厨知道这里的待遇这么好。” “哈哈哈哈哈~” 顾老夫人被两个年轻人的对话给逗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意会，随即退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充当背景板。 顾老夫人拍了拍沈霄的手：“对不起，霄霄，刚才奶奶故意为难你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沈霄微笑摇头：“老夫人，哪有什么为难？您对我爱重，我感激还来不及。” “霄霄……你真是个好孩子！！！” 顾老夫人感动地握住沈霄的手，随即叹息道：“不过奶奶也知道了，霄霄你对顾家主母这个位置没有任何兴趣……可能我们这一大家子看在你眼中，并非代表了权势，而是代表了无尽的负担和麻烦。你觉得自己建立的事业就足够好了，不需要更多了，是吗？” 顾老夫人这番话里充满了槽点，沈霄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按捺住自己没有当场吐槽。 “老夫人……我、我怎么可能会对顾家主母的位置有兴趣呢？我的男朋友是云谏……”沈霄看了眼无辜茫然的楚云谏，哭笑不得：“他姓楚，不姓顾啊……” “他早就是我们顾家的人了，难道他还想回楚家去？” 顾老夫人越过沈霄，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楚云谏：“云谏，你自己说！” 楚云谏露出了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安抚道：“是，老夫人说得对，我不会回楚家的，我永远都是顾家人的弟兄，不会改变。” “霄霄你听听~”顾老夫人笑嘻嘻地捏了捏沈霄的手：“所以，你是我们顾家板上钉钉的未来孙媳妇，顾家主母这个位子落在你头上，顺理成章啊~” 不知道为何，当听见顾老夫人说“未来孙媳妇”的时候，顾行简心中忽然突突跳动起来，一阵莫名其妙的激动让他险些拿不住筷子。 他下意识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暗骂自己想太多。 顾老夫人说的是云谏的媳妇，又不是他的媳妇，他激动个屁。 顾行简暗自斥责了自己，再抬起头时，发现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怎、怎么了？”顾行简有些怕怕地问道。 顾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目光如炬：“行简，你今天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自己耳光？” 顾行简的嘴巴开合数次，勉强回答：“我、我刚才想起一些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脸上突然刺痛了一下，我就拍过去了……我以为是蚊子叮了我。” 众人：“……” 顾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顾行简被顾老夫人那洞察人心的眼神看得心跳如擂鼓，背后冷汗涔涔，打湿了衣服。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再与顾老夫人对视。 —— 满腹心事地吃完了这顿早餐，等顾老先生宣布解散的时候，顾行简宛如死里逃生，拔腿就要往外跑。 却听见顾老夫人稳如泰山的一声命令从背后追来：“行简留下。” 顾行简：“……” 顾行简不敢违逆顾老夫人的命令，只能乖乖地站住，转身走了回来。 顾老夫人看向沈霄，微笑道：“霄霄，麻烦你陪老头子去春暖亭喝杯茶，消消食。我们随后就来。” 沈霄很听话地站起身来，点头道：“好的，老夫人。” 楚云谏闻言，也跟在沈霄身后走，却听顾老夫人又开口了： “我让霄霄去，没让其他人去。” 楚云谏：“……” 和顾行简一样，楚云谏也是根本不敢违逆顾老夫人的。 于是他也立刻刹住脚步，乖乖地站在原地，只敢用眼神目送沈霄和顾老先生离开了餐厅。 沈霄不知道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也很清楚在这个家里，顾老夫人的意志是最高指令，无人可以违抗，包括顾老先生在内，人人都要服从顾老夫人的意志。 于是她和顾老先生一前一后走出餐厅，连头都不敢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和顾老先生都能感受到顾老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摄人气势。 这证明顾老夫人生气了。 好端端的，顾老夫人为什么会生气呢？ 沈霄和顾老先生都不明就里，但他们也只能先行离开，回头再找人问了。 —— 等沈霄和顾老先生都离去后，顾老夫人指了指身旁的位子：“你们坐下。” 顾行简乖乖坐回自己原位，而楚云谏为了方便顾老夫人和他说话，便坐到了顾行简身旁的位子上。 两个年轻男子并肩而坐，都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将后辈恭谨温顺的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顾老夫人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她深邃如无底深渊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片刻后，她才慢慢开口： “行简，说吧。” 顾行简浑身一震。 下意识地掩饰：“说、说什么……？” “你不说，那是想让我来说？”顾老夫人目光如电，直刺向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如果让我来说，那可就要变味儿了。你确定要这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代劳的。” 顾行简：“………………” 楚云谏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想要插嘴的欲望。 顾行简为难地看了楚云谏一眼，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能开得了这个口。 他倔强地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去，不敢看楚云谏的脸。 顾老夫人感到很失望，她摇摇头，沉声道：“行简，大丈夫要行的端坐的正，你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害怕说出来？说出来，就代表你俯仰无愧于心，是坦坦荡荡的好男儿。但如果你藏着这样的心思不说，它终有一天会化作一颗毒瘤，死死地长在你身上。到了那时候，你割它，会痛不欲生血流如注；但如果你放任它，它就会毁掉你一切珍视的人和物。” 顾老夫人严肃地直视着顾行简的侧脸，一字一句地说：“行简，你是顾家男儿，抬起头来，好好地跟云谏把事情说清楚。” 305 谁爱拿谁拿去 顾行简感到羞愤难当，然而他面前的人是顾家的最高决策者之一，是他的奶奶，他无法忤逆她。 他双手紧握成拳，垂下头，重重地喘息。 楚云谏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静静地坐着，似乎眼前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良久，他终于听到身旁的兄弟发出了低低的、悔恨的声音：“云谏……对不起……” 楚云谏没有说话，似乎也并不想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顾行简吞咽唾液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然后楚云谏又听见了顾行简的声音响起—— “你的女朋友……就是我说的那个年级前十……” 顾行简说罢，心头的滋味简直别提有多百味交集。 悔恨自己没有提早去找那个女孩，嫉妒楚云谏获得了女孩的青睐，为嫉妒兄弟的自己感到羞愧，为没有鼓起勇气去找女孩的自己感到恨铁不成钢，甚至还有些愤怒——虽然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厘清。 说出口的一瞬间，心脏仿佛破了一个大洞，方才压抑到近乎窒息的感觉不见了，然而冰冷的空气却从这个破洞拼命往里灌，冻得他浑身发抖。 楚云谏听完他说的话，面无表情地沉默了许久。 顾老夫人捧着茶杯，静静地等待楚云谏作出反应。 过了片刻，楚云谏先是转过头，看向身旁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去的顾行简，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 “我不会道歉的……你知道的吧。” 顾行简慢慢抬起头，眼睛转向楚云谏—— “当然……”顾行简奋力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要道歉？” “但是……” 楚云谏伸出手，将快要哭出来的顾行简揽住：“如果你想去喝一杯，兄弟我随时奉陪。” 顾行简微微睁大眼睛。 “云谏……你、你没生我的气？” “啊……生气当然是生气的，但是，我气的不是你喜欢她，而是你明明喜欢她，这么多年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身为兄弟，我对你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事已至此，我不可能再把霄霄让给你了，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陪着你度过这段日子。” 楚云谏淡然说道：“当然，前提是你还愿意和我做兄弟。” 顾行简定定地看着楚云谏，忽然笑了。 无比解脱的笑容，仿佛终于有人将夹在他脖子上的刀子拿开了。 这一瞬间，顾行简忽然发现：自己真正担忧的，其实是失去楚云谏这个兄弟。 沈霄其实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他早就该去找她了。 他没放下的，不过是当年那个炎热潮湿、春光明媚的夏天罢了。 沈霄是那个夏天里，最耀眼的光芒。 但终究……也不过是一道光而已。 光早已随着秋风逝去，而他的少年时代，也不再回来了。 顾行简反手揽住楚云谏的肩膀：“你说的啊，陪我去喝酒，现在就去？” “现在不行。” 楚云谏施施然地说道：“我还要陪我的女朋友见家长呢，哪有中途离开的道理。你孤家寡人，不会懂的。” 顾行简：“……” —— 沈霄和顾老先生在春暖亭喝茶，然而没喝两口，楚云谏和顾行简便同时来到了春暖亭。 沈霄有些惊讶地看着楚云谏：“云谏，这么快和老夫人说完话了？” 楚云谏扬起温柔的笑容，走到沈霄身旁坐下，从她手中拿过杯子，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将茶水一饮而尽。 顾行简用力地翻了个白眼。 “老夫人没说什么，就随便交代了几句，你也知道，她对你很看重，生怕我对你有一丁点的不好，对我耳提面命了很久呢。” 楚云谏将杯子放回沈霄手中：“霄霄泡的茶真好喝。” “不是我泡的，是老先生泡的。” “我说怎么这么苦，老头子，你泡过头了吧？”楚云谏立刻改口。 顾老先生：“………………”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顾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地说：“你给老子滚！” “我不。”楚云谏稳稳地坐在沈霄身旁，一点点挪位置的意思都没有：“霄霄在这里，谁都不能赶我走。” “霄霄，你要不要考虑别的男人？像他这样的，怎么可能忍他一辈子啊？不如你考虑一下我家行简？虽然不太靠谱，但起码不会气死人。” 顾老先生故意将顾行简扯进来，打击楚云谏。 顾行简连忙撇清关系：“哇！爷爷，你们吵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别把我也扯进去啊！” “你这个没出息的！就知道跟我犟嘴，也没见你找个好姑娘带回家来让我们看看！你学学人家云谏，虽然除了那张脸之外一无是处，但好歹人家也找了个天仙一样的小姑娘，你就不能学学！”顾老先生恨铁不成钢。 顾行简：“……” 他今天是按钮附身了还是怎么着，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怼他？ 顾老先生和楚云谏正你来我往地针锋相对，顾行简绝望地成为了炮灰，就在这个时候，顾老夫人也过来了。 “霄霄，你跟奶奶过来，奶奶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沈霄怔了怔，下意识地问道：“奶奶，不会是什么传家宝之类的东西吧？如果是的话，请容我婉拒……” 顾老夫人：“……” 顾老先生：“……” 楚云谏和顾行简：“……” 顾老夫人的脸僵了片刻，好不容易才调整回和蔼的笑脸：“霄霄，长者赐不能辞……” 楚云谏和顾行简：“！？” 他们惊讶地看着顾老夫人：还真的想把传家宝给沈霄啊！？ 这是有多不见外！ “不行，顾老夫人，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这于礼不合。” 沈霄站起身，郑重地向顾老夫人欠身：“老夫人，顾家有那么多女眷，不管怎么排序，都轮不到我这个人来继承传家宝。我资历不足，还请老夫人容许我婉拒。” 楚云谏是外姓人，而她甚至不是楚云谏的妻子，她只是女朋友而已，在法律上，她和楚云谏没有任何法律保护的关系，她和顾家更是十万八千里，怎么都挨不着边，顾家的传家宝怎么能如此轻率地交给她呢？ 顾老夫人敢给，她也不敢要啊！ 这种烫手山芋，谁爱拿谁拿去。 沈霄暗暗地想着。 顾老夫人郁闷了。 306 当我的模特吧 这么不贪图权势富贵的女孩子，她真是第一次见。 沈霄也未免太过于冷静自持了，一点点恃宠而骄的属性都没有。 虽然正是这样的品格，才让他们两个老家伙对沈霄爱不释手，但也由于这样过于正直的品格，导致偶尔想给沈霄一点礼物，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喜爱，也会被她严词婉拒。 真是让人既头疼又无奈啊。 顾老夫人想了想，改变了主意：“好吧，传家宝就暂时不给你了，但是，我送你一套蓝宝石首饰，你绝对不能推辞。” 说着，顾老夫人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管家立刻走上前，把手中堆叠在一起的两个盒子中的一个拿出来，恭敬地放在桌子上。 楚云谏瞥了眼管家手中剩下的那个锦盒，心知顾老夫人说的传家宝，应该就躺在那个盒子里面。 顾老夫人走到桌前，亲手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一整套蓝宝石首饰展示在沈霄面前—— “这都是我年轻时候戴过的，霄霄，你别嫌弃。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首饰，自己都不太舍得戴。后来老了，也戴不了这么时尚的款式，送给你正好。” 沈霄没有多看那些闪闪发光的蓝宝石一眼，她双手接过盒子，将盒盖轻轻阖上。 “谢谢老夫人，这套首饰，我就愧领了。” “来，你今天穿的衣服正好适合佩戴这套首饰，我可是特地挑选过的呢，你这就戴上给奶奶看看？” 顾老夫人生怕沈霄把首饰拿回去之后放着不戴，非要沈霄当着她的面戴上。 这种心态……颇有种给洋娃娃打扮的热诚。 沈霄无奈，只好重新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首饰，一件一件地给自己戴上。 楚云谏见状，忙站起身来，从她手中将首饰接过去：“霄霄，我帮你戴。” “嗯，谢谢你。” 沈霄没有拒绝，温顺地接受了楚云谏的建议。 顾老夫人捧着心，陶醉地看着天使一般的男孩帮天使一样的女孩戴上了蓝宝石耳环、项链，见自己喜爱的宝石如今在喜爱的后辈身上熠熠生辉，顾老夫人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真好看……真的太好看了……霄霄，这套首饰就是为你而生的，你真的好适合戴蓝宝石首饰……” 白雪一样的肌肤衬着希腊海一般纯粹的蓝宝石，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再也不愿醒来。 美色误人，真的是美色误人。 顾老夫人暗自告诫着自己不要被沈霄的美色迷昏了头，但这真的很难做到，因为沈霄实在太美了，加上宝石的加持，沈霄的美瞬间攀了好几个台阶。 顾行简直接看傻眼了，沈霄的美宛如一把锐利的、如同晚霞一般的武士刀，深深刺中了他的心脏。 虽然早已决定要放弃这个女孩。 但是…… 妈的！ 她真的好好看啊！！！！ 五年前的自己到底在干嘛！为什么那时候不早点去找她！！！ 他有病吧！！！！！ 顾老先生也看得移不开眼睛。 他这一生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唯独沈霄这样的绝色……他是真的第一次见。 她所在的地方，永远都是闪闪发光的，哪怕在茫茫人海中，你永远能一眼就看见她。 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唯独她所在的地方，焕发着缤纷的色彩。 沈霄的美色实在太可怕了。 顾老先生连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 仿佛妖魅一般的绝色，太过蛊人心魄。 也许只有楚云谏才能Hold得住这样的美人了。 —— 然而就算是看惯了自己的脸的楚云谏，在看到美得像一幅名画家笔下的美人图的沈霄，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摄走了魂魄。 沈霄唤了他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霄霄……你真的好美啊……” 楚云谏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你、你真的好适合这套首饰……美得……美得让人快升天了……” 沈霄很少会佩戴这样正式而华丽的珠宝首饰，她一般戴的都是轻奢品牌比较休闲时尚的年轻人才喜欢的首饰，所以楚云谏没想到沈霄戴上这种必须正装出席的场合中才能佩戴的豪华首饰的时候，竟然会迸发出如此惊人的绝美。 连楚云谏都看呆，顾行简当然是直接魂都飞了。 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沈小姐，你可以当我的广告模特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大家惊的不是别的，而是顾行简实在是说话不过大脑。 沈霄是FancyArt的总裁，她怎么可能会屈尊去当顾行简的广告模特？坐到沈霄那个位子的人，往往都会尽量低调行事，最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真正做到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才是上位者应有的神秘品质。 拍广告这么张扬的事，除非是出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又或者是给自己的公司打广告，否则……根本不可能会去考虑的。 顾行简话音刚落，也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唐突孟浪了。 他连忙向沈霄道歉：“对不起，沈小姐，我说话不过大脑，让您见笑了……” 沈霄也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台阶走下来：“没事，我不会在意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了一番，沈霄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顾先生何处高就？” “我没什么本事，自己开了家小小的珠宝公司，经营了一个轻奢品牌。也许您听说过Forever Young这个品牌。” Forever Young，永远年轻——这个品牌，沈霄再熟悉不过了。 她平时佩戴的很多轻奢品牌的首饰，其中有好多都是出自Forever Young。 甚至她今天手上戴着的手环，就是Forever Young公司设计的年度限量版。 沈霄看了眼手腕上的繁星宝石手环，忽然计上心来。 她扬起了职业笑容，对顾行简说道：“顾先生，您最近是打算拍Forever Young的广告吗？Forever Young很少做广告，基本都是靠各地门店推广将牌子名气打起来的，怎么忽然之间，您想要往广告宣传这方面投资了呢？” 沈霄的话让顾行简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307 忠诚的心 他根本没想到沈霄竟然会对Forever Young有这种程度的认识，更没想到沈霄竟然会把她察觉到的漏洞直接说了出来。 顾行简哑口无言。 他哪里能说得出口……其实他们公司根本没有拍广告的打算，他就是刚才看到沈霄那么美，忍不住想通过一些手段，将她的美丽留住罢了…… 然而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现在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顾行简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考、考虑到光靠门店的话，推广力度还是有限……而且我们的品牌还打算再往上走走，所以加大宣传力度是必不可少的……” “原来如此，顾先生真是高瞻远瞩，真知灼见。”沈霄故意无视顾行简尴尬的神情，笑眯眯拿出一顶高帽子，牢牢地扣在顾行简头上，然后再继续说道：“那么，顾先生，虽然我无法给您的公司当广告模特，可是我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希望您能够给她一个机会尝试一下，我相信，以她的形象、人气以及理念，必然能够让Forever Young的珠宝大放光彩。” 沈霄都说到这份上了，顾行简就更加无法拒绝了。 他只好顺着沈霄的话往下问：“那……不知道沈小姐说的人选，究竟是谁呢？” “就是现在的人气偶像明星，唐媛媛。” “谁？” 对娱乐圈基本不关注的顾行简，表示对唐媛媛这个名字很陌生。 沈霄丝毫不以为意，仍旧笑得非常真诚：“顾先生，媛媛这个孩子是演艺圈里一股难得的清流，她非常干净，没有受到过污染。而且她年轻有朝气，敢于拼搏，又愿意拥抱世界，这样的理念与Forever Young的理念是不谋而合的。所以我认为Forever Young的形象大使由她来担当是再合适不过了。您觉得呢？” 顾行简怔怔地望着沈霄，嘴巴张大到忘记了合上。 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三句话不到，她就把自己推荐的人选从广告模特拔高到形象大使的位子上了？ 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啊！ 顾行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霄却紧追不放：“顾先生，您觉得我的建议如何？如果媛媛能够跟Forever Young合作，我也会非常高兴的。这个孩子从小就过得苦，所以我对她也多有照顾，但所谓举贤不避亲，如果媛媛不是一个好人选，我是绝不会贸然将她提到顾先生面前的。顾先生，如果您有意愿的话，我可以给媛媛打个电话，让她明天去Forever Young公司试镜，您也好亲自看看她是否合适，您觉得如何？” 沈霄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利用顾老夫人对她的宠爱、顾老夫人对顾行简的压制，迅速打出了友情牌、苦情牌、努力拼搏形象牌，全方位堵死了顾行简的退路，让顾行简完全没有办法将那个“不”字说出口。 顾行简嘴巴动了动，最终也只能如沈霄所愿那般，回答“好的”。 沈霄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周到体面又谦恭了，而且也不过是要求一个试镜的机会而已——在两个老人家包括楚云谏的注视下，他能拒绝吗？ 然而他和沈霄心里都清楚，只要试镜了，只要唐媛媛没有大问题，那么这个形象大使，她是当定了。 顾行简只觉得头痛难忍——他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沈霄当即扬起了灿烂的笑容，顺手从包里掏出手机，道：“我这就给媛媛打电话，通知她早做准备。不知道您这边明天几点钟比较方便呢？我看看时间安排，如果合适的话，我可以陪她一起来的。” 顾行简就像一具扯线木偶，被沈霄完全操控着手脚，只能做出沈霄想要的回应：“看沈小姐的时间，我这边什么时候都方便的。” “那就明天10点吧，我们就在Forever Young的总公司楼下见。” 沈霄和他约好，电话那头也接通了—— “姐姐？找我有事吗？”唐媛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沈霄故意放了免提，让大家都能听见她和唐媛媛的对话：“媛媛，姐姐给你找了份形象大使的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接呀？” “只要是姐姐开口，再忙我也会挤出时间的！姐姐您尽管说！是不是姐夫的公司需要人帮忙，还是姐姐的公司需要宣传？我都可以的！” 听到唐媛媛喊出“姐夫”二字，顾老夫人和顾老先生顿时舒坦了，脸上露出了和蔼的赞美笑容，轻声道：“这孩子真不错。” 顾行简：“……” 沈霄笑道：“不是我的公司需要请人，也不是你姐夫的公司需要帮忙，而是你姐夫的兄弟最近准备加大品牌推广力度，我寻思着，那他肯定需要一个形象大使啊，否则如何推广？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顾行简：“…………” 他开始觉得沈霄此人很可怕。 顺杆子爬也就算了，关键是沈霄此人爬上去就不肯下来了。 故意把广告模特替换成形象大使，完了还要故意帮他编一个理由坐实形象大使这事儿……真不愧是老油条啊。 同样都是在商界打拼的顾行简，对于沈霄这种可怕的反应速度和说话艺术，感到非常的敬畏。 唐媛媛的声音持续响起：“姐姐，您说我合适，那我肯定就是合适。您把地址时间发给我，我会准时到的。” “嗯？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品牌吗？你不担心签了对手公司的形象大使，会对你现有的合约有冲突？” “管他什么品牌，就算违约也不要紧，我付违约金好了。但是姐姐开口叫到，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推托啊！所以问不问都不重要了。姐姐说，我就去，就这么简单！” 唐媛媛如此忠诚地站在沈霄这边，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震撼。 要知道，在如今的社会，一颗忠诚的心，比什么东西都珍贵。 “好，我会把时间地址发给谈瀛洲，让他给你安排。你最近也要注意身体，别忙过头，把身体累垮了。谈瀛洲这个人啊，虽然很会给你拉资源，但他的缺点是过于严苛，往往会给负责的艺人很大的精神压力。你也不要总是乖乖地任他欺负，该争取的休息自由，你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那么我继续去练舞了，姐姐，我们回头再聊~替我向姐夫问好！” 308 形象大使 “好，你忙吧。” 沈霄挂断电话好，抬起头，笑眯眯地看向顾行简：“顾先生，媛媛这个孩子，很不错吧？” 顾行简勉力一笑：“是……听起来是个挺正直的好孩子。” “她还很年轻，好多事情都懵懵懂懂，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人卖了，所以我盯她也盯得比较紧。幸亏最近给她安排了一个能干的经纪人，我才松了口气。” 沈霄叹了一声，随即又笑道：“如果她能够得顾先生青眼，当上Forever Young的形象大使，那我就不用替她担心那么多了。” 顾行简：“……” 三句不离形象大使，是生怕他忘了吗？ 顾老夫人适时地插口问道：“霄霄，这个唐媛媛……这孩子是你的什么人呀？” “哦，她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和她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只是在她小的时候认识了她，她妈妈离婚，带着她过得比较艰难，所以我便稍稍帮助了她们两母女，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偏生这个小丫头，她就记在心里了，总是念叨着要报答我，是个很实诚的孩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神奇的是，她已经成为我的家人了呢。我想这一点，老夫人您是最能体会的了。” 沈霄说起唐媛媛的时候，就像说起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温柔。 顾老夫人点点头，颇有认同感地说道：“是啊，是啊……就像云谏，当初把他捡回来，也只是出于不忍心，可谁能想到，云谏这么快就成为了顾家的一份子呢？血缘固然是一种纽带，但彼此之间的情感，有时候会成为比血缘更为牢固的羁绊。霄霄……你真是个好姑娘，云谏能遇上你，是他莫大的福分啊！” 沈霄的俏脸微微一红：“老夫人，您今天已经把我夸到天上去了，您再这样夸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来看您了。” “霄霄这么容易害羞，一定是云谏平时夸得太少了。云谏！”顾老夫人猛地转向一脸茫然的楚云谏，认真严肃地说道：“你要好好反省！每天至少夸奖霄霄三百遍，让她习惯被人夸，下次再带她过来，可不能再让我听见刚才那样的话了。” 楚云谏：“……” 不会吧？ 不说话也能中枪？ 楚云谏一脸懵逼，沈霄哭笑不得。 这顾老夫人，真是败给她了。 —— 在顾老夫人的坚持下，楚云谏和沈霄在顾宅待了一晚，第二天才启程回去。 顾老夫人站在顾宅门口，不停地朝沈霄的车子挥手：“霄霄，真的啊！你答应我还会来看我的！可不能骗我！” “老夫人，我会的，您快回去，别吹着风了！” 沈霄将脑袋探出车窗，朝后方努力地呼喊。 喊完之后，她朝顾老夫人挥挥手，接着很快缩回了车子里。 幸好这里地势开阔，周围什么都没有，所以就算将头探出去也没什么危险。 然而马上就要进入林道，可不能再这么浪了。 沈霄扣上安全带，舒了一口气。 楚云谏一边开车，一边笑道：“辛苦了，霄霄。” “天呐，累死我了……”沈霄累得心力交瘁，脑袋歪到一旁，作瘫尸状：“老夫人太热情了，真心吃不消……” “你就体谅一下，她毕竟没有生过一个女儿，盼女儿盼了几十年，好不容易你出现了……” “她有四个儿媳妇啊！那些不是女儿吗？” “她也很疼她们的，只不过……你长得太好了……”楚云谏忍笑：“霄霄，你要理解她，普通人面对你的容貌，不把你宠上天去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只是看上了我这张脸。”沈霄眯起眼睛。 楚云谏委屈了：“那你还馋我的身子呢……我也没说什么啊。” 回应他的是沈霄一拳敲在他肩上。 “哦对了！我要去Forever Young总公司陪媛媛试镜，你可以把我送到那里去吗？” “霄霄要去天涯海角，我都奉陪，何况只是区区一个Forever Young的总公司。” 楚云谏说罢，当即唤了人工智能的名字：“Ciril，导航去Forever Young总公司。” 车载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机械图标，随即车内响起了一个男女莫辨的人工智能声音：“Forever Young总公司距离此地13公里，请确认目标地点。” 楚云谏扫了眼车载屏幕，道：“确认。” “路线确认，请谨慎驾驶。前方路口请直行，距离目的地还有13公里，途径XX路、XX大道。” “Ciril，闭嘴。” “已转换简洁模式。” 接着导航再也没有声音了，遇到需要转弯的地方，也只是发出“叮咚”一声轻响以作提示。 这个Ciril，真是个非常有眼力见的人工智能。 车子里总算清净了。 楚云谏松了口气，对沈霄笑了笑：“霄霄，你睡会儿吧，还得在路上开一阵呢，你早上起得早，我怕你中午没精神。” “我不困，我跟你聊会儿天吧？”沈霄说道。 楚云谏点头：“好啊，聊什么？” “你来决定。” 楚云谏：“……” —— 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因为沈霄太累了，脑子都有些不会转了，所以不像平时那么活泼。而楚云谏心疼她，自然也不会强迫她非要跟自己聊天。 就这么一路开到Forever Young总公司，沈霄的车子在停车场入口被保安拦下了。 保安走到楚云谏那边，对着慢慢摇下的车窗说道：“您好，这里不允许外部临时车进入。” 楚云谏转头看了他一眼。 保安浑身一震。 车子漂亮就算了，怎么连开车的人都这么好看？ 被楚云谏俊颜所摄，保安说话的语气软和了不少：“先生，这里是内部停车场，临时车不能进入。您可以去隔壁维多利亚酒店的停车场，那里有很多空位的。” “你们没有收到通知吗？”楚云谏问道。 “啊？什么？”保安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云谏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啧”声：“我就知道行简那个家伙不靠谱。你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 保安：“……？？？” 楚云谏懒得掏手机，直接喊道：“Ciril，接通顾行简的电话。” 309 修罗场 车子里立时响起了拨打电话的声音。 很快，顾行简的声音便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云谏，怎么了？” “你到公司了吗？”楚云谏问道。 “我到了啊，我早到了。有事吗？” “我就在你们公司的内部停车场这里，你自己跟保安说。” “啊！抱歉！我忘了交代他们了。你等一下，我让人下去接你们。” “不用，让我们进去就行了。” “好好好，你稍等。” 挂断电话后，保安的对讲机很快就响了起来。 保安拿起对讲机，走到一旁叽里咕噜地讲了一通。似乎得到了上头的批准，保安立刻跑进岗亭里面，操纵系统将拦路杆升了起来。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请进。” “谢谢。” 楚云谏淡淡地说罢，将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保安目送那辆玛莎拉蒂总裁系列跑车发出了厚重的低吼声，以极为顺滑的姿态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直至看不见那两盏尾灯的红光，保安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妈耶，这人是什么来头？这排场也忒大了。 —— 当楚云谏和沈霄停好车子，走到电梯口附近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戴着胸牌的人并肩而立，恭恭敬敬地朝他们低头欠身：“楚总，沈总，欢迎二位来到本公司。我们是顾总派来专门负责接待二位的，请二位随我们来，顾总已经在办公室等候二位了。” 说话的人一边把两人往里引，一边回头笑道：“我叫小陈，他叫小张，楚总和沈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另外一个人沉默地跟在后面，替楚云谏和沈霄挡住电梯门。 四人一同进了专用客梯。 客梯非常宽敞，装修豪华，而且电梯门旁边还悬挂着电视，上面不间断地播放着滚屏广告，而里面有大部分广告都是关于Forever Young的珠宝首饰。 到了顾行简所在的楼层，小陈先让楚云谏和沈霄走出去，然后自己和小张再跟着出去。 “顾总的办公室在这边，二位请跟我来。” 小陈将两人引到了顾行简的办公室门前。 他轻轻敲了敲门，道：“顾总，您的客人到了。” “进来。” 得到同意，小陈这才推开门，弯腰欠身：“楚总、沈总，二位请进。” 楚云谏和沈霄径直走了进去。 小陈和小张这才联手把门关上，靠在门边吁了口气，接着蹑手蹑脚地迅速离开。 直至进了电梯，沉默不语的小张这才开口说道：“顾总哪里找来的帅哥美女，我刚才看得大气都不敢出。” “可不是，长成那样，简直是祖上积德，坟头都要冒青烟了。”小陈擦了擦额际的汗珠：“还有你看到那个美女了吗？我真的这么大个人了，还从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人，连明星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她到底是谁啊？” “不是说了吗，沈总！总！知道啥叫总吗？”小张翻了个白眼：“人家是白富美中的战斗白富美，你就别想了。” “我想啥了我？我啥都没想好吗？我就是好奇，好奇你懂不懂？你难道不好奇？”小陈在脑中迅速搜索关于“沈总、好看”这样的关键词，然而搜了半天，都没搜到任何信息。 他还真不知道有哪个“沈总”是好看到这个地步的。 “难道是顾总的女朋友？”小陈喃喃自语：“但是不对啊，如果是顾总的女朋友，那她身边那个帅到飞起的楚总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修罗场？” “你给我闭嘴！” 小张猛地窜上去捂住他的嘴巴：“你想死，别把我也拉下水好吗？要是让别人听见你编排顾总，我们都要完蛋！” “咱哥俩在电梯里说说，没事的！” “电梯也有监控的！” “好好好，不说了，我不说了……” —— 顾行简亲自接待了楚云谏和沈霄。 他带着二人走进会客厅，楚云谏和沈霄这才发现唐媛媛和谈瀛洲已经在里面了。 “姐姐！” 唐媛媛一见沈霄来了，立刻站起身，飞鸟投林一般扎进沈霄怀中：“姐姐，人家好想你哦！” 楚云谏：“……” 他伸出手，拎住唐媛媛的后领，将她从沈霄身上撕开：“我还在这里站着呢！没死！” 唐媛媛摆出一副恍然大悟如梦初醒的模样：“啊！姐夫，你也来了？” 楚云谏：“……” 谈瀛洲也走过来：“沈总，楚总。” “小谈。”沈霄主动跟谈瀛洲握了握手：“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媛媛，辛苦了。” “职责所在，何必言谢。沈总客气了。”谈瀛洲恭谨地说道。 谈瀛洲这个人骨子里很傲气，平时面对权贵，都是表面上客客气气，内心里却总有些不屑一顾。 但唯独面对沈霄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尊敬。 因为沈霄对唐媛媛好并非出于任何私心，或是为了谋取什么利益，沈霄真的是单纯的想让唐媛媛好。 这么纯粹的好，在演艺圈里几乎不可能看见。 唐媛媛见沈霄被谈瀛洲分去了注意力，顿时吃醋了：“姐姐，我在这里呢！你别理他嘛，你多看看我嘛！” “好了媛媛，都多大人了，还撒娇。” 沈霄牵起她的手，朝沙发走去：“已经试过镜了吗？” “刚试完。”谈瀛洲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顾总说，媛媛表现不错，形象也跟Forever Young追求时尚年轻的理念吻合。” 顾行简：“……” 他就是客套了两句。 怎么这些人个个都抓着鸡毛当令箭？ 沈霄也笑了：“那就好。顾总，那照这么看来，您这边距离和媛媛签约也不远了吧？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今天签了合同，我请大家吃饭，如何啊？” 顾行简：“……！” 他不说话，这群人就在这里顺杆子爬！ 顾行简正要开口，却感觉到有两道凌厉的视线从旁边射了过来，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射出两个窟窿来。 他转头一看，果然，楚云谏坐在沙发上，眼神却如鹰隼一般锋利地盯着他。 那意思简直是写到脸上的。 310 鱼塘里有大鲨鱼？ ——你让我女朋友不高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行简张了张嘴巴，忽然感到非常绝望。 真是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啊啊啊啊！ 都怪自己被沈霄的美色所诱惑，脱口说了那句话，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 Forever Young是从来不会大规模打广告的，因为就是靠着门店地推打出品牌效应，所以也从来没有形象大使这一说。 形象大使这玩意儿是个双面刃。当明星如日中天的时候，请对方来当形象大使，可以带动一波销量和热度。但如果明星出了什么丑闻，那么被他代言的品牌产品，也会遭受打击。 Forever Young就是不想搞这种东西，而且在公司高层看来，形象大使根本就没有必要存在。现在的娱乐圈根本没有什么中流砥柱的年轻明星，有实力有分量的都是老明星了，全都是在50岁左右的，虽然看起来还是只有30岁出头，但老了毕竟是老了，没有办法代言Forever Young这个品牌。 毕竟FY这个品牌是主打年轻人市场的。 很多00后、10后，对于老一辈的明星一无所知，他们认识的都是新兴的偶像明星，而这些偶像明星没有足够的实力和作品稳固自己的人气，以致于他们的名气只能在饭圈这个小众市场里面流传。 虽说，饭圈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流量市场，孩子都愿意真金白银地给自家爱豆砸钱。 然而，爱豆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了。 而且往往饭圈还容易给爱豆招黑。 所谓成也饭圈败也饭圈…… 实在过于冒险。 所以Forever Young的高层才会一致决定：目前，不考虑任何明星来担当形象大使。 而顾行简难就难在这里。 如果说只是请唐媛媛拍个广告，那是没问题的。这种事情他还是能够做主的。 但如果要为公司品牌设立一个形象大使，那可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了。 必须开高层会议，通过商讨，得到大家一致的赞同，然后才可以将方案定下来。 所以现在他是真的没办法给唐媛媛一个准确的答复。 顾行简为难的神情清晰地映入每一个人眼中。 沈霄瞥了楚云谏一眼。 楚云谏接收到女朋友大人的眼神，当即站起来，揽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顾行简就往外走。 到了办公室外面，楚云谏看了眼大厅，见没有人在，他这才放心地、压低声音问道：“行简，怎么回事？有什么难题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不是，就、就一开始只是说拍个广告，哪里想到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形象大使呢？不是我说啊，云谏你女朋友那张嘴实在太厉害了，我、我说不过她……但是我们公司真的没打算要形象大使，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啊，得先开个高层会议，大家商量一下……” “你别跟我瞎咧咧那些东西。你做不了主就有鬼了。董事会上你大杀四方的事迹当我不知道吗？面对那群老头子你都敢呛，区区几个高管你还得看他们的脸色做事？说出去我第一个不信。” “不是……哎呀，云谏，你不懂……” “你有什么隐情就说出来，是不是你有啥把柄握在人家手里了？” “啧！”顾行简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嘴里猛地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咋舌声：“你怎么说话呢？我堂堂顾家男儿行的端坐的正，我怎么可能有把柄在别人手里？” “呵。”楚云谏脸上写满了“呵呵”二字：“你要是这么滴水不漏，你至于被霄霄逼到现在这个境地吗？” “你、你说什么……”顾行简心虚至极：“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你以为我们都傻吗？霄霄一开始就说了，你们FY公司的宣传模式根本不是靠打广告来进行的，你是看到霄霄戴着蓝宝石首饰很漂亮，所以色迷心窍，才会说出那句话的吧？” “我、我没！”顾行简脸红耳赤，下意识地高声否认。 然而被楚云谏冷漠讥讽的眼神一刺，顾行简宛如漏气的气球一样，顿时瘪了下来：“对不起云谏……我没扛住……谁让你女朋友这么好看……但是我没别的邪念啊，我真的只是想把她的美记录下来而已！” “我谢谢你了。”楚云谏冷笑：“既然色迷心窍，那么就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总之这个形象大使，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否则我向你保证，霄霄一定会把这件事捅给老夫人知道，到时候……你别怪兄弟冷漠无情，对你见死不救。” “云谏，云谏，你要帮帮我……”顾行简快哭了：“这事真的不归我管，我真做不了主！” “为什么？！”楚云谏很惊讶：“这是你的公司！别告诉我两年没见，你就被架空了？！” “不是的！……哎呀，我这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说来话长啊！” “那就长话短说。” 顾行简：“……” —— 楚云谏揪着顾行简，逼迫他说出实情。 最终，顾行简委委屈屈地，说了些只言片语。 然而单凭这些破碎的信息，楚云谏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你真的是被架空了，某种意义上。”楚云谏沉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把事情控制住，为什么要放任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我不想的，但我是真没办法！他捏住了我旗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最有经验的珠宝设计师，我根本就是被人绑住手脚动弹不得！这段时间我也在拼命地想办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设计师就是死心塌地要跟他，对于我出的条件完全不屑一顾！” “所以只要他不同意，这个形象大使的事情就不能通过，对吗？” “对……” “神奇……这人是条大鲨鱼啊，你是怎么答应将他放到你这个鱼塘里的？” “还不是……！唉，多说无益。”顾行简一脸灰败地叹息。 “难道又是跟伯母的娘家有关？”看着顾行简的脸色，楚云谏恍然大悟。 “嗯……” 311 早说不就好了 顾行简点点头，算是默认。 楚云谏说的伯母，就是顾行简的母亲。 顾行简的母亲家中有许多兄弟姐妹，而这些兄弟姐妹又各自生了好些孩子，而顾行简口中的那个掌控了FY大部分设计师的家伙，就是他母亲的姐姐的女儿的丈夫。 也就是顾行简的“表姐夫”。 因为是母亲推荐的人选，又是自己的表姐夫，顾行简没办法推拒，只好将人放到了公司高层的位置上。 原本也只是想让此人当个闲职，就算是给母亲一个面子，让这个表姐夫拿工资混吃等死，也算是间接帮了表姐的忙。 可谁知道，这个表姐夫一开始看着挺老实，慢慢的却开始腐蚀他的公司里的设计师。 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情况下，他悄咪咪地掌握了绝大部分设计师的忠诚，等于是握住了FY的命脉。 要知道，好的珠宝设计师，在市场上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 低端的珠宝设计师白送给你，你也不会要。但高端的珠宝设计师，你想请，还得看人家高兴不高兴呢。 这就是俗称“饿的饿死，饱的饱死”。 最好玩的是，此人在掌控了FY之后，就跟自己的老婆离婚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不是顾行简的表姐夫了。 他妻子那边的人情压力，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了。 谁来说情都没用。 他就是要牢牢地把握住这些人，就是要靠着这些设计师，让他在公司里叱咤风云。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为了这条大白鲨，顾行简这段时间真是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被人捏着命根子的感觉，真心难受。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自责，顾行简瞒下此事，想靠着自己的能力去解决这个问题。 殊不知，那条大白鲨实在可怕，他利用设计师作为根基，逐步将自己的触手伸展到公司里的各个角落。等顾行简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几乎哪里都有大白鲨的影子。 顾行简忽然就发现自己被掣肘了，以往如臂使指的下属们忽然变成了尾大不掉、逆反心理极重的顶心杉。只要是他的命令，他们总是能拖则拖，拖不了就说没法办，办不了，资源不足，条件不足BLABLABLA… 反正就是“只要是顾行简的命令，那就是没办法，做不到。就算能做到，创造条件也要让它做不成”。 这种感觉让顾行简非常的绝望。 自己好像陷入了沼泽之中，不挣扎的话，就会沉下去。然而挣扎的话，就会沉得更快。 而挣扎的过程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而那些沉重而黏稠的液体却仍旧死死地沾在身上，裹挟着他不停地往下沉…… 顾行简不想认输，但他已经到了快要承受不住的地步了。 一开始他建立Forever Young的时候，顾老夫人就跟他说过：冒起太快，根基不稳，人心浮动。眼下是没有兴风作浪的人，所以还好。若不幸遇到一个，只需一个，你的王国便很容易土崩瓦解…… 顾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顾老先生也在一旁闭目品茗，微微点头，显然是极为赞同的。 然而他并没有听进去。 顾行简固执地认为，公司里的人不是人心浮动，而是因为年轻，所以有朝气，敢拼搏，看起来不如中老年人那么稳重，但其实都很可靠。 然而现在他明白了：顾老夫人说的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年龄。 而是那些人的心性。 不知为何，他挑选的这些公司核心班子的人，全都是白眼狼。 而可笑的是，他们只在面对他的时候才是白眼狼，而在面对大白鲨的时候，他们却忠心耿耿。 顾行简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心态。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他寻思着，公司的福利待遇比别的公司不差什么甚至更好，996是不存在的，加班什么的都很少，员工有什么困难，他也会主动帮忙，可为什么……为什么…… 顾行简看不明白。 可他没办法再去问家里的长辈。 因为他拉不下脸。 父亲和母亲那边是绝对不能说的，母亲要是知道自己推荐的人选将儿子逼到了死角，她一定会很伤心很自责很难过很愧疚。 但是他更不能和爷爷奶奶说，顾老夫人早已提醒过他，如果现在他灰溜溜地去求助，一定会被爷爷奶奶嘲笑的。 至于那群叔伯堂兄……就更别提了。 他们要是知道了，那离母亲知道，也没多远了。 顾行简只能死撑。 这些别扭的心思，顾行简没说，但楚云谏怎么可能不懂。 虽然是长大后才认识的兄弟，但顾行简此人有多拧巴，楚云谏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他拍了拍顾行简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 “……需要帮忙吗？”楚云谏低声问道。 顾行简怔了怔。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Forever Young是你的心血，你打算就这么拱手让人？”楚云谏轻飘飘地、准确地捏到了顾行简最疼的地方。 顾行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怎么帮……？”顾行简不抱希望地苦笑：“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行的，你能帮我什么？算了云谏，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你他妈别跟我犟！”楚云谏怒了，对于这个拧巴的兄弟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多个朋友多条路，你到底要不要我帮！” 顾行简：“……” 强烈的自尊心在顾行简的胸腔里疯狂地碰撞，但终究，还是败在了不甘心和惨烈的现实之下。 “云谏……你帮帮我好吗？”他抬起头，有些哀戚地说道。 “你个废物。” 楚云谏一把将他的头捞过来，摁进自己的颈窝：“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顾行简极为苦涩地扯了下嘴角。 自尊心固然重要…… 但多年的心血，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不管挣扎的姿势有多难看，他也想为自己拼一个结果。 —— 楚云谏带着顾行简重新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沈霄和唐媛媛等人正在聊天，见两人进来了，他们便停下来话语，专注地望着顾行简。 312 兄弟有难八方相助 “顾总，您考虑得怎么样了？”沈霄问道。 楚云谏站出来，对沈霄摇摇头：“霄霄，我们还有事，不如今天先这样？” 沈霄清澈的眼睛眨了眨，随即立刻转头对谈瀛洲说道：“小谈，今天聊得很开心。麻烦你带媛媛先回去吧，后续的事情我再跟你联系。” “好的，沈总。” 谈瀛洲什么都没有问，爽快地站起来，拉着不情不愿的唐媛媛离开了。 办公室很快就只剩下沈霄、楚云谏和顾行简三个人。 这时，楚云谏又说：“霄霄，你饿了吗？” 沈霄再度眨眨眼，笑道：“你可算问我了，我都快饿死了。今天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急吼吼地赶过来。我还以为你不疼我了。” 楚云谏温柔地揽住她的腰：“那我陪你出去吃午饭，好吗？” “好呀~” 沈霄看了眼顾行简：“顾总，您也一起来吧？关于媛媛的事情，我也想跟您谈谈。” 顾行简没有犹豫，立刻回答：“能陪沈总用午饭，是我的荣幸。” —— 楚云谏沈霄和顾行简三人一同坐上了沈霄的车子，由楚云谏负责驾驶，车子很快驶离了Forever Young总公司大楼。 直至此时，沈霄声音才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楚云谏淡然道：“没什么，他公司里有条大白鲨，架空了他的权力。他现在做不了主。” “哦……” 沈霄平静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帮帮他。”楚云谏快速地扫了沈霄一眼：“霄霄，你知道的，他是我的兄弟。” “没问题，兄弟有难自然是要帮忙的。但是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你们得告诉我。” “那就让他自己说吧。” 楚云谏往后座递了句话，便没再打算开口了。 顾行简极度不愿意在沈霄面前展露自己的无能和脆弱，但事到如今，他也别无选择。 于是他详细地把来龙去脉跟沈霄说了一遍。 沈霄静静地听完，等了片刻，见顾行简没有再说话了，她有些惊讶地问道：“就这样？” 顾行简：“……” 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惊怒，瞪大了双眼。 什么叫“就这样”？ 说得好像他的问题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 楚云谏暗笑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霄霄，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Everything’s doable.（一切皆可行）”沈霄淡淡说着，意有所指地朝后座扫了一眼：“At a price.（端看你出什么价格了）” 顾行简福灵心至，立刻回答：“如果这件事可以解决，唐媛媛会成为我们公司为期十年的形象大使！” “不稀罕这个，谢谢。”沈霄翻了个白眼：“挽救了你的公司，你就给个形象大使？未免太过于吝啬了。怪不得你的设计师会离你而去。” 顾行简：“……” 他忍不住看向驾驶座：“云谏，你管管你女朋友。” “她是我的女王，只有她管我的份，我哪有资格管她。”楚云谏笑了：“再说，帮你解决问题的主力是她不是我，你还是乖乖受着吧。” 顾行简：“……” 听到楚云谏这么说，顾行简只好努力思索该给沈霄怎样的报酬，才显得足够有诚意。 然而没等他想出来，沈霄便先开口了：“这样吧，你欠我一个人情。等你拿回自己的公司，再慢慢还我这个人情也不迟。” “行！”顾行简立即应承了。 沈霄轻笑：“回答得这么爽快……果然还是太嫩了。” 顾行简：“……” 他又说错了什么？！ 难道他最近真的是按钮附身了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怼他！ “人情债最难还了。”楚云谏凉凉地说道：“不过既然你答应了，那也没办法了。” 顾行简：“……” 他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 车子开到了方圆。 方圆餐厅的经理一见沈霄和楚云谏从同一辆车上下来，惊讶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自从上次周晨曦摔到头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沈霄和楚云谏来用餐。 还怪想念的。 今天还念叨着“漂亮的女客人和帅气的男客人什么时候才会来啊~~~”，结果中午，人家就相携而至了。 经理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霄和楚云谏十指相扣的手，强忍着想为他们俩欢呼的冲动，恭恭敬敬地将三人迎了进去。 经理非常懂事的没有再提及樱花树那边的座位，毕竟沈霄已经有男朋友了，自然不可能再去那边独坐。 “三位需要包厢吗？楼上正好空了一间包厢。”经理说道。 楚云谏点头：“那就去包厢吧，这样谈话也方便些。” “好的，三位请随我来。” —— 经理领着沈霄和楚云谏走进来的时候，其他员工包括厨房里的厨师，都看到了这一幕。 透过大片的玻璃窗，厨师们看见了沈霄和楚云谏交握的手，厨房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绝望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我们的女神被猪拱了！！！！！” 在厨房监督着菜品质量的戚风自然也看到了。 他心里有一丝说不上来的酸涩，但幸好并没有太浓郁，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听到厨师们发出了奇怪的哀嚎，他立刻就忍不住了。 “你们照照镜子，扪心自问，你们有资格说人家是猪吗？”戚风举起计数板，在哀嚎的厨师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厨房顿时冷静下来。 以楚云谏的天人之姿，确实不能说沈霄是被猪拱了。 最多只能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两人登对到无可挑剔的容貌，使得吐槽也变得如此困难。 戚风教训了厨师们一通，将围裙摘下来往台子上一搁，随即转身走出了厨房。 —— 经理刚从包厢退出来，下到一楼，迎面差点撞上了守在楼梯口等他的戚风。 “小、小老板！！！”经理大吃一惊：“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客人！” “行了，你跟我过来。” 戚风拉着经理走到角落里，问道：“他们俩是不是交往了？” 虽然戚风没有指名道姓，但经理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313 送上祝福 “交往了，而且似乎还交往了很久，两个人浓情蜜意的，走哪儿都在撒狗粮。”经理非常中肯地说道。 戚风：“……” 虽然是事实，但听着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戚风深吸一口气，道：“你去准备一份甜品，送去给他们。” “啊？小老板，为什么要送甜品？” “我们的老顾客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不应该祝福一下嘛？” “啊！对！对对对！小老板，还是您想的周到。那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 戚风叫住经理：“不要挑柑橘类的甜品，她不爱吃酸。” 说罢，戚风转身返回了厨房。 经理站在原地，怔怔地发了好久呆。 小老板说的“TA”，到底是“他”，还是“她”？ 小老板又是怎么知道，TA不爱吃酸？ 原来……仅仅见过几面而已，就情根深种了吗？ 恐怕连小老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那位客人吧？ 唉，这样也好。 所谓少男情怀总是痴……如果他能无知无觉地度过这段失恋的日子，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经理在心中感慨了许久，然后才收拾起心情，去挑选祝贺的甜品了。 —— 顾行简坐在楚云谏和沈霄的对面，颇有些坐立不安。 “沈小姐，关于我公司的事情，不知您有何高见？” “先不说高见还是低见，我有一些问题要先问问你。” 沈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径自问道：“顾总，你手下的那群设计师，都是你自己请回来的吗？” “嗯……其实，其实大部分都不是……我只是最终过目审核的人，但他们基本都不是我挖过来的。” 说罢，顾行简感到更加的局促。 沈霄冷冷地望着他：“这么重要的人才，为何不是自己去挖掘的？那他们是怎么来的？” “他们是我的副手请来的。但我的副手早就已经辞职了。” “辞职了？”沈霄微微皱眉：“为什么辞职了？” “哦……因为他说厌倦了这一行，想去干点别的。所以我也没挽留他。”顾行简大喇喇地说着。 沈霄沉吟片刻：“……你的副手，是什么时候辞职的？” “就两年前……” “你的表姐夫，是什么时候来FY的？” “两年前……哎？” 话音一落，顾行简自己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顾行简的表情僵在脸上，陷入了恐慌的沉思之中。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自己的副手的一切。 副手是怎么来到Forever Young的？副手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又有着何等的深意？副手辞职，真的是转行了吗，还是…… 说起来，副手现在在哪里呢？ 他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副手的近况，当年那么贴心的副手，走了之后，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过。 这……似乎并不正常。 沈霄看着顾行简的表情，大概也猜到这个人在想什么了。 她敲了敲桌子，将顾行简从沉思中拽出来：“好了，现在想那些还有什么用，你的问题已经不在你副手身上了，就算将他找到，也于事无补。” 顾行简猛然回神。 看到沈霄清冷的眼眸，他仿佛觉得有一桶冰凉的泉水从头浇到尾，使他瞬间清明了不少。 他立刻收敛心神：“沈小姐说得对……唉，我这个人，就是永远也抓不对重点。” 沈霄淡淡道：“叫我阿霄吧，既然你是云谏的兄弟，又是老夫人的孙子，叫我沈小姐也未免太生疏了。” 顾行简心头一跳。 他的嘴巴动了动，沉默了半晌，才勉强说道：“阿、阿霄……” 说出沈霄名字的瞬间，顾行简的脸就红了。 当年那个他连名字都不敢问的女孩，现在竟然能够亲昵地唤她“阿霄”…… 顾行简正有些心猿意马心神荡漾，就听见楚云谏冷冷地说道：“有一个暗恋了霄霄十几年的男人，他也是叫她阿霄的。” 顾行简：“……” 沈霄翻了个白眼：“好了，玩笑话就说到这里吧。行简，这是你的公司，你觉得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啊？” 顾行简还沉浸在刚才沈霄唤他“行简”的震动之中，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霄的问题。 沈霄：“……” 楚云谏：“……” 顾行简这个人，还真的是七情上面，心里想的东西全都在脸上写着。 怪不得会被那条大白鲨吃得渣都不剩。 也就是那条大白鲨忌惮顾家的权势，不敢逼得太紧，只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地，慢慢地将顾行简逼到绝境，好让他自行选择退出。 否则，以顾行简这样不成熟的心性，早八百年前，Forever Young就易主了。 而沈霄可以保证，如果真的到了这种地步，顾行简一定不会跟家里人说出实情。 他一定会假装自己对珠宝行业不在乎了，不想再办这个公司了，所以才顺手转给了大白鲨。 如此，大白鲨就顺理成章地拿下FY，而不会遭受任何来自顾家的反噬了。 他就是吃准了顾行简此人不够成熟、太过骄傲、和家里人的关系也并非很亲密，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地欺负顾行简。 大白鲨的行事看似嚣张跋扈不顾风险，实则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把每一个人的心思都算计进去的。 而且，大白鲨也很了解顾家人的心性。顾家人权势滔天，根本不在乎一家小小的FY。Forever Young虽然在国内掀起了一阵风潮，迅速成为了国内女性趋之若鹜的轻奢品牌，但是在顾家人眼里，这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罢了。 所以如果顾行简说不想玩这个游戏了，顾家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更不会去深究顾行简傲娇嘴脸的背后是怎样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大白鲨竟然连顾家人的反应都算计到了。 沈霄笑了笑，垂下眼睑。 她忽然为顾行简的表姐感到悲伤。 这个可怜的女孩，她也许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丈夫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和她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获得钱财和权势，人家瞄准的，一直都是顾家的东西。 314 你还太嫩了 只可惜，顾家二老一个女儿都没有，顾家的几个儿子，也没能生下一个女儿，所以大白鲨根本无计可施——顾家没有女儿，那么身为男人的他，就没办法打入顾家内部了。 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他总不能去变性吧？而且就算变性，他的内心依然是男人，他接受不了和男人搞基啊。 所以大白鲨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上了顾家四儿媳的娘家姐妹的女儿，成为了顾行简的表姐夫。 借着表姐夫这个身份，他接近了顾家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顾家人真的是固若金汤，像铁桶一样滴水不漏，他根本找不到太多可以下手的破绽。 有顾家二老坐镇，顾家稳如泰山。 然而就在大白鲨感到焦虑的时候，顾行简从国外回来了。 和顾行简一接触，大白鲨心中便暗喜不已。 因为顾行简就是顾家最大的漏洞。 这个从国外回来的年轻人骄傲自大、自以为是，心性并未受到过太多的磨练，对陌生人几乎不设防。虽然表面上看着是很听长辈们的话，但内心深处，这个年轻人对长辈的劝诫是不屑一顾的。他认为走自己的路，才是最好的。 而这样的年轻人，一回来就得到了父母的资助，拿着一大笔钱，创立了Forever Young公司，并且凭借着自己的眼界和见识，让FY迅速成为了国内一大轻奢品牌。 顾行简毫无疑问是有实力的。 但在商场打拼，光有实力，最终只会为他人作嫁衣裳。 没有防御来自他人算计和恶意的警惕手段，要夺取这个年轻人的产业，简直易如反掌…… 大白鲨看准机会，找自己妻子软磨硬泡，最后让妻子答应了去找自己的姨妈谈一谈让他进FY工作的事。 顾家四儿媳一直都很帮衬娘家，虽说不至于到扶弟魔的地步，但只要娘家有需要，她总是会尽力相帮，从无怨言。 当然，由于顾家二老坐镇，顾家四儿媳不敢做得太过分，帮归帮，但一直都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从不敢为了娘家而动摇顾家的根基。 所以这次不过是让外甥女的丈夫到自己儿子的公司里当个闲职而已，这样的小事，顾家四儿媳自然是立刻就答应了，甚至都没有问过顾行简的意见。 顾行简就这么在无知无觉的被自己老妈坑了。 其实大白鲨完全可以让自己的妻子直接去找顾行简谈，以顾行简的性格，他肯定会答应的。 但大白鲨还是坚持一定要过顾家四儿媳这一道，为什么呢？就是为了当他开始动作的时候，顾行简会因为顾忌自己的母亲，而不敢声张。 有顾家四儿媳在这里卡着，顾行简永远都不会越过她去动用顾家的力量。 而没有顾家的帮衬……顾行简这条白饭鱼，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 沈霄将她想到的一切关于大白鲨的行动和心理都细细地给顾行简剖析了一遍。 顾行简听得目瞪口呆。 他竟不知，自己刚回国，就被盯上了。 他竟不知，表姐夫是为了顾家的财富，才和表姐结婚的。 他竟不知，表姐夫敢这么大胆，原来是看准了他丢不起这个脸，吃定了他不会去叫家长。 他竟不知，表姐夫非要让他的母亲来和他谈，原来是为了利用他对母亲的爱来压制他、束缚他的手脚。 他竟不知……自己竟然能够被人算计得如此清清楚楚，安排得如此明明白白。 所谓砧板上的鱼肉，也不过如此了。 顾行简从不知人心竟然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他愣在那里，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经理恰在此时端着赠送的甜品进来了，对楚云谏和沈霄说了一番祝福的话，然后面带笑容地退了出去。 沈霄一边吃着戚风精心制作的甜品，一边欣赏着顾行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模样。 她知道，对于顾行简来说，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打击。 一直在顾家的保护下长大，从未真正面对过风雨的温室小花朵，哪里能想得到外面的世界不只有风雨，还会有电闪雷鸣，山崩海啸。 沈霄都能想象得到顾行简如今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难言。 他一定觉得自己能将Forever Young做到如今这种规模，都是全靠自己的努力。 但他却从来不会去想一想：没有父母给的启动资金，Forever Young的成立也许还会往后推迟十年到二十年。 二十年后，鬼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精力去创建FY。 而且没有顾家的权势为他开路，Forever Young建立的过程中必然会遭受重重障碍。 正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顾家最小的孙子，人们默认最小的男孩最受家里的宠爱，所以根本不敢招惹他，甚至主动让路，为他把脚下的路铺得更为平顺一些，借此向顾家示好。 但由于没有人明面上说出来过（大家都以为把事情做得如此明显，顾行简一定会Get到他们背后的深意，商场毕竟是看破不说破的地方），所以顾行简还真的以为这世道真的就这么好混了。 太嫩了，真是太嫩了。 嫩得跟刚剥壳的鸡蛋一样，谁来踩一脚，他都会碎掉。 也就是因为有顾家存在，所以FY安然无事了几年。 否则哪里等得到大白鲨动手，FY早就被其他凶兽吞得渣都不剩了。 沈霄悠然地想着这些事。 虽然她和楚云谏早已把这些事情看得明明白白，但他们看明白了是一回事，顾行简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个曾经站在巅峰，认为自己足以呼风唤雨的人，忽然被人从脑后敲了一棍，打得他从山顶一路滚回山脚下，并且告诉他：你他妈就是个屁！ 他能立刻接受才怪了。 所以沈霄安心地享用着服务员陆续端上来的美味佳肴，一点都不着急催促顾行简。 而顾行简面对着满桌的美食，却一点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沈霄说过的话。 认识和现实的巨大落差，使得他完全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他只想立刻缩回自己的壳里疗伤。 315 你自己不知道吗？！ 但面前坐着楚云谏和沈霄，他没办法彻底的崩溃，所以他就变得很僵硬，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默默地坐着。 这是一种典型的逃避现实的表现。 沈霄并没有打算将他从逃避的精神世界中拎出来，毕竟总要给人家一点时间接受现实的嘛。 至于多长时间……那就这一顿饭的时间吧。 一顿饭后，不管他能不能接受现实，她都会继续抡起大棒殴打他。 直至将他彻底打醒。 很残酷，沈霄知道。 但很抱歉，她对男人从来没有多少怜悯同情之心。 更别提顾行简的颜值……根本勾不起沈霄一丝一毫怜香惜玉的心情。 所以沈霄打得毫无心理负担。 也就是看在他是楚云谏的兄弟的份上，沈霄说话稍微委婉一些，并未用尽全力地戳他伤口。 否则……顾行简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发呆，就算她输。 楚云谏坐在沈霄身边，一边欣赏沈霄吃东西的模样，一边给她夹菜。 他最喜欢看沈霄吃东西的样子。 她吃得很优雅，很体面，吃菜绝不会把酱汁滴出来，每次吃完饭，沈霄的桌面都是干净整洁的，甚至碗里也不会留下一粒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但你别看她吃得这么优雅，但她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甚至比寻常人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之一。 楚云谏一碗米饭才刚吃一半，沈霄就已经将碗底的米饭也吃干净了。 期间，她夹菜、吃菜，可一点也没耽误。吃得不比别人少，速度却一点不慢，姿态还从容优雅。 怎么做到的？ 楚云谏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 但这不妨碍他把沈霄吃东西的样子当做节目一样来欣赏。 沈霄吃了一碗饭，将桌上的菜扫荡得差不多了，然后她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顾行简。 顾行简怔怔地夹着一块鲜嫩的扇贝肉，扇贝肉在碗里捣了半天也没送进嘴里。 沈霄叹了一声。 “行简，醒醒。” 她拍了拍桌面，震醒了顾行简。 顾行简猛然回神，茫然地看着沈霄：“……啊？什、什么事……” “行简，如果遇到这点小事你就食不下咽，那么你以后要怎么办？像你表姐夫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你继续经营FY，你早晚会遇到更多更多像他那样的人。到时候，来一个就把你打垮，来一个就把你打垮……你还要不要活了？” 沈霄指了指他面前的米饭，严肃地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吃饭是绝对不能耽误的。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哪里有力气去对抗他们？快把饭吃了，咱们好继续聊。” “呃，是、是……” 顾行简根本无法思考，现在沈霄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乖得很。 他立刻端起米饭，就着剩下的菜唏哩呼噜地吃起来。 米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他现在没空去管什么形象，他只想摄取一些能量，好让自己从绝望的深渊中爬起来。 沈霄说得对，不吃饭，哪有力气去对付坏人。 他要吃，要多吃，要吃得饱饱的。 他要把伤害过他的人，全都打入地狱！ 顾行简凶狠吃饭的模样让楚云谏挑高双眉。 他看了眼沈霄，眼神似乎在说“霄霄，悠着点，这家伙很容易激动的”。 沈霄回以淡然微笑。 很快，顾行简将一碗米饭吃得精光。他让服务员再给他添一碗，接着又凶猛地吃了起来。 就这样，他连续吃了三碗饭，然后才终于放下了筷子，重新陷入了沉默。 沈霄让服务员上茶，待服务员走后，她端起茶杯，朝顾行简遥遥一敬：“不要着急，先喝口茶放松一下。” 顾行简乖乖地端起茶杯，默默地喝了起来。 沈霄轻声问道：“……不甘心吗？” “当然！”顾行简咬牙切齿。 “那你知道自己败在哪里了吗？” 顾行简：“……” 他努力思考了片刻，不太确定地回答：“……遇人不淑？” 沈霄：“……” 楚云谏：“……” 看到两人露出“此人真乃猪队友，完全带不动”的表情，顾行简立刻改口：“不对！是没有查清楚他的底细！” 沈霄：“……” 楚云谏：“……” 眼见二人匪夷所思的神情越来越夸张，顾行简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就是个憨批，他哪里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他要是知道，还会在这里乖乖地被嘲讽吗？ 顾行简感到非常委屈。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失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但他明明才是受害者啊！ 沈霄慢悠悠地开口：“你错在没有意识到自己公司最核心的东西是什么。” “是什么？”顾行简脱口问道。 沈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讽刺，楚云谏便抓起蒸笼里一个吃剩的包子朝顾行简砸过去：“你自己的公司最核心的东西是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顾行简被砸得像鹌鹑一样蜷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们公司最核心的东西其实是设计。” “对。” 沈霄幽幽说道：“FY和其他轻奢品牌最大的不同，就是FY的珠宝设计非常精致，完全戳中了当下年轻人的审美，加上定价合理，所以FY才能冒起得这么快。单就设计而言，FY是珠宝界当之无愧的翘楚。所以你表姐夫才会紧抓着设计师不放。因为他知道，这些设计师是FY的核心，是FY赖以生存的根本。如果失去了这批设计师，FY就不是FY了，到时候，在其他轻奢品牌的挤压下，FY将毫无生路可言。” “我知道了……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顾行简紧张焦虑得直冒汗。 “你表姐夫手中最大的倚仗，也不过是那批设计师罢了。只要我们把设计师争取回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知道，我也想这么做，但问题是……真做不到啊！” 顾行简双手搁在桌面上，紧张到握成了拳头：“我试过去找他们谈，但他们都不爱搭理我，完全……就没把我当一回事！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让他们看不顺眼，以致于他们对我如此轻蔑？” 316 造孽啊 沈霄冷笑：“那当然是你表姐夫从中作梗，在他们面前败坏了你的为人和名声。这种事情我见多了。员工本就站在老板的对立面，每天闲着没事就爱骂老板，而你表姐夫再顺着这个势头那么一挑拨……呵呵。” “员工……真的是闲着没事就爱骂老板吗？可是，可是我又不是什么坏老板……”顾行简不敢置信。 沈霄翻了个白眼：“你一直都高高在上地俯视下面的人，你自然不会知道他们平日里是怎么说你的。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员工们的办公室、茶水间里、洗手间里装窃听器，一天时间，你就会知道他们私底下是如何评价你的了。相信我，你一定会大开眼界的。”（注：这是犯法的，不要学） 顾行简：“……” 沈霄淡然道：“再好的老板，再体贴员工的上司，也总有需要给员工施压的时候，所以你永远不可能讨好所有的员工。要让他们彻底满意，就连他们老妈都不可能做到，你觉得你区区一个老板能做得比他们老妈还要好吗？员工团结起来对抗老板，这是一种利益平衡，是职场中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如果你的员工一心向着你，我倒要担心他们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顾行简：“……” “你想想，就连我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员工里都有人看不惯我。”沈霄微微一笑：“你觉得你的评价会比我高吗？” 顾行简：“……” 他最近一定要去庙里拜拜，他身上一定是附了一只按钮鬼，所以每个人见着他都想狠狠地怼他。 “你的员工本来只是打份工而已，东家不打打西家，没必要对你多么忠诚。就算公司的福利待遇再好，员工也不会满足的。因为人都是贪心的，你给了他一百块，他习惯了你给的一百块，慢慢的就会抱怨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两百块。这种心理，你也许不理解，但你表姐夫却非常懂，所以他能将设计师们牢牢把握在手心里，因为在设计师的心中，他是对抗你的群体领袖，所以他们会团结在你表姐夫身后与你对打，你懂了吗？” 顾行简：“……” ……什么鬼！ 好端端的来上个班，还非要把上班玩成打怪升级的游戏？ 还把老板定义为BOSS？？？ 这些人有病吧！ 从小养尊处优，只在上层阶级生活过、从来没有打过一天工的顾行简，完全不能理解沈霄所说的“职场基本操作”。 职场的基本，就是员工和老板对抗？ 职场的基本难道不是员工和老板团结起来，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吗？ 老板给你发工资，你还要怼老板？ 这算什么道理？？？？？？ 顾行简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沈霄知道顾行简无法理解，也许正因为他一点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完全体会不到下层阶级普通民众的心情，所以大白鲨才能如此轻松地将员工们策反。 如果顾行简不能看清楚自己和大白鲨之间对于人心的把握差距有多大，他根本就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沈霄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总之，以你现在的水平，你根本不可能争得过你表姐夫。他操控人心的能力比你强了不是一点半点，你想从他口中夺回设计师这块肥肉，基本不可能。” “那怎么办！？”顾行简快要崩溃了。 说了半天，这还是要让他认输吗？ 沈霄摇摇头，无奈地看着他：“幸好你还有云谏这个好兄弟，否则，你就只能将这件事告诉令堂，让她去想办法替你解决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我妈知道，也不能让我爷爷奶奶知道！顾家所有人都不能知道！我妈要是知道了，她一定会很伤心很自责的……”顾行简哀求道：“阿霄，你帮我想想办法，只要你能帮我度过这个难关，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我……” “行了，就你这样的水平，你能帮上什么忙啊？快别说大话了。” 沈霄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信誓旦旦：“既然你坚决不肯动用顾家的力量，那么你就只能借用云谏的力量了。我先说明，你别指望我会放下工作去帮你，我跟你的交情没到那份上。但云谏可以。” 沈霄笑眯眯地拍了拍楚云谏的肩膀：“云谏，这些天，就辛苦你两头跑了。” 楚云谏叹了一声：“真是造孽啊，我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兄弟……” 顾行简：“……？？？” 他茫然地看看沈霄，又看看楚云谏，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沈霄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这段日子，你就乖乖退居幕后，当一个傀儡皇帝吧。公司的事情，交给云谏去处理就好了。” “啥意思？” 顾行简更加迷糊了。 啥叫交给云谏去处理？ 他完全没听懂！ “意思就是，你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需要你出面去做的事情，你全部交给云谏来做。对外，你就宣称云谏是你请来的执行总裁，懂吗？” 顾行简惊讶地瞪大眼睛：“这……这算什么解决方法，那个人一定会想办法阻挠云谏做事的！就连我都支使不动底下的人，云谏一个空降部队能干什么啊？” “他能做的事比你想象要多得多。”沈霄冷声道：“至于你表姐夫，就交给我处理吧。” 顾行简：“……？？？？？？” 沈霄的话太过跳脱，顾行简完全跟不上沈霄的节奏。 “阿霄，什么叫交给你来处理……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啊？” “听着，你表姐夫……准确来说是前表姐夫，他已经跟你表姐离婚了。他为什么在掌控公司之后要跟你表姐离婚，那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还有着一丝担忧，他害怕你会通过你表姐娘家的势力来逼迫他把控制权交还给他，所以他当机立断离了婚，这样你表姐那边就没有立场去逼迫他了。” 顾行简听得一愣一愣：“是、是这样吗……？” 317 不可以交白卷 沈霄白了他一眼：“所以像他这样为了权力财富可以抛弃妻子的人，他的贪欲是比一般人要强很多的。他永远不会停下他前进的步伐，等他把FY彻底拿到手之后，他就会以FY为基点，向外辐射他的触手，以期望能抓到更多可供他利用、成为他养分的人。但就算现阶段他还没完全得到FY，那也不代表他会停止搜索合适的目标，你说对吗？” 顾行简听得心惊胆战，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他一定会这么做的，他不会停的。” 大白鲨怎么可能会停止游动吗？ 驱使着这条大白鲨拼命往前游的就是贪欲，这份贪欲使得他一旦停下来就会不受控制地沉入海底。 所以他不会停。 他永远都不会停。 “那你猜一下，什么样的目标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沈霄朝顾行简眨了眨眼。 顾行简忽然福灵心至，看着沈霄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顾行简脱口而出：“是你！” 一个漂亮到宛如九天玄女下凡，位高权重，手握市值上万亿大公司的年轻美女。 简直不可能有比沈霄更优质的目标了。 毕竟比沈霄有钱的，不一定比她美。比她美的……根本不存在。 如果沈霄在大白鲨面前出现，大白鲨一定会注意到她，一定会上钩的。 顾行简忽然兴奋了起来：“阿霄，你的意思是，你要当诱饵……” “诱饵？你当我是什么？”沈霄柳眉倒竖，瞪了他一眼。 楚云谏立刻拿起桌边的小瓷勺朝顾行简的脑袋掷过去。 “哎哟！！！！！！！！！！！！！” 顾行简被硬邦邦的小瓷勺砸得眼冒金星，捂着额头弯下腰去：“云谏~~你他妈是桌面清理大师吗！” “再敢乱说话，下次可就不是一个勺子了。” 楚云谏拿起吃甜品时配的小餐刀，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顾行简：“……” “我的意思是，我会负责引开你表姐夫的注意力。当他忙于将我骗上钩的时候，你们在公司里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能够操作很多事情了。他对设计师的控制固然很牢固，但那是建立在他从不离开公司的前提下。如果他突然被调到国外参加一些必要的商务会议，与此同时，公司里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帅得天怒人怨的执行总裁……你觉得，设计师们的心会不会动摇呢？” 顾行简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这么听起来，这个计划……貌似还有点靠谱？ 他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那、那我要怎么将他调出去呢？你不知道，他戒心很重，从来不肯出差去任何地方，更别提出国了，他一定会拒绝的。” 顾行简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这一次，都轮不到沈霄回答，楚云谏就非常恨铁不成钢地将小餐刀掷了过去：“你能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别以为霄霄答应帮你，你就真的能坐在那儿啥都不想了！” 金属做的小餐刀，刀柄沉重而坚硬，将顾行简的额头砸出了一个大包。 疼得顾行简哇啦哇啦地跳脚。 沈霄无奈至极：“天哪，顾行简，你真的是没有经历过一丝一毫的风浪。看来顾家人真的是把你照顾得太好了……” “阿霄、阿霄……你告诉我怎么做，我保证做好……”顾行简顾不上为自己叫冤，他只想快些结束这次谈话——在他被扔死之前。 “你自己想办法。” 沈霄站起身来，拉着楚云谏往外走：“这是给你布置的功课。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你就放弃拯救你的公司，或者乖乖去跟你爸妈坦白吧。” 说罢，两人便相携走远了，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顾行简。 顾行简怔怔地待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布置的功课？ 但是，哪有布置这种超纲题目给人做的！ 他不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行简在包厢里，抱头哀嚎。 吓得门外的经理都不敢进去。 我的个乖乖……这里面是在杀猪吗？ 还是待会儿再过来收拾好了。 —— 顾行简在为沈霄布置的作业发愁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在为沈霄布置的作业发愁。 那个人就是楚云谏的大哥，楚君怀。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云谏会恨他自己。 在他看来，云谏是家里一直在照顾帮助着海汐的人，他一直坚定地站在海汐身边，他已经仁至义尽。 如果说云谏恨父母，甚至恨他不作为，他都可以理解。 但云谏恨自己……？ 他无法理解。 沈霄布置的这个作业，楚君怀思考了两天，仍旧没有答案。 眼看三天期限就要到了，楚君怀心里不由自主地焦虑了起来。 虽然说沈霄布置的作业，限期是三天。 但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沈霄说几天就几天？沈霄说布置作业，他就得乖乖做？ 他如果不交作业，沈霄还真能把他怎么样吗？ 他知道并不能。 这份作业，端看他自觉与否，重视与否罢了。 沈霄这是拿着楚云谏在胁迫他。 如果三天之后他交不出这份作业，沈霄也许会在楚云谏面前说他的坏话。 这可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他得好好想想，认真的想想…… 绝不可以交白卷！ —— 顾行简在自己的豪华公寓里想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当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的时候，他睁着一夜没睡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缓缓地走向窗户。 阳光毫不吝啬地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他，想到了。 他终于想到要如何调走那条大白鲨了。 他必须立刻通知楚云谏。 想到这里，顾行简立刻掉头扑向沙发，从沙发缝隙中找到自己的手机，给楚云谏拨通了电话。 楚云谏很快接起了电话：“说。” “云谏，我想到办法了！你们今天有空来我的公司一趟吗？” “自己滚过来，没空管你。” 楚云谏说罢，很快挂断了电话。 顾行简拿着手机，一夜没睡的脑子丝毫转不过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楚云谏如此冷漠的态度。 318 看着他们谈恋爱 他们真的是兄弟吗？ 有这么薄情的兄弟吗？ 就在顾行简泫然欲泣的时候，手机震动一下。 一条新信息传来：天女羽衣温泉度假酒店 顾行简的瞳孔猛然一缩。 云谏竟然跑到温泉度假酒店去了？ 他可从来不是这种享乐型的人啊，这是转性了吗？ 难道是沈霄带坏了他？但不对啊，他怎么记得爷爷说沈霄也是工作狂类型的人？ 虽然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顾行简依旧抓起车钥匙，用最快的速度冲出门去。 —— 顾行简匆匆忙忙赶到天女羽衣温泉度假酒店，按照楚云谏发来的消息，在天女之馆的天然温泉旁边，看到了楚云谏和沈霄的身影。 沈霄穿着泳衣，趴在温泉岸边舒舒服服地泡着，她闭着眼睛，长而浓密的黑睫毛像两只沾了露水的黑蝴蝶，安静地蛰伏在洁白如雪的脸庞上。 露出了光洁优美的背部曲线的沈霄，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看了都有些害怕。 害怕这个妖孽一样的女人忽然睁开眼睛，不由分说吸走你的精魄。 而楚云谏则靠在温泉的另一边，他身前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黑檀木托盘，托盘上盛放着一瓶冰凉的清酒和小巧的杯子。当顾行简走进来的时候，楚云谏正在往杯子里倒酒，自斟自酌，无比惬意。 顾行简：“……” 他一晚没睡，急得头发都掉了，这两个混蛋却在度假酒店里面泡温泉喝小酒！！ 简直是骄奢淫逸，不可饶恕！ 顾行简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楚云谏（他的眼睛不敢往沈霄那边瞟）：“你让我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泡温泉？” 他连开了两个小时才赶到这里，早餐还没吃呢！ 他又困又饿又累，焦虑暴躁和生理不适交织在一起，此刻他根本拿不出好脸色来面对这个对他冷酷无情的“好兄弟”。 楚云谏抬眼看着他：“急什么。那边有早餐，自己去吃。” 说着，楚云谏随手指了个方向。 顾行简气得脸色通红，但又拿楚云谏毫无办法。 他总不能走进温泉里对楚云谏兴师问罪吧？ 于是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大步走到了一旁的凉亭里。 凉亭的石桌上早已铺好了厚厚的桌布，摆上了丰盛的早餐。 让顾行简感动的是：这些早餐竟然还是冒着热气的。 不是放凉了的。 顾行简饿得受不了，立刻坐下，拿起筷子享用为他准备好的丰盛早餐。 等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一抬头，便看见楚云谏和沈霄不知何时从温泉里出来了，两人穿着浴袍走进了凉亭，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二人刚坐下，便有服务员将二人的早餐端了过来。 而神奇的是，在这些服务员当中，竟然还混入了金大厨的身影。 “金大厨！你怎么会在这里？”顾行简有些惊讶地看着金大厨。 他就说嘛，刚才吃着早餐的时候发现这味道也太赞了，跟云谏家里的金大厨的手艺不相上下，他还寻思着怎么将这个厨子挖回自个儿家里去，却不料原来真的是金大厨亲自来给他们做早餐。 金大厨恭谨地笑笑：“顾先生，好久不见了。楚先生和沈小姐吃惯了我做的饭菜，所以把我叫了过来。您刚才吃着还满意吗？” 顾行简连连点头：“满意满意，再不能更加满意了。金大厨的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有没有考虑跳槽到我这边来？我保证我给的福利待遇绝对比云谏给的更好！” 听到顾行简说的话，楚云谏和沈霄连眉毛都没有动，继续淡定地吃着早餐。 金大厨微笑摇头：“我这个人不爱变动，楚先生和沈小姐也非常照顾我，我对如今这份工作很满意，暂时不打算跳槽，多谢顾先生的厚爱了。” “……你就是看上了云谏和阿霄的脸。”顾行简委屈地撅起嘴：“金大厨，虽然我长得没有云谏好，但是我也不差啊！我这长相，起码也算是人中龙凤了吧？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 金大厨：“……” 僵了两秒，金大厨扬起一个职业笑容：“顾先生，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说罢，金大厨转向楚云谏和沈霄，欠身道：“楚先生，沈小姐。” “嗯，辛苦你了，金大厨，你下去休息吧，我们有需要的时候会叫你的。” 沈霄微微一笑。 金大厨得了允准，当即离开了凉亭。 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顾行简。 金大厨转过拐角，确定凉亭里的人都看不见他了，他便立刻一改严肃的神情，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下一行字，发到了朋友圈里—— “人而无耻，不知其可！竟然敢说自己的长相是人中龙凤，真是马不知脸长！” 发出去之后，金大厨这才算把气顺了过来。 楚云谏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如果屏蔽偶像滤镜，单看长相，就连青驿大大都不是楚云谏的对手！ 就顾行简那长相，竟然认为自己能够与楚云谏相抗衡？ 谁给他的勇气，梁〇茹吗？ 就更别提楚云谏身边还有一个沈霄。 金大厨这辈子没有别的指望，他就盼着能一直留在这对金童玉女身边，眼看着他们谈恋爱、结婚、生娃，而他愿意伺候这家人一辈子。 光是想象一下两人生下来的孩子是如何的晶莹剔透玉雪可爱，金大厨整颗心都要化掉了。 他早已无数次预想过那幅画面：在早晨的阳光下，楚云谏和沈霄坐在桌边吃着他做的早餐，身旁围绕着几个漂亮到宛如小天使下凡的小宝贝，他们有的钻进沈霄怀里，有的爬到楚云谏肩膀上，当他端着早餐走过来的时候，这对漂亮到耀眼的夫妻会连同他们可爱的孩子们一起朝他说一声： 金大厨，辛苦你了。 光是想象一下这幅画面，金大厨就觉得自己幸福到快要升天了。 所以！ 他绝对不会跳槽的！谁来说项都没用！ 他一定要看着楚云谏和沈霄共结连理！他要看着他们俩把这么优秀的基因传下去！ 319 这就是职场 他要看着他们俩造福全人类！（喂） 没有人能阻止他留在楚云谏和沈霄身边！ 没有人！！！ —— 金大厨恐怖的执念，并没有传递给楚云谏和沈霄知道。 两人仍旧淡定地用餐，在顾行简焦灼的目光下，楚云谏还很有闲情逸致地从自己盘里给沈霄分了一些煎得酥脆的培根粒，因为沈霄爱吃这个， 沈霄也不跟他客气，他分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来者不拒。 偶尔，沈霄也会从自己盘里叉起一块切好的Omelet，送到楚云谏嘴边。（注：Omelet的中文翻译千奇百怪，有的翻译成安烈蛋，有的翻译成欧姆蛋，有的翻译成炒蛋，还有的翻译成蛋卷……我觉得都不够准确，所以还是直接写英文好了==） 沈霄投喂，楚云谏自然是欣喜若狂地全部吃下，根本不挑。 再说，金大厨为他们做的早餐，里面根本不可能会有他们不爱吃的食材。 两人就这样恩爱缠绵你喂我我喂你地吃完了一顿早餐。 顾行简的眼睛差点儿没瞎掉。 他怀疑楚云谏是故意搞他。 知道他曾经暗恋沈霄，楚云谏看他不顺眼，所以故意要搞他。 一定是这样。 顾行简在心中默默地郁闷着，但他也只是郁闷一下，并没有真的怀疑楚云谏动机不纯。 楚云谏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两人吃完早餐后，服务员便上来将餐具全部收走。 然后为三人端上来餐后的清凉饮品。 毕竟温泉附近的温度还是偏高一些的。 顾行简热得脱掉了外衣，只剩下一件T恤在身上。 他擦了把汗，睁着越发困顿的眼睛（吃饱+高温的环境容易让人困倦），虚弱地说道：“我一晚上没睡了，你把我找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快说吧……” “你之前在电话里说想到了调走你表姐夫的方法，是什么？说来听听。”楚云谏用吸管吸了一口冰凉的芒果西柚饮，甜酸果香在口腔里迸裂开来，让人精神一振。 顾行简也喝了这个芒果西柚饮，也许是补充了糖分关系，也或许是补充了维生素，总之他变得没那么困倦了，眼中也恢复了光芒：“我可以借爷爷奶奶的名义，假装陪他们老人家出国度假，走不开，恰好最近有个国际商务会议，就让他代替我去好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顾家二老在顾家的地位和掌控力是毋庸置疑的，只要顾老开口，任何一个子孙都要听命，不得违抗。 而顾行简不在的时候，大白鲨就是公司的第二把交椅。在顾行简缺席的情况下，像那种需要高层去参加的国际商务会议，除了他之外不作第二人选。 加上如果大白鲨知道顾行简是因为要陪两个老人家所以不在国内，他一定会放下戒心，主动去参加这个会议。 因为在这个会议上，还能遇到很多高质量的目标。 若非为了制衡顾行简，大白鲨似乎绝不会错过这样的狩猎盛宴的。 这确实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楚云谏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妈呀……带不动……” 沈霄安抚般拍拍他的肩膀：“挺住，我们能赢。” 顾行简：“……” 这两个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到底行不行？”顾行简被怼得快要维持不了形象了：“你们别老是冷嘲热讽的，我现在是很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这样讽刺我，对事情有帮助吗？！” “笨还不让人说了。”楚云谏冷冷地瞪回去。 沈霄淡然一笑：“我们是你最后的希望，你不觉得这样跟我们说话，很不明智吗？顾行简，你要知道：现在不是我们求着要帮你，而是你求着我们帮你，你如果连这么一丁点精神打击都承受不住，那你趁早回家找你妈哭去吧，你是绝对赢不了你表姐夫的。” “赢他跟打击我有什么联系吗？！打击我就能赢他了吗？！”顾行简激动地吼道。 一夜没睡，既焦虑又忧心，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沈霄冷冷说道：“没有关系，纯粹就是我们高兴。我们高兴了，才愿意去为你做事。你若是不让我们高兴，我们就撂挑子走人。反正不是我们的公司，谁爱管谁管去。” 顾行简：“……” “这就是职场，你个蠢货。”楚云谏冷声道：“你底下的员工，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被上司打击、被同事打击、被客户打击的遭遇，你现在不过是从我们这里听两句讽刺而已，就受不了了？那如果把你放到你的员工的位置上待几天，你是不是就要精神崩溃了？” 顾行简：“……” 沈霄用吸管搅拌着杯子里的液体，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忽然把你叫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谈事情，结果事情没怎么谈，反而还冷嘲热讽了你一顿的我们，非常的不可理喻？” 她抬起眼，犀利的目光直射向顾行简不忿的脸庞：“这就是普通人在职场上必然会经历的事情。为了拿下一份订单，你的表姐夫愿意彻夜不眠地修改方案，愿意在一夜没睡的情况下，第二天开车三小时到另一个城市的高尔夫俱乐部陪客户打球，被客户冷嘲热讽了一顿，最后订单也没给他，可他却毫无怨言，面对客户永远都是笑容有加——因为他知道，是他求着人家，不是人家求着他。” “顾行简，你在顾家生活，你从来没有求过外人为你做事吧？大家都是听到你‘顾家幺儿’的头衔后，便自动自觉把你要的东西双手捧到你面前。你根本没有体会过他表姐夫经历过的东西，你也没有体会过你员工的处境，你怎么可能将设计师的心拉回来，你怎么可能赢得了你表姐夫？” “你看，我们不过是略施小计，你便失态至此。如此沉不住气……你说说，你有哪一点比得上你表姐夫？你拿什么跟他争，你凭什么跟他争，就凭你顾家幺儿的头衔么？” 320 心理素质不过关 “如果这个头衔是你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我建议你还是回去找你爸妈主持公道好了，不要耽误自己的时间，也不要浪费我们的精力。” 沈霄说罢，端起自己那杯饮料，径自走出凉亭。 “云谏，我去游泳了，你自己跟他聊吧。” “好，你先去，我一会儿来。” 楚云谏微笑目送沈霄离去，然后回过头，冷漠地看向顾行简。 顾行简脸上愤怒的神情被沈霄一番话打得七零八落，他思考着沈霄说过的话，脑中一片混乱。 沈霄说，那条大白鲨经历过比他糟糕许多的情况，却没有像他这么失态。 顾行简不笨，他知道沈霄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管是哪个方面，大白鲨的能力都比他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而且大白鲨的心理素质比他强得多得多。 他连朋友的一两句吐槽都承受不住，而大白鲨，却是能够前一秒被客户喷得满脸唾沫星子，下一秒仍旧可以笑得如沐春风，丝毫不以为意。 这样的心理素质，他确实比不过。 大白鲨根本不在乎尊严，大白鲨认为尊严这种东西一文不值，粉色人民币不管是别人双手递给他的还是扔到地上踩过再让他去捡的，他都不在乎。 他可以跪在地上将钱一张一张捡起来，他甚至不在乎捡钱的过程中有人用脚碾他的手，只要他能够把钱捡到自己兜里，那就是他的胜利。 像顾行简这种连拿好处都得别人哄着捧着，给足了脸面才肯收的公子哥儿，在残酷的商海搏杀中，怎么可能撕咬得过那条大白鲨。 当所有的温情面具都褪去，换上了真实而残酷的面孔时，顾行简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条白饭鱼而已，谁都可以将他轻易吞掉。 楚云谏看着满头大汗的顾行简，叹了一声：“行简，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你别怪我说话直。你现在最缺的不是别的，而是清醒的自我认识。你如果认识不到自己差在哪里，你如果不能理解其他人的心情，这场仗你是绝对打不赢的。就算有我和霄霄帮你，但你自己也要立起来才行！区区一夜没睡，开两小时车，吐槽你两句，你就激动到差点要掀桌……你这么脆弱，我们怎么带你？你自己说？” “云谏，对不起……我、我错了……” 顾行简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立刻低头认错：“我会好好反省的，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牢记自己的目标，绝不会再为了面子而动怒了。” 顾行简的优点是知错就改、从善如流。 楚云谏嗤笑一声：“这种事说时天下无敌，做时有心无力。算了，我们也不指望你能够一夜之间就养出城府来。你能做到别七情上面心里想啥都让人一眼看出来就行了，别的我们就不奢求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顾行简这次不敢顶嘴了，乖乖地点头附和：“我会努力加油，争取不给你们掉链子的。” “说回你想的那个办法。那个办法看似可行，但认识的人都知道，顾家二老最不喜欢控制家里的后辈，他们俩伉俪情深，除非过年过节，否则很少会要求儿孙们扔下工作陪伴在他们身边。所以你找的那个借口，不够完美。骗骗其他人可以，但如果要骗曾经当过你表姐夫的那个人，就有点不够看了。” 楚云谏慢条斯理地分析着，顾行简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考虑不周。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你说呢？”楚云谏挑起右眉，不答反问。 顾行简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试探性问道：“要不……我装病？” “你总算说到了点子上。”楚云谏淡然道：“你就假装出个车祸，我会把你安排到楚战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里……会装吗？” 顾行简怔了怔，立刻拍起不算厚实的胸脯：“当然！我的演技你还信不过吗？” 楚云谏懒得理会顾行简的保证：“……这两天我会请一个人过来给你做演技培训。你给我好好学。如果让你表姐夫看出破绽，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打水漂，打草惊蛇，到时候就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顾行简茫然地看着楚云谏：“啥？还要演技培训？不会吧？你打算找谁来培训我啊？” 楚云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 昨晚，青驿接到了来自沈霄的消息，说是请他明早去天女羽衣温泉度假酒店一趟。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沈霄叫到，青驿是绝不会推托的。 自从妹妹的事情之后，青驿就有些移情了。他把对于妹妹的手足之情转移到沈霄身上，再加上内心深处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慕，青驿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沈霄的忠实骨灰粉，只要沈霄有需要，他随叫随到，绝无怨言。 也幸好沈霄此人非常有分寸，从来不会随便麻烦别人，更厌恶欠人情债，所以在报答沈霄这件事上，青驿至今也不过是给相思似水电影做了宣传推广，提高了电影票房，间接帮助沈霄赚到钱。 但这件事的受益人不只是沈霄一个，所以严格来说，他也不算是真正的报答了沈霄。 青驿总是想着要尽可能为沈霄付出，好填补他内心那个因为痛失妹妹而破开的大窟窿。 但沈霄不需要他的报答。 这让青驿感到无所适从。 昨晚，他正准备睡下，突然收到了沈霄的消息，他又惊又喜，立刻从床上弹起来。 沈霄的消息铃声是他特别设置的，跟别人的铃声都不一样。这个铃声几乎从来没有响起过，所以当它响起来的一瞬间，青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到沈霄让他去天女羽衣温泉度假酒店，他心里并没有任何歪念。 他知道沈霄是一个对于爱情极度忠诚的人，她不可能背叛楚云谏，所以八成是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不方便在电话里说，所以就模棱两可地发个地址让他过去。 321 影帝是你们的朋友？ 青驿激动地回了一句“我会准时到”，然后抱着手机躺回了枕头上。 终于……有机会为她做点什么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青驿满足地陷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大早，青驿叼着冰箱里常备的火腿三明治，匆匆忙忙开车出门了。 他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酒店，到了之后，就看到楚云谏的下属在酒店门口等着他。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青驿就知道：楚云谏也在。 想想也是，沈霄不可能会单独和他在酒店见面，如果楚云谏不在这里，沈霄很可能会换一个不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地点约他。 青驿整理好心情，随着楚云谏的下属来到了3303酒店房间。 敲开房门，青驿看到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的脸。 “顾先生，楚总要的人已经带到了。”楚云谏的下属恭敬地欠身，说罢便转身离去，一点也没有逗留的意思。 青驿看了看那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有些懵逼的顾行简，咧开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好，顾先生。我是青驿，沈总昨晚发消息让我今早过来的。不知道他们俩在不在里面？” “啊……啊！” 顾行简怔怔地点头：“在、在在……在的……” 他两眼发直地让开一侧，容青驿进来。 青驿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 这是总统套间，套间里有客厅、有几个独立的房间、有吧台、有休息娱乐区——装修华丽，异域风情和时尚简约很好地结合在一起，既舒服又温馨，既敞亮又开阔，让人一看就恨不得在房间里好好地打个滚。 据青驿的记忆，这里住一晚的消费是大概15000元左右。 说句实话，青驿自己家都没装修得这么好看过。 他走进客厅，就发现楚云谏和沈霄早已在里面等候。 他连忙上前与二人打招呼：“沈总，楚总，早上好。” 沈霄微微一笑：“辛苦你了，青驿，请坐吧。” “沈总客气了，一点都不辛苦。”青驿找个位置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道：“不知二位今日请我来，所为何事？只要是我能帮忙的，请二位尽管吩咐。” 沈霄指了指跟在青驿后头走进来的顾行简，笑道：“青驿，我知道让你这个大影帝来培训一个毫无基础的新人，确实是有些屈才了。但是我们不信任其他人……而且两天后，我需要他的演技能达到一个比较可观的程度，因为他要在一个眼神毒辣的老油条面前演戏，而且不允许失败……条件如此苛刻，时间如此紧迫，我只能想到你了，青驿。” 沈霄上身前倾，微微欠身：“我能把这件事托付给你吗？” 青驿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用尽毕生的演技才没有让嘴角翘起来。 他保持着一副严肃的神态，非常恭谨地点头：“没问题，请沈总放心，我保证两天之内可以把他训练得谁都看不出破绽。” “那真是太好了。一会儿我会让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你详细地说一遍，至于剧本怎么写，就看你的了，我信得过你的能力。当然，在开拍的过程中，说不定还会有许多意外情况需要即兴演出，还请你能够尽量将这些情况都考虑进去，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没问题，二位如此信任我，我必不会让二位失望的。” 青驿回答得滴水不漏。 沈霄交代了一番后，便和楚云谏相携离开了。 只留下青驿和顾行简在总统套间了，大眼瞪小眼。 顾行简初时激动的心情早已平复。他现在非常的蛋腚，只是脑子还有些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毕竟，面前这个男人是他的偶像啊！ 楚云谏那小混球，竟然没有告诉他青驿成了他们的朋友！！！！！！！ 太过分了！ 这还算什么兄弟！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人！ 顾行简在心中不停地吐槽，面对青驿的时候却仍旧保持着蛋腚的微笑。 毕竟现在除了尬笑，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青驿看出顾行简很紧张，猜到他也许是自己的粉丝，便摆出了更为温和的笑容，邀请顾行简在他身旁的沙发坐下。 “你好。”青驿朝顾行简伸出右手：“顾先生，我是青驿。” “我知道，我知道……”顾行简有些受宠若惊，盯着青驿的手老半天，然后才颤巍巍地伸出手去与他握了握手：“我、我叫顾行简，青先生可以叫我小顾。” “青驿。”青驿微笑纠正：“叫我青驿就好，青先生就太隆重了，咱们这两天要进行很严苛的演技训练，彼此之间就不要太拘谨了，放松一点，好吗？” “好、好、好的……”顾行简结结巴巴地说：“青、青……噫、噫、噫……驿……” 顾行简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将青驿的名字完整地念出来。 青驿忍笑。 他示意顾行简做一下深呼吸，带着他吸气、呼气，循环几次后，见顾行简平静了许多，青驿才问道： “现在我们算是认识了。那么，小顾，你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处境，需要在什么环境下演戏？你能跟我说说吗？尽量详细一点。” “好、好的没问题……” —— 将顾行简交给青驿之后，沈霄和楚云谏随即分开，开着自己的车，各自回了自己的公司，该干嘛干嘛。 他们俩日理万机，其实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顾行简身上。 完全是看在他是楚云谏兄弟的份上，才会如此大费周章，体贴入微地为他准备那么多。 对于楚云谏和沈霄这样身在高位的人来说，最宝贵的东西不是钱，而是时间。 他们愿意拿出宝贵的时间去帮助顾行简，这就是顾行简在他们心中占据着重要分量的有力证明。 只可惜，顾行简这只尾巴上还沾着蛋壳的菜鸟完全无法理解这一点。 秋慕白见沈霄来了公司，笑嘻嘻地迎上前：“霄霄，今天来得有点晚哦~” “闭嘴，把你查到的东西拿给我。” 322 心中有数 沈霄懒得理会秋慕白的揶揄，一边大步流星朝办公室走去一边吩咐道。 秋慕白扬了扬手中厚厚的文件：“都在这里了，你现在就要看？” “给我。” 沈霄劈手夺过秋慕白手中的文件，瞥了他一眼：“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秋慕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害，就是一群跳梁小丑，演的戏码我都看腻了。你不用担心，我处理得来。” “如果你有需要，我和薇子随时可以去帮忙。”沈霄认真地看着他：“慕白，不要逞强。” 沈霄的眼神让秋慕白有点感动，他摸了摸鼻子，低头掩饰般笑了笑：“哇哦……如果让别人知道我有两个这么漂亮的美女朋友，他们一定羡慕死了……” “……滚。” 沈霄翻了个白眼，扔下他，径自走回了办公室。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翻开秋慕白给的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这份文件是关于顾行简的前表姐夫的调查。 这种情报工作，沈霄一向都是交给秋慕白去做的。秋慕白擅长做搜集情报的工作，可以说这些年沈霄之所以能屡屡做出正确的决策，完全是因为秋慕白为她调查到的情报里有足够多的详细、全面且准确的信息。 若没有秋慕白的辅佐，沈霄再厉害，也不可能看透商界之中的波谲云诡。 当然，在庞大和繁杂的信息中，要筛选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可信的，什么是陷阱……这些就不是秋慕白能够做到的了。 如果将两人的工作比喻成烹饪，那么秋慕白就是负责搜集食材的人。 而沈霄就是负责从秋慕白搜集到的食材中挑选出最新鲜的食材然后进行烹调的大厨。 秋慕白的存在不可或缺，但也并非重要到无法替换。 沈霄的工作比秋慕白的工作更要难上数十倍，这也是为何秋慕白从来不打算跟沈霄抢工作。 他怕自己累死。 沈霄仔细翻阅着顾行简前表姐夫的调查报告，看到了此人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心中大概也知道此人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欲壑难填，自私自利。 但可怕是，他品格如此之坏，他的能力却非常之强。 是典型的有才无德之人。 比起无才无德的人而言，他拥有更为巨大的破坏力。 沈霄将这份厚厚的调查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完后，沈霄合上文件，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要如何将此人钓上钩，她已心中有数。 ※ 沈霄在吸纳情报的时候，楚云谏也在为顾行简忙碌着。 过几天，他就要作为空降部队，凭空出现在FY的高层之中搅弄风云。 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他去了就是给人当花瓶欣赏的。 大白鲨离开的时间实在有限，沈霄再有诱惑力，也不可能比得上快要到手的FY公司，所以大白鲨绝不会为了沈霄而在国外多停留一天。 为此，楚云谏必须要保证自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控局势。 而要做到这一点，了解FY的核心人员的情报，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楚云谏刚回到公司，周王策便走上前来，对他低声说道：“云哥，你要的人已经在办公室里面等着了。” “嗯，你去忙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是，云哥。” 楚云谏大步踏入办公室，刚走进去，在沙发区等候他的几人便立刻站了起来，齐声说道：“云哥！” 定睛一看，这几人赫然便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千剑、火麒麟、师一川和玛利亚。 “都来了？”楚云谏摆摆手让几人坐下：“有件事需要交给你们去办。” “云哥请说！”千剑总是代表同伴们回答问题的人。 “过几天我要去Forever Young公司当CEO。为了尽快掌握局势，我需要FY公司的每一个核心人员的详细情报。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所有人的调查报告必须放到我的桌面上，听明白了吗？” 虽然不知道楚云谏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跑去一家珠宝首饰公司当CEO，但既然楚云谏有令，几人自然是不会有丝毫犹疑的。 “好的云哥！没问题云哥！”千剑昂首挺胸地应答：“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嗯。抓紧时间，现在就动起来！” “是！” —— 众人都分头忙碌去了。 一天时间飞快地消逝，眨眼间，夜幕降临，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沈霄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连晚饭时间到了都没有察觉。她正在文件上签字，忽然听见手机响了，她没有功夫去看来电显示，下意识地按了下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我是沈霄，请问哪位？” “沈小姐，还在忙吗？我现在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楚君怀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沈霄的笔尖顿了顿，接着又恢复了流畅的书写：“不打扰，楚先生有话直说。” “上次你布置了作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楚先生做出来了？那就说吧。” “……沈小姐能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吗？我们要谈的是云谏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慎重对待？” “云谏的事情，我一向慎重对待。但是楚先生的作业又不一定全对，我没有必要现在就停下工作吧？如果楚先生想让我停下来，那么就想办法加把劲吧。” 沈霄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写字，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电话那头的楚君怀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有些气结。 这个女人还真的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悄悄地深呼吸，好平复自己愤怒的心情。 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识好歹，他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被激怒的。 他得冷静，冷静…… “楚先生还要说吗？不说的话我挂了。” “别挂！”楚君怀急了：“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组织语言的时间？” “……” 电话里头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唉”。 楚君怀险些捏碎了自己手中的话筒。 323 顾行简出车祸？ “……那你慢慢组织，我先把这份文件看完。” 沈霄满不在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楚君怀：“……” 这种不被期待的感觉，真的好讨厌哦！！！ 楚君怀感到愤怒的同时，又有着相当的委屈。 然而这种情绪太过于脆弱，他绝对不会在沈霄面前展露出来。 他静了片刻，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露出破绽，方才开口说道：“上次沈小姐问我，云谏为什么最恨他自己。” 沈霄：“嗯。” 楚君怀：“……” 他忍了忍，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云谏为什么会恨他自己。海汐的死，他也许会怪罪到家人的头上，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怪罪到他自己头上。但我想，沈小姐之所以这么说，那必然是有原因的，于是我就努力去思考这个原因是什么。” “嗯。” 沈霄的回答还是那么敷衍。 楚君怀：“……” 额上的青筋突突跳动，楚君怀强忍被忽视的愤怒，继续说道：“想了几天，我好像有点想明白了。沈小姐，云谏恨他自己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海汐，是吗？只有这个理由了，我想不到别的了。” 沈霄：“……” 楚君怀说罢，沈霄便没有再说话。 连那声很敷衍的“嗯”都消失了。 楚君怀心生不妙：“沈小姐，你还在听吗？” “……在啊。”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翻白眼，没空说话。” 楚君怀：“……” 他好想砸了手中的话筒，真心的。 这个女人说话就不能不怼人吗？！ 沈霄啼笑皆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浇灭了楚君怀的愤怒：“楚先生，你想了几天，就只想到这个？我的苍天……你还真是对于人类的情感一无所知。”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楚君怀控制不住了，朝着话筒低吼起来：“卖关子有意义吗？！直接说出来不行吗！非要这样吊人胃口？！” “很抱歉，楚先生，我既不是在卖关子，也不是在吊你胃口。这一次的作业，不合格。打回去重新做。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再联系我。好了，我要忙了，不跟你多说，先这样吧。” 说罢，不等楚君怀反应，沈霄便按下蓝牙耳机上的按钮，挂断了电话。 楚君怀：“……” 他瞪着手中不停发出“嘟嘟嘟”声音的话筒，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 这个死女人……她竟然敢挂他的电话！！！！！ 妈的！真是无法无天！以为有云谏护着她，他就不敢拿她怎么样吗？！ 等他把作业做出来，他一定要把作业糊到她脸上，再狠狠地嘲笑她！！！！ 楚君怀气呼呼地想着，将话筒重重地放回座机上。 —— ※ 钱骋（g，三声）最近总有些心慌意乱，没办法踏实地坐下来好好办公。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总是在跳。他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谋害他，为此他不惜将周边的人际关系又地毯式复查了一遍，但最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大家还是像寻常那样做事，听从他的命令，给他那个表小舅子顾行简添堵——一切都很顺利。 钱骋怀疑自己是多心了……但他无法真的就这么认为，因为他的直觉曾经无数次地帮助他从敌人的阴谋暗算中活下来，所以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之所以这么心慌意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发生了。 但既然查不出来，钱骋便告诉自己：静观其变。 既来之，则安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过关斩将，过河拆桥。 这些东西，他熟。 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手段，他就让谁知道：他才是玩弄阴谋的祖宗。 钱骋坐立不安，忐忑地等待了几天，终于，等来了一个他意料不到的消息—— 顾行简出车祸了。 —— 得到消息，钱骋第一时间奔赴顾行简所在的医院。 由于顾行简出车祸的地点附近只有一家私人医院，本着就近就医原则，顾行简就被送到了这所昂贵的私人医院里面，而且还立刻升级到VIP病房，医院专门派了三个医护人员轮流值班，就为了照顾他这一个金主。 钱骋到达顾行简的VIP病房时，看到的便是顾行简鼻青脸肿，头上缠着纱布，腿上打着石膏，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钱骋惊讶地张大嘴巴，慢慢地走进病房：“顾……顾总……？” 顾行简努力睁开肿得像核桃一样大的右眼（左眼被纱布包住，看不见），仔细辨认着来人的身影，好半晌才说道：“钱……钱经理……” 自从钱骋和顾行简的表姐离婚之后，他就让顾行简改口叫他钱经理，不要再叫他骋哥，更不要叫表姐夫。 单纯的顾行简就改了口，从此叫他钱经理。 别小看了区区一个称呼的改变，从表姐夫到钱经理，这中间体现的是立场的变化。 他不再是顾行简的亲属了。 换言之，他会更加站在员工这边，而不像以前那样代表着顾行简的利益。 这在权力斗争中，是表明立场的最好手段。 顾行简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粗糙的砂纸，吓了钱骋一大跳。 为了更清楚地观察顾行简，钱骋走到顾行简身边，靠近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全身。 这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显然是刚受过伤，伤势未愈导致的。 钱骋凑近顾行简的右眼，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那肿得老高的眼皮子，充血的皮下组织，纤毫分明，根本不可能是假装的。 “顾总，您、您这是怎么了？”钱骋关切地问道。 顾行简想要回答，但因为太着急了，所以嗓子呛了一下，他发出“咯咯”的声音，喉结一上一下，似乎在努力吞咽着什么。片刻后，才勉强说道：“天黑……没、没注意……急转弯……撞、撞到……栏杆……” 钱骋追问道：“在哪里出的车祸？” “439……山道……” 324 神奇的SFX “您又跟别人赛车了？”钱骋皱眉。 “不是……赛……就随、随便……跑……两圈……” 顾行简一听钱骋要谴责他，便立刻为自己辩护。 这种倔强又傲娇的回应，太过熟悉。 钱骋的戒心一下子就降低了。 “我跟您说过多少遍了，赛车会出事的。您看，出事了吧？” “没有……没赛车……” “行了，躺着吧。最近公司没什么大事，我会给您处理好的。您就好好养病，别操心那么多事了。” 没发现什么破绽，钱骋满意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顾行简在他身后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仿佛是在呼唤他，但他装作没听懂，径自大步走出病房，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真是天助我也。 看来，就连老天爷也认为他应该得到FY公司。 —— 钱骋走后，过了五分钟，医院特派的医护人员推着装满了医疗用品的手推车走进房间，手摸到床后的隐藏按钮，轻轻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医护人员凑到顾行简耳边，轻声道：“他走了。” 顾行简立刻睁开眼睛，长长出一口气：“可算走了。妈耶，吓死我了。” 听到按铃呼叫声，隔壁房间的隐藏门打开了，沈霄、楚云谏、青驿还有一位从没见过的女人从隔壁房间走了进来：“怎样，他信了吗？” 青驿比较在意自己的训练成果是否有效。 顾行简咧嘴一笑：“信了信了，我感觉他信得真真儿的。青驿大大，你真厉害！” “客气了，我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如此容易取信于钱骋那样的人，还是多亏了有小黛那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 青驿转头看向侧后方安静的女子，轻声笑道：“谢谢你，小黛。” 那位被称作“小黛”的女子剪了一头爽利的短发，右耳戴着一枚十字耳钉，穿着非常休闲普通，看上去她就跟大街上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你仔细看清楚，就会发现她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货，虽然款式非常普通低调，但上身效果很好，合体、裁剪舒适，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的精神爽利。 唯一能暴露她职业端倪的就是她那双被染上了各种颜色的粗糙的手。 她是一名特效化妆师，简称SFX，曾在好莱坞的太阳神电影公司担任首席特效化妆师，每天在剧组连轴转10个小时以上，一通电话就要飞到各种拍摄外景地点去给演员做特效化妆，甚至都没有给你倒时差的时间。 是一份妥妥的苦力活。 而这样的工作，“小黛”坚持了整整7年。 后来，因为太阳神电影公司连续三部电影扑街，导致公司倒闭了，小黛无处可去的情况下，恰逢国内文娱业发展得蒸蒸日上，于是她便回国来继续发光发热了。但由于她的在国内没有多少人脉关系，以致于牛逼哄哄的首席化妆师回国后也只能去一些小剧组做一些普通的化妆工作。 幸好后来她加入了青驿所在的电影剧组，被青驿一眼相中她出色的SFX能力，于是从此就成为了青驿的御用特效化妆师，青驿几乎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 她和青驿之间没有任何超越朋友范畴的感情，她看上了青驿的工作能力，可以为她带来高质量的特效化妆的工作，而青驿看中了她的工作能力，可以为他带来非常出色的真实影片效果。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从此焦不离孟，关系一天比一天好。 三年后，“小黛”就已经和青驿成了铁哥儿们，两人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也所以，这次需要特效化妆师出场的时候，青驿第一个就想到了小黛，一通电话就将她叫了过来。 被青驿称作“小黛”的女人咧嘴一笑。 “为驿哥做事，不用谢。反倒是驿哥，竟然愿意让我参与这么惊险刺激又好玩的事情，我才感到受宠若惊呢。” 她原名“黛远山”，别人乍一听以为是个男人，再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女人。 由于她本身也是比较妩媚的面相，尽管她中性的打扮极大的中和了这种妩媚的感觉，但大家还是习惯叫她“小黛”，而没办法对着那张柔媚的脸庞喊出“远山”这么MAN的名字。 “对了，能不能给我拿个镜子……我躺在这里化了三个小时的特效妆，都没有看到自己化完之后的长什么样。”顾行简打断了青驿和小黛之间的对话。 小黛笑了，从自己的随身化妆箱里拿出一块镜子，递到顾行简面前。 顾行简定睛一看，顿时尖叫失声：“Holy Shit！！！！我他妈这是被卡车撞了吗？！” 他将镜子拿到自己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卧槽……卧槽！这他妈也太真了吧！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车祸了！黛老师，你太强了！” 小黛骄傲地勾了勾嘴角，说出来的话却很谦虚：“过奖了，这不算什么，都是做熟做惯了的。” 沈霄也笑了：“总之，多亏了青驿和小黛的帮助，这一场戏才能过得那么轻松。但是，各位千万不要松懈，钱骋此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并且他疑心极重，对于行简的车祸，他一定会进行详细的调查。云谏，你确定千剑他们那边不会出什么纰漏吧？若是让钱骋查出破绽，那就前功尽弃了。” “放心吧，千剑他们可是制造意外事故的专家，不可能会出纰漏的。”楚云谏微微一笑。 在场的人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什么叫……制造意外事故的专家…… 楚云谏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好可怕…… 众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没敢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只是暗暗达成了共识：他们以后绝对不能得罪楚云谏。 会死的。 听到楚云谏的保证，沈霄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那么接下来就是等了。等钱骋彻底放下戒心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在那之前，还是很需要青驿和小黛的帮助，希望你们暂时不要离开，可以吗？” 325 杀了个回马枪 青驿点点头：“没问题。我最近没什么事要忙，所有通告我都往后推了。” 他是影帝，钱早就赚够了，最近几年他忙于公益事业，好久都没有休息过，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在天女羽衣温泉度假酒店放松放松，反正是楚云谏的酒店，免费的总统套间不住白不住。 小黛也是同样的心情。她会和青驿住在同一个总统套间，反正套间里房间多得很。 青驿度假还有个伴，自己也挺高兴的。 反正，就是皆大欢喜吧。 “辛苦二位了。那我和云谏先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家处理了。” “辛苦沈总和楚总了，二位慢走，路上注意安全。”青驿微笑送二人离开。 —— 钱骋回到公司，立刻找了自己的心腹去查顾行简的车祸。 他最近眼皮子刚跳，顾行简就出车祸了？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嘛？ 而且顾行简出车祸，对他来说明明是好事，但为什么他还是如此忐忑不安呢？ 莫非，顾行简的车祸，只是一个障眼法？ 不查他不放心。 钱骋在公司里等了一整天，终于在晚上11点左右，接到了心腹打来的电话： “钱哥，顾总是真的出了车祸。他的车子车头部分完全撞毁了，在他出车祸的当天，439山道上确实有过一起严重车祸事故，伤者年龄和顾总也对得上，没毛病。” “有看到监控摄像头的录像吗？” “这个……钱哥，您也知道，警察内部系统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我并不认识这片辖区的弟兄，拿不到监控录像。但是根据我的判断，这起车祸是真的，不是顾总凭空捏造的。” “我猜应该也不是他捏造的，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钱骋垂下眼睑，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他手下有些什么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既然如此，那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我的直觉一向都很准，我总觉得这次的车祸不简单。” “那钱哥，还需要我再去查吗？” “不，如果他真的有心捏造一起车祸，那么你再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破绽的。其实，就算你真的拿到了监控录像，我也会怀疑录像是否被替换过。所以算了吧，别查了。” “好的，那如果钱哥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挂了。” “嗯，辛苦你了，钱我会打到你账上，钱不多，就是些酒钱，就当做是我对你的答谢了。你可不能不收啊。” “钱哥，你看你这人，我举手之劳帮个小忙，您不至于！” “我欠你的人情债，不是这些小钱可以弥补的。但是兄弟之间，谈钱伤感情。所以我就不谈钱了，请你喝顿小酒，这你可不能推托啊。否则，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哎呀……好吧，既然钱哥你都这么说了，我再磨叽就不像个男人了。行，您请的这顿酒，我喝了！下次再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小弟！” “好嘞！” 钱骋挂断电话，手指在桌面上缓缓地敲击，一下、一下、一下……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地回荡。 车祸……难道是真的？ 可是他心里头这股不安，到底是为什么呢？ 既然查不出车祸的破绽，那么要证实，就只能从顾行简身上下手了。 钱骋微微眯起眼睛，眼中迸发出令人心惊的寒芒…… —— 凌晨3点 夕年私立医院。 一道高瘦的身影悄悄走到VIP病房前。 一只手伸出去，慢慢拧开门把—— 病床上，一个腿上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纱布的男子正在熟睡之中。 高瘦身影慢慢地走过去，借着医疗仪器上微弱的光芒，准确找到了病床边。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把亮光打在熟睡的男子脸上。 男子似乎睡得不安稳，嘴唇微微翕动，仿佛梦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逐他。 钱骋仔细盯着男子的右眼，他的右眼虽然红肿不已，但能看到眼皮子底下的眼珠正在快速地颤动——这是睡熟了正在做梦的人的典型表现。 钱骋放下心来，将手电筒的光照到男子身上。 他伸出手慢慢解开男子的病服衣。 病服衣很快完全敞开，露出了男子结实的身体。 男子身上也缠着绷带。 钱骋回忆着自己早上来的那一趟，他看到床头挂着的病历单上写着肋骨断裂、腹部割裂之类的字眼。 于是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摁在男子缠着绷带的腹部。 戳了一下，男子没有反应。 戳了两下，三下。 逐渐加大力度。 慢慢的，男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钱骋看到自己戳过的地方，开始渗出红色的痕迹。 伤口被他戳裂开了。 钱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立刻关闭手电筒功能，收起手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VIP病房。 顾行简真的出车祸，真的受伤了。 是真的……不是骗他的。 按照顾行简的性格，就算他真的捏造了车祸，也不可能预想到自己会半夜来探病，提前在这里等着他。 所以，这必然是真的……他真的受伤了。 钱骋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喜悦之情，快步离开了夕年私立医院。 FY是他的了…… 是他的了！ —— 当钱骋驾驶着自己的车子飞快地驶离了夕年私立医院后，顾行简隔壁病房再度打开隐藏门，青驿和小黛又来到了顾行简的病房。 病房里的灯亮了起来。 青驿笑了笑，对病床上的顾行简道：“起来吧，他走了。” “操……那混蛋竟然戳我伤口！” 顾行简睁开眼，破口大骂。 小黛嘻嘻笑道：“又不是真的伤口，你又不疼。” “那如果是真的伤口呢？他这么用力地戳，我岂不是会因为伤口破裂而感染化脓？！他这是想弄死我啊？！” “行了行了，不要激动。” 青驿摁住顾行简的肩膀，将他摁回枕头上：“我猜他今晚不会再来了。你把腿放下来，好好睡一觉吧。如果他再来，你就再把腿吊上去。” “那我的妆要不要卸了？”顾行简问道。 不卸妆觉得难受，毕竟这种特效化妆根本不透气，憋闷得很。 但卸妆的话，又担心会穿帮。毕竟化一次这样的特效化妆一点也不容易。三小时起步，谁受得了天天上妆卸妆的。 326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今晚先不卸。明天等楚总的人来替换你的时候，再卸下来。谁知道你这个表姐夫还会不会找别人来试探你？还是小心为上。”青驿说道。 顾行简很听青驿的话，当即点头：“好，都听你的。” 小黛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不过话说回来，沈总还真厉害……她竟然猜到了钱骋会半夜跑来试探，特地嘱咐我要在小顾的腹部上做一个可以被戳出血来的伤口……要不是她预料到了钱骋的举动，今晚就要露馅了。” “沈总一向聪慧，她能看穿人心，所以预测到钱骋的举动并不奇怪。”青驿笑着拍了拍小黛的肩膀：“都是常规操作罢了，淡定就好。” 小黛挑高眉毛，促狭地笑了笑：“咦……？看来，某人好像对沈总很追捧的样子哦？怎么，是不是有啥内情？说来听听鸭~” 小黛的话让顾行简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 “我敬佩沈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情。” 青驿一脸正直地说着瞎话，但出色的演技却立刻说服了顾行简和小黛。 小黛便没再继续调侃他，而顾行简也放下了悬起的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就算青驿真的喜欢沈霄，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楚云谏该操心的事，他才不管呢！ “好了，大家都累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嗯，二位晚安，我先睡了。” 顾行简也是困得不行，倒在病床上很快陷入了梦乡。 青驿和小黛相视一笑，随即关掉病房里的灯，悄悄退了出去。 —— 翌日 顾行简还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就被人摇醒了。 “顾先生，醒醒，我们来替换你了。” 师一川猛烈地摇晃着顾行简的肩膀，将他从床上揪了起来：“顾先生，起来啦！” 顾行简睁开眼睛，只见一张陌生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吓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你、你是谁？！” “我是云哥派来的接替你的人，顾先生，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会冒充你的身份在这里躺着，应付钱骋派来监视你的人。他们快到了，顾先生请快点离开，谢谢。” 师一川揪起顾行简的衣领就往隔壁病房扔去。 青驿和小黛在隔壁病房接住一脸懵逼的顾行简。 顾行简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师一川早已化好了妆。和他一样，都是头上身上缠满绷带，腿上打着石膏，右眼肿起，但肿胀的程度不如昨天严重，红通通的眼皮子开始转为乌青。 看来，小黛的特效化妆也是会考虑到伤势变化程度的。 如果眼睛一直那样红艳艳地肿胀着，那就会露出破绽了：谁他妈的眼睛可以红肿这么久一点变化都没有的？ 沈霄请来的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快走吧，钱骋的狗仔马上就到了。” 师一川躺到病床上，并且将打了石膏的腿重新吊起来，伪装成和顾行简一样的状态。 青驿点点头，说了句“辛苦了”，随即关上了隐藏门。 —— 钱骋果然是疑心非常重的人。尽管昨天确认过两次，但今天依然早早的就派人来这里监视顾行简了。 只要顾行简不离开这所医院，他管他是不是真受伤了。 就算假受伤，也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将顾行简变相软禁起来。 理由都是现成的：你出车祸了，你受伤了啊。所以乖乖待在这里吧，不要跟外界接触了，好好休养才是正理。 钱骋的人匆忙赶到夕年私立医院，来到顾行简的VIP病房，隔着窗户看了眼： 人还躺着，鼻青脸肿，吊着石膏腿，正睡得香呢。 他们当即放下心来，拿出手机给床上的男人拍了张照片，接着发给钱骋。 钱骋收到照片，看到顾行简还躺在床上，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下了。 那股忐忑不安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看来，也许真的是他疑心病太重。 顾行简是真的出车祸了。 他将疑虑抛诸脑后，重整心情，开始投入新一轮的工作。 已经快了。 FY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要好好操作，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等顾行简出院，FY也就到了该易主的时候了…… 很好，很好…… 他总算时来运转了！ 钱骋的心情激动飞扬，此刻他恨不得跳上自己的办公桌载歌载舞，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必须克制。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可掉以轻心。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开始专注地工作起来。 FY今后将会是他的公司，所以任何一个订单都必须抓紧，不可放过。 这些收益，最终全部都会是他的。 只要他得到了FY…… 从此，便不会再有人瞧不起他。 不会有女人拒绝他。 不会有人能践踏他…… 他将会成为那个把得罪过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的胜利者。 —— 连续几天，顾行简的病房外面都是24小时有人盯梢的。 只有偶尔医护人员进去给顾行简换药打针的时候，出于对VIP客户的尊重，她们会把窗帘拉下来，暂时遮挡住病房里的情况。 对此，钱骋派来的监视者是不以为然的。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顾行简总不至于跳窗逃跑了吧？ 就算他敢，以他重伤的身体，跳下去就是个死。 还省了他们监视的功夫了。 由于顾行简的病房实在波澜不兴，所以钱骋派来的人渐渐变得松懈了。他们时常会离开自己的岗位，去附近的咖啡网吧消磨时间。初时是一个人去，后来慢慢的变成两个人都一起去。 从一开始的去买杯咖啡提提神，到后来变成了一去一早上都不回来。 反正顾行简重伤，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当然，再久他们就不敢了。因为钱骋经常会打视频电话过来查岗。 只要钱骋打视频电话过来，他们就必须立刻将镜头转向顾行简的病房，以证明他们在好好地工作。 所以他们都会算着钱骋打电话来的时间，提前一点点回到病房那里等着。 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盯梢是一件非常无聊，无聊到甚至会让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偶尔盯一天还行，但是要每天24小时地盯着，除非是国家军队培养的高级狙击手，否则根本没有人能做到。 钱骋的人会慢慢变得松懈这一点，沈霄也早就预料到了。 327 仿佛活在天堂里 对于成年人的专注力和忍耐力大概可以到达什么程度，沈霄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些盯梢的狗仔和公司的保安不同。 公司的保安有自己专门的岗位，经常会有外来人员与他们沟通，累了可以到外面走走，倦了可以在岗亭内的行军床上躺一躺，手机没电了可以在岗位上一边充电一边玩，还可以放视频来看——所以不会太无聊。 但沈霄故意将顾行简的病房安排在几乎没有人来往的区域，在这里非常的安静，待久了甚至还会有些阴冷（尽管阳光充足）。没有人跟这些狗仔说话，他们在这里的时候也只能玩手机，甚至，这附近连一张能容许他们舒舒服服躺下的长椅都没有。 他们只能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手机的电量根本支撑不了这么久。 换了谁都受不了。 所以沈霄早就预料到他们会偷偷溜出去摸鱼。 但沈霄也预料到就算他们敢去摸鱼，也绝不会去太久。 因为钱骋一定会查岗。 但钱骋每天也很忙，所以他不可能每小时都打一个电话过来查岗。很有可能是早上打一个，中午打一个，晚上打一个——挑着他休息的时间来打。 果然，狗仔们的行动规律就变成了早早来医院接个电话，接完了就去网咖。中午之前必然会回来守着，再接一次电话，完事后又回到网咖。最后，晚上9点之前回来一趟，接完最后一次视频电话，狗仔们便不会再出现。 他们会在网咖里面待够一整晚。 第二天再循环一次。 之所以选在这所医院，也是因为这附近的娱乐设施比较齐备。 楚云谏交代一声，网咖店长便推出了包月卡（仅针对钱骋派来的人），50元包月，无限上网，饮料食物都是5折，甚至在这里包夜都是免费的。 网咖的环境可比医院好多了。 所以狗仔们渐渐的就乐不思蜀，除了偶尔会跑回医院去接个电话，其余时间，他们都恨不得在网咖里扎根。 在温暖舒适的电竞椅里，玩着游戏，喝着饮料，吃着现炸的薯条和美味的简餐小吃，到点去接个电话，不远，也就一两百米的距离，回来继续Happy Hour。 网咖里还有漂亮的网管姐姐，肤白腿长，长发飘飘，说话还特别轻声细语，让人沉醉。 如此轻松写意赏心悦目又收入不菲的工作，谁不喜欢啊？ 两个狗仔觉得这几天自己好像活在天堂里。 舒坦，超级舒坦。 —— 他们舒坦了，顶替顾行简身份的师一川和东林也就跟着舒坦了。 虽说只是躺在床上睡觉，但一动不动真的很难受。狗仔们尚且可以玩手机打发时间，而躺在床上顶替顾行简的人，可是什么娱乐都没有的，难受程度是狗仔们的一万倍。 所以沈霄才会刻意如此安排，就是为了能让顶替顾行简的人能够轻松一点。 每天三次定时打卡，完事之后他们可以随意活动。反正那俩人一旦离开网咖，店长就会立刻通知沈霄这边的人做好准备。 而后来确认了这俩狗仔不会跑进病房里察看，所以小黛也索性不做全套的特效化妆了，只需稍微做一些处理，隔着窗户远远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就行，这样顶替顾行简的人也不用有那么大的负担。 要知道，特效化妆捂着皮肤是很难受的。 时间长了，皮肤也许会过敏，会红肿，会溃烂。 就像医生连续几天24小时戴着橡胶手套，皮肤也会过敏溃烂。 所以，沈霄做的这一切细致到让人发指的安排，真的让为她工作的人感到非常轻松舒服。 这一切，黛远山都看在眼里。 黛远山从事电影行业很久了，她参与过上千个拍摄现场，但没有任何一个制片人，能够为自己人细致考虑到这种地步。 每一个让人生理不适的细节，沈霄都会考虑到，并且通过一系列措施，把这些细节尽量减少，甚至完全消灭。 她不舍得让自己人承受一丝一毫的苦楚。 成为沈霄的朋友，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吧。 这天，黛远山在总统套间里一边为师一川卸妆，一边无意识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而坐在一旁的顾行简和青驿怔了怔，似乎没想到黛远山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反倒是师一川，听见黛远山夸沈霄，他便立刻点头附和：“对对对，嫂子就是特别好的人，对自己人特别温柔，什么都替你设想到，但是又不是那种会啰嗦你的类型……简直完美。” 黛远山觉得如此直爽的师一川很是有趣，忍不住笑了：“你很喜欢沈总嘛。” “那是我嫂子！我当然喜欢。最重要的是云哥喜欢。只要云哥喜欢，我们就喜欢。” 黛远山一边和师一川聊着关于沈霄和楚云谏的事，一边手脚麻利地帮他将脸上的特效化妆全部卸干净。 虽然已经尽量减轻妆容厚度，而且化妆的时间也维持在比较短的范围，然而师一川的皮肤仍旧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大面积泛红的现象。 黛远山拿出缓和肌肤的乳液，挤出一些在手心里，抹匀了再擦到师一川脸上：“痒吗？我看你皮肤都红了。” “我皮肤比较嫩，让你见笑了。”师一川咧嘴笑道：“不过我好歹是个男人，这点小问题，不碍事的。” “男人也要娶老婆啊，还是得注意保养肌肤的，否则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哦。” 黛远山习惯了和化妆对象聊天，而且以前也给无数个男演员化过妆，所以和男孩子聊天的时候，也是有些荤素不忌的。 “我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我，保不保养都无所谓了。”师一川有些落寞地笑笑。 黛远山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你已经有心上人啦？她叫什么名字？照片给我看看？” “她不让我存她的照片。”师一川的笑容更加苦涩。 “那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啊？难道她也有喜欢的人了？” “没……她……她有自己的想法。” 328 他们是不是嫌弃我？ “这样啊……” 黛远山快速地帮师一川抹上护肤霜，随手将化妆箱里的一小瓶护肤乳塞进师一川手里：“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脸还是要好好保护的。就算你喜欢的女孩子暂时不能和你在一起，但你也不能让她看到一张烂掉的脸吧？每天早晚抹一次，不让你的脸真的会烂掉哦，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知道了，我会抹的。总不能真的烂掉了，回头会影响化妆，影响工作的吧？”师一川说道。 黛远山无奈的笑了笑：“你怎么脑子里全都是工作啊……行啦，快回去休息吧，明早再过来。” “好的，谢谢你了黛老师。” 师一川转向青驿和顾行简：“青驿大哥，顾总，我先走了。” “慢走，路上注意安全。”青驿微笑。 顾行简朝师一川挥挥手：“辛苦了，等这次的事了结，我请你和东林吃饭。” “顾总客气了。我们都是为沈总和楚总做事，不敢邀功言苦。” 师一川说罢，稍稍欠身，便离开了总统套间。 顾行简转头看向身旁的青驿：“青驿大大，他是不是嫌弃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师一川和东林这俩小子每次跟他说话的时候，都莫名的有种疏远和轻视。 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 青驿看着自己的手机，饶有兴味地笑起来：“你才发现？” 顾行简：“……” 黛远山走过来坐下，她每天要给师一川和东林化妆，也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她瘫在沙发里，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喃喃道：“顾总，他俩对你的嫌弃都快突破天际了，你是情商多低才会察觉不出来啊？怪不得你会被钱骋吃得死死的呢。” 顾行简：“……” 生而为人，他真的很抱歉。 情商低是他的错咯？ “你看，他们俩叫沈总作‘嫂子’，叫楚总作‘云哥’，叫小黛作‘黛老师’，叫我作‘青驿大哥’，可是他们是怎么称呼你的，你还记得吗？” 顾行简：“……” 他们叫他“顾总”。 妈的，这么一看，果然是太疏远了。 光是从称呼就能看出端倪，他却竟然这么多天了才察觉到。 他……他真的那么迟钝吗？！ 顾行简忽然感到了一阵无来由的绝望：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当商人。商人最需要的察言观色的技能，他竟是一丁点都没有习得。 在察言观色这方面，他的技能树完全就没点啊！！！！ 这些年他都混了些什么出来！ 果然如沈霄所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头上顶着顾家幺儿这样的头衔，Forever Young根本不可能被建立起来。 如此看来，设计师们对他生怨，转身投入钱骋的怀抱，也并非那么难以理解了。 顾行简长长叹了一声，倒入沙发里哀哀叫：“青驿大哥，我该怎么办啊……我情商这么低，就算云谏他们帮了我这一次，回头我还是要倒霉啊……” 青驿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人呢，不要想得太过长远。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去再说吧。” “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青驿大哥。” “话虽如此，但问题总有个轻重缓急。你现在操心未来的事情，未来的问题也不会立刻得到解决。既然如此，为何不集中精神处理好眼下的问题，等此间事了，你再去忧心未来的问题，可好？” “好，都听您的。” 顾行简默默地哀怨着，却不敢再表露出来。 就算要专注于眼下的问题，但其实他能做的事情也并不多。 楚云谏为他设想周到，连替身都给他找了两个，以致于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去病床上躺着，他每天在总统套间里都快闲出汁了。 关键是，他还不能外出，以防止被钱骋的人发现。 沈霄为了让他排解无聊烦闷，特地让人送了好几台不同的游戏主机到总统套间里面，供他娱乐。 然而顾行简心里有事，沉甸甸的，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地玩游戏。 什么荒野大〇客、G〇A、怪物〇人、塞〇达、全〇封锁……游戏主机里装满了游戏，可他一个也玩不进去。 他只想尽快解决钱骋这个问题，让他的生活回归正轨。 等解决了钱骋，他要好好思考，Forever Young的未来要如何走下去…… 顾行简心烦意乱，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静修。 青驿和黛远山目送他回房，直至他关上房门，黛远山才坐到青驿身边，悄声道：“驿哥，我觉得顾总好像不太对劲……您看要不要去开导他一下……” 青驿收回目光，幽幽一叹：“怎么开导？他的心结太重了，不是我能够开解的。只能说等他自己想开了。” “那如果他想不开呢？” “如果他想不开，那也不过是Forever Young被钱骋夺取罢了，他还是顾家幺儿，太阳照常升起，于旁人又有什么妨碍呢？真正难过的，也只是在意他的那些人罢了。” 青驿轻声说着，迷离的视线投向窗外的绿意盎然，整个人都沉静下来，再也没有说话。 黛远山见状，知晓青驿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此时最好不要打扰他。 因为惊醒此时的青驿，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黛远山悄悄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把客厅留给了青驿。 就让他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吧。 虽然嘴上说着顾行简心结重，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都没看开呢…… 亲人的死，终究是夺去了太多的东西…… 黛远山叹了一声，摇摇头。 世人皆苦，世人皆苦啊…… —— 钱骋给客户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放下手机，他靠在办公椅背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此时已是夜晚10点。 他疲惫又烦躁地松开脖子上的领带，将桌面的文件随手扫到一边。 站起身，他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昂贵的红酒，拿上两个高脚酒杯，到会客区的沙发坐下。 他先是倒出一杯红酒，将之放到自己身旁的桌面上。 接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醒着酒，一言不发。 329 一个人喝酒太寂寞 那模样，仿佛刚才有人就在他身边和他对饮，只不过现在离开了而已。 钱骋看了眼身旁桌上的酒杯，思绪飘得很远。 他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了这样的习惯，喝红酒一定要拿两个酒杯，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在。 一个人喝酒，太过寂寞了。 但他又不敢邀请其他人在此时加入，因为他害怕自己酒后吐真言。 满腔满腹的秘密心思，不敢与旁人吐露。 有时候，那些秘密就像是啤酒杯里的泡沫，多到满溢出来，可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将这些秘密重新咽回去。 后来，他多拿了一个酒杯。 在自己身边倒上另一杯酒，假装有一个人在倾听他诉说心中的秘密，仅仅是这样，就让他觉得好受了许多。 仿佛那些说不出口的秘密，全部都融化在那杯酒里面。 而他要做的，就是喝完自己的酒，然后再顺手把另外一杯酒倒掉。 毕竟，装了那么多秘密的酒，不可能好喝了。 那些酸臭腐烂的味道，倒掉就好了。 这样一来，心里便会觉得清爽了许多。 他正喝着酒，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放下酒杯，走回办公桌前，将电话接起来：“Alex，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被称为“Alex”的人发出了抱歉的声音：“不好意思，钱经理，今天有件事忘了转告您。” “没事，你说吧。”钱骋轻声道。 他对于自己有利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Alex是他在公司里的喉舌，他自然要多加两分宽厚，才能拉拢人心。 “过几天有一个国际商务会议要在西雅图举行，按照惯例，以往都是顾总去参加的。但是顾总最近出了事，肯定是去不了了。您看……” “你把资料发给我，我明天给你答复。” 钱骋从来不会在了解情况之前贸然给出任何回答。 Alex松了口气：“好的，所有资料我都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请您注意查收。” “谢谢。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会的，钱经理。您也一样，别忙太晚了。” 两人寒暄一番，然后挂断了电话。 钱骋将酒杯拿到电脑前，一边喝一边打开了邮箱。 关于此次商务会议的资料弹了出来，钱骋将窗口放到全屏，慢慢地、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很快他便有了论断。 这次的会议，他要参加。 以往都是顾行简负责参加这种会议，毕竟他才是FY的老总，他是FY的门面。 但既然FY很快就要易主了，那么他提前在这些高档次的会议上露个面，也算是给众人打个招呼，回头易主的时候，可以减少很多质疑的声音。 钱骋从来不会小看舆论的力量。 他会尽可能地减少被别人质疑的可能。 他放下酒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迅速给Alex回了一封邮件，大意是告诉Alex他会去参加，让Alex给他提前安排好机票和酒店。 很快，Alex便回复他了：OK。 ——就这么一句话，简洁得让钱骋感到异常舒适。 Alex是个很好的秘书，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细说，什么时候该尽可能简洁明了。 比如现在，钱骋早已累得眼前有些昏花，所以Alex省却了一切繁冗的客套话，一句“OK”便足以让钱骋满意了。 若是换做平时，Alex无论如何都会多打几个字，以表达自己谦恭的态度。 可以说，Alex是这个公司里，最了解钱骋的人了。 钱骋用他也用得很顺心，所以即便知道Alex学历高野心大，不太可能一辈子屈居他之下，但他仍旧愿意将Alex收为己用。 他有信心可以掌控Alex。学历并不是一切。 顾行简的学历也很不低，但那又如何呢？ 不是照样被他踩在脚下吗？ 这个社会，可不是那一纸文凭就能够决定地位高低的。 他既然敢用Alex，他就不担心Alex会反水。 ——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钱骋忙碌地处理着公司的事务，努力弥补顾行简不在的时候所堆积的工作量。 直到此时钱骋才猛然惊觉顾行简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无能，最起码，顾行简私底下也独自处理了许多客户的订单，那都是很难缠的客户，若非得知顾行简出车祸，这些客户根本不可能接受顾行简以外的人接手订单的后续工程。 他们只信任顾行简。 确实也有这样的人呢…… 钱骋默默想着，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不管是再怎么样的人，也总能找到几个与他臭味相投的。 这些客户估计也是看在顾行简是顾家幺儿的份上，为了和顾家打好关系才不愿意把订单转手给他处理吧。 幸亏顾行简出车祸了…… 否则这么难缠的大客户，他还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啃下来。 钱骋越是想着这些客户的冥顽不灵，便越是气恼。 顾行简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否则，怎么可能取得这种客户的忠诚？ 到了他这里，这些客户一个个都露出了难看的嘴脸。 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他不过是一个蝼蚁。 他只是出身不如顾行简而已，除此之外，他有哪里不如顾行简！？ 他比顾行简努力，他比顾行简勤奋，他也比顾行简更有经商天赋！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瞧不起他，为什么总有人觉得顾行简比他好。 他永远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是吗？ 钱骋捏紧了手中的钢笔，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Alex注意到他的异样，忙出言打断他的思绪：“钱经理……钱经理？您还好吗？” 钱骋猛然回神，仿佛掩饰一般将钢笔轻轻放下，拿起了手边的马克杯，轻轻抿了一口已经稍微有些凉掉的咖啡：“我没事，刚才想事情想得入神了。对了，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你们有什么想让我帮忙带的吗？说起来，西雅图有什么特产呢……？” “西雅图的咖啡和樱桃都不错，如果您有空，可以去城里多转转，咖啡店的妹子都穿得很火辣哦~”Alex促狭地笑道。 “真的吗？”钱骋也笑了：“那还真的要去见识一下了。不过如果你是逗我玩的，回来就有你好看。” 330 免费升舱 “不敢不敢，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 谈笑之间，钱骋轻描淡写地将方才的失态一笔带过。 Alex走后，他看向窗外的晚霞，望着高楼林立的城市，忽然记起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出国。 以前家里穷，没有钱出国旅游，哪怕是买一些文具，都要精打细算地计较半天，总是买一支笔，再买一大盒笔芯换着用，笔不写到没水是绝对不会更换的。笔记本也不敢买太好的，总是挑着学校小卖部里的买，因为那些便宜，一口气买好些也不费几个钱。 除了丑，除了纸质差，小卖部里的笔记本没有任何的缺点。 他很满意。 虽然看到其他同学总能用上新颖的创意文具，那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签字笔和橡皮擦，就连文具盒都是三层的，看得他心中羡慕不已。 但什么阶层的人用什么阶层的东西，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懂了。 所以他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努力爬上更高的阶层，这样他才会过上最好的生活，用上最好的东西。 其实他现在已经蛮有钱的了，自己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也买了一辆三十几万的代步车，只要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下半辈子应该也无忧虑。 但是即便如此，他现在用钱也非常的谨慎。也许是穷惯了吧……总是没办法轻松自如地花钱，总是要计较东西是否实用，是否耐用，是否真的有需要。 至于单纯为了设计和审美去买一样东西……这种行为他是打从心底无法理解。 所以像珠宝首饰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就是完全不实用的东西。 但他会伪装。 他会把自己伪装成精英分子的模样，会细心听取设计师给的建议，为自己购买一些能上得了台面的饰物，比如领带夹，比如名牌手表。 他甚至愿意为了更好地融入设计师圈子，而刻意给自己买了一个设计感爆棚的耳钉，戴在左耳上，以显示自己与那些只知道金钱和数字的商人不一样，他对于时尚和潮流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和个性的。 不要小看这个耳钉，几乎绝大部分的设计师都是在看到这颗耳钉之后，深感自己找到了共鸣，纷纷转而投入他的阵营。 钱骋很懂得如何操纵人心。 他也很懂得掩饰自己这份能力。 但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他也会感到很疲惫。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变色龙，而且是一只掉入激流之中的变色龙。 他不敢停下来，他生怕自己一旦停止挣扎，激流便会将他淹没。 但同时，他在挣扎的时候又不能忘记变成和周围环境一样的颜色，以防止被人认出他是个异类。 真的好累，好累…… 每天都扮演着一个和自己的本性截然不同的人，那种从内心深处泛起的疲累，根本没有人能够体会。 钱骋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 但只要一想到FY公司马上就要到手了…… 只要一想到得到FY之后，他就可以永远脱离童年的噩梦了…… 贫穷的噩梦。 想到这里，他便会觉得浑身精神一振，涣散的神智又再度恢复清明。 他不能停。 —— 早上六点，钱骋带上简易行李箱，坐上公司特派的专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机场。 Alex用顾行简的账号给钱骋买的机票，原本买的是经济舱，但由于顾行简白金卡会员，所以免费给这次的机票升舱了。 也就是说，钱骋第一次出国，还免费坐上了头等舱。 得知这个消息的钱骋宛如喝了一瓶蜜酒，心头舒畅得难以言喻。 锱铢必较的他，对于这种免费得来的巨大好处，总是难以抗拒。 钱骋拉着行李箱走入机场，经过安检后，他迅速奔赴VIP候机室，因为顾行简的白金卡会员让他升舱了，所以他可以享受这个待遇。 在职场忙碌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了，但他却是第一次坐头等舱，第一次进VIP候机室。以往出差的时候都是拉着行李箱匆匆奔赴登机口，只能在VIP候机室门外惊鸿一瞥，里面是何种光景，根本无从得知。 他也曾想象过自己坐头等舱，进VIP候机室舒舒服服等待登机的情景，但一想到头等舱机票的价格，他便立刻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乖乖去冰冷的金属长椅上和其他乘客一起坐等登机。 没想到，顾行简出车祸，他代替顾行简参加国际商务会议，竟然有了这么好的待遇。 真是时来运转。 钱骋暗自欣喜，但他却很注意没有把这种小市民的沾沾自喜表露在脸上。 他拉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走向VIP候机室。 那淡定从容的态度，仿佛他曾无数次进来过一样。 站在VIP候机室门口的服务员朝他轻轻鞠躬：“先生，早上好。请出示您的机票。” 钱骋将手中的机票和身份证一同递过去给她。 服务员看了眼机票，微笑着递还给他：“先生请进，祝您旅途愉快。” “谢谢。” 钱骋拿过机票和身份证，顺手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进了VIP候机室后，他发现这里面有许多舒适的沙发椅可以任他选择。 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刚把公文包放到一边，就有服务员过来轻声询问：“先生，您需要什么饮料吗？我们有咖啡、红茶、罗汉果茶、鲜榨果汁。” “咖啡，谢谢。” 服务员点头离去。 很快端了一杯滚烫的咖啡回来：“先生请慢用。那边的自动贩卖机里还有免费的小吃零食，如果您有需要可以自行取用。” “谢谢。” 一听到“免费”二字，钱骋就心动了。 但为了体现自己精英分子的身份，他装作对此毫无兴趣，默默地打开手提电脑看起了股市行情。 在舒适的环境里候机，不需要在外面坐冷板凳，与吵闹的人群一起等待，钱骋觉得特别舒适。 尤其是心理上的优越感，让他舒坦到头发丝都要飘起来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小时，再过15分钟就要登机了。 331 富人的底气 钱骋这才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再慢吞吞地走向自动贩卖机，为自己挑选了几款可心的小吃零食。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再说了……都过了一个小时，现在来拿，便不显得他像是要占便宜了吧？ 钱骋这么想着，拿着几包零食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虽然抠门，但他也很在意别人对他抠门的看法。 所以他很努力的不让别人注意到他其实是个很抠门的人。 这对他的未来发展毫无助益，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在没有人监视的情况下，他控制不住想要去拿那些免费零食的冲动——即使他并非真的需要。 但只要拿到，他就觉得赚了。 为了这份“赚了”的心理，人可以做出很多无意义的举动。 钱骋也无法例外。 他打开一包零食，刚吃了几口，便有机场人员过来对他轻声说道：“先生，您的登记时间马上就到了。请您跟我来。” 钱骋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丢开手中的零食，收拾好手提电脑，带上行李跟着机场人员离去。 机场人员领着他来到登机口。 此时登机口已经站满了排队的乘客，大家都在等着登机。 机场人员带着钱骋越过这群经济舱乘客，直接进了登机口。 钱骋看了眼还在那里排队等候的乘客，这才想起来头等舱的乘客确实是可以优先登机的。 机场人员领着钱骋上了飞机，然后才转身离去。 空姐迎上前来，对钱骋微笑：“先生，这是您的座位。” “谢谢。” 钱骋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宽敞舒适的座位和拥挤的经济舱座位截然不同。 他正享受着座位的舒适，行李没来得及放，空姐便走过来主动帮他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 一切服务都是行云流水，水到渠成，没有任何刻意的成分在里面，仿佛天经地义就该这般。 但钱骋知道，这是头等舱乘客才有的待遇。 经济舱的乘客就只能自己吭哧吭哧把行李搬上行李架。 “先生，这是今天的报纸和杂志。您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们。”空姐拿来报纸和杂志，摆到钱骋的小桌板上。 钱骋微笑：“谢谢。” 钱骋坐下后没过多久，在登机口排队的乘客便陆陆续续走进来了。 只听空姐不停地轻声说着“欢迎登机，请往里面走”，然后便是经济舱的乘客排着队从钱骋身边走过。 钱骋故意埋头看报纸，装作没有注意身旁嘈杂拥挤的人群也在观察他。 头等舱的位子基本都空着，只有钱骋一个人坐在那里。 乘客们走过时，或多或少都会将视线投到钱骋身上。虽然是一晃而过，但钱骋依然敏锐地感受得到。 一股难以言喻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他舒展身体，让自己以更为从容的姿态展现人前。 一直想要品尝的滋味，没想到，坐一次头等舱就体会到了。 这么说来，顾行简应该对这些习以为常了吧……白金卡会员，这是坐过多少次飞机了呢…… 尽管不想承认，但钱骋知道自己跟顾行简是有着很遥远的距离的。 也正因如此，当他有机会可以将顾行简拽到泥泞里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软。 他惩罚不了这个社会。 但他可以惩罚顾行简。 为了他自己高兴。 大概持续了十几到二十分钟，经济舱的乘客总算全部登机完毕了。 空姐当即将帘子拉上，隔绝了经济舱投向头等舱的视线。 神奇的是，拉上帘子之后，头等舱这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空姐走到钱骋的座位旁边蹲下身，仰起精心打扮过的脸庞，柔声问道：“先生，您需要毛毯吗？这里空调比较冷。” 钱骋怔了怔，抬头看了眼空调口，随即点头：“好，谢谢你。” “不客气。” 空姐很快给他拿来了毛毯，还贴心地展开来为他铺在膝盖上。 钱骋很是受用，但他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以前在经济舱的时候，他要了一张毛毯，结果空姐递过来的是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头装着毛毯，但显然也不是这种质地的毛毯。 如今铺在他膝盖上的毛毯，是柔软的羊毛毯，与那种涤纶毛毯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您有别的需要，请随时告诉我们。” “我想喝点茶。” “抱歉先生，现在暂时无法使用饮水间。等起飞之后，我再给您送茶过来，可以吗？” “好的，谢谢。” 钱骋松了口气，努力将自己从激动的喜悦之情中拔出来，以免在空姐面前露了破绽。 他要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是一个精英分子，他早就坐惯了头等舱，他早就对这些毕恭毕敬的人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西装，忽然后悔自己没有把最好的那一套穿在身上。 虽然这一套也不差，但是相比起坐惯了头等舱的精英分子而言，还是过于朴素了。 但正因如此，他更加要拿出自信的态度——钱骋这么跟自己说。 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在意自己穿的衣服是什么价格的。 哪怕穿着老人拖，也能够叱咤风云，这才是有钱人的底气。 富人都是大大方方地吝啬的，嗯。 他要学会这一点。 虽然真的很难。 当了二十多年穷人的钱骋，实在不知道“大大方方地吝啬”是一种何等的态度和心胸。 —— 空姐哪里知道这个头等舱的客人心里有这么多戏份，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客人来对待，就算是头等舱的客人，那也是有一套标准固定的接待流程的，不会特别优待谁。 一年到头这么多坐头等舱的，空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哪里会去注意钱骋到底是真富还是假富。 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显示快要关闭舱门了。 但刚才接到通知还有一位客人没登机。 空姐站在舱门前，面带微笑，耐心地等待着。 内心却不由自主地吐槽起这些总爱迟到的乘客。 提前到场准备登机就有这么难吗？！就做不到吗？！ 每次都要一飞机的人等，哪来的脸呢！ 332 哪来的天仙？ 虽然内心满满的都是OS，但空姐仍旧把自己钉在地上，继续等待。 终于，登机通道传来了脚步声。 空姐精神一振，昂首挺胸，做好了接待乘客的准备。 原以为来的不过又是一个普通乘客，谁知道从拐角处走过来的，竟然是一个美得惊人的女子。 她穿着铁灰色丝绸衬衫，笔挺又优雅贴合腿型的西装裤，奢华的黑发被精心烫卷，束成斜披发型，柔顺地垂在她的胸前，随着她从容不迫的步伐轻微起伏。 如此豪放的发型，却搭配上精英女性的装束，原本应该是违和的，但女子那张惊艳的脸庞，却完美地将两者融合起来。 再加上锁骨上的白金项链，手腕上的珠宝手环……原本偏暗沉的穿衣风格瞬间被提亮了，整个人的穿搭风格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放在别人身上，这样搭配就是不伦不类。 但放在这个女子身上……她怎么搭配都是好看的。 好看死了。 好看到空姐们一见到，就恨不得立刻在某宝上下单给自己买类似的衣服，再做上和她一样的发型。 狂野、时尚，又不失精致美艳。 简直……绝了！ 空姐们看得忘了说“欢迎”，美女走到空姐面前，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啊！没、没事……欢、欢迎光临……” 刚刚还内心OS个没完的空姐立刻说秃噜嘴了，但她自己却没有反应过来。 她忙着抬头看这个美女：她也太高了吧…… 目测这身高，至少一米七了。 再加上高跟鞋…… 天呐……这样的天仙，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呢？ 其他空姐听到那句“欢迎光临”，顿时笑了起来。 忍不住用手捅了那个空姐一下，那个空姐才猛然回过神来，非常不好意思地低头鞠躬：“对不起，是欢迎登机才对……请您往里面走……不对，您的座位是……？” 美女笑了，将自己的登机牌递给空姐：“您帮我看一下吧？” “好的……啊，您是4A，您的座位就在这边……” 空姐连忙将美女引到钱骋身旁：“您的座位就在里面。先生，麻烦您让一下……” 美女勾了勾嘴角，默默等待他让开位置。 钱骋抬头看着那个美女的容貌，整个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这是哪来的女神下凡？ 而且，这么多空着的位置，她刚好坐到了他旁边？？？ 这他妈是什么运气？！他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 钱骋动作机械地收起二郎腿，美女朝他微微一笑，随即从他身前走过，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美女经过的时候，一阵香风拂过钱骋的脸庞，他沉醉在美女的香气之中，满眼只看到那两条大长腿和紧致的翘臀一晃而过，脑中克制不住地浮现出“腿玩年”这样的字眼。 钱骋只觉喉咙一紧，浑身肌肉都绷住了。 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 美女浑然不觉身旁的男人有异样，她挥挥手招来空姐：“不好意思，麻烦给我一张毛毯，谢谢。” “好的，请稍等。” 空姐很快拿来毛毯，还是很贴心地帮她将毛毯展开铺在膝盖上。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关闭手机等电子设备……” 空姐一边帮她盖毛毯一边温柔地说道。 也许是钱骋的错觉，但他怎么听着空姐现在的声音比跟他说话的时候还要温柔许多呢？ 美女抬头朝空姐笑了笑：“嗯，已经关闭了，你放心。” 空姐也娇羞地笑了。 随即面带桃花色地走了，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美女一眼。 钱骋：“……” ——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在这个即将起飞的过程中，美女一直在闭目养神。 头等舱没有别人，钱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打量美女的容貌。 窗外的阳光照在美女身上，钱骋可以看到她的肌肤在光下吹弹可破的晶莹剔透，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红唇，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完美。 拆开来看，她的五官都很美。组合起来，更是美得惊人，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钱骋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女人的美貌，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仙女。 只有仙女才能有这样无懈可击的绝色容颜。 所谓的倾国倾城，在她身上竟然不仅仅是一个比喻。 钱骋越看，心脏便紧缩得越厉害。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好长时间了。 他连忙放松身体，大口喘息。 正喘着气，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到了美女腕上的手表。 那手表造型不似普通手表，表盘和表带上都镶满了钻石，手表的底色是玫瑰金，戴在她那支白皙如玉的纤细手腕上，可谓是相得益彰。 钱骋悄悄地用手机拍下美女的手表，上搜索引擎用搜图功能进行了搜索—— 钱骋坐飞机从来不关手机，他只是调静音，因为他从来不相信打个电话就能飞机坠毁。 只要其他人不用，他一个人用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注：这种想法是极其错误的，为了自己和他人的安全，坐飞机请一定要关闭所有电子设备）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了。 她手上戴的是Ballon Bnbsp; de Cartier系列腕表，而且不是便宜的款式，她手腕上的这款腕表价值95万人民币。 钱骋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连忙去捡，捡起来后慌忙去看身旁的人，却见美女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美眸，定定地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他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刚才搜索出来的腕表图片。 钱骋下意识地锁屏，尴尬地咧开嘴：“哈哈，那个……” 偷拍别人的手表去搜索，还被别人抓包了，这种情况钱骋从未遇到过。 在那双清冷的眸子注视下，一向巧舌如簧的他竟然想不到任何辩解的措辞。 美女仿佛没有看到钱骋尴尬的脸色，她缓缓地重新闭上双眼，淡然道：“坐飞机要关闭电子设备。” “好、好……” 钱骋乖乖地将手机关闭。 直至关机音乐响起，他才讷讷地补充一句：“已经关了。” “嗯。” 333 第二任妻子 美女应了一声，随即继续小憩，似乎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要偷拍自己手表的意思。 钱骋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沉重的压迫感。美女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看穿了。 至于为什么她明明看到了他在查她的手表价格，却丝毫不以为意……钱骋猜测也许她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 这么看来，自己岂不是被她归类到“八卦人群”里面去了吗？她竟然连跟他生气的意愿都没有，可见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钱骋越想越觉得生气，他想向美女辩解，然而看到美女闭目养神的模样，他又找不到开口的理由。 他偷拍人家的手表去查询价格，人家都没有说什么，他难道还想倒打一耙不成？ 钱骋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但被美女无视的恼怒，却让他坐立不安。 —— 飞机终于在人们焦虑的等待中起飞了。 起飞的过程中，耳鸣的症状让钱骋很不舒服。 他强忍着，头转到另外一侧，看向过道对面的窗户。 他看到机身在逐渐倾斜，城市逐渐变小，很快就因为角度的原因看不见了。 看来，即便坐的是头等舱，该不舒服还是会不舒服啊。 钱骋自嘲地想着，头也隐隐地疼了起来。 他想按下呼叫键，让空姐给他拿杯水来。但是很快他就想起在飞机上升的过程中，空姐事不会离开座位的，于是他把抬了一半的手又放了回去。 算了，忍忍吧。 最多15分钟，也就好了。 钱骋闭上眼睛，努力尝试像身旁的美女一样小憩片刻，但耳鸣的症状却越发严重。 他烦躁地叹气，忽然想起自己的行李箱里有水，他想起身去拿，又再度意识到飞机正在上升过程中，他不能离开座位，行李架也不允许被打开。 真是……他怎么就忘了把水拿出来呢？ 都是因为坐头等舱的优越感让他太过得意忘形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惊讶地转过头去，发现美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朝他伸出了白皙的手掌，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水果糖。 “吃糖果可以让耳鸣症状减轻一些，你试试？”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美女，不知该说什么。 刚刚他才偷拍了她的手表，为什么她还愿意帮他？ 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美女脸上保持着没有表情的模样，静静等着他拿糖果。 见他久久不拿，美女眉头微微一皱，手掌裹住糖果，收了回去。 “不需要就算了。”她说道。 钱骋这才回过神来。 他连忙解释：“不不不，我需要！抱歉，刚才走神了。” 美女看了他一眼。 她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将糖果放到他摊开的掌心里。 “水果薄荷糖，你能吃吗？”美女问道：“你不会有什么过敏的忌讳吧？如果有的话，别勉强，我这里还有巧克力糖和咖啡糖。” 钱骋怔了怔。 显然美女是误会了他刚才的迟疑，以为他对水果糖过敏所以才不肯拿。 钱骋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美女虽然表情冷漠，但心肠还是很热诚的嘛。 他笑了笑：“水果薄荷糖就特别好，我喜欢吃水果糖。” “那就好。” 美女转回去，继续闭目养神。 钱骋悄悄打量着她，忽然开口道：“你带了这么多种不同口味的糖果，你很喜欢吃糖果吗？” 美女慢慢掀开长长的眼睫毛，玻璃珠子一样澄澈透亮的眼睛转向了钱骋：“有备无患，总会有人需要的。” “所以你备着各种糖果是为了帮助飞机上有耳鸣的人。”钱骋有些讶异：“你心地也太好了吧！” 美女似乎有些气恼：“与人为善，不行吗。” 钱骋笑了：“像你这么善良的人，很少见了。” 他刻意说“善良的人”，而不是“善良的女孩”。 因为他发现这个美女并不容易讨好，如果说“善良的女孩”，也许会引起她的反感，让她误会自己是那种轻浮的喜欢到处搭讪女孩子的男人。 钱骋绝对不想让眼前这个美女误会自己。 身为大白鲨的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美女与一般的漂亮女孩不同。她身上有一种常年处于高位方能养成的威严气势，尽管她极力表现得更为亲和，但那种凛冽的气质，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 这是一个真正靠着自己的能力站到高位的女人，她虽然很美，但她绝对不是那种被富人包养的情妇之流。 她的价值，不可估量。 钱骋原以为顾行简的表姐已经是很优质的女人了，但是和这个美女相比，顾行简的表姐又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家境富裕，靠着顾行简母亲的关系赚了点小钱的女人罢了。 但眼前这个女人……她有足够的资格可以跟顾家人平起平坐。 钱骋心底暗暗给眼前的美女做了快速的评断，他意识到：他人生的转折点，也许又要到来了。 他的第一任妻子，顾行简的表姐，给他带来了夺取FY公司的契机。 不知道他的第二任妻子，又能带给他怎样的荣华富贵呢？ 她如此的貌美，又如此的善良……想必让她成为第二任妻子，并不是难事。 钱骋很懂得如何讨女人欢心。 尤其是这种养尊处优，眼高于顶的女人。 他几乎是手到擒来的。 钱骋默默地盘算着，看向美女的时候，他眼中便带上了几分热切的光辉。 “我叫钱骋，驰骋的骋。还未请教您大名？” 美女眨了眨眼，淡然道： “我叫沈霄。” —— 沈霄出发去了西雅图，与此同时，楚云谏也来到了FY公司。 与预想的一样，楚云谏一出现，FY高层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首席执行董事，我都没听顾总提过！” Alex惊讶地叫了起来：“现在公司能管事的人都不在，顾总出车祸住院了，钱经理才刚上飞机，您不能这个时候说什么……CEO……” “Forever Young公司到底是由顾总做主的，还是由钱经理做主的？” 楚云谏淡定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顺手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如果你想看书面证明，我这里有顾总给我的任命书。如果你想直接和顾总对话……”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顾行简躺在病床上的画面。 楚云谏指了指屏幕：“你可以自己问他。” Alex僵在原地。 334 快被大灰狼吃掉了 其他高管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和屏幕里的顾行简说话。 楚云谏冷冷一笑：“说话呀，刚才大家不是有很多话说的吗？怎么现在面对顾总，一个字都不敢说了？Alex，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清楚吗，顾总就在这里，你还不抓紧问？” Alex：“……” 平时公司里除了钱骋，就属Alex权限最高，公司几乎所有事务都要经他的手，所以到了关键时刻，大家的双眼都紧盯着Alex，唯他马首是瞻。 Alex知道自己应该代表钱骋阵营的势力，站出来对抗楚云谏。 但楚云谏背后站着顾行简，楚云谏代表的是顾行简的势力。虽说顾行简抗衡不了钱骋，但这并不表示除了钱骋之外的所有人就能够在明面上不服从顾行简的命令。 更何况…… Alex下意识地瞄了眼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 楚云谏故意将所有人集合在这间会议室，难道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里有监控摄像头吗？ 所有一切都会被录下来。 钱骋阵营的员工虽然一直在反对着顾行简，但这些东西只能暗地里进行，不能摆到明面上。明面上，顾行简仍旧是FY的最高决策者，他有任命员工的权力，这是不容任何人置疑的。 所以，明知道楚云谏是顾行简特地安插进来的钉子，但Alex就是不能出言反对……因为他只是一个经理秘书，他没有资格代表全体员工反对顾总的决定。 如果他敢这么做……顾行简可以立刻将他解雇。 有这段录像在，他不管跑到哪里喊冤，都不会有人同情他的。 顾行简不在的时候，没有人能抗衡钱骋。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钱骋不在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反抗顾行简下达的命令。 因为他们不配。 楚云谏……故意看准了钱骋不在公司，甚至没办法接电话，和Alex等人之间的联系完全断绝的时候，趁虚而入。 从这里飞西雅图需要12到15个小时。 FY公司不可能有人能够抵抗顾行简的施压长达十几个小时。 屏幕里的顾行简仍旧头缠纱布，脚打石膏。但他已经能够完全睁开眼睛，并且发出清晰的声音—— “Alex，钱经理呢？”顾行简问道。 Alex咽了口唾沫：“顾总，钱经理他今早坐飞机去西雅图开会了。” “开会？”顾行简皱眉：“开什么会？……等等……哦……我知道了……” 屏幕里的顾行简先是困惑，然后恍然大悟，接着又沉下脸来：“钱经理不在也没关系，等他回来再跟他说就好了。言归正传，你们眼前这位楚总，是我特地请过来主持大局的。我还要住院一段时间，公司里不能没有人掌舵。而楚总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人才，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好好配合楚总的工作，等我身体康复之时，就是楚总功成身退之日。但在那之前，大家一定要精诚合作，共同进步，千万不能互相推诿工作，更不能扯别人的后腿。” 说着，顾行简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Alex：“Alex，我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Alex心头一跳，紧张地握紧了拳头：“顾总哪里话，顾总的吩咐，我们都听见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的办公室暂时让给楚总使用。至于交接事务，我已经和楚总交接了一部分，剩下的，Alex，钱经理不在，我希望你能够代替他认认真真地做好交接工作，不要让楚总到我这里来抱怨你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他。我这还重伤卧床着呢，我不能操这些心，你听明白了吗？” Alex心尖颤动，呼吸禁不住加重了许多。 他不明白，顾行简怎么出个车祸，忽然就连人格都变了？ 这种说话的技巧，以及眼神中透出的压迫感……和出车祸之前的顾行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之前的顾行简就像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天真少年，光长年龄没长见识，谁来都能轻易地糊弄他。 但如今屏幕里这个顾行简，却宛如一个历尽沧桑千锤百炼的商场老手，他懂得采取针对某个人的话术，使得其他人降低了警觉性，从而更加轻易地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是以前的顾行简绝对不懂得使用的技巧。 难道…… Alex看了眼楚云谏。 难道是这个男人教他的？ Alex正胡思乱想着，屏幕里的顾行简眉头一拧，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愠怒：“Alex，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Alex猛然回神，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连连应答：“听见了听见了，顾总，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请您安心养病。” “嗯。”顾行简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又看向楚云谏：“云谏，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顾总放心，交给我就行了，您身体要紧，公司的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行简还想说什么，一个护士推着装满了医疗用品的手推车走入画面中，对顾行简说道：“顾先生，您需要换药了。” “啊，好的，麻烦你了。……那就先到这里吧，我挂了。” “顾总慢走。” 楚云谏切断画面讯号，屏幕恢复了一片黑暗。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会议桌前的人们，将他们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那么，关于我的任职，大家都没有问题了吧？”楚云谏微微一笑。 众人将目光投向Alex，似乎希望他能站出来说两句话，但Alex却低着头，死都不肯吱声。 楚云谏的笑容更加浓郁，他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极具压迫性地看向每一个蠢蠢欲动的员工：“好，那么从今天开始，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被他黑眸扫过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好好相处…… 听着不太妙啊…… 钱经理啊钱经理，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西雅图开会啊？！ 他们快要被大灰狼吃掉了啦！ —— 病房隔壁的门被打开了。 “驿哥，你太强了！” 顾行简从隔壁房间走进自己的病房，乐呵呵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顾行简”：“驿哥演技简直没得说！我差点都以为躺在那里的人是我自己了！” 335 犯恶心 刚刚还对着屏幕说话的“顾行简”慢慢将吊起来的石膏腿放下，翻身下床，走回了隔壁房间。 而另一个“顾行简”则立刻往空着的病床上躺下，伪装成重伤未愈的模样。 黛远山笑着迎上前：“驿哥，辛苦了。来这边坐，我帮你卸妆。” 化妆成顾行简样子的青驿在化妆台前坐下，任由黛远山为他卸除脸上的特效化妆。 顾行简则站在一旁疯狂地吹起青驿的彩虹屁：“驿哥驿哥，你太牛了！真的！我觉得如果哪天我成长了，肯定就会是你演出来的那种感觉。” 青驿无奈地笑了笑：“行简，你应该感谢沈总和楚总。幸好他们把一切都算计到了，我才能提前化妆顶替你出镜。还有，如果没有小黛神乎其技的特效化妆，我也没办法做得那么完美。刚才那种程度的演技，随便一个成熟的演员都可以做到，没什么值得夸奖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顾行简不要忘记幕后功臣的辛劳。” 顾行简脸上一红，歉然地朝黛远山说道：“黛老师，辛苦你了。” “没事，做惯做熟的，不辛苦。”黛远山抿了抿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她决定了追随青驿，很大的原因就在于青驿从来不喜欢独占功劳。 当别人夸他的时候，他总是非常自谦地将功劳让给其他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媒体幕后人员的付出和贡献是何等重要，让幕后人员感到无比的窝心。 他的这种高尚的品德是一以贯之的，哪怕不是面对着镜头，私底下他也是这样教育演艺圈的后辈：不要过分自以为是，之所以能有这么棒的演出成果，有百分之八十的功劳，都在幕后人员的身上。 演员固然很重要，但如果只有演员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 幕后人员无法说话，演员就应该替他们发声。 青驿就是这么一个人。 所以他在演艺圈里说话很有分量，演员们都愿意信任他，只要他振臂一呼，就会有无数的演员愿意放下一切来响应他。 如此的人缘，着实难得。 青驿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叹了一声。 黛远山看着青驿忧虑的神情，促狭地笑道：“驿哥是在担心沈总吗？” “嗯。”青驿坦率地承认了。 顾行简立刻竖起耳朵听。 黛远山继续说道：“也是，沈总要独自应对那条大白鲨，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呢。楚总也不在她身边……如果那条大白鲨想要对沈总做什么，也不知道沈总能不能逃脱他的魔爪……” 青驿抬起头，斜睨了黛远山一眼。 “小黛，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青驿哭笑不得：“沈总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她有足够的力量去自保，你这是故意吓唬我，不过我才不上当。” “嘿嘿……”黛远山笑嘻嘻地撕下青驿脸上的人造皮肤：“那驿哥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沈总没办法拖住钱骋。” 青驿再度叹了一声：“楚总要在FY公司里大展拳脚，沈总就必须将钱骋拖够时间才行。否则等钱骋接到消息，第二天就飞回来，那楚总的处境就很艰难了。” “别担心，沈总会有办法的。” “我知道沈总会有办法，但我不知道沈总的办法是什么，所以我很担心。” 青驿苦笑道：“我是不是操心太多了？” 黛远山点头：“驿哥只要妥善完成沈总的嘱托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沈总他们去做吧。” “嗯。” 青驿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你说的对。我要信任沈总才行。” 信任那个曾经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的天使。 这一点都不难。 青驿眼前忽然浮现出沈霄的容貌。 她的眸子依旧清冷，但她唇畔的笑容却如圣诞节的清晨一般美好。 青驿自嘲地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他真是没救了。 她才刚离开没多久，他就已经这么想她了…… —— 飞机头等舱内 窗外的天色已变成完全的黑暗。 机舱内的小灯亮了起来。 柔和的橘色光芒洒在沈霄身上，衬得她如同一幅大师笔下的油画一般静谧美好。 飞机已经在空中飞行了将近10个小时，还有几个小时才会降落，而钱骋早已把自己的座位变成躺椅，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休息，偶尔看看电影，消磨消磨时间。 而沈霄则是一直在看书。 她没有把座位调成躺椅，因为那样不方便看书。她偶尔也会站起来走走，看看窗外的风景，或者上一下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 这趟航班不需要在飞机上过夜，所以沈霄完全没有打算在钱骋面前躺下。 在钱骋看不到的时候，沈霄便会悄悄地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楚云谏的照片看上几眼。 她的男人，真是养眼。 那俊美绝伦的容貌，简直洗涤人的心灵好吗。 回想起那个月夜，楚云谏在她耳边轻声说“今夜月色真美”……沈霄整个人都沉醉了。 她想楚云谏了，想得不得了。 她想快些结束旅程，回到楚云谏身边，在他怀中闻着他的气息入睡。 待在钱骋这个男人身边，她都快恶心吐了。 她快速地瞥了眼在她身旁座位上睡熟了的钱骋，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会把她定义为下一个吸血的目标，这趟旅途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将这个男人钓上钩，不让他那么快回国去搅弄风云，但被这个男人用志在必得的眼神注视着的时候，沈霄发现自己依然很难控制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得到她？ 他凭什么觉得她会像他的前任妻子一样，为他死心塌地奉献一切，然后再被他一脚踹开？ 他凭什么觉得……她会对他青眼有加？ 他有哪一点值得她看上？哪一点？ 和楚云谏相比，这个男人简直自大到没朋友。 楚云谏那么优秀的条件，也不敢第一次见面就将她视为囊中之物。 钱骋这个男人，何其自负啊。 虽说自负的男人，要钓上钩就更容易了。 但沈霄还是犯恶心。 所以后面她几乎没有跟钱骋说话，维持着她高岭之花的人设，表面上是为了让钱骋觉得她不是轻易能被讨好的女人，需要他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了解，但实际上，沈霄只是懒得理他。 336 太巧了吧？ 看了许久的书，沈霄也感到了疲惫，眼睛有些酸涩刺痛，于是她放下书本，将毯子拉高盖在自己身上，靠着椅背缓缓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再度醒来的时候，就是听见空姐的声音在广播里温柔提醒飞机即将降落。 沈霄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城市繁华的灯光在地面上明灭闪烁，车辆川流不息，顺着蜿蜒的公路以缓慢的速度前行。 这真是只有在空中才能看到的景象。 沈霄将书本放回自己的挎包里，安心地等待飞机降落。 —— 20分钟后，飞机终于着陆了。 机舱内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人们着急地站起身去拿行李，经济舱中一片忙碌的景象。 而头等舱里则相当安静与从容。 钱骋将自己的行李箱从行李架上取下来，沈霄则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一件长款风衣，默默地穿上。 穿上及膝风衣的沈霄，又别有一番风情，干练又英气，妩媚又精致，让人心生向往。 看得空姐们恨不能将她的穿衣搭配拍下来，看得钱骋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虽然已经和这个女人在飞机上相处了15个小时，但依然没有能够对她的美貌脱敏。 头等舱的客人有优先下机的待遇。所以当经济舱的乘客还在焦虑地等待的时候，头等舱里的沈霄和钱骋就已经在空姐和空少的列队欢送之中下了机。 钱骋跟在沈霄身后，他不停地在脑中思索着该如何拿到沈霄的电话号码。 这么优质的目标，他绝对不能错过。 然而沈霄太过高冷了，让他无从下手。 他紧紧地盯着沈霄的背影，宛如一只紧盯猎物的猛兽。 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走到了机场的到达大厅，沈霄忽然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开始不停地拍打自己的手机，好像是手机出了什么问题，而她没办法解决，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击打修理法，看看是否运气足够好，能让手机恢复正常。 看到沈霄焦虑的侧脸，钱骋意识到机会来了。 他立刻走上前，温柔地询问：“怎么了？手机出问题了吗？” 沈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烦躁，但她却冷漠地回了句：“没事，我自己能处理。” 接着沈霄拉起行李箱走到不妨碍其他乘客通行的角落里，继续拍打自己的手机。 钱骋看得出来沈霄是在做困兽之斗。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开，他刚才等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钱骋拉着行李箱再次来到沈霄身边：“我对电子产品还挺在行的，要不，你让我看看你的手机？” 沈霄焦虑地叹息，她将挡在额前的刘海往后一捋，清冷的眸子再次转向钱骋。 “……算了，我明天再买一部新的手机。不过我没办法联系接我的人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 沈霄说着，脸上露出了有些倔强的神情：“如果不方便，就当我没说过……” 钱骋笑了。 他心想：这真是一个又犟又不肯认输的女人，非常好强，而且不爱欠人情。 这样的人，特别好掌控。 只要让她欠他一个人情，回头她想再甩掉他，可就难了。 钱骋扬起了温和的笑容：“哪里不方便，咱们也算是认识了，在飞机上当了15个小时的同桌，这点小事我还能不帮你吗？” 说着，钱骋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呐，已经给你解开锁屏了，你随便用。” “……谢谢。” 沈霄接过他的手机，正要输入号码，抬头一看发现钱骋正在盯着她，沈霄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能去那边打个电话吗？” 钱骋意识到沈霄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有这样的要求一点也不奇怪，于是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慢慢来，不着急的。” “我的行李，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谢了。” 沈霄匆匆说罢，便走到钱骋不可能听见她声音的远处，背对着钱骋开始假装打电话。 表面上看沈霄是在打电话，实际上贴在沈霄耳边的手机已经不是钱骋的手机了，是沈霄特地准备的和钱骋同款的手机，伪装成在用他的手机打电话。 借着身体的遮挡，沈霄另外一只手拿着钱骋的手机，开始下载木马软件。 这是秋慕白写的一款木马软件，主要是用来监控和远程操纵别人的手机。 软件很快下载好了。 沈霄手动安装软件，安装成功之后，再将此软件隐藏起来。 接着，沈霄拿出自己的手机，检测是否能够对钱骋的手机进行监控和操作。 确认一切无误后，沈霄便假装打完电话，转过身，拿着钱骋的手机走回去还给了他。 “谢谢，来接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沈霄微微一笑：“谢谢你接我手机打电话。” 钱骋也笑了：“客气，小事而已。不知道接你的人大概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大概再有个10分钟？”沈霄看了眼手表说道。 钱骋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是这样的，我是第一次来西雅图，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搭个便车？” 沈霄怔了怔。 “你要去哪里？我不一定跟你顺路……” “那你准备回哪里呢？”钱骋不答反问。 沈霄下意识地回答：“我要回Fairmont Olympibsp; Hotel，我这次来是为了开会的，每次开会我都住在那里。” 钱骋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我订的就是费尔蒙奥林匹克酒店！天呐，原来我们要参加的是同一个会议！这也太巧了！” 沈霄微微皱眉：“你……也是要去开会的？” “对，就是明天要在市中心举行的XX国际商务会议，你也是要参加那个的对吧？” “我是……” 沈霄表现得好像并不太能接受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她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情，钱骋一下子便察觉到了，不由得连忙解释：“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跟踪狂吧？” 沈霄露出了呼吸一窒的表情。 随即掩饰般撇开眼神：“哪里……就是觉得……有点太巧了……” 337 这就是猿粪 说着，她又朝钱骋投去了一个狐疑的眼神。 这招“贼喊捉贼”成功地让钱骋失去了警觉心，他完全没有去思考这一切巧合是否是冲着他来的，他现在满脑子只是在思考如何才能说服眼前这位美女，证明自己并不是跟踪狂。 “我是Forever Young的市场部经理，这是我的名片。” 钱骋立刻想到了解释自己的最好办法，那就是证明自己的身份。 于是他掏出名片盒，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了沈霄。 沈霄接过他的名片，仔细看了一遍，身上警惕戒备的气势才总算烟消云散。 她脸上堆起了歉然的笑容：“抱歉，我刚才真是想太多了……没想到你是Forever Young公司的人……我平时也有买FY的首饰，挺好看的，设计感很强，我很喜欢。” 沈霄把一个警惕性奇高，当发现自己误会对方之后，又感到无比尴尬的角色演绎得惟妙惟肖。 钱骋也被她的演技所迷惑了，见她不停地吹FY的彩虹屁，只当她是太过尴尬才会没话找话的。 但钱骋也没有蠢到去戳穿一个美女的窘迫，他微笑听着，照单全收：“你喜欢我们公司的产品，这是我们莫大的荣幸。非常感谢你对本公司一直以来的支持和信赖。” 听到钱骋这么说，沈霄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了。 她低头沉默了片刻，道：“那就……我送你一程？就当做是你借我手机打电话的回报。” “太好了，你救了我一命，谢谢！” 钱骋努力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专注地看着沈霄：“我第一次出国，好多东西都不懂，幸好你愿意捎我一程，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车。” “没那么夸张，顺路而已。” 沈霄也摆出了职业笑容：“那我们到外面等吧，接我的人应该快到了。” “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谢了。” 钱骋连忙拉起行李箱跟上去。 —— 在机场外等了小片刻，便有一辆黑色SUV开到两人面前缓缓停下，接着副驾驶座开门，走下来一个穿着OL装的金发碧眼的女子，走到沈霄面前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住了。 “霄霄，好久不见了！” 金发碧眼的女孩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好想你！我在西雅图好寂寞，天天都想见你。” 沈霄无奈地摇头：“Chloe，你的中文发音是越来越标准了，但说的话却越来越容易让人误会……” “有吗？”Chloe有些困惑地歪头：“我每天都在学，应该没差啊。” “没差不是这么用的……” 沈霄哭笑不得：“你跟谁天天学的这口湾湾腔，之前明明还在说渝城话的。” “我们公司来了一个新的中文老师，他是湾湾人，他说话好有趣，都听不懂的。”Chloe哈哈大笑：“不过现在我都学会了，你不要机车我，我会阿鲁巴你哦。” “机车也不是这么用的！阿鲁巴你知道是什么吗就乱讲！” 沈霄拉着Chloe往车上走：“行行行行，你这两天跟着我把中文好好地重新学一学，你这样不三不四地学着，回头你爸妈听见了，他们不得厥过去。” “好呀！我最喜欢跟霄霄学中文了，霄霄好温柔~”Chloe小鸟依人地偎在沈霄怀里。 沈霄翻了个白眼，随即想起路边还站着一个钱骋，便立刻拨开Chloe，朝钱骋喊道：“钱先生，请上车吧。” 钱骋风中凌乱地看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橘里橘气地跟沈霄“打情骂俏”，直至沈霄喊他，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提起行李箱钻进后车厢。 后门一关，司机便默默地开车了。 沈霄这才得空跟Chloe介绍：“这位是Forever Young公司的市场部经理钱先生，我们刚在飞机上认识的。钱先生，这位是Chloe，她是我在西雅图这边的管家，我的一切都是她负责安排的。” “你好，钱先生。” Chloe的金发耀眼夺目，一双蓝眼睛更是晶莹剔透，钱骋盯着她的双眼，觉得自己好像在盯着两颗玻璃珠子。 他连忙伸出右手与Chloe交握：“你好，Chloe。你中文说得真好。” Chloe害羞地笑了起来：“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啦~” 钱骋惊讶地看向沈霄：“她还会说这些梗！” 沈霄无奈地笑笑：“Chloe从小就坚持学中文，她的父母认为未来世界的重心和出路都在中国，所以学好中文是非常重要的。” “那她的父母，很有远见啊。”钱骋讶然不已。 外国人之中竟然还有这种坚定的跟随党的步伐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吗？ 太了不起了。 沈霄笑着拍了拍Chloe的脑袋：“Chloe的父母是很稳重的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生下来的这个……像只猴子。” “霄霄，你说我像猴子？这是一种爱称吗？” Chloe笑嘻嘻地问道。 沈霄白了她一眼：“你明知道不是的。” 钱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起来。 —— 在Chloe插科打诨之下，车子里欢声笑语不断，直至开到了费尔蒙奥林匹克酒店楼下，Chloe才停止了扮演逗比角色，率先拉开车门跳下车，接着将沈霄的行李箱拎下来，带着沈霄直奔她的房间。 沈霄拉住Chloe，不让这只火车头轰隆隆地开走：“Chloe，你帮钱先生Chebsp; in一下。” “嗯？” Chloe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对钱骋说道：“那钱先生跟我来吧，我带你去chebsp; in.” “好的，非常感谢。” 在Chloe的帮助下，钱骋很快完成了登记入住，接着便由Chloe带领着他和沈霄一起坐电梯来到了他们房间所在的楼层。 “你们的房间刚好是对门哦！” Chloe笑眯眯地将房卡交给沈霄：“霄霄，要不是你的房间是我帮你提前预订的，我真的怀疑他是跟踪狂呢。” 钱骋一听，额际的汗就下来了。 “都是巧合，都是巧合……我的房间是我秘书帮我订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和沈小姐订到了同一个航班不说，还订到了对面房间。” 钱骋苍白无力地解释着。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巧合实在让人不得不心生疑虑。 沈霄淡然一笑：“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338 万恶的资本家 她收起房卡，对Chloe说道：“我回头再跟你联系，今天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霄霄，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开会呢！等会议结束，如果你想回家看看，记得随时联系我哟！” “嗯。” 沈霄说罢，再也没有看二人一眼，径自刷开门进房去了。 随着沈霄的房门关闭，Chloe忽然转过身，死死地瞪着钱骋。 刚才笑得像个逗比一样的Chloe仿佛只是一个幻觉，此时的Chloe换上了一副冷漠的面孔，她眼中写满了对钱骋的不信任： “听着，钱先生，我不管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你最好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霄霄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高攀得起，追求她的男人个个都是社会精英，而我说的精英不是你这种社畜，而是世界五百强企业总裁那种档次的精英。所以，请你离霄霄远一点，OK？我看得出来，你这种男人，图财而已。但霄霄不是你能够利用的踏板，听明白的话，就自动自觉离霄霄远一些，如果让我发现你私下里偷偷接近霄霄，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Chloe说罢，不顾钱骋一脸惊愕的表情，她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晚安，钱先生。” —— 钱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他倒在酒店柔软的床铺上，没有心思去观赏费尔蒙的酒店房间有多么豪华，设计有多么时尚，他满心思想的都是沈霄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尝试用搜多引擎去搜关于沈霄的资料，但沈霄这个名字并非什么冷僻的名字，一搜之下，冒出来几百上千个沈霄，让钱骋根本无从甄选。 而且最重要的是，搜出来的这些资料，全都没有照片。 真是疯了。 钱骋翻身下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转个不停。 他反复回想着Chloe说过的话，眼前不停地闪过沈霄精致的美貌、时尚的打扮、昂贵的手表…… 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戴得起近百万的手表，用得起“管家”这种仿佛在现代已经消失了的职业人？ 毫无疑问，沈霄是一个身份地位很高的人。 而且很富有。 顾行简的表姐和沈霄比起来，简直可以用“寒酸”二字来形容了。 这么完美的目标，钱骋怎么可能因为Chloe随便说两句话就放弃呢？ 不如说，正因为Chloe说了那番话，才更加坚定了钱骋追求沈霄的决心。 只要和沈霄结婚，沈霄的财产他就拥有了一半，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Chloe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对钱骋根本起不了任何震慑的作用。 但钱骋看得出来，沈霄这样的女人，比起顾行简的表姐而言，俘获的难度要大大增加了许多。 顾行简的表姐对于男人的渴望简直写到了脸上。恨嫁恨得晚上都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快30岁了，再不找就永远都找不到男人了。 所以钱骋的出现，几句花言巧语，便将顾行简表姐的心套牢了，简单到超乎想象。 直到现在，顾行简的表姐还认为离婚是她的错过造成的。 这种将男人奉为“天”的女人，易于被掌控，但却毫无趣味。 反倒是沈霄这种，美得如同怒放的玫瑰，然而，玫瑰带刺，旁人不可轻易接近。 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更有成就感。 就更别提征服了沈霄之后所带来的巨大利益…… 钱骋心动了。 他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告诉自己：真正的富贵荣华，就在眼前。 就在对门的房间里。 他必须要把握住。 决不能让这种大好机会白白流失。 —— 深夜1点半 沈霄打开电脑摄像头，与楚云谏视频通讯。 楚云谏早已在电脑旁等候多时，见总算和沈霄连上线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霄霄，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辛苦了。晚饭吃了吗？” “吃了。” 沈霄趴在桌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委屈兮兮地说：“云谏，我想你了……” 楚云谏只觉心口中了一箭。 他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羞赧，语气越发温柔：“我也想你了……虽然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但还是好担心你……那个大白鲨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他算什么大白鲨，他就是一只黄鼠狼。” 沈霄撅起嘴：“我讨厌他看我时候的眼神……好像我是他的囊中之物……虽然说计划就是为了把他钓上来，但是……” “要不你回来吧？”楚云谏一听到沈霄这么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无法忍受有人对沈霄不尊敬。 竟然把他心爱的霄霄当做是“囊中之物”？哪来的脸？！ 他的霄霄，没必要忍受这种窝囊气！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沈霄笑了：“别担心，他不敢对我做什么。我只是讨厌他而已，没有别的……对了，你那边还顺利吗？” 楚云谏仔仔细细打量着屏幕里沈霄的脸，确定她轻松的神态并不像是伪装，他这才开口说道：“非常顺利，你别担心。” “我已经给他的手机装了木马程序，你们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 “嗯，没问题，千剑他们盯着弄呢，保证国内的电话和邮件都去不到他那边。” 楚云谏温柔地说道：“至于公司群，我们全给他屏蔽了。他就算打开群也看不到什么东西的。” “但如果时间长了，他一定会起疑心。” “嗯，所以千剑他们在着手建立假群，回头他会看到假群里风平浪静的样子，就不会起疑心了。” “这样最好了。不过千剑他们会很辛苦吧？” “没事，加班加点做呗，我又不是不给他们加班费。”楚云谏满不在乎地说道。 接着就听见屏幕外面有人在喊：“嫂子~~~~云哥压榨我们的剩余价值！嫂子你得管管！” 那显然是千剑的声音。 沈霄笑了，大声地说道：“我也是万恶的资本家，你找错人了！” 随即便听见屏幕里传出了大家的哄笑。 楚云谏也忍不住跟着他们笑起来。 “天天就知道找你们嫂子喊冤，干活儿倒不见你们这么积极。赶紧的啊，明早之前做不出来，上下楼一百次你们掂量掂量。” 339 去他家里开派对 “云哥你是魔鬼吗~~！？” “嫂子不在，你就欺负我们！！！” “嫂子救命啊啊啊啊~~~~” 沈霄被逗得哈哈大笑。 她还是喜欢这样。喜欢和楚云谏在一起，喜欢听那些小兔崽子哀哀叫的声音。 这才是她的生活。 钱骋想要的那种生活，是沈霄避之不及的。 钱骋这种人，也是沈霄从来都看不上的。 不是因为他穷，而是因为他太low。 他眼里只有钱，为了荣华富贵，他可以出卖一切。 也可以抛弃一切。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他没有感情，他所有的感情都是一种可以用来获利的工具。你以为他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但其实他对你好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他真正喜欢的只有他自己。 如此自私的人，沈霄不敢与之为伍。 若非为了帮助顾行简，沈霄永远也不会和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太难了，太辛苦了。 和钱骋来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蒸锅的边沿跳舞，脚底烫得皮开肉绽，舞姿却依然要保持优美动人。 岂是煎熬二字可以形容。 Chloe按照她的吩咐，故意变脸跟钱骋说了一番话，明面上是为了击退钱骋，实际上是变相告诉钱骋：沈霄是一个很好的目标哦，不要错过。 沈霄相信钱骋不过错过这些信息的。 钱骋这个人，不仅自私，还很自负。从他非要跟顾行简叫板就看得出来，他竟然认为以他一己之力，可以和整个顾家抗衡。 若非他刚好欺负到顾行简头上…… 顾家分分钟教他做人。 别的不说，就顾行简那几个哥哥……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善茬儿。 若是被他们知道钱骋竟然欺负顾行简，沈霄都担心钱骋会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总之，钱骋不过是个小人，要处理他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由于中间涉及到顾行简，沈霄和楚云谏投鼠忌器，这才会绕了一个大圈子，费了那么多功夫，非常迂回地帮助顾行简解决问题。 钱骋是那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但既要打死他又不能伤到顾行简这个瓷器，那里面的讲究可就大了。 出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最终不过是为了解决一个钱骋……无论谁来看，都会认为这样的阵容过于浪费了。 简直不啻于杀鸡用牛刀，打蚊子用高射炮的程度。 但，为了保存顾行简的尊严。 身为朋友的他们，心甘情愿付出这么多。 毫无怨言。 真希望顾行简经过这一次的危难，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下一次，不要再中了钱骋这种人的圈套了。 —— 这一晚，FY的高层核心员工们都没睡好觉。 突然之间冒出来一个CEO，来势汹汹的，让人心生恐慌。而且这个CEO……且不说长得也太他妈帅了，关键是！ 他和顾行简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顾行简在这些老油条眼中，那都是可以随意搓圆按扁的。顾行简没什么阶级感，喜欢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关键在于，顾行简身上掩藏不住的优越（不是优越感），导致他很难融入群体。 他的家世太好了，好到随便一个普通人站到他身边，都能不自觉地感到自惭形秽。 但顾行简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也没有刻意去控制过这种养尊处优形成的气质。 所以他特别容易招惹他人的嫉妒之心。 钱骋嫉妒他，其他员工也嫉妒他。 嫉妒的同时，再加上顾行简不接地气，无法理解员工的心理，自身的想法过于天真和理想化，让别人对他产生一种“此人真是没长大”的错觉，所以，嫉妒心就化作了暴力，疯狂地碾压到顾行简身上。 可以说，顾行简所经历的其实一场职场霸凌。 很有意思吧？竟然有老板被员工霸凌的。 但这其实是很常见的情况。 多见于富二代接任父母的企业，企业里的老员工便对这个年轻的老板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新老板屁事不懂还爱瞎指挥，不过是仗着会投胎才当上了老板，就他那磕碜的业务水平，休想他们这些老功臣服他。 于是各种架空年轻老板的权力，啥都不给年轻老板干，也啥都不跟他说。出了问题就跑来让老板出钱解决，但如果老板想要改革企业制度……哼哼，做梦。 这个王国是他们这些功臣打下来的，你个小屁孩啥都不懂，别妄想可以动摇他们的立身之本。 于是年轻老板就会感到非常痛苦。 自己仿佛一个废人，每天除了坐在办公室里面发呆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这就是逆向职场霸凌。 并非上位者才能够霸凌下位者，当下位者勾结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形成了一股更强大的势力，于是便可以逆向霸凌上位者。 顾行简就是妥妥的被“逆向职场霸凌”了。 但由于他本身的性格过于软糯，没有什么手段，只懂得以诚相待，以理服人，所以当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场面，顾行简就没招了，只能乖乖匍匐在地任人欺辱。 设计师们何尝不是因为看出了这个老板太过天真，抗击不了社会的恶意和黑暗，无法带领他们走到最后，所以才转而投向更有能力的钱骋。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钱骋阵营的员工们都盼着钱骋将顾行简挤下去，这样他们就跟着鸡犬升天了。 与钱骋走得近的，升职加薪绝对不在话下。 众人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可谁知道…… 顾行简出车祸之后，竟然放了一个空降部队进来。 这个空降部队显然不是一个绣花枕头，他一来就将钱骋阵营的人全部压下去了，众人竟没敢说出一句反对的话。 至此，钱骋阵营的员工们才猛然惊觉：其实他们背后除了一个钱骋之外，啥都没有。 钱骋一旦离开，他们就如同一盘散沙，完全无法聚拢起有效的力量来抗击“外敌”。 而这一现象也被设计师们看在眼里。 平日耀武扬威的公司高层，在钱骋离开之后，面对楚云谏竟然连屁都不敢放。 如此无能，如此懦弱。 设计师们内心深处开始产生了一丝怀疑的裂痕：钱骋……真的是他们更好的选择吗？ 能找来楚云谏这样的人才的顾行简，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也许，他们应该再观望一下。 这么想着的设计师们，当天就收到了来自楚云谏的邀请函。 邀请他们去他的家里开Party. 设计师们面面相觑，傻眼了。 340 你还缺猫狗吗？ —— 专车接送，设计师们打着“采风”的名义出门，来到了楚云谏在郊区购置的一座别墅庭院。 这里其实是别墅区，临着青螺湾，房价特别的……可观。 可以说，这一带都是富人区。 设计师们大多数出身中产阶级，家里都是小康水平，大多数都是父母有那么一两套房子，吃喝不愁，但要说是多么大富大贵……也不至于。 起码他们就没有来过这个别墅区。 更遑论在里面买房子。 下车之后，他们抬头环顾四周，发现楚云谏这栋别墅，其设计风格和周围的别墅截然不同。 周围的别墅都是统一风格的，唯独楚云谏这栋别墅采取了全透明设计，光洁的大面积落地玻璃搭配深色木材和浅色石材的的装修风格，他们都能想象当夜幕降临时，屋外悬挂的提灯款路灯亮起来的时候，这座全透明的别墅将是如何的美轮美奂。 更别提为了衬托氛围，别墅周边还种了许多高大的树木，浓密的树荫遮挡了屋顶，白天毒辣的阳光经过树叶层层叠叠的过滤，最后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到屋中。 如此一来，屋内光线充足的同时，还不会过于闷热。 一切都是计算好的。 设计师们最渴望的就是能够生活在一个充满了自然美的环境里工作，而这座全透明设计的森林木屋，则是直接将他们的理想具象化了。 来之前，设计师们还暗搓搓地互相约好：绝对不能给楚云谏好脸色。 他们猜想，楚云谏的别墅，也不过就是一栋普通的别墅。最多里面装修得豪华一些，那又如何呢？ 还是不能改变他充满铜臭的商人本质。 然而当看到这座全透明的森林木屋之后，设计师们对楚云谏的看法便彻底改观了。 这个男人……他的审美跟他的颜值一样高啊！ 真是太让人陶醉了！ 就更别提木屋外的庭院了。 这个庭院，采取了日式庭院的设计风格，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禅意花园。 经过精心筛选的碎石所铺就的林间小路，拙朴的石岩围绕着平静的池塘，与随处可见的矮松相映成趣。石雕风灯立在每一个拐角处，不经意地引导着客人往正确的道路上走。 屋檐下悬挂着风铃，庭院角落处摆放着古朴的水缸，往里一看，浅色的瓷底上映着几条鲜艳的游鱼，鱼尾一摆，缓缓向前滑动，淡淡的涟漪如同周围的微风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走进庭院，设计师们躁动的心灵便沉静了下来。 这里没有蝉鸣，但悦耳动听的鸟叫声却总是时不时响起。可抬头一看，找不到半点鸟儿的踪迹。 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庭院外并没有像其他别墅那样设置了防止外人进入的铁门，这座别墅竟然是半开放式的，任何一个路过的人，只要有兴趣，都可以进来观赏一下这个浑然天成的庭院。 设计师们对楚云谏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仅审美高，为人也很慷慨。没有几个人愿意将自己的庭院开放给无关的人参观，有钱人总是希望把自己的一切都锁起来，以防止他人觊觎。 但楚云谏却并不是这样的。 设计师们顺着蜿蜒的石子路走到森林木屋的正门。 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门铃。 只听柔和的“叮咚”响起，片刻后，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浅色衬衣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等他们反应，女子便微微欠身：“欢迎各位的到来，楚先生已经等各位很久了。” 她领着众人走进屋内，众人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壁炉。 不是那种虚假的壁炉，而是真正烧柴的壁炉。 这年头，还有谁，会真的烧壁炉。 就为了这个壁炉，设计师就得另外设计一套通风管道，还得在里面加上一套强力静音的排烟设备，以防止烟雾弥漫在屋内。 更重要的是，烧壁炉的时候，用的炭火必须是无烟的。 花费这么多，最终壁炉也只能温暖它前方一小片地区而已，这么大的房子，单靠壁炉是不可能暖得过来的。 所以大多数人哪怕真的喜欢壁炉这个设计，也只会弄一个壁炉皮肤的暖风机嵌在墙壁里，假装那里真的有一个壁炉。 现在的壁炉式暖风机甚至可以模拟火苗在里头跳动的景象。 可以说是非常逼真了。 但没想到，楚云谏竟然搞了个真壁炉在这里。 要不要这么财大气粗…… 而且看壁炉里四处洒落的灰烬……这玩意儿是真烧过啊？ 设计师们咋舌不已。 见众人聚集在壁炉前观看，引路的女子也不着急往里走，站在一旁为众人解说：“楚先生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壁炉了。冬天来临的时候，他总是让我们每天把这个壁炉烧起来，一旦壁炉烧起来，家里的猫猫狗狗就会立刻长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特别有意思。” “这里还养了猫狗？”设计师们惊讶地看向女子。 女子微笑点头：“楚先生很喜欢猫狗，不过他养的都是外面捡回来的流浪猫和流浪狗，不是什么纯种猫狗，但长得都挺好看的。我们都说，楚先生真会捡，我们怎么就捡不到这么好看的小土猫小土狗呢？” “那小猫小狗现在都在哪儿呢？”设计师们环顾四周，都没看到这里有任何宠物出没的痕迹。 女子抿嘴笑了：“楚先生担心陌生人出现会吓着它们，所以让我们提前将它们都送到庭院后面的猫舍犬舍了。如果各位有兴趣，待会儿也可以去参观一下。” 设计师们：“……” 竟然还有专门的猫舍犬舍…… 妈呀，好想住在这里。 不知道楚云谏还缺不缺猫狗？上过大学、会设计珠宝的那种。 这么有钱，却不去买纯种猫，反而是不停捡流浪猫狗回来养…… 这是很有爱心的表现啊…… 设计师们对楚云谏的评价蹭蹭地往上涨。 女子带众人绕过壁炉，走到后面的休息区域。 说是休息区域，其实是两边都有着大片落地玻璃窗的游戏区域。 341 人间瑰宝 地上铺着印有几何图形的地毯，地毯覆盖的面积极宽敞，可以容纳将近十个成年人在这里蹦蹦跳跳地玩Just Dance.懒人沙发随处可见，宛如成熟的果实散落在地毯上，诱惑着年轻人扑进去。 豪华屏幕悬挂在墙壁正中央，整个休息区域的景色都倒映在里面。 每个设计师都在屏幕中看到了自己懵逼的脸。 落地窗左边是青螺湾的无敌湖景，湖面上有白天鹅在悠然飘荡，还有黑天鹅在岸边休息。 而落地窗右边则是刚刚进来时看到的禅意花园，葱葱郁郁的树木花草，奇形怪状的石头，还有日式庭院中必不可缺的竹筒敲石（又名添水）——当水滴落在竹筒中积蓄到一定分量的时候，竹筒便会失去平衡，“咚”一声敲在另一边的石头上。 这一声清澈又圆润的“咚”，回荡在静谧的庭院里，这便是禅意花园中净化心灵之所在。 设计师们简直要疯了。 触目所及，无一不精，无一不美，无一不禅，无一不静。 这里是天堂吗…… 他们简直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女子邀请他们在游戏休息区坐下，并为他们开启了游戏主机，示意众人可以在这里先玩会儿。 随后，女子带领一行人从后面的厨房里转出来，每人手上都端着引人垂涎的美食小吃和饮料。 “今天是让各位来松快松快的，请随意一些，就当在自己家里。屋中任何一个地方，各位都可以去参观，如果有需要引导的话，请告诉我便是。” 女子将所有美食都摆放在游戏休息区中间的矮桌上，各色美食与深色矮桌相映成趣，宛如枯木逢春，开出万千花朵。 设计师们看得彻底傻掉了。 这些食物……绝对不可能是外卖。 因为没有这么高档的外卖！ 这些食物一看就是大厨制作的，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已经是艺术的享受了，简直无法想象吃下去，会是何等的美味啊…… 女子安顿好众人后，轻轻鞠躬，然后便消失在厨房后面了。 偌大的游戏休息区，再也没有了声响。 设计师们面面相觑。 所以……楚云谏让他们来这里，是为了让他们吃喝玩乐？ 但为什么他自己不出现呢？ 他难道不是要拉拢他们的吗？ 设计师们心怀戒备，但耐不住眼前琳琅满目的美食还冒着热气，香味不停地飘进他们的鼻子里。 有人忍不住拿起了筷子：“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开吃了。” 说着，他就把筷子插进那个蓬松的浅绿色包子里。 那包子的颜色非常清新脱俗，宛如嫩叶一般，而表皮也并非像普通包子那样光滑，反而像海绵蛋糕一样带着细密的纹路。 一口咬下去，那人立刻惊叫起来。 “烫！好烫！嘶——！” 众人都惊讶地瞪着他。 那人将咬剩一小半的包子夹出来，一边吸气一边咀嚼，同时还不忘跟大家介绍：“卧槽，这里头是牛肉馅儿的！！嗯……嗯——！好吃！包子皮是鲜甜的，牛肉馅儿是咸香的，合起来简直……绝了！让人欲罢不能！你们快尝尝！真的好吃！” 众人听着他的描述，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拿起筷子夹住自己看中的食物，不假思索地往嘴里送。 随即便听到被美味所陶醉的声音此起彼伏。 “嗯~~~好吃啊啊啊啊~我的天，这个好好吃！你们快尝尝！” “我这个也好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蛋糕！超赞的！卧槽，里面还有鲜果蓉！赞爆了！” “我这个……好下饭啊！天呐……我以前吃的都是猪食吗……” “嗯！！这个坚果，好香！越嚼越香！！！额滴个神！这是哪儿买的坚果，太香了！！” 每一样食物都是精心炮制的，众人吃得不亦乐乎，险些连舌头都吞进去。 他们吃得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直至风卷残云一般将矮桌上的食物全都吃空了，他们才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各自歪倒在懒人沙发上。 “好好吃啊……太满足了……” “哎哟喂……我快撑死了……” 众人在懒人沙发上歪了许久，好不容易食物下去一点了，他们终于有了直立行走的能力。 “楚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要不，咱们去逛逛？”有人提议。 众人对这座庭院和森林木屋都非常感兴趣，自然立刻就附和了。 他们打开了右边的落地玻璃门，走入了庭院之中。 女生们着急去看小猫小狗，于是很快与男生分散了。而两个男生也不在意，他们正想自己逛逛，于是也没有跟过去凑热闹。 是的，在这一堆设计师里面，只有两个男生。 而他们是坚定的钱骋党。 今天来就是为了看看楚云谏还能使出什么招来。 可谁知道楚云谏人没见着，他们自己反而快要撑死了。 哎，还是嘴馋，经不住诱惑。 两个男生抱着仍旧硬实的圆肚子，悲哀地叹了口气。 —— 女生们绕过花草树木的遮挡，终于来到了猫舍犬舍所在的地方。 猫舍和犬舍分别在两个不同的屋子里，但面向庭院的这一侧，猫舍和犬舍都采用了大片落地玻璃的设计，让逛庭院的人可以轻易看到里面的宠物。 只见猫舍里有许多猫爬架，而猫咪们则窝成一团，有的在这个架子上，有的在那个架子上，有的在架子与架子连接处的窝窝里躺成了猫条，它们享受着难得的阳光，眯起眼睛，无比惬意。 猫爬架上都铺着柔软的绒垫，好让猫咪们躺得更加舒适。 女生们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里面的橘猫、奶牛猫、狸花猫、黑猫、白猫……睡得更什么似的，奇形怪状的姿势，让人忍俊不禁。 她们经过仔细观察，这才确信了女管家说的话。 这些猫都是捡回来的。 因为不会有人专门卖这些品相很一般的猫咪，而且还不是纯种猫，根本没有售卖的价值。 但这些猫咪显然都在这里住得很习惯了，不是临时从别的地方抱过来的。 楚云谏竟然真的在收养流浪猫狗。 太神奇了…… 想起楚云谏那张俊美绝伦的帅脸，女生们脸上绯红一片。 这么帅，这么有钱，还这么有爱心…… 简直是人间瑰宝啊！！！！ 342 你们叛变了？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挑染了紫色头发的女生忽然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跟楚总比起来……某个人还是差了点儿。” 她口中的“某个人”，不知道指的是顾行简还是钱骋。 然而其他女生却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哪里是差了点儿，根本就是差太多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另一个穿着森女服的乖巧女孩问道。 挑染紫色头发的女生沉默片刻，道：“现在做决定还太早了，先看看吧。” 其他女生纷纷点头。 得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谁知道楚云谏是真的这么好，还是装出来的呢？ —— 女生们逛遍了整个庭院，正感慨着庭院的占地面积之大，走得腿有些累了，迎面便看见女管家带着佣人走过来，对她们笑道：“各位，逛了这么久该累了吧？不如去按摩一下，放松放松，各位觉得如何？” “按摩？”女生们愣住：“怎么还有按摩这种服务？” 女管家笑了：“是的，我们这里配备了专业按摩师和美容师，各位女士如果觉得逛累了，可以尝试一下我们的美容套餐。我们有热岩石按摩、澳大利亚香薰牛奶浴、芬兰无花果面膜、全身补水凝胶、疏通R房检查等等……当然，还有美甲、美发等服务，不过今天可能时间不够，总之如果各位有需要，我可以尽力为各位安排。” 说着，女管家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佣人们便抱着巨大的礼物篮子走上前，分派给女生们——人手一个，永不落空。 女生们听到那些美容套餐的内容，就已经垂涎三尺，再看到礼物篮子里琳琅满目装着许多东西，但隔着外面的塑料花纸看不太清楚，正焦虑中，便听女管家继续介绍： “这是楚总吩咐我为各位准备的礼物。里面有欧吉维姐妹香皂，希腊天然蜂窝海绵、云南滇红花香茶、有机秘鲁咖啡香豆、德国橄榄油护手霜、Hammacher毛巾等等，都是比较好用的小礼物，希望各位喜欢。” 女生们抱着这个礼物篮子，欣喜若狂。 恨不得立刻拆开来，把刚才女管家提到的每一样礼物都拿出来好好玩赏一番。 女管家微笑问道：“那么请问有哪几位需要我们提供美容服务的呢？” 女生们互觑一眼，异口同声道：“全都要！” —— 傍晚时分，晚霞染红了天际。 庭院里的风灯、悬挂在屋檐下的日式吊灯，还有路旁草丛里的半圆地灯，全都亮了起来。 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庭院，木屋里也是亮堂堂的，纤毫毕现。 两个男生早已回到游戏休息区里玩起了赛车游戏，他们不知道女生们都去了哪里，但他们也没有心思去找，毕竟楚云谏不可能对设计师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肯定是女生们去哪里逛了，反正在富人区里也不会出事，就随她们了。 她们总不可能那么多人一起出事吧？ 然而当天色黑了下来，两个男生这才意识到：女生们已经一整个下午没有露面了。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犹豫要不要出去找找女生们。 就在这时，女生们的身影出现在落地窗外。 她们嘻嘻哈哈地推门走进休息区，两个男生松了口气，不由得埋怨道：“你们去哪儿了？一下午不见人。” 女生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们惊讶地看着两个男生，仿佛直到此时她们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两个人在。 “我们去做美容了。”挑染了紫色头发的女孩率先开口回答。 其余女生纷纷点头。 还有人捧着自己的脸蛋娇笑倩兮：“你们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好多了？” 两个男生一撇嘴：“没觉得。” 女生立刻将捧着脸的手放下来，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她们没好气地白了两个男生一眼，随即散开来，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休息。 两个男生左看右看，哭笑不得：“你们这一下午就去美了个容？你们的心咋这么大呢？” 紫色头发的女孩找了个懒人沙发趴下来：“我睡了一下午，那些按摩师的手法太好了，舒服到要上天~~~~~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来，我还想试一下这里的美甲和美发服务呢，楚总找的人都好专业，比我自己在外面找的美容店专业多了！” “就是就是，我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专业的按摩和美容服务。就觉得……做完全套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身体里的毒素都排出去了。” “同意~~~我好喜欢她们给我用的那个青瓜霜洗面奶，好香啊！可惜不能买到，美容师跟我说那是她们的老师自制的洗面奶，不能久存，必须尽快用完。” “啊，那个青瓜霜洗面奶，我也闻到了！超级香的有没有！而且是那种清香！怎么闻都闻不够。我也问了她们能不能买一些回去，她们也是说不能的。好可惜哦……” “我最喜欢的还是澳大利亚香薰牛奶浴……洗的时候觉得好奢侈，但是洗完就觉得……真他妈值啊！”说话的女生陶醉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我的肌肤从来没有这么滑过……太棒了……” “我个人最喜欢的反而是她们的采耳服务。你们都不知道，外面的采耳馆都好粗鲁的，采完我耳朵疼得要死，一点都不舒服。但是她们好温柔哦，这些采耳师都好专业，一点都没弄疼我，我中途还睡着了！” “我从头睡到尾，几乎没醒过，太舒服了我去……除了泡牛奶浴的时候我醒着，因为美容师不让我睡，把我淹死了哈哈哈哈哈~”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在美容的过程中如何如何舒服，如何如何惊喜，美容师又是如何如何专业，用的产品又是如何如何的珍贵稀有……听得两个男生一头黑线。 他们拉着紫色头发的女孩走到了角落里面，悄声问道：“魏南枝，这是怎么回事？一次美容就把你们收买了？骋哥才走了不到两天，你们就叛变了？” 343 沙滩烧烤派对~ 紫发女孩魏南枝鄙夷地白了他们一眼：“什么叫收买，什么又叫叛变？你们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吧？我们没有卖给钱骋，好吗？再说了，我们就是去做一次美容而已，你们至于这么紧张吗？如果钱骋在这里，他也不会阻止我们去做美容的。你们倒好，操这么大的心。” 两个男生被气笑了：“我们操心……？！你怎么不去听听她们说了什么？认真的，你们到底是不是嫌弃骋哥了？就因为骋哥没有请你们去做美容？你们忘了骋哥对你们有多好了吗？你们可不能投向顾总那边啊。” “去去去去……越说越离谱了。”魏南枝一手推开越靠越近的男生：“我们就是做了一次美容，就这么简单，别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们少在这里瞎哔哔，听见了吗？” 两个男生反复打量着魏南枝的神情，见魏南枝眼神直率，不像是骗他们的样子，于是两个男生才放下心来。 “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就好。总之你们要牢记，跟着骋哥，我们才有出路。顾总的为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请来的人不可能是好的，你们女生啊，可千万别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魏南枝冷笑一声，掉头就走。 懒得理会这些浑人。 魏南枝刚走回女生中间，女管家便再次出现，微笑说道：“各位客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庭院，谢谢。” “嗯？” 众人困惑不解：怎么要去庭院里呢？ 吃饭不是应该在这里吃吗？ 但大家还是乖乖地跟着女管家来到了庭院后方的一处沙地。 原本这里是空无一物的沙地，不知何时竟然架起了凉棚，凉棚上挂满了小灯泡，显得无比浪漫。 凉棚下一字摆开好几个大型烧烤架，大厨们穿着白围裙站在烤架后面，正忙碌地为众人准备着晚餐。 “竟然是烧烤Party！！！” 女生们欢呼雀跃，纷纷朝沙地冲去。 到了沙地边缘，佣人轻声提示让女生们赤脚进去。 女生们毫不犹豫地脱掉鞋子，刚刚被昂贵护肤品保养过、在牛奶浴中浸泡过的柔嫩双足直接踩到了沙地里。 “啊啊啊~好舒服~~~~” 女生们发出惊叹。 这些沙子并不是普通的沙子，并没有任何粗糙磨砺的感觉，而是细细密密、柔软得像面粉一样的感觉。 而且沙子经过精心筛选之后，里面没有任何会刮到脚的小石子之类的尖锐物，女生们可以放心地赤足在上面奔跑。 更重要的是，这些沙子经过了充分的干燥处理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泥土腥气，可以让女生们安心地在沙地上享用烧烤。 两个男生跟在后面，看着横七竖八甩了一地的女鞋，半天说不出话。 这些女人哦……都他妈是一群糙汉子。 鞋子脱下来也不知道放放好。 男生正准备脱掉鞋子一起进去，不料却被佣人制止了。 “两位先生，请来这边消个毒。” “啥？” 男生们一脸懵逼：怎么他们进个沙地还要先消毒？ 他们是病菌携带体吗？ 佣人将他们带到一旁的草丛里，拨开草丛，男生才发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水龙头。 佣人先是递给他们一块全新的肥皂，让他们把自己的脚洗干净，接着再端上来一盆消毒水，示意二人站里面泡泡。 男生：“……” 他们又好气又好笑，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只能乖乖地按照吩咐做事。 但他们一边用消毒水泡脚，一边忍不住吐槽：“为什么那群婆娘就不用消毒？” 佣人微微一笑：“女士们今天下午将全身都洗过了，足部更是特地做过保养，非常干净，所以不需要消毒。” 男生：“……” 泡完脚后，佣人递上毛巾让他们擦干净脚，接着把两双全新的棉麻拖鞋放在两人脚前，示意他们穿上。 男生哭笑不得：“我们不能穿自己的鞋子吗？” “先生，你们的鞋子已经拿去消毒了，暂时你们是穿不到了。”佣人微笑不改。 男生们：“……” 总感觉这些人好像故意在针对他们。 可能是他们的错觉吧。 男生饥肠辘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穿上棉麻拖鞋就往沙地方向赶去。 一穿上这双其貌不扬的棉麻拖鞋，男生就觉察出它的不同凡响了：这双拖鞋非常轻，但同时也很亲肤，很透气，穿在脚上舒服极了，让人有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熨帖感，脚步不由自主就轻盈了起来。 但男生神经粗，并没有多想，穿着棉麻拖鞋来到沙地旁，鞋子一蹬，光脚踩了进去。 脚底接触到沙地的一瞬间，男生们忽然理解了女生们刚才为什么要发出那么大惊小怪的呼声。 因为是真的很舒服。 舒服到让人想叹息。 细腻的沙子，温柔地包裹了足底，毛细血管受到了轻微的挤压和摩擦，反而舒服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很像是逛超市的时候，把手伸进米堆里。 唯一不同的是，这沙子的触感，比米堆还要好。 男生们忽然理解为何女生们都如此兴奋，因为这种在细节处熨帖人心的举动，确实很吸粉。 在这里待了不过一下午而已，他们就已经产生了不想回去的冲动了。 这里的环境优美自不消说，待在这里感到很宁静，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来打扰你。但与此同时，当你有需要的时候，你还没来得及喊人，女管家便会率先来到你身边，将你需要的一切都安排妥帖。 有时候，他们也会怀疑这个女管家是不是会读心。 在游戏休息区待了一下午的男生们，喝到的可乐都是加了冰块与新鲜柠檬的，冰块稍微化掉一些，便会有佣人过来，悄无声息地换上一杯新的。 而他们要求的薯条和炸鸡，永远都是热气腾腾的。在这些小吃凉掉之前，佣人也会默默地出现，换上一盘新炸出锅的，保证男生们绝对不会吃到冷掉的、不再酥脆的炸鸡薯条。 而且，佣人还会不时地端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每一次，碟子里盛放的都是不同的小吃。如果哪个小碟子他们很快就吃光了，那么下一次换饮料和炸鸡薯条的时候，佣人也会顺便将吃光的小碟子收走，换上一碟同样的美味小吃。 344 不知今夕何夕 男生们享受到了不用说话也有人把自己伺候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的帝王般的待遇。 这可是在别的地方绝对体会不到的。 要说他们不动心，那是假的。 可是男人天生就有一种女人无法理解的阶级感，他们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立马给每个人分出个三六九等，然后将自己塞进一个合适的等级里，并且会非常服从等级最高的那个男性的命令。 在FY里面，钱骋就是最高等级的男人。 所以两个男生根本不敢背叛他，乖乖地当起了他的狗腿子，一边监视着女生的动向，一边默默地吃起了烧烤。 沙地上不仅有大厨和烧烤，还有一个外国乐队，这些高鼻梁的白种人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服，花衣裳+大裤衩，在沙地上摇晃摆动，尽情地演绎着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欢快音乐。 如此待遇，让女生们尖叫不已，男生则是被震得麻木了。 楚云谏是真有钱。 也是真会玩。 有钱人还有情调……真是难得。 两个男生原本很鄙夷女生们的激动，他们觉得这种东西都能把她们乐成这样，真是太好收买了。 然而当另外一群年轻的外国人涌入沙地的时候，女生们被高大帅气的外国男生牵起了手，在沙地上跳起了舞，而两个男生则被笑容灿烂的外国女生拉到了另一边，耐心引导他们学习跳舞的时候，他们便不淡定了。 他们从来没学过跳舞，天朝的教育理念，男生是远离舞蹈的，毕竟他们认为这是女孩子才需要的东西。所以绝大多数男生，长大后也是不会跳舞，肢体相当僵硬的。 然而在美丽的外国女孩的引导下，他们也渐渐放松了身体，开始笨拙地舞动起手足，和外国女孩面对面地扭了起来。 女生们那边不断地发出欢快地尖叫，外国男生力气大，将她们抱起来转了一圈，将女孩们乐得不行，笑得花枝乱颤。 而两个男生在美丽的外国女孩的陪伴下，也不再有心情去吐槽女生了，毕竟他们自己扭得跟螃蟹一样，人家外国女孩也没嫌弃他们。 于是他们的心态就放松了，开始学会享受这场浪漫又愉快的沙滩烧烤派对。 一群人在沙地上吃着烧烤唱着歌，伴随着欢快的现场音乐，在浪漫的灯光下旋转舞蹈，简直乐不思蜀。 这场派对持续到夜晚10点多才结束。 时间一到，这群外国舞伴便纷纷与他们道别。 女生们笑嘻嘻地挥手与外国男生告别，一点都不牵挂。 两个男生则恋恋不舍地目送和自己跳了一整晚舞的外国女孩，心里禁不住地升起了一丝难过。 她们笑得如此灿烂，如此真诚，让他们差点忘记了：这些外国女孩不过是楚云谏派来“腐蚀”他们思想的“糖衣炮弹”，而不是真的喜欢他们。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在想：说不定人家女孩真的对他们有意思呢？ 所谓戏假情真……对吧？ 但她们就这么走了，连个电话号码都没留下。 男生们感到了一阵阵潮水退去般的失落。 此时，女管家又出现了。 与白天的休闲打扮截然相反，夜晚的女管家穿着利索的黑色衬衣和黑色西裤，将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衬衣口袋里插着一枚红玫瑰，显得她既干练，又莫名地带了些浪漫的气息。 她走到沙地边缘，朝设计师们轻轻鞠躬：“各位客人，派对已经结束了。也该是时候送各位回去休息了。请各位随我来。” 众人意犹未尽地走出沙地，穿上了佣人们准备的棉麻拖鞋。 女管家领着他们来到远离了沙地的小水池旁边，这里早已摆好了小凳子，就等着他们坐下来了。 众人经过了女管家一整天的服侍，早已习惯了被人伺候的感觉。见到这里有小凳子还有小水池，他们还有啥不懂的，立刻在小凳子上坐下来，并且将两条腿伸得直直的。 佣人们随即上前，帮他们摘掉拖鞋，让他们赤足踏在温润光滑的石头上，接着拿一个小巧精致的日式水瓢从小水池里打水上来，浇到他们沾满了沙子的赤足上。 清凉的泉水让众人通体舒畅，方才吃烧烤和跳舞导致升高的体温，在这泉水的浇灌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洗干净沙子之后，佣人递上一块柔软而吸水性强的毛巾，让众人拿去擦干脚上的水分。 接着，佣人们将他们自己的鞋子整齐摆好放到他们脚边。 众人默默地穿上鞋子，再由女管家带领着，穿过禅意花园，走到了他们来时的入口。 早上来的时候，他们还满心戒备，堵着一口气就等着给楚云谏难堪。 然而晚上走的时候，他们酒足饭饱，带着满足的微笑和浓浓的留恋，依依不舍地反复回头看向那个在柔和的橘色光芒下静谧又祥和的禅意花园。 在女管家的注视下，他们上了专车，又坐回自己来时的位置上。 魏南枝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车窗，对站在路旁微笑的女管家问道：“对了，今天楚总一直都没有出现，难道是楚总有什么事情不能来参加派对吗？” 女管家笑容更为灿烂：“楚总一直都在自己的书房里。” 魏南枝更加困惑了，她抬头看向众人没来得及参观的森林木屋的三楼，果然看到那上面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既然楚总在这里，那他为何不来见我们呢？” 魏南枝的问题也是众人很想知道的，所以大家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女管家的回答。 女管家淡然一笑：“楚总吩咐过我们，说各位是设计师，喜欢安静，不喜欢应酬。如果他来的话，会影响各位享受派对的心情。所以他便没有出来。如果各位想见楚总，明天在公司里见面也是一样的。那么，晚安了，希望各位今夜都能做个好梦。” 魏南枝还想说什么，但司机却在女管家说了“晚安”之后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了森林木屋。 众人只能遥望森林木屋隐藏在禅意花园之中，离他们渐渐远去。 一时之间，宛如做了一场幻梦，不知今夕何夕。 —— 345 不值钱了 设计师们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后，依旧兴奋难消，女生们忍不住上了设计师的群，诉说着自己今天的愉快经历。 还有人将自己中途拍的照片发朋友圈，引来了一大堆点赞和羡慕。 两个男生也难以免俗，暗搓搓地上了自己常待的QQ群，在里面发了今夜和他们跳舞的外国女孩的照片。 这些QQ群里的人都不是现实中和他们认识的同事亲友，全是网友而已。一看到这些外国女孩的照片，全都激动了起来，纷纷夸赞男生有本事，可以钓到这么漂亮的白皮女人，还有的人在疯狂叫嚣要求他们发一点更加刺激的照片来。 两个男生只是和人家跳了个舞而已，连电话号码都没留下，哪里来的更加刺激的照片，于是只能假装高深莫测地来一句“佛曰：不可发”，然后便潜了。 但是这样炫了一波，他们也感到了通体舒畅。 虽然这两个男生并不是住在一起的，但他们的行动倒是出奇的一致。这头刚在自己的QQ群里发完，那边也在自己常去的没有现实熟人的Q群里发了。 若是让女生们知道他们做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会如何取笑他们。 众人在各自的家里忙碌了一阵，终于舍得丢开手机去洗澡睡觉了。 女生们用着欧吉维姐妹的香皂洗澡，那清淡怡人的香味让她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好希望……再去楚云谏的别墅玩啊…… 她们忽然理解为何有许多女生，死活都要钓金龟婿。 因为金龟婿所代表的生活，让人向往。 但这些女生都很有自知之明，她们深知楚云谏这样的男人自己是不可能高攀的，今天的一切，也不过是楚云谏想要拉拢她们这批设计师才做的，都是出于看重她们身为珠宝设计师的价值，而不是看上她们身为女人的价值。 楚云谏这样的男人，想要怎样的女人没有？ 她们不奢求攀上楚云谏，但求能够再多去他家享受几次帝王级待遇…… 真是太让人上瘾了好吗！ 不然怎么人家总说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呢！不过是在那里待了一天而已，她们就已经嫌弃起自己家中的毛巾不够柔软，喝的茶不够香醇了。 女孩们叹息一声，将礼物篮子中的各色礼物分类归置好——这些天就靠着它们活了。 —— 楚云谏的拉拢人心大计进行得如火如荼，沈霄这边也不遑多让。 钱骋已经被她彻底钓上来了。 现在的钱骋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择手段也要获得沈霄的青睐，让沈霄成为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这是他在陪沈霄冲浪的时候不停在想的事情。 然而一个大浪扑过来，将他打翻在水底，仿佛在嘲笑他：你真是想太多了。 钱骋从水底游上来，浮出水面时看到冲浪板上的沈霄，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经历过的一切。 幼时家境贫穷自不消说，但他看到沈霄因为长期锻炼所以显得格外火辣的身材，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以前陪过的女人。 是的，在和顾行简的表姐结婚之前，他也是陪过女人的。 说白了就是像鸭子一样，伏低做小地伺候对方，满足对方的一切需求。 而对方则以金钱作为回报，与他进行了这样的交易。 他陪的女人，都是年纪上了50岁，人称“富婆”的类型。 没有美貌，没有身材，唯独能被他看上的就是钱。 很多钱。 但他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卖肉钱，却很快就被家里拿去填他爹那个无底洞。 幸好他爹被要债的高利贷砍死了，否则他们全家都要被他拖累致死。 他爹死后，他拼命地从富婆身上捞钱，总算还清了他爹欠下的债。 然后他立刻和富婆们断绝了关系，彻底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紧接着，他便物色到新的目标：顾行简的表姐。 钱骋这个人，也许有能力，但他早已腐坏，他没有办法接受不开挂的人生。所以他总是想着找到更优质的有钱女人，好让他能够一步登天。 穷怕了，也习惯了金钱来得太容易，所以钱骋其实有一种惰性，那就是他没有办法专注于一份工作太长时间，他觉得通过工作来挣钱，是对自身时间的一种浪费。 去陪富婆，说几句甜言蜜语，闭着眼睛上上床，几万块就到手了，何其容易。 再不济，一次服务，几千块也总是有的。端看富婆的慷慨程度了。 后来，钱骋脱离了这个行业，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已经无法满足这些富婆的需求了。 富婆有钱，既然有钱，对于小鲜肉的要求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帅是一定要的，其次身材要好，然后要知情识趣会哄人，最重要的一点—— 年龄绝对不能太大。 超过25岁的基本不考虑。 18岁的小鲜肉，那是多多益善，少少不拒。 而钱骋这种接近30岁的老腊肉，就算长得帅，那也入不了富婆们的法眼。 在那个把肉体和美色作为资源来进行交易的世界里，男女都是一样，年龄小的吃香，年纪大的淘汰。 所以钱骋与其说是看清现实转行了，倒不如说是被动淘汰了。 他不甘心，但他也知道跟这些富婆没有情分可讲。 人家要了他的身子，他要了人家的钱，两不相欠。 买卖而已。 嫌弃你的时候，就将你赶走，连理由都不需要给。 当钱骋像落水狗一样夹着尾巴逃离这个行业的时候，他遇到了顾行简的表姐。 那是一个被社会打压女性的言论所洗脑的女人，认为自己过了25岁就不值钱了，疯了似的想要找到一个“良人”把自己嫁出去，以免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而由于她认为女人一旦到了30岁就不值钱，哪怕事业再成功也是不值钱的，所以她对于“良人”的要求便一降再降，最终，让钱骋这个刚刚从良的“老鸭子”捡了漏。 钱骋除了一张脸长得还算小帅之外，家庭背景、学历等等硬件都无法跟顾行简的表姐相比。但顾行简的表姐什么都不在乎，她认为自己30岁就没有资格提要求了，现在钱骋肯要她，那是给她面子。 于是她忙不迭地答应了钱骋的求婚。 346 眼睛瞎了吗！ 顾行简的姨母不是没有劝说过女儿，她认为钱骋根本不是一个好对象。但顾行简的表姐却像中了降头一样，不管不顾就是要嫁给钱骋。 她觉得钱骋“对她好。” 好在哪里呢？ 好在钱骋会把自己的工资全部上交给她处理，好在钱骋会主动给鱼缸换水，好在钱骋总是能说出有趣的话来哄她开心。 顾行简的姨母气得鼻子都歪了。 工资全部上交又如何？钱骋当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千块不到，跟月入好几万的她女儿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就算把自己的工资全部上交了，那这个钱也不是全都用她女儿身上的啊！ 算下来，她女儿每个月在钱骋身上花的钱，早就远超三千块了好吗！ 这笔账，女儿怎么就不会算呢！ 这个男人明显就是看中了她的钱啊！女儿真是昏了头！ 但没办法，顾行简的表姐太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会孤独终老，她害怕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她害怕自己无法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会被别人耻笑，所以她愣是非常头铁地嫁给了钱骋。 而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钱骋借着她这块踏板，接近了顾行简。 顾行简的表姐坑了自己的表弟，被钱骋甩的时候又分走了一半财产给他。钱骋那套一百多平的黄金地段的房子，就是离婚的时候要到手的。 可以说，在这段为时不长的婚姻里，钱骋赚得盆满钵满，而顾行简的表姐，输得一败涂地。 顾行简的姨母面对哀痛欲绝的女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下好了吧，成了大龄二婚女，更加嫁不出去了。 还好没有生孩子，若是有了孩子，她输得更惨。 若白送了一半财产给钱骋，还免费给他生孩子，回头帮他把孩子养大，孩子还得倒过来赡养他——真是想想就要气到爆血管。 所以不幸中之万幸：还好没孩子。 顾行简的表姐就是一个典型的被社会打压女性的言论洗脑，最终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女人。 社会上不乏这样的“好女孩”，不图男人的样貌，不图男人的钱财，不图男人的学历，不图男人任何东西……只要“对她好”，她们就满足了。 也不想想：对你好是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如果连这个要求都满足不了，那还跟他在一起做什么。 所以顾行简的表姐被坑惨了。 她拿着一个“好女孩”的牌坊，却不知何去何从。 要是让顾行简知道自己是因为表姐挑男人没门槛这一点才会被钱骋咬上的，顾行简恐怕会忍不住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垃圾。 你他妈身为顾家四儿媳的外甥女，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只消顾家二老提一嘴，门当户对的男生立刻能找出一大把来跟你相亲，你他妈却非得要挑钱骋……眼睛瞎了吗！！！！！！ 顾行简的表姐也后悔了。 她回想和钱骋相识的过程，种种回忆，都是她在跪舔钱骋，而钱骋几乎没有为她付出过什么实质的东西。 就连结婚钻戒，也是她花钱买的！ 结婚的时候，她心疼钱骋，所以没要彩礼。她母亲苦口婆心地劝她，说无论如何，哪怕走个过场，男方也应该给些彩礼，哪怕就几万块呢？娶顾家四儿媳的外甥女，一分钱都不用出？这岂不是笑掉旁人的大牙吗！ 然而顾行简的表姐一意孤行，她爱这个男人，她不忍心让他吃苦。 钱骋一个月才三千块工资，如果要他一口气拿出几万块彩礼来，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所以顾行简的表姐坚决不跟钱骋提彩礼的事。 其实，如果钱骋真的有心娶她，这几万块钱，他不是拿不出来的。 反正以顾行简表姐的尿性，这彩礼转一手，还是会被她带回两人的小家庭里，一分都不会让钱骋吃亏。 再说，以顾行简表姐的储蓄，几万块，不过是零头小钱罢了。 就是意思意思。 她在钱骋身上花的钱，早就不止几万块。 但鉴于顾行简表姐死都不肯要彩礼，所以钱骋也就乐得不出这个钱了。 既然是免费得来的老婆，那就何乐而不为了。 正因为没有为这个女人付出过任何实质的东西，所以钱骋甩她的时候，也甩得毫无负担。 反正是一个免费的赠品。 没用就丢弃。 没什么好可惜的。 顾行简的表姐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婚，抱着他的大腿哭得涕泪俱下，但钱骋看着她那张脸，却只觉得厌烦。 他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说了一句——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下贱呢。” 说罢，他一脚蹬开她，拉着自己的行李扬长而去。 顾行简表姐愕然坐倒在地。 久久说不出话来。 —— 这些回忆对于钱骋来说并不算愉快。 事实上，他的人生似乎就没有太多愉快的回忆。 陪富婆不会让他感到愉悦，因为那不是他爱的女人。尽管可以从她们手中拿到钱，然而多少钱都弥补不了屈居人下的耻辱。 钱骋一边享受着被包养不用工作的快乐，一边又不停地感受到尊严受挫，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 这种扭曲的心态，使他完全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 面对顾行简的表姐时，他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为了钱讨好富婆的自己，他觉得那样的自己真是下贱啊……于是便越发不遗余力地折磨顾行简的表姐，在精神上严重地挫败她，使得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命若蝼蚁，离了他就活不了。 然后他再将被彻底打压洗脑、失去了自我的妻子一脚踹开。 看着她痛哭流涕的脸，钱骋便有种仿佛过去那个下贱的自己也被甩开了的感觉。 他干净了。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只能讨好别人的垃圾了。 从今往后，人们都会讨好他。 只有他嫌弃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嫌弃他的份。 这么恍恍惚惚地想着，忽然听见沈霄喊他的声音。他回过神来一看，才发现沈霄已经结束了冲浪，回到了岸上。 347 你想PUA沈霄？ 他赶紧游回岸边，堆起笑脸：“沈小姐，我帮你涂防晒霜吧？” 沈霄还没说话，一旁的Chloe便皮笑肉不笑地挤开他的身体：“不敢劳驾，我来给霄霄抹防晒霜就好了。” 听到两人针锋相对，沈霄没有说话，默默地在躺椅上趴下。 Chloe连忙过去占据了C位，挤出防晒霜在手心里，再抹匀到沈霄背上。 钱骋坐在一旁，不顾Chloe的冷眼瞪视，对沈霄笑道：“沈小姐，谢谢你邀请我来玩。我长这么大，还没冲过浪呢，想不到冲浪竟然是这么有趣的运动。” 沈霄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不客气。我也想要有人陪我玩，所以还得多谢你愿意抽时间来应酬我。” “沈小姐这话说的，太见外了。” 钱骋不由得前倾上身，离沈霄再更近一些：“能陪伴沈小姐，是我的荣幸。沈小姐带我长见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是你总陪着我，工作怎么办？钱先生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我可以找别人陪我的。”沈霄忽然说道。 钱骋连忙摇头：“不忙不忙，这几天我就是来度假的，开会只是附带的而已。沈小姐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真的吗？” 沈霄的眼睛亮了起来：“钱先生还能陪我去玩？真的不勉强吗？” “真的不勉强。不如说，我非常乐意。反正我第一次来西雅图，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好玩。” “那太好了！” 沈霄坐起身来，笑道：“我本来打算这两天抽时间回家里一趟，但是我家在一个信号不太好的地方，我就不愿意回去。但如果钱先生肯陪我，我……” “信号不好没关系啊，如果沈小姐需要，我可以陪你回家的。”钱骋高兴得险些坐不住滚到地上。 这些天沈霄对他总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他摸不清沈霄的心思，还以为沈霄对他没什么意思，却没料到，沈霄竟然愿意带他回家！ 这可是很高级的待遇啊！ 一般女孩子如果愿意带男人回家，那这事儿就十拿九稳了！ 钱骋兴奋得两眼放光，完全没有察觉到沈霄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可是，钱先生，我必须事先提醒你，我家的信号真的不太好……可能是地方太大的关系，又是在森林里，这信号时好时坏的……如果耽误了你的工作，那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都说了，我来就是度假的。几天不工作也没事，反正公司里的人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钱骋极力打消沈霄的顾虑，生怕沈霄因为担心打扰他工作而放弃带他回家，转而带其他男人回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要怄死的！ 几天没有网根本不是问题。 跟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比起来，这算什么！ 让他一个月不上网，一年不上网，都没问题！只要沈霄愿意嫁给他！ 钱骋一边想一边摩拳擦掌，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怎么都掩盖不住。 沈霄笑了。 “那太好了，一会儿我们就启程回去，钱先生，你有什么需要准备的直接跟Chloe说就行，她会帮你准备好的。” “没事没事，我没啥需要准备的，不劳烦Chloe了。”钱骋礼貌地笑着婉拒。 还让Chloe准备……他哪敢支使这尊大佛啊。 但是等他成为了沈霄的丈夫……哼，他第一时间就要把这个Chloe炒掉！ 竟敢嫌弃他……真是给她脸了！ Chloe看出钱骋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好了。 但碍于沈霄在场，Chloe不敢说什么。 这些天的相处，钱骋也了解到沈霄和Chloe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闺蜜之间那么亲密，更多的像是一种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只不过由于沈霄这个人面冷心热，所以在对待年纪比自己小的Chloe的时候，总是会多几分耐心和包容。 但由于雇主和雇员的关系是不会改变的，所以Chloe有再多的怨言，也不敢当着沈霄的面说出来，更不敢干涉沈霄的私人感情——这是雇员的大忌。 老板要做什么，是老板的自由，员工只有服从这一条路可走，决不能擅自替老板裁决任何事。 所以，只要沈霄愿意带着他，Chloe再不高兴，她也不敢说出来。 而钱骋脸皮那么厚，只要Chloe不敢当面揭他老底，他自然就能够无视Chloe，继续施展自己的魅力，争取在回国前把沈霄泡到手。 沈霄这样的美女，又是在国外混过的，对于男女之间的认知就不像国内女孩那么保守。 沈霄不会有那种“从一而终”的思想，如果有哪个男人觉得只要跟她上床就可以让她死心塌地地守着他，那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钱骋也不敢这么想：正因为知道沈霄的思想有多么自由，所以钱骋才会花费那么多心思陪伴着沈霄，就是希望沈霄能够喜欢上他。 只要沈霄喜欢他，那么他就有能力将沈霄的思想控制住。 就像他控制他的前妻那样。 打击沈霄的自信，让她觉得她的条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慢慢地腐蚀她的思想，让她完全变为他的获利工具。 钱骋有信心可以做到。 只要沈霄喜欢上他，他就可以开始PUA沈霄了。 钱骋的PUA话术无师自通，在顾行简表姐身上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所以他毫不怀疑当他把这套打压女性自尊，让她们只能龟缩在男人身边的话术用到沈霄身上的时候，再自由的沈霄，都会因为“爱”而被他束缚住。 而此时，钱骋便觉得是一个好机会。 沈霄已经要带他回家了。 那么这套PUA话术，差不多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当然，钱骋是非常谨慎的人，他当然不敢一下子就显露出来，所以他试探地对沈霄说： “沈小姐，我觉得你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沈霄怔了怔，虽然不知道钱骋为何突然这么说，但她还是礼貌地微笑：“谢谢。” 钱骋继续说道：“但是我刚才看到有一些男人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你，所以我想……为了你自身的安全着想，你尽量还是别穿这么暴露的泳衣会比较好。我知道，我这是交浅言深了，但女孩子还是应该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 钱骋这套话术，就是一个开端。 目的就在于先从女孩的着装开始控制她的行动。 348 护花使者就动动嘴皮子吗？ 今天女孩若听了他的话，从此选择了不那么性感的泳衣，明天他就可以用同样的“为你好”的理由，限制女孩的其他行动。 比如女孩要参加同学聚会，他也可以说“好女孩不应该去参加有这么多男人的聚会，如果在聚会上被人占了便宜就糟糕了”。 慢慢的，女孩就会发现自己的交友圈子越来越窄，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她远去，她的生命中，就只剩下那个PUA她的男人了。 到了那个时候，男人要如何糟蹋她，她都无法反抗。因为这是她生活中唯一能陪在她身边的人，寂寞和恐惧都会让她无法离开这个男人。 沈霄听到钱骋说出这番话，心中冷笑了几声。 果然，男人就是这样：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和楚云谏比起来，钱骋真的该去死了。 楚云谏从来没有以任何理由限制她穿衣。她爱穿什么穿什么，穿得再性感，楚云谏也受得起。 什么“其他男人用不好的目光看着你”——如果真的是爱她，就像楚云谏这样，那么他不应该让她为了其他男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他应该默默地瞪回去，把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挨个儿瞪回去，让他们知道：这个女人身边有他在，而他是不会允许他们接近这个女孩的。 所谓的护花使者，不就是这样的么？ 凡事都让女孩改变自己、束缚自己的话，那么护花使者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风险全都女孩自己担了，他身为护花使者，除了上下嘴皮子一碰之外，啥事都不用干？ 呵呵。 如果是楚云谏，当他发现有其他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沈霄的时候，他会紧跟在沈霄身边，寸步不离。 让所有人都知道，沈霄身边有他。 男人是阶级性很强的生物，只要其他男人发现这个性感的女孩身边有一个身份地位很高的男人相伴左右，他们自然不会再骚扰这个女孩。 至于被人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自己的女朋友长得美，炫耀还来不及，怎么还会限制女朋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担心女朋友打扮得太过漂亮。 因为他们担心漂亮的女朋友会引来其他雄性的追求，而他们没本事，他们没办法和这些优质的雄性竞争。 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打压女友的自信心，恐吓她们不要打扮自己。 但楚云谏不是那种没本事没出息的男人。 沈霄再漂亮，他都护得住。 谁敢招惹沈霄，他就让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多简单的事。 何必为了一些不认识的陌生男人，而让自己的女朋友不高兴呢？ 想表达自己对女友的关心，有的是办法，而限制女友的穿着，绝对不会是其中一种办法。 楚云谏对沈霄的爱，之所以能打动沈霄，就是因为他的爱里包含了太多的尊重和自由。 他从不要求沈霄改变自己，因为在他眼中，沈霄已经是完美的了。 所以沈霄没必要变。 钱骋说的那番话，实质上是在暗指沈霄行为“不检点”，也就是说，在他眼里，沈霄还“不够好”。 因为不够好，所以才需要改变。 这种话若是让楚云谏听到，他一定会将钱骋的牙都打掉。 哪来的脸，敢对他的女人说三道四！ —— 想到楚云谏可能会有的反应，沈霄便低头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钱骋反倒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了。 “沈、沈小姐……？” 他小心翼翼地呼唤沈霄。 沈霄敛起笑意，抬头瞥了钱骋一眼，懒洋洋地说道：“钱先生，如果谁敢来骚扰我，你会替我出头的，对吧？” 沈霄这么一反问，钱骋立刻呼吸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沈霄竟然会傲慢至此。 她凭什么认为他会为了她而冒被人狂扁的风险？ 但想起自己正在追求沈霄，钱骋不敢说不，于是只能尴尬地笑着，点头哈腰地道：“对、对……我当然会护着沈小姐啦……” 沈霄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唇角：“那不就行了吗？” 钱骋：“……” 看着沈霄眼底淡淡的讥讽，钱骋忽然意识到一点： 眼前这个女人，跟他那个早已被社会打压到失去自我的前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眼前这个女人自信、强大，绝不会因为旁人一两句质疑，而轻易地改变自己。 真麻烦…… 看来要把她钓上手，不是那么容易的…… 得加倍小心，而且要稍微调整策略。 PUA在沈霄身上，似乎不太管用。 钱骋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 回酒店收拾好行李，钱骋在离开酒店房间之前，习惯性地打开了手机里的公司内部群，想看看群里的动态。 然而群里风平浪静，只有偶尔Alex发出关于开会的通知，其他人回复“收到”之外，没有更新鲜的事情了。 这也正常。 钱骋再查看邮箱，见Alex并没有给他发任何新的邮件，于是便放下心来。 虽然离开公司，心里总有些不安，但如果公司发生了什么，Alex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Alex没有来消息，证明一切如常。 钱骋将最后一点不安也抛到脑后，拉起行李箱出门了。 FY再好，但比起沈霄的家底，那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当务之急，是哄好沈霄，争取用最快的时间把沈霄骗进婚姻的殿堂。 不是说具有西方思想的女生特别容易冲动结婚吗？欧美国家遍地都是教堂，分分钟可以拉着女朋友进去结婚——只要她愿意。 钱骋的目标，是先和沈霄在国外结婚，再和沈霄回中国登记。 这样，不管沈霄国外还是国内的财产，他就都可以分一半了。 幸好沈霄此人比较高冷，所以钱骋身边没有任何竞争对手。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讨好沈霄。 这么一想，钱骋顿觉压力减轻了不少。 若是沈霄像以前他陪伴的那些富婆一样，养着他的同时还惦记着其他小鲜肉，那他可真的太难了。 老天还是疼惜他的。 走出酒店房间的一瞬间，走廊尽头的阳光刺进了钱骋眼中。 他微微一笑，转头走向出口。 是的，他的未来…… 将会和这道阳光一样，灿烂，耀眼。 —— 349 再不回来，等回来就没用了 钱骋以为沈霄会和他坐车回家，可谁知道，沈霄竟然带着他来到了一个私人机场，在那里坐上了一架私人飞机。 当飞机起飞的时候，钱骋紧张地握住座位边沿，白着一张脸，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沈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我家啊。”沈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是……为什么要坐飞机……” “我家在一座岛上。”沈霄笑了笑：“之前不是告诉你，我家信号时好时坏吗？就是因为在岛上，所以才会这样的。” 在岛上。 他还以为沈霄的家在西雅图的什么地方！ 结果是在一座岛上？！ 沈霄也太有钱了吧！ “沈小姐，冒昧问一句：令尊令堂是做什么的……？” 沈霄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黯，笑容却依旧不改：“我爸妈……不提也罢。” 钱骋：“……？？？？” 他不懂为什么沈霄会这么说。 也许是觉得他听不懂她父母的工作，所以她懒得提？ 还是因为她不愿意在他面前透露那么多？ 看来沈霄对他还是有戒心。 他得加把劲儿了。 钱骋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加真诚：“不知道那个岛在哪里呢？” “不远。你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见沈霄不肯透露岛的具体位置，钱骋只好不再追问。 再说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都已经上了贼船，难道还能现在跳机吗？ 既来之，则安之吧！ 这么想着，极度紧张中的钱骋慢慢放松了身体，在摇摇晃晃的机舱里缓缓睡去。 —— 钱骋忐忑不安的时候，公司里的Alex也很不好过。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天老是打不通钱骋的电话，给他发的邮件他一封也没有回，这太反常了，根本不像是那个控制欲极强，什么事情都会过问的钱骋。 难道钱骋在国外出了什么事吗？ Alex想找关系打听一下，无奈钱骋在国外属于毫无知名度的“Nobody”，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若他已经成为了FY的老总，那又另当别论。 联系不上钱骋，这让Alex非常不安，他每天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走路该先迈哪条腿。 Alex这个人很有意思，他虽然能力强，但如果没有人下指令，他就会失去方向感。但如果有人给他一个大方向，他就能自行发展出许多套方案，将事情做得妥妥帖帖。 钱骋的离去，大大影响了Alex的工作效率，Alex整天都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沙漠中的旅人，没有了方向感，惶惑无助。 这样的精神状态，在面对楚云谏的时候，自然兵败如山倒。 Alex只能眼睁睁看着楚云谏蚕食着钱骋的势力，眼看着钱骋阵营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向了楚云谏，他却无能为力。 因为他只是一个秘书。 而且还联系不上自己的主子。 他的影响力，是建立在钱骋存在的前提上的。 钱骋不在，没有人会听他吩咐。 联系不上钱骋，就是他最大的败笔。 Alex现在真是恨不得立刻飞去西雅图，将钱骋找到，接着不管不顾地把他拽回FY公司。 骋哥啊骋哥，你若再不回来，等你终于回来的时候，你回来都没用了！ Alex在心中哭出了两条宽海带泪。 —— 设计师们那天去楚云谏的别墅参加派对之后，回来一个个的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走路带风，干活有劲，宛如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唯一的缺陷，就是偶尔他们会看着窗外的风景，思绪飘啊飘，飘啊飘，飘回了那个禅意花园，飘回了那座森林木屋。 飘回了那个载歌载舞的浪漫的沙滩。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不影响工作，楚云谏是不会说什么的。 回来之后，设计师们心里总是绷着一条线，他们知道，楚云谏差不多该召他们去面谈了。 然而自始至终，楚云谏都没有亲自见过他们。 楚云谏只用邮件和他们联系，需要他们完成什么工作，或者询问工作进度，全都是通过邮件进行的。 要知道，楚云谏空降的那天，设计师们并没有亲眼见过楚云谏。 会议上的情况，都是事后大家互相打听出来的。 对于楚云谏的认识，也就停留在偷拍的照片上。 但光是通过偷拍的照片，即便再模糊不清，也能看出楚云谏是个大帅哥。 公司里的女孩子们无不幻想着某天可以在公司里偶遇楚云谏。 然而几天后，她们才猛然惊醒：总裁是乘坐专门电梯上班的。 根本不会和他们这些员工一起挤电梯。 想见楚云谏，除非直接去他的办公室吧。 —— 众人都以为楚云谏来到之后，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会将公司搞得天翻地覆。 可谁知道，楚云谏来到之后，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公司该怎么运转，就怎么运转，中下层的员工，几乎没有太大的感觉。 其实这也正常。 能给总裁添堵的，不外乎就是高层的那几个人罢了。 跟底下的员工，其实没太多关系。 因为隔得太远了，所以底层员工的意见对于上层管理人员的更替没有任何影响，反过来，上层管理人员的更替，也影响不到他们。 他们还是活照干，死工资照领。 不服气的，解雇就是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云谏没有碰公司的架构，因为没必要这么做。 他只是来解决钱骋的，不是来经营FY公司的。 改革制度这种事情，交给顾行简自己去做就行了，而他，他要做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钱骋阵营的支持者逐个击破。 设计师是影响FY公司经营的核心群体，所以楚云谏第一时间镇住了设计师，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的设计师们，大部分都处在观望的状态。 不，准确来说，是处于困惑迷茫的状态。 他们吃不准楚云谏到底要走哪步棋。 而楚云谏要的，就是他们的困惑迷茫。 困惑了，迷茫了，这样才不会轻易走下一步棋，他们会僵在原地，思考许久。 这是最好的状态。 楚云谏不需要设计师们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谁，他只需要这群设计师能够乖乖地待着，别无事生非就行了。 只要设计师们不动，其他事情，就都好办了。 等他解决了钱骋阵营的势力，这些设计师不是顾行简的，也是顾行简的了。 350 火眼金睛的沈霄 —— 在来FY公司之前，楚云谏命令千剑等人搜集了许多FY公司高层的情报。 千剑此人做事，那是相当滴水不漏。楚云谏说要谁的情报，千剑就不辞辛劳地将那个人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都翻了个遍。 甚至连对方拥有哪个社交平台的账号、账号密码是多少、最喜欢穿什么款式的内衣——统统记录在案。 可以说，千剑是用跟踪狂的形式在调查目标的。 这种行事作风，不止一次被同伴们嗤之以鼻，说他变态。 但楚云谏却非常欣赏千剑这种变态。 因为只有足够了解敌人，才能够战胜敌人。 拿着千剑给的资料，要收服那几个高层人员，简直手到擒来。 楚云谏看了眼时间，知道自己安排的棋子差不多也动起来了，于是他放下文件，揉了揉鼻梁两侧的穴位，轻轻叹了一声。 要同时安排这么多事情，真是太累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但是与人斗，真是心累。 楚云谏不喜欢算计人心，但是在商场上，你不算计别人，别人就会算计你。 就像在海洋里，大鱼吃小鱼。你不吃它，它就吃你。 很没道理，但这就是现实。 所以，能够和沈霄在一起，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沈霄从来不需要他猜，也不需要他算计，沈霄对他的爱，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摆在他面前的。 只要他要，沈霄就给。 他要多少，沈霄给多少。 从不吝啬。 和沈霄在一起之后，楚云谏才终于有了安全感。 晚上也终于不再做噩梦了，能够安安稳稳地一觉到天亮。 阳台上的那个红酒柜，已经许久没有打开了。 楚云谏觉得这样很好。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现在的自己。 喜欢这个爱着沈霄的自己。 一想起沈霄，楚云谏的脸部线条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想给沈霄打个电话，但是又怕妨碍她“工作”。 钱骋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但凡有一丁点破绽，他都会立刻警觉。 他们已经布局布了这么长时间，可不能因为他想念沈霄，就功亏一篑。 还是等沈霄主动打电话过来吧。 这么想着，楚云谏沉下心来，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 就在此时，千剑敲响了楚云谏办公室的门：“云哥，是我。” “进来。” 千剑推门而入，紧接着返身将门关上，还不忘落锁。 千剑是个反侦察意识很强的人，任何人想偷听到他说话，除非是他故意想让你听，否则绝不可能成功。 也因为反侦查意识太强了，所以千剑每次看电视剧或者电影，对于里面不关门就谈机密，被人从门缝里偷听到整个计划的弱智情节，感到非常的不能理解和痛苦。 他会咬牙切齿地说着“关门啊，你他妈给我关门啊，关一下门是手会断掉还是怎样！”，一边恨恨叹息：“弱智情节！浪费我的时间！谈这么重要的机密竟然连门都不关，这种白痴基本告别革命了吧！还搞什么地下党！” 和他一起观看影片的人，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 千剑就是这种在奇怪的地方很较真的人。 楚云谏对于千剑的谨慎早已见怪不怪，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千剑：“什么事？” “云哥，已经查到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死活不肯站在顾行简这边了。” “说说看？” 楚云谏放松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 千剑将手中的文件往楚云谏面前一放，道：“此人中年丧子，他顽固地认为儿子的死和顾家有关。但是他查了很多年，都没查到相关的证据。” “那他进来FY，是为了找证据，给自己儿子的死沉冤昭雪？”楚云谏冷笑：“不是这么简单吧？” “云哥说得对，他进FY根本不是为了找证据，当年他儿子死的时候，FY还连影子都没有呢，怎么可能跟FY有关系？” “那他进来，就是单纯为了复仇了。”楚云谏垂下眼睑，黑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是不是认为毁掉顾家幺儿，就等于报仇了？” “云哥，你神了！他就是这么想的！”千剑不停地吹着楚云谏的彩虹屁：“我的人套出了他的情报，还录了音。云哥，你打算怎么办？” “他为什么咬定他儿子的死跟顾家有关？当年他儿子死的时候，是坐着四叔的车子没错，但那是四叔好心借给他的，而且他儿子的死，也不是车子出故障，而是他儿子酒驾。” 楚云谏翻动着薄薄的调查记录，因为那次事故就是一次单纯的酒驾，所以调查记录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任何可被质疑的地方。 就不明白，此人为何冥顽不灵。 千剑皱起眉头：“我也不明白，但我仔细查了当年的事故，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都是一次单纯的意外。我们的人套情报的时候，那个人也没说出自己掌握了什么线索，只是不停反复地说是顾家害死了他儿子。” “……哼。” 楚云谏冷哼一声，正待讽刺两句，忽然手机响了。 他立刻接起电话：“霄霄！” 手机那头传来沈霄的声音：“云谏，还在忙呢？” “没有在忙，你的电话来得正好，我正在想你呢。”楚云谏一对上沈霄，嘴巴就像抹了蜜。 沈霄笑了：“别闹，我都听见千剑呼吸的声音。” 楚云谏：“……” 他冷冷地看向千剑，千剑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惊恐地摇头。 嫂子为什么光听呼吸声就能判断出是他？！ 真是细思恐极！ 沈霄笑得更厉害：“我诈你的！没想到你还真被我诈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楚云谏无奈地笑了：“霄霄……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开心，开心得不得了。”沈霄好不容易收住笑声，转而温柔地问道：“云谏，我听你的声音里好像有心事，你刚才是不是在烦恼一些事情？” 楚云谏真是服了。 沈霄此人，太过可怕。 任何人在她面前，仿佛都是透明的，没有任何可以掩饰的余地。 351 幸好自己坦坦荡荡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楚云谏都庆幸自己坦坦荡荡，没有做什么需要瞒着沈霄的事情。 否则……以沈霄的火眼金睛，他只怕脑子刚动歪心思，沈霄立刻就察觉到了。 “我刚才和千剑在聊那个人的事。”楚云谏说道：“那个人因为当年儿子的死恨上了顾家，但是千剑查过当年那场意外，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就是他儿子酒驾然后出车祸死掉了，他却不依不饶地非得说是顾家害死了他儿子，我跟千剑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听到楚云谏的话，沈霄沉默了片刻，问道：“确定当年的事故，真的只是一场事故吗？” 听到楚云谏的话，沈霄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确定当年的事故，真的只是一场事故吗？” 楚云谏看向千剑。 千剑坚定地点了点头。 楚云谏轻声道：“确定。”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事故，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就是他没有办法接受儿子的死是咎由自取，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帮儿子背锅的替罪羊。” 沈霄这么说道。 楚云谏困惑不解：“为什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个人对于儿子的教育，肯定是从小就觉得儿子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别人，儿子永远都是好的，都是情有可原的。正因如此，所以他儿子才会做出酒驾这种极度危险的作死行为。按照他的逻辑，他儿子没有错，那肯定是他的教育出问题了。但如果承认这一点，那就代表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你觉得……他能接受吗？” “所以他才迁怒顾家。” 楚云谏感到匪夷所思：这世上还能有这么没ABCD数的人？ “嗯。” “那你觉得他的想法有可能改变吗？” “他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在他内心深处，他知道是儿子自己找死。但他不愿意承认儿子这么蠢，于是他转而责怪自己，但他又承受不住害死儿子的罪孽，所以最终，他将顾家当做是事故的元凶。” “霄霄，你的意思是……没有办法让他扭曲的思想回到正轨上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个人，要如何处理呢……他掌握着FY生产线，是钱骋背后最大的靠山。如果无法解决他，那么就算解决了钱骋，还会有王骋、李骋为他所用……在毁掉行简之前，他是不会停止的。” “云谏，你别急。我只是说这个人不会扭转他的思想，但我没有说，他无法被解决。” “愿闻其详！”楚云谏兴奋地坐直了身体。 沈霄轻轻一笑：“既然知道了他最大的心病就是儿子的死，那么要对付他就太简单了。只要将他儿子的死翻出来，不断地刺激他，让他无法逃避儿子死亡的真相，很快他就会被自己内心的愧疚和痛苦所吞噬的。” “霄霄你的意思是……？” “他会疯掉。” 沈霄淡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楚云谏沉默了两秒。 “……霄霄，要逼疯他，对你来说很简单，是吗？” “嗯，like taking dy from a baby.（就像从婴儿手中抢糖果一样容易）” 楚云谏再度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对沈霄说道：“霄霄，我要考虑一下。” 沈霄淡淡地回应：“嗯，你不要太有压力。我们不是非得走这条路。” “我会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拜托霄霄你来做这件事了。” “如果他真的要危害到顾行简的人身安全，我会出马的。但在那之前，我尽量不会走这一步棋。云谏，希望你理解。正因为我拥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才要更加谨慎地使用它，否则……” 沈霄话语中的为难之意，楚云谏再了解不过，连忙解释：“我明白，霄霄，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希望把你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楚云谏也感到很难过。 沈霄是那么好的人，她读取人心、操纵人心的能力很强，但她一直把这种能力用在帮助他人，而不会伤害他人。 所以如非必要，他不会让沈霄出面对付那个人。 如果要背负罪孽，那就让他一个人来好了。 反正……他手上已经沾过鲜血。 “总之，有什么需要，你就找我吧。我这边已经进行到第二阶段了，他已经被我带到岛上。短时间内，他是回不去了。你们就放开手脚去做吧，这边的事情交给我。” “谢谢你，霄霄。” “谢什么……笨蛋。” 沈霄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那声“笨蛋”像是被她含在嘴里，用舌尖爱抚过之后才说出来的。 “……我想你了，云谏。” 楚云谏握笔的手一紧。 喉结上下滑动，他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好不容易才用勉强平静的声音回道：“我也……很想你……” “你最近睡得好吗？” “……我不想向你撒谎，霄霄……你不在我身边，我睡得不安稳。” “我发给你的白噪音的链接，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点开来播放，对你的失眠会有帮助的。” “重点不是白噪音，重点是你不在我身边。”楚云谏苦笑：“霄霄，你不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你是我的空气和阳光。 你是我的湖泊和海洋。 你是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楚云谏想把这些都说出来，但碍于千剑就在旁边，他忍住了，改口道：“等你回来，一切都会好的。我失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留心那个钱骋，别让他伤到你。” “他今天还想PUA我呢，被我怼了回去哈哈哈哈哈~”沈霄开心地大笑。 “什么？”楚云谏声音猛地沉了下去：“他还想PUA你！？” “他就是靠着PUA精神控制了顾行简的表姐，榨干了她所有的利用价值，所以PUA已经是他的本能了，他想用同样的招式来对付我，一点都不奇怪。” “霄霄，等你回来，我一定要把那家伙套麻袋暴揍一顿，你不要阻止我。” 352 此计甚好 “亏你还是总裁啊，云谏，怎么想法就如此拙劣？” “嗯？”楚云谏笑了：“难道霄霄有更好的想法？愿闻其详。” “用一根麻绳，绑住他一条腿，把他倒吊在直升飞机上，你觉得如何？” 沈霄的语气里充满了狡黠，显然是在开玩笑。 楚云谏认真点点头：“此计甚好，那就这么定了。千剑，这事儿交给你去办。” “是！云哥！我保证将他绑得很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 沈霄笑得在床上翻滚。 楚云谏听着沈霄的笑声，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起了温柔的笑意。 他就是喜欢听沈霄爽朗的笑声，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使她烦扰，仿佛阳光就倾洒在她的身边。 他想跟沈霄更多地聊聊，也不打算聊什么严肃的话题，哪怕就是一些今天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不小心做了什么糗事——这种在旁人看来很无聊的话题，他都想跟沈霄聊。 但他也知道，他和沈霄都累了。 尤其是沈霄，她从不喜欢虚与委蛇，此次为了将钱骋拖住，沈霄不惜牺牲自己的时间精力来给钱骋设局，但同时，沈霄公司里的事情也是不能落下的，可谓是两头都要抓，她自然比平时要累许多。 但她一句怨言都没有…… 楚云谏知道沈霄是为了他才这么拼命的。 如果顾行简不是他的朋友，沈霄绝对不会牺牲这么多去帮助他。 既然沈霄都这么坚强了，他身为沈霄的男朋友，也不能太过软弱了。 对沈霄的思念可以放在心底，等她回来再好好倾诉。 现在，还是挂断电话，让她好好休息吧…… 这么想着，楚云谏依依不舍地和沈霄道了晚安，祝她好梦，直至沈霄挂断了电话，楚云谏才慢慢放下手机。 千剑见状，安慰道：“云哥，你放心吧，这边的事很快就会结束了，嫂子在那边待不了几天。” 楚云谏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吧，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云哥客气了。那，我就先走了，云哥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再联系我。” “嗯。” 千剑走后，楚云谏看着桌上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那个人跟顾家是注定不死不休了。 虽然楚云谏跟沈霄说他会想别的办法来解决，但剩下来的选择真的不多。 要么就是楚云谏利用自己的权力毁掉那个人赖以生存的根基，把他社会性抹杀。 要么就是像沈霄说的：将他逼疯。 无论如何，这都是很极端的解决手法。 如果可以，楚云谏不想走到这一步。 这不过是一个不肯正视儿子的死亡，以致于选择了报复社会的老人。 楚云谏没有办法像对待其他敌人一样，对一个老人下狠手。 由于顾家二老的缘故，楚云谏对于老人有着天然的同情心和怜悯心。 他希望尽可能地善待每一个老人。 沈霄也知道他对老人很心软，所以沈霄也不希望楚云谏为了顾行简走那一步棋。 楚云谏那么善良……沈霄知道他下不去手的。 如果为了顾行简勉强行事，事后他一定会非常内疚自责，这将会是他一辈子的心理负担。 —— 第二天，楚云谏给沈霄打了个电话。 沈霄刚结束了一场高尔夫球赛，坐着电动高尔夫车在草地上奔驰，而钱骋则乖乖地走在后面，和Chloe一起抱着沉重的高尔夫器材，无奈地追逐着沈霄“任性”的背影。 确定钱骋听不见，沈霄才接起电话：“云谏，什么事？” “霄霄，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楚云谏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沈霄心头一紧：“云谏，别告诉我你想回笔记本里去……” “啊？啊……这个，当然不会了。你忘了吗霄霄，只有我做的剪报才能被穿越回去，我们是不能穿到笔记本收纳以外的案件里的。” 沈霄这才松了口气：“是啊……我差点给忘了……那、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试着去说服他，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吗？” 楚云谏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动摇。 沈霄怔住。 “你……说服他？怎、怎么个说服法……？” “我也不知道……但既然他对顾家的怨恨，全都是出于他无法面对儿子的死亡，那么我就想办法让他正视……” “你想把他逼疯？”沈霄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我比你更擅长，你没必要为了顾行简……” “霄霄，我不想逼疯他，我只是想尽可能温和地引导他接受事实。” 楚云谏打断了沈霄的话，继而又温柔地笑了起来：“霄霄，不管谁去做这件事，一旦失败，他疯了，做这件事的人就会一辈子钉在十字架上。所以我更不能让你插手了，你比谁都善良，你干不来这种事的。” “谁告诉你我干不来？楚云谏，如果你敢在我回国之前去找他，我保证我会生气的。如果你尊重我，你就别这么做。” 沈霄生气的时候，就会称呼他全名。 楚云谏苦笑：“霄霄……你相信我，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就先去试试水，实在不行，我就等你回来，好吗？” “不好。”沈霄斩钉截铁地否决：“你不许动他，等我回来。” “霄霄……” “你不答应，那就是逼着我现在飞回去。云谏，我不在乎顾行简的死活，他是你的兄弟，不是我的。我只在乎你。你绝对不能为了他冒这么大的险！”沈霄急了。 楚云谏在笔记本里失败过很多次，这些无法被挽救的人已经成为了一个个压在他身上的十字架，现在他还想为了顾行简再多背一个，他疯了吗！ 沈霄绝对不能答应他兵行险着。 楚云谏听出了沈霄语气中的认真和急切，他叹了一声，无奈地笑了：“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不会做，我等你回来再说。” “……真的吗？”沈霄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放弃，忍不住再度确认：“你不会背着我去做坏事吧？” “霄霄，我从来不骗你。”楚云谏的声音非常坚定。 353 突如其来的暴力 沈霄高悬的心这才落下来。 “嗯，那我就相信你。你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好，我听你的。” “其实我们不是非得要拉拢那个人，架空他的权力也是一种选择。”沈霄劝说道。 楚云谏笑得越发无奈：“霄霄……这种事我当然是想过的……但是如果这么做，那就等于是摧毁了他赖以生存的根基，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是中老年人，还不算完全的老人。他也就比顾家四叔大几岁而已。”沈霄吐槽道。 楚云谏哭笑不得：“霄霄……” “如果他不能理解，跟你撒泼打滚，那你就让顾老爷子出面说项。”沈霄不放心，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案。 这个解决方案，倒是让楚云谏惊讶了。 “让老头子出面？为、为什么？老头子已经不管事很久了……” “但是老爷子依然是那个人的长辈。当年的事情，并没有闹到老爷子面前不是吗？千剑给的资料上面有说，他只是突然之间不跟顾家往来了，老爷子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过是一个后辈，老爷子不可能注意到那么多，所以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掩埋了。只有他一个人恨着顾家，顾家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恨着顾家。” 这也正常。谁能想到自己不过是借了一辆车给他儿子开，他就恨上了自己全家呢？ 要知道，那辆车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啊！是他儿子自己酒驾作死，怪不得别人的啊！ 就连借车给他儿子的顾家四叔，也是想不明白其中关窍的。只觉得奇怪，自己的朋友突然之间就不跟他来往了，还以为对方是由于丧子之痛，还没走出来的缘故。 顾家四叔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朋友中年丧子，他也特地去探望过。但对方满心沉浸在儿子的死亡之中，没办法跟他好好沟通，于是他也只能离开。 后来顾家四叔一忙起来，和这个人的情谊慢慢就淡了。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那个人和顾家断绝了来往，从此不再出现，仿佛他从来没有和顾家打过交道。 随着时间流逝，顾家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 谁也没有再提起过他。 以致于顾家幺儿顾行简，根本不知道顾家还有这么一号曾经的“朋友”，而且现在还成了顾家的仇人，所以才那么轻易让那个人当上了公司高层，还掌握了公司的生产线。 楚云谏更加困惑了：“霄霄……就算老头子是那个人的长辈，但那个人恨着顾家，他怎么可能会听老爷子的话呢？” “其实，我看了那个人的资料之后，我发现了一条新的路。只不过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既然你打电话来了，那刚好，我就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沈霄命令球童将电动高尔夫球车开到高尔夫球场的出口，她扔下远处的钱骋和Chloe，急匆匆地跑出高尔夫俱乐部，跳上等候多时的专车，扬长而去。 —— 当钱骋和Chloe十分钟后走出俱乐部，才发现原本应该等在俱乐部门口的专车不见了。 钱骋一脸懵逼。 Chloe则是见怪不怪地掏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司机送完沈霄再回来接他们。 收起手机，Chloe没好气地白了钱骋一眼：“看什么看，霄霄一旦忙起公事就会忘记其他人，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习惯了，你最好也早点习惯。” 钱骋转头看了Chloe一眼：“Chloe，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从来没有做对沈小姐不利的事情，我就是她刚认识的一个朋友，被她邀请过来度假的，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有敌意吧？还是说，你对沈小姐身边的男人都是这么有敌意的？” Chloe冷笑一声：“你没有做过对霄霄不利的事情，不代表你未来不会做。像你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你比那些贪图霄霄美色的男人还要坏，因为你图的不仅是霄霄的脸，你还图霄霄的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我可是私底下做过调查的，听说你刚和你妻子离婚？结婚的时候一分钱没花，结婚后没多久，你借着你妻子的关系做过什么事情，不需要我说了吧？” 听到Chloe的话，钱骋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将Chloe推倒在地。 “啊！” Chloe猝不及防被他推开，沉重的高尔夫器材往她脚下一绊，她重重地摔倒，背撞上了后面的柱子，疼得她浑身抽搐。 钱骋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的Chloe，感觉这些天为了讨好沈霄而忍气吞声的憋屈得到了极大的宣泄。 他慢慢走近Chloe，弯下腰，从长长的袋子里抽出一支高尔夫球杆。 扁平的球头就垂在Chloe脑袋旁边，钱骋轻轻晃动着球杆，做出了击打高尔夫球之前的试行动作。 Chloe下意识地握住那支金属制作的沉重球杆，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她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钱先生，做坏事之前你最好先看看周围。” 钱骋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四周。 周围虽然没有人，但俱乐部门口有好几个摄像头，布置在不同的角落，全方位监控着这附近的情况。 钱骋讶然不已。 一个岛上的高尔夫俱乐部，竟然设置了如此严密的监控！？ 这他妈是图什么？！ 看到钱骋惊慌失措的表情，Chloe冷笑声更大了：“这里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若是贵人出了什么事，俱乐部十张嘴都说不清，所以才会布置了这么严密的监控。俱乐部的人马上就来了，钱先生，你最好先放下手中的球杆，要知道……岛上也是有警察的。” 听到Chloe的话，钱骋立刻扔开手中的高尔夫球杆。 球杆上手握过的位置沾满了汗水，闪闪发亮。 Chloe暗暗松了口气，扶着柱子慢慢站起身来。 而如她所说，俱乐部负责监控周边环境的保安在监控视频中看到俱乐部门口发生了疑似口角的暴力行为，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倾巢而出，十来个保安将杵在门口的钱骋团团围住。 354 拙劣的谎言 “小姐，您没事吧？” 保安将Chloe搀扶起来：“需要我们帮你报警吗？” Chloe看了眼脸色惨白的钱骋，微笑摇头：“没事，我们是朋友，刚才是在开玩笑的。他下手没个轻重，把我伤着了，但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保安狐疑地看了钱骋一眼。 这些保安全都是白人，面对同种族又年轻貌美的Chloe，他们天然就多了几分保护欲。 而钱骋是个亚洲男人，刚才还出手伤了Chloe。 保安们自然是愤怒的。 但Chloe反复强调他们俩只是在开玩笑，所以保安也没什么办法。于是在确定Chloe没有大碍之后，安保队长走到钱骋面前，沉下脸道：“先生，如果下次再让我们看到你和这位女士开刚才那种‘玩笑’，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报警，并且将监控录像上交给警方。到时候，你最好祈祷这位女士为了保护你而编出来的拙劣的谎言能骗得过法官大人。” 比钱骋高出一个头的安保队长，那威严的气势压得钱骋抬不起头来。 他嗫嗫嚅嚅地应答着，生怕这些将他重重包围的白人会将他暴打一顿。 如果真的被打了，他也只能认栽。 看他头都不敢抬起来，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模样，保安们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这样猥琐的男人凭什么会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但既然女孩要袒护他，他们也只能认了。 安保队长最后看了Chloe一眼：“女士，如果您需要帮助，请别忘了联系我们。刚才的监控录像我们会一直保存，以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Chloe笑了：“谢谢您，我没事的。我和他只是朋友，不是各位想象的那种关系。所以请各位放心~” 听到Chloe坦诚地说自己只是他的朋友而不是情侣夫妻，保安们都松了口气。 他们就说嘛，这样的弱鸡怎么配得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安保队长叮嘱了Chloe一番，再用威胁的眼神把钱骋瞪到不敢抬起头说话，然后他才招呼着自己的弟兄们返回自己的岗位。 等他们都离开之后，Chloe才转向钱骋，冷笑道：“刚才你不是还很威风吗？不是还想用高尔夫球杆打我的头吗？怎么面对其他男人的时候，你连大气都不敢出？莫非你就是中国网络上盛传的那种……那种……哎？那个词叫什么来着？diāo、diáo、diǎo……屌……对！屌丝！” Chloe非常开心地拍起了手掌：“你就是中国网络上说的那种‘面对男人唯唯诺诺，面对女人重拳出击’的屌丝！” 钱骋：“……” 虽然不合时宜，但钱骋却很想纠正Chloe“屌丝”的含义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 但现在他没有吐槽的力气。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敢对Chloe下手。 一开始推她的那一下，并不是他有意为之，他没想到Chloe会摔得这么厉害。 但后来，看到Chloe倒在地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生杀予夺的权力快感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抽出高尔夫球杆，在Chloe脑袋旁边比划着。 他想看到Chloe在面临死亡威胁时脸上露出的惊恐神情，他光是想象一下Chloe会惊慌失措，他便感到无与伦比的痛快。 但他没想到的是，Chloe竟然不像国内柔弱的女生一样痛哭流涕地求饶，而是很有力气地抓住了他的球杆，并且语言威胁震慑住他，使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着力量上的优势压迫Chloe。 没想到……Chloe根本不吃这一套。 看着钱骋吃瘪的样子，Chloe慢吞吞地将装满了球杆的袋子捡起来，一把扔进钱骋怀中。 “我受伤了，你自己拿吧。钱先生，现在你听好了：在这段期间，只要你的脚还踏在这片土地上，请你安分守己，乖乖听我的话，不要随便接近霄霄。如果惹我不高兴，我一通电话，俱乐部门口的监控录像就会递交到警察局。钱先生，你也许不知道这里的法律是什么样的，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进了这里的警察局，你想再出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钱骋咬牙切齿，阴沉沉地瞪着Chloe：“……如果我说不呢？” “你想挑战我在这座岛上的人脉关系，就尽管试试。钱先生，这座岛上的人很封闭，而且他们都不怎么瞧得起有色人种。钱先生……我奉劝你，不要给他们对付你的机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Chloe说罢，那辆熟悉的黑色SUV便缓缓驶到了俱乐部门口。 她笑了笑，率先坐上了副驾驶座。 钱骋的一张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跟着上车。 坐在后座的钱骋心慌意乱。 竟然被这个表子抓到了把柄……这下子，有点麻烦了…… 他得想个办法尽快解决掉这个表子。 不能让她妨碍他的计划。 钱骋看向副驾驶座的眼神，越发阴冷。 所有阻挡他迈向成功未来的人，全都得死。 —— 沈霄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Chloe和钱骋竟然发生了如此激烈的矛盾碰撞。 她在车上继续与楚云谏通话：“云谏，当年他儿子死的时候，他虽然心中怀恨顾家，但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把儿子的死归咎于顾家，所以我越发觉得，老爷子出面是有可能说服他的。” “什么意思呢？霄霄，我越听越糊涂了。”楚云谏困惑不解。 沈霄解释道：“他唯一的儿子死了，他肯定也去仔细地调查过这场事故，但他查不出任何东西来，因为这就是一场单纯的事故。他无法接受儿子把自己作死，他也无法接受是自己的教育不到位害死了儿子，所以，他封闭了自己的心，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无辜的顾家头上。” “我知道，这一点，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正因为他封闭了自己，所以我们只能强行打开他的内心，强迫他正面直视儿子死亡的真相啊？” “不，我们是要让他接受儿子死亡的真相，但不是通过我们，而是通过顾老爷子。” 355 来看看你 沈霄的话，让楚云谏更加迷惑了。 “霄霄……我真的糊涂了……你、你再仔细说说？” “我的意思是：也许这么多年，他都在等着一个他认可的长辈来斥责他，带他走出这片阴霾。在他的角度上，他其实是在等待一个公正的审判。如果有一个权威的声音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儿子的错，这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那么，也许他就能慢慢地放下了。” 沈霄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他不敢把自己这份怨恨告诉任何人，正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份怨恨是没有道理的。他是一个没有接受审判的罪犯，所以他藏头露尾，暗暗报复社会，因为他内心早已失衡了。但如果此时，有人给予了他公正的审判，那么他就会觉得自己终于走到了阳光之下，一切的怨恨，都能够随之化解了……” 楚云谏猛然醒悟，恍然道：“原来如此！霄霄，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就去联系老头子！” “等等！” 沈霄喊住楚云谏：“如果你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回头又告诉了顾家四叔怎么办？顾行简不是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吗？可如果顾家四叔知道了，整个顾家就都知道了。” 楚云谏胸有成竹地笑道：“别担心，我会嘱咐老爷子保密的。他最喜欢和别人有小秘密了，他不会说出去的。” “真的吗……？”沈霄不太敢相信楚云谏口中的顾老爷子竟然是个喜欢“小秘密”的人。 “真的。你别看老头子平时好像很威严的样子，那都是装出来的，他其实可奸诈了，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别人的秘密都撬出来，然后笑看别人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在他面前努力掩盖的模样。” 沈霄：“……” 这也太恶趣味了。 顾老爷子这是什么性格啊？ “所以，如果我告诉他行简有个小秘密，这个秘密他不可以透露出去，他一定会感兴趣的。哪怕是一个人情来交换这个秘密，他也在所不惜。他就是这么八卦的老头……” 沈霄：“……” 真是无话可说。 “那么我现在就去联系他。谢谢你霄霄！我太爱你了！” “我也爱你……” 沈霄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通讯，哭笑不得地摇头。 真是醉了……什么玩意儿啊？ 希望此事能顺利解决吧。 —— 顾老爷子早上起来，和爱妻用过早饭之后，自己便去庭院里打太极了。 耍了一通太极拳，出了些汗，顾老爷子觉得通体舒畅，于是命令管家拿来鱼食，他到鲤鱼池边喂鱼。 正往池子里撒着鱼食，看那几条新放进去的小鲤鱼争抢不休，忽然，管家捧着托盘过来了，托盘中央正放着他的手机。 “老爷，是楚先生来电。” 顾老爷子拿起手机，划开接听键：“臭小子，什么事？” “老头子，你在家吗？” “废话，我不在家，还能在哪儿啊？” “那我现在过来找你。” “嗯？” 顾老爷子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了，立刻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过来看看你。” “呸！你再装。” “臭老头子……一会儿见。” “哼，臭小子，我不见！” 说罢，顾老爷子挂断了电话。 管家将手机接过去，微笑问道：“老爷，需要我将春暖亭准备出来吗？楚先生可能还没吃早餐，要不要我再给准备一些楚先生喜欢的早点？” “准备什么？！谁让他过来了？谁要见他了？他爱吃不吃！”顾老爷子气呼呼地往鲤鱼池里撒了一把鱼食。 管家闻言，心领神会，默默地下去准备了。 老爷总是这么口嫌体正直，也许这就是年轻人口中的“傲娇”了吧。 —— 当楚云谏来到顾宅的时候，管家立刻将他带到了春暖亭。 春暖亭的石桌上摆着一些精致的早点，顾老爷子坐在靠近池边的座位上抿着小杯子里滚烫的茶水，水刚沾唇，老爷子就发出了被烫到的声音，“嘶嘶”地倒抽冷气。 楚云谏暗暗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在石桌旁坐下。 “老头子，早啊。” 楚云谏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一块炖得烂透的牛筋腩：“嗯……好香，你家大厨炖的牛筋腩真是一绝。” “吃，每次来就知道吃……”顾老爷子努了努嘴，胡子也跟着一动一动的。 “好啦，给你一块还不行吗？”楚云谏夹起一块更软的牛筋腩放到顾老爷子的碗里：“吃吧，不用眼馋我的，吃完我再给你夹。” “谁要吃这个！” 顾老爷子气呼呼地放下杯子。 然后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牛筋腩送入口中。 楚云谏：“……” 这老头子的傲娇程度真是日益严重了。 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顾老爷子一边嚼着牛筋腩，一边瞪着楚云谏。 “怎么有空过来看我啊？” “想你了呗。”楚云谏笑了笑，又给他夹了一块。 顾老爷子的唇角上扬了0.1秒，随即又压了回去：“呸，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屁快放。” “这里吃着东西呢！”楚云谏谴责地低呼：“老头子，你说话注意点成吗！” “矫情。” 顾老爷子哼哼唧唧地说着什么，胡子颤个不停。 楚云谏又给他夹了一块牛筋腩。 “老头子，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跟你说个小秘密。” 楚云谏放下筷子，给顾老爷子倒了一杯新茶：“这个小秘密，出我口，入你耳，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如果你答应，我就告诉你。你不答应，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快说快说！”顾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手：“就你事多！” “那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楚云谏不依不饶，非要得到顾老爷子的肯定答复。 顾老爷子没好气地叫道：“答应答应，我答应成了吧！快说！” “耐心一点，老头子，这个小秘密呢，说来话长，咱们边吃边说。” “我吃过了，你自己吃。我喝茶。” “行，那就边喝边说。”楚云谏从善如流地改口。 356 切开黑 —— 经过楚云谏一番解说，顾老爷子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行简这孩子，他在想啥呢？！”顾老爷子气得拼命拍桌子：“出了问题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行简自尊心很强，这您是知道的。”楚云谏又给他夹了一块桂花糕：“来，吃块桂花糕消消气。” “我吃过早饭了！你别给我夹这些，回头你顾老太婆又要骂我了。” “行行行，我夹回去自己吃，不给你吃。”楚云谏连忙投降。 顾老爷子气哼哼地撇着他：“那现在你们怎么办？事情走到哪一步了？” “因为行简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所以目前只有我和霄霄能帮他解决问题。霄霄已经把钱骋留在国外了，而我这些天在行简的公司里帮他处理问题，基本上，也解决得七七八八，唯独剩下那个人……不好办。” “论辈分，那个人也是你的长辈，你确实不方便出面动他。” 顾老爷子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没想到啊……我就说那家伙怎么突然消失了这么多年，原来是因为恨上了顾家。” “他自己也知道，那次事故就是一个意外，他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就是因为……这个事故就是单纯的意外，根本和任何人无关。但他……他没有办法接受。” “哼，无能。” 顾老爷子转头看向鲤鱼池，气哼哼地说道：“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一没有教养好儿子，二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三没有公正地对待朋友，简直无可救药！若我顾家男儿像他这般软弱无能，我都没脸去见地下的祖宗！” “所以他不是顾家人，真是可喜可贺。”楚云谏安抚着顾老爷子：“您别生气，这事儿不怪任何人，就是他自己没想明白。” “他没想明白，倒是好意思来招惹我顾家人！”顾老爷子再度拍响了石桌：“咱家没这样的朋友！” “老头子，手疼不疼？”楚云谏哭笑不得地问道。 顾老爷子白了他一眼。 “疼，当然疼，你来拍拍，谁拍谁疼。” “知道疼你还拍！” “我这不是气吗！” “上次把手腕拍脱臼的事儿，已经忘啦？” “行行行行，你别告诉老太婆，我不拍就是了……” 这次轮到楚云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随即转向站在一旁忍笑的管家：“麻烦您，拿药膏过来给他搽一下……” “是，楚先生。” 管家很快把顾老爷子专用的药膏拿来了。 楚云谏接过小罐子，拧开盖，挖出一点点冰凉的淡绿色药膏，抹在顾老爷子的手腕上。 抹匀之后，楚云谏用医生教导的手法为顾老爷子按摩起手腕来。 “真是……多大的人了，还整天要人操心。” 楚云谏一边为他按摩一边咕哝着。 顾老爷子哼哼唧唧地看向一旁，虽然心里是很受用的，但语气上就是不能承认，承认就输了！ 楚云谏也早就习惯了他的傲娇模式。 一边为他按摩让他尽快吸收药效，楚云谏一边说道：“老头子，这一次真的要请你出马了。霄霄说，那个人一直在等一个权威的声音给他下达审判，告诉他那个事故只是不幸的意外，既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儿子的错。如果有人肯这么开解他，也许他就能走出来了。” “哼，这种事情自己都想不明白，还要人说！”顾老爷子撇开头：“要说你去说。” “我倒是想说，但人家不听我的。人家听你的。” “他恨顾家，怎么可能听我的！”顾老爷子冷笑。 “也许这么多年，他都在等着一个他认可的长辈来斥责他，带他走出这片阴霾。”楚云谏轻声说道：“他会听您的，霄霄就是这么说的。听她的没错。” “哎哟喂……还没娶回家呢就……”顾老爷子露出一脸被酸到牙掉的表情。 楚云谏：“……” “那您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不去说，谁爱说谁说。” “那就是不同意了？” “我就不同意了，怎么滴！” 顾老爷子倔强地昂起头。 楚云谏默默地放下他的手腕，站起身来。 “那我去找老夫人了。”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顾老爷子气急败坏地拽住楚云谏的衣摆：“你每次都这样！说不过我就作弊！” “这怎么能叫作弊呢？这叫变通啊，老头子。”楚云谏笑得像个天使：“而且，我来都来了，自然应该去拜访探望一下老夫人的，不是吗？” “你给我坐下！” “我不坐。您要是不同意，我就去老夫人那儿坐。” “你威胁我！？” “又不是第一次了。” 楚云谏的笑容更加圣洁：“只要能达成目的，探望一下老夫人又有何不可呢？” “行行行行，你给我坐下，坐下！” 顾老爷子硬是把楚云谏拖回来摁回椅子上。 “你这家伙，这么着急做什么！你总得让我想想！” 听到顾老爷子的话，楚云谏知道顾老爷子这是松口了。 于是他往顾老爷子杯里添上新茶，笑道：“那您好好想。” 顾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他怎么就捡回来这么一只小兔崽子！别看脸上笑得跟天使没两样，其实切开来全是黑的！ 黑得往下滴墨汁！ —— 顾老爷子还在拿乔的时候，承载着Chloe和钱骋的SUV缓缓驶入了沈霄的庄园。 Chloe的背部疼痛难忍，一下车便往自己的房间去了，甚至没来得及跟沈霄打招呼。 沈霄看着Chloe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困惑不解地问道：“Chloe这是怎么了？” 着急上厕所吗？ 但看样子又不像啊？ 钱骋心头一沉，忙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着急上厕所吧。” 沈霄看了他一眼。 “也许是吧。不好意思，我一忙起来就忘了你们，把你们落在那儿了。你和Chloe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啊，我们能出什么事啊？我们就是在俱乐部门口等了一会儿。可能是风有点凉，她冻着肚子了。”钱骋努力地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掩盖过去。 357 你的钱都是我的！ 沈霄想起Chloe那堪堪盖到肚脐眼的球服，点点头：“对，很有可能是着凉了。那我让大厨给她煮碗姜汤去寒。” 沈霄家里的大厨是做中餐的大厨，特地从国内请过来的，而且大厨要用的食材和调料也是空运过来的，这运输的费用导致沈霄在这边的每一天都要花费高昂的代价才能享受到地道的中餐。 但沈霄甘之如饴。 毕竟钱赚来就是要花的。 钱不花在改善生活上，难道要留着等老了之后带进坟墓吗？ 当用则用。 这是沈霄的消费理念。 但是钱骋却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理念，不，准确的说，钱骋不是不理解，他是不接受。 在他眼中，沈霄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沈霄的钱，以后他至少能分一半。那么沈霄现在这样奢侈地享受，耗费大量的金钱，在钱骋这里，就等同于是提前把属于他的钱给花光了！ 这让他怎么忍呢？ 然而经过之前那一次PUA话术试探，钱骋很清楚地意识到沈霄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人洗脑的女孩子。 所以他不敢再对沈霄的事情指手画脚。 所有的不满，都默默地咽下，藏在肚子里，酝酿着，等待发酵的那一天。 “沈小姐，不如我陪你去后院散散步，休息一下吧？”钱骋扬起了温文尔雅的笑容。 沈霄也回以浅淡的微笑：“钱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刚刚在球场上跑了一下午，你也该累了。这样，你先回去洗个澡，用些点心，休息一下。等晚饭过后，如果我没什么事，咱们就再去散步，你觉得如何？” 钱骋两眼放光：“好！非常好！” 沈霄抿唇一笑，娇俏可人：“那你现在先去洗澡吧？” “好，我这就去。” 钱骋揪起自己的前襟闻了闻，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是不是熏到你了？” “男人嘛，都这样。”沈霄轻描淡写地说道：“去吧，我这边还有事，咱们晚饭见。” “好，好，好……” 钱骋怔怔地望着沈霄在管家的陪同下离开的背影。 一米七的高个，修长苗条的身段，一头奢华的黑发垂在背后，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动，如同水中的海草一般摇曳。 沈霄的姿色，不管看多少次，都无法让钱骋适应。 沈霄美得太过了，太炽烈了，寻常男人根本不敢接近她，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配。 钱骋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配，但是在飞机上，沈霄递给了他一颗水果薄荷糖。 就是那一颗糖果，让他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勇气。 这个女人虽然看似高冷，但内心其实是非常柔软的。 这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既然抓到了她的弱点，那他就能够乘虚而入。 钱骋站在大厅中央，环顾四周，奢华的类似于唐顿庄园那样的中世纪装修风格让他感到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这样的房子，他做梦都不会梦见，更遑论有一天他竟然住到这里面来。 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仆人立在墙边，当主人和客人走过时，仆人会微微鞠躬，欢迎来人经过。 这些仆人就是单纯拿来充场面用的。 然而每天依然要付给他们高昂的薪资。 这是钱骋永远都无法理解的消费观。 花钱请这么多人来，就只是让他们站在那里鞠个躬。 为了营造中世纪贵族庄园的氛围，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沈霄真是钱多得没处花，烧得慌了！ 钱骋经过走廊的时候，看着墙边向他鞠躬的仆人，心中暗暗咬牙。 这都是他的钱啊！ 他的！！！！！ 真的很担心，沈霄会在和他结婚之前就把钱花光。 —— 钱骋满怀心事地洗完澡，当他光着上身，下面只围着一条浴巾走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竟然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正坐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钱骋惊呆了。 他连忙后退几步，躲回浴室门后：“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床边的女子穿着黑白两色的女仆装，笑容不减，她站起身，缓缓走向钱骋：“先生，我是来替您按摩的。” “按、按摩？” 钱骋愣住了。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女子的女仆装上。 那是非常性感的一套装束，因为中间胸部的位置是镂空的。 饱满的丰腴宛如玉兔一样弹跳，呼之欲出，看得钱骋眼睛都花了。 女子把他看呆了的表情尽收眼底。 “对，只要来这座庄园做客的人，都可以享受到按摩服务……您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笑着伸出手，轻轻抚上钱骋的胸膛：“先生，今天打了一下午的高尔夫球，您一定能累了……您看，您的肌肉……”她的手沿着他的胸膛慢慢往下滑：“……都僵硬了。” 钱骋：“……” —— 钱骋在房间里折腾到晚饭时间，管家反复几次来敲门，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房间里叫出来。 钱骋大汗淋漓，女仆也是衣衫凌乱，管家敲开门之后，女仆满脸桃红地从管家身旁走掉了，钱骋则沉浸在方才的肆意妄为之中，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管家脸上保持着礼貌疏离的微笑：“钱先生，晚餐时间到了。” “哦、哦……好、好的。” 钱骋在女仆身上释放出这些天积攒的压力，浑身都轻盈了不少。 他跟在管家身后，直至走到餐桌前，才想起来这里是沈霄的庄园。 他竟然在沈霄的庄园里，和一个陌生女仆厮混了好几个小时…… 沈霄……知道这件事了吗？ 一想到这里，钱骋顿时脸色煞白。 沈霄见钱骋来了，一眼就看到他惊恐的脸色。 他在想什么，沈霄用膝盖都猜到了。 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 现在才知道害怕，早干什么去了？ 沈霄招呼钱骋坐下：“钱先生，请坐。” 钱骋应诺着，在沈霄身旁的位子坐下。 他刚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便听见沈霄淡然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今天的按摩服务，是否合您的心意啊？” “哐当！” 钱骋手一抖，金属勺子猛地掉回瓷盘里，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358 英年早逝 “按、按按按……”钱骋结巴得话都说不囫囵。 沈霄淡笑不改：“那是这座庄园的传统了，只要是来这里做客的客人，都可以享受按摩服务。以往的客人都很满意，难道说，钱先生您不满意？” 钱骋惊讶地看向沈霄。 难道……难道沈霄不知道那个女仆提供的“服务”是什么服务吗？ 难道沈霄以为那真的就只是“按摩”吗？ 钱骋稳住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沈小姐客气了，按摩服务很好，我很满意……” “那就好。” 沈霄笑了：“运动过后，身体肌肉会很酸痛，所以我一般都会让管家为客人安排按摩服务。我刚才也被女仆按摩过，她们的手法很好，很专业的，如果钱先生还有需要，跟管家说一声，他自会为你安排。” 钱骋下意识地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看向钱骋，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然后管家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嘴边。 同为男人，钱骋明白了。 管家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默默地为这座庄园的男客人谋福利啊！ 钱骋不由得悄悄地给管家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管家露出很是受用的表情，矜持地微笑点头。 这就是男人之间才会有的默契了。 —— 用完晚餐，沈霄说她还有公务要忙，不能去后院散步，随即便回了房间。 钱骋目送沈霄离去，待看不见沈霄的身影，钱骋立刻走到管家身边，悄声问道：“你安排这样的服务，不怕被沈小姐知道吗？” 管家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那她知道了吗？” 钱骋：“……” 真是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只要主人家不知道，管家就可以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钱骋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管家笑了。 “先生如果可以成功上位，别忘了我曾经为您做过的事就行了。” 钱骋懂了。 这个管家是期盼着来这座庄园做客的男人有朝一日成为男主人之后，可以继续重用他。 虽然这个弯儿绕得有点大，但钱骋还是可以理解管家的心理的。 知道这一切都是管家瞒着沈霄做，而且沈霄不可能知道以后，钱骋顿时解放了。 他摩擦着手掌，跃跃欲试：“我今晚还需要按摩服务，你能为我安排吗？” “当然，先生。” 管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面无表情得就像一尊雕像：“您想要哪一种女孩为您服务？” “刚……刚才那个就挺好……” 钱骋回味着那个女仆的身体，陶醉不已。 他从来没能够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在一起，哪怕是顾行简的表姐，也比不上这个女孩的万分之一。 “先生真有眼光，那可是这里最漂亮最火辣的女孩子。” 管家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唇角：“您回房间去等着吧，晚上她会来找您的。” “谢谢，谢谢！” 钱骋高兴地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迈着轻盈的步伐回房去了。 —— 沈霄坐在办公桌前和秋慕白视频，探讨着公司的事务，忽然，书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沈霄一声令下，书房门被缓缓打开，管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主人，您要的大吉岭红茶。” 管家将托盘上的陶瓷茶壶、茶杯、蜂蜜等等一件一件摆到桌上，接着为沈霄斟上一杯热热的红茶，再为她添入蜂蜜。 “他怎样了？”沈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管家轻声道：“您一离开，他立刻来找我安排服务。” 沈霄冷然一笑。 钱骋这个男人……真是毫无可取之处。 想要娶她，还敢在她的庄园里PC。 这是何等不要脸的精神啊。 虽然说是她故意安排的，但这种一钓就上钩的精神，实在让人不齿。 管家默默地站在桌边，不对钱骋作任何评价。 在主人面前，他没有必要越俎代庖说那些话。 钱骋是什么样的人，主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沈霄放下杯子，对管家微微一笑：“辛苦你了，Milo，要和那样的人打交道，一定很难受吧？” “没什么的，只不过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一样恶心罢了。”管家Milo淡淡地吐槽。 沈霄低头轻笑：“我保证，他很快就会离开，并且不会再回来。Milo，辛苦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吧。” “为主人办事，这不算什么。反倒是主人，每天都要陪着那样的渣滓做戏，我才是替主人感到心疼。” “你的忠诚我都看在眼里，谢谢你，Milo，这座庄园能有你来管理，是它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主人过奖了……” 管家Milo静静地望着沈霄，眼中流露出感激的温柔笑意：“要不是主人给了我这份工作，我全家都要饿死了，哪里像现在这样，还能活出个人样……” “虽然工作是我提供给你的，但如果你自己不能胜任，我还是帮不了你。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你自己上进，才得以自救，从而救了全家人。Milo，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沈霄温柔地说道。 管家低下头，掩去脸部肌肉抽搐的激动神情。 “主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算了，我先出去了，主人有吩咐再叫我吧。” 说罢，管家逃也似的抱着托盘离开了沈霄的书房。 沈霄怔怔地看着管家落荒而逃的背影，视频里的秋慕白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恭喜你又双叒叕荣获迷弟一枚。” “闭嘴。”沈霄将视线转回屏幕上：“你少说两句，没人说你是哑巴。” “嘿嘿嘿……” “好了不要说那些废话了，继续讨论吧。这些天我不在公司，堆积了好多工作，你也不知道替我多分担一些……”沈霄鼓起腮帮子咕哝着。 秋慕白气笑了：“多分担一些……你想让我英年早逝？？？？？？” “我让你天天在公司里跟薇子单独相处，这是给你提供机会，你多分担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机会？哪来的机会？每天道早晚安的机会吗？！” 秋慕白急眼了：“薇子根本不理我，我哪来的机会？！你说啊！” 359 看不上你的家世 “我都不在公司了，你竟然还找不到借口约薇子出去吃饭，还好意思冲我急眼呢！” 沈霄也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你自己没用，怪我咯？” “你、你……！” 秋慕白指着屏幕中的沈霄，手指拼命地颤抖：“你……你说得那么神气，难道就不能教教我怎么追薇子吗？！” 沈霄：“……啥？” 秋慕白整个人都蔫了：“薇子是你的好闺蜜，你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说起来……” 沈霄抬头看向天花板，有些茫然地用食指戳着自己的下巴：“薇子好像从来没说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秋慕白：“……” “不过，我猜她可能是瞧不上你……的家世吧。” 秋慕白：“……” “你自己也应该察觉到了，薇子对你不是完全没有好感，但她似乎察觉到你的身份并不只是FancyArt的副总那么简单，你的家世……也许就是阻碍你们发展恋情的关键原因。” “我的家世……跟那个有什么关系啊……” 秋慕白哭笑不得：“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又不打算继承家业，我的家世不会妨碍到我的感情生活。” “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啊……” 沈霄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薇子跟我可不一样。我是不婚主义者，但薇子不是。虽然薇子目前没有谈婚论嫁的打算，但如果真的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她还是会愿意和对方步入婚姻殿堂的。” “那又如何？就算结了婚，我也还是我啊！” “问题就在这里。你认为结婚只是你和薇子两个人的事，但在薇子眼中，你身后那一整个家族，都是她需要面对和处理的问题。慕白，身为一个男人，你无法理解女人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家族时那种压力和恐惧，以及无处不在的排斥。薇子可能想找一个家庭背景单纯一点的人，而不是像你这样……咳咳。” 沈霄笑了笑：“所以，你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啊。” 秋慕白更加沮丧了：“我的家族，我也不能完全和他们断绝来往啊。薇子难道不相信我能保护她？” “薇子不相信任何男人。”沈霄斩钉截铁地说：“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秋慕白：“……” 确实，单薇子此人从来没有指望过任何男人的帮助。 她跟随沈霄多年，自己有了些积蓄，便立刻拿出来给自己买了一套单人公寓。 虽说是单人公寓，但是比起那些面积只有三十平左右的单人公寓而言，单薇子的公寓要大不少，足足有将近80平。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要容纳两个人在里面生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单薇子却坚持将这套80平公寓完全装修成单人公寓，所有的功能都是为她一个人服务的，多一个人的空间都没有。也就是说，单薇子从买公寓的那天起，就不打算和任何人一起住在这套公寓里面。 这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了。 单薇子根本没有接纳任何男人进入她的私人生活的打算。 虽然她交过很多男朋友，但那些男朋友一个都没能踏入她的私人领域。 那套80平的单人公寓，就是单薇子的王国。 至今都没有人能够攻破她的城门。 那套公寓的存在，秋慕白早就知道了。 他也看过单薇子拍的照片，里面确实每一个功能区都只是为单薇子一个人服务的。 她在那里会过得很舒适很开心，但另外一个人进入那个空间，便会感到无所适从，哪哪儿都不舒服。 对他人排斥到这种地步，也是世所罕见了。 秋慕白悲伤地看着屏幕里的沈霄：“霄霄……我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跟薇子在一起了……” 沈霄无奈地叹息：“薇子对男人的不信任远超于我，她能接受你当朋友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慕白，如果你真心爱薇子，你就再等等，再努力努力。如果你实在熬不下去……那就放弃吧。” 秋慕白苦笑不已。 放弃？ 她就在那里，让他怎么放弃？ 爱情就是一种如此不讲道理的东西。 明明她不爱他。 他却不能停止爱她。 无数次想过要放弃，也告诉自己，该放弃了，明天见到她，心平气和地说句“我放弃了，祝你幸福”，海阔天空，重新来过吧。 然而第二天一见到她，秋慕白就知道说放弃不过是一个妄想。 还是那么喜欢，还是那么深爱，还是觉得……不是这个女人，就不行。 不是她就不行。 所以很久之前，秋慕白就放弃了。 放弃去“放弃薇子”。 他做不到放弃薇子。 所以他只能放弃自己这种想要放弃的想法。 沈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秋慕白。 秋慕白爱单薇子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 岁月明艳了她的容颜，时间雕琢了他的青涩，无数条路摆在他们面前，可最终，风带走了飘絮和迷惘，却无法带走那个深爱她的少年。 秋慕白是真的爱单薇子。 所以他无法放弃。 即便一直得不到回应，也无法放弃。 沈霄对于他如此的深情，不是不为薇子感到可惜的。 一份珍贵的情感放在她面前，明明她自己也是喜欢的，可是她太顾虑未来了。 但那就是薇子能够存活至今并且还活得很好的生存方式。 沈霄不能擅自要求薇子去改变。 只能让秋慕白自己多努力了。 看到沈霄怜悯同情的眼神，秋慕白知道沈霄是在可怜他。 但他一点都不生气。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怜。 “其实，看到你和楚云谏在一起，我也是很为你高兴的，霄霄。” 秋慕白忽然转移了话题：“原本我也以为，你会跟薇子一样永远都不会真心喜欢上某个男人，而且当初的你，比薇子还要更加冷酷，薇子好歹还交过几个男朋友，你……你是母胎单身啊。” 结果谁也没想到沈霄找到的第一任男朋友，就是楚云谏。 360 有缘分呀~ 一个颜值能够和沈霄打成平手，帅得天怒人怨的美男子。 更难得的是，他不仅颜值和事业都能跟沈霄抗衡，而且他对女性也非常的尊重，丝毫没有沈霄所厌恶的那种男性所独有的凌驾于女性之上的傲慢和自负。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楚云谏就非常尊重沈霄。 那种尊重，不是体现在“事无巨细替她包办”，而是体现在“绝对不替沈霄做决定”。 楚云谏，永远也不会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替沈霄做决定。 他做的选择，必然是经过沈霄同意的。 虽然，不能否认他在追求沈霄的过程中，偶尔也会耍赖。 可是耍赖是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耍，在原则问题上，他是万万不敢专断独行的。 正因为他有这份宽容和仁厚，所以沈霄才愿意垂下青眼，握住了他递过来的手。 楚云谏给了沈霄安全感。 而沈霄给了楚云谏救赎。 这两个人……真是绝配。 沈霄想起楚云谏，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想跟秋慕白好好聊聊，忽然书房门却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听那敲门的方式，沈霄便知道来人是管家，而且他身边有人。 于是沈霄立刻切断了通讯。 “进来吧。” 伪装好现场后，沈霄朗声说道。 管家轻轻打开门，领着钱骋走了进来。 “主人，钱先生有事找您。” “谢谢你，Milo。” 沈霄微笑道：“麻烦你为我们泡些茶过来。” “是，主人。” Milo得到吩咐，并没有离开书房，反而直接去了书房旁边的小小的茶水间里。 门一关，当做自己不在书房里面了。 沈霄看了眼茶水间的门，知道Milo是不放心让钱骋这种PC男和她单独在一起，所以才会特地留下来。 钱骋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茶水间。 但由于茶水间的门已经关上了，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驱逐Milo，显得他好像对沈霄图谋不轨似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尽力无视茶水间里的人，转而对沈霄说道： “沈小姐，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钱先生不必客气。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沈霄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钱骋。 钱骋有些犹豫。 他踌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沈小姐，我特地过来，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请问。”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钱骋忽然说道。 沈霄面不改色，装作不理解地歪了歪脑袋：“你说的意思是……？我不太明白，还请你说得更详细一些。” “是这样……我们俩是在飞机上认识的，对吧？” “对啊。”沈霄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那沈小姐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呢？” 钱骋见沈霄还是一脸茫然，索性就摊开了说：“难道沈小姐平时也会把在飞机上认识的人随便带回自己家吗？” 沈霄眸中一暗。 但脸上仍旧不动声色：“钱先生，我看起来像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吗？之所以会带钱先生回来度假，完全是因为觉得和钱先生投缘，而且……” 沈霄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和钱先生之间发生了很多巧合……比如恰巧坐在旁边，恰巧在同一家酒店订了房间，恰巧还住在对门……这些巧合，让我觉得，我跟钱先生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的缘分的。” 钱骋听得一愣一愣。 他差点忘了，他和沈霄之间还有这么多“巧合”。 这么说起来，女人确实是很相信“缘分”这种东西的。“巧合”在她们看来，就是“命中注定”的一部分。 所以，也难怪沈霄会愿意带他回来。 这么看来，是他多想了？ 钱骋一直对沈霄会喜欢他的这件事，感到非常的虚幻，没有实感。 尤其在今晚，接受了“按摩服务”之后，钱骋更加感到这一切仿佛都是镜花水月，随时都会破裂。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所以他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坐立不安，越想越是后怕，最终破釜沉舟，直接来询问于沈霄。 他相信，只要他出其不意地质问沈霄，沈霄一定会露出破绽。 可谁知道，沈霄竟然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 看似可笑，但实际一想，却又合情合理。 追求“浪漫”可以说是每个女人的梦想，还有什么比诸多“巧合”拼凑在一起而组成的邂逅更加浪漫呢？ 沈霄会因此而对他刮目相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钱骋不甘心地追问：“沈小姐……真的只是因为这样才跟我交往的吗？” “说交往的话……有点太过了吧？我是觉得，先从朋友做起，慢慢了解彼此，不是很好吗？钱先生莫非对此有什么意见？” 钱骋怔了怔。 他没想到沈霄竟然如此明确地否认了他们俩在“交往”的这个事实。 虽然他们确实没有在交往。 但刚才想趁着这个势头确立男女关系的打算，竟被沈霄识破了。 钱骋感到脸上一阵发烧。 沈霄笑了：“钱先生，我认为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我也并不是随便的女人，刚认识没有几天就说交往的事情……对于我而言实在进展得太快了，我很不适应……我希望钱先生能够多些耐心，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态。这一点，还希望你见谅。” 钱骋第一次见到沈霄这种谈个恋爱还搞得跟办手续一样，非得按部就班严肃认真地来，少一个步骤都不行的女人。 但正因沈霄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反而觉得安心了不少。 如果沈霄只是想骗他，那么沈霄就不会冒着触怒他的风险否认两人正在“交往”的“事实”。 沈霄如此直率地否认，一点都不怕他生气，这就证明沈霄确实坦坦荡荡，没有什么隐瞒他的地方。 如果说感到不真实，那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毕竟他也没有遇到过像沈霄这么有钱的富婆，所以贸然之间被带到一座庄园里面，一时适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钱骋这么说服自己。 此时，管家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端着新泡的一壶茶走到两人身旁，为二人分别斟了一杯新茶。 361 不好吃就丢掉 “主人，这是厨房刚做出来的点心，说是改良了配方。您尝一尝，给点意见。” “谢谢你，Milo。” 沈霄拿起碟子上的点心咬了一口。 “不错，比之前的配方更香了。点心师这次真是下了大功夫，我尝得出来……真的很棒。” 管家矜持地微笑：“我会将您的评价转告给点心师知道。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美和子的点心简直是亚洲一绝，也是多亏了你，Milo，否则我都没有办法将她留下来。” “主人过奖了……美和子想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好好钻研自己的厨艺，在那么多个雇主里面，只有您愿意给她提供这样的环境，她会选择留下来，完全是看在主人的份上。而我……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Milo永远都这么谦虚。” 沈霄笑了笑，随即对钱骋说道：“钱先生，你也尝尝。我们的点心师是来自樱花国的安藤美和子，你也许听过她的名字。” “抱歉，我对这方面了解得不多，但我相信沈小姐看上的人，那绝对是一流的。” 钱骋嘴上夸着，手上也没停，捻起一个精美的和菓子送入口中。 一咬下去，那高贵淡雅的香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钱骋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无数的樱花花瓣在林间飞舞，潺潺溪水流过光洁的鹅卵石，独属于嫩竹的清淡香气飘入鼻翼。 他看着手中咬剩一半的和菓子，惊叹道：“这……这也太好吃了！” 沈霄微微一笑：“美和子做点心的功夫可谓是超凡入圣，只不过她太痴迷于此道，以致于她能呈上来给我享用的作品并不多。那些她认为不够完美的作品，都会被她处理掉，绝对不能进任何人的口。虽然在我们看来，那些她认为不够完美的作品，拿出去也是随便吊打国际上的一流点心师了。” “原来她有这样的怪癖，难怪刚才管家说只有沈小姐才能提供她需要的环境。又得费材料又得费人工又得费水电，结果做出来的东西绝大部分都要扔掉，换了任何一个雇主，都无法容忍她这么做。” 钱骋看着容色清冷的沈霄，叹道：“我果然没看错，沈小姐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哪里，我只是觉得哪怕就为了这一瞬间的享受，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美和子……她有这个价值。” “所以我才说，沈小姐很善良。因为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为这种事情是值得的。我相信，沈小姐完全是出于爱才之心，才会将她留在身边。按照她这种脾性，只怕根本找不到其他主家可以收容她吧。也就沈小姐，愿意由着她发挥。” 钱骋不停地夸赞着沈霄，而沈霄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仍旧是那么清淡，让钱骋吃不准他到底是夸对了地方，还是没夸对地方。 完全判断不出沈霄是否高兴。 沈霄此人，也许是因为事业上太成功了，所以在她的脸上，很难读懂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钱骋觉得沈霄就像一团浓雾，雾里毫无疑问有着稀奇的珍宝，引诱着外面的人走进迷雾中一探究竟。然而等真的走进去，才会发现这团雾根本不会消散，你永远都会像瞎子一样在里面打转，也许只有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找到出去的路。 钱骋走进了这团迷雾，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找不到路。但他没有想过放弃。 他确信，哪怕是像迷雾一样的女人，也是可以找到一条通往她内心的道路的。 只要他不放弃。 —— 一番闲聊后，沈霄以还有公务需要处理为由，将钱骋打发走了。 管家意味深长地看着钱骋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来对沈霄说道：“主人……” “嘘……” 沈霄将视线投向关闭的门扉，竖起一根食指挡在嘴前。 管家当即心领神会，改口道：“美和子的点心，看来主人这次真的很满意。虽然说美和子专注于研究厨艺，不太在意他人的看法，但主人的的意见，她还是很看重的。” “美和子是个痴人……算了，不说她了。话说回来，钱先生在这里的一切需求，你都要尽量满足，知道吗？有什么决断不了的，也要立刻报给我知道。” “嗯，主人请放心。钱先生是贵客，我一定会万分小心对待，不会怠慢的。” “那就好。钱先生刚才来找我说的这番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待的不开心，还是觉得我招待不周。我看得出来，他这个人比较内敛，有什么想法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所以遇上他的事情，你要多问问，多征求他的意见，这样才能做到细致妥帖。Milo，这些事情你比我更懂，我就不多说了。你下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是，主人。” 管家向沈霄轻轻鞠了一躬，接着朝门口走去。 当他拉开门的时候，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但管家知道，刚才门外一直有人在偷听。 而那个人是谁，根本都不用说了。 沈霄的办公桌上有好几个屏幕，其中一个屏幕会轮流显示沈霄书房外的监控视频，而且是实时直播，所以刚才沈霄才会提醒他，不要说漏嘴。 对于钱骋趴在门上偷听别人说话的卑劣行径，管家付诸冷笑，连吐槽都懒得。 不过一个人渣而已。 毫无忠诚，毫无底线，毫无原则。 是各种小人品质的集大成者。 虽非大奸大恶之人，但却是最让人恶心的类型。 连男人，都瞧不起这样的男人。 竟然还肖想他的主人……呵呵。 见门外没有人了，管家便再度折返回书房，关上房门，走到沈霄面前，轻声道：“主人，还有一件事您也许会想要知道。” 沈霄抬起头，同样压低声音：“说。” “Chloe今天回来的时候，样子很奇怪，对吧？不是因为她着凉，而是因为她受伤了。” 管家从怀中拿出一个U盘，递给沈霄：“这是您离开之后，俱乐部门口发生的事情。我刚刚得知此事，便立刻去俱乐部拷贝了这份监控录像，如果您有需要的话……” 362 不可功亏一篑 沈霄接过U盘，插到电脑上，播放了里面唯一的一个视频。 她静静地看着，放在鼠标上的手一直都没挪开。 当看到钱骋用球杆对准倒在地上的Chloe的头，作出击球动作的时候，沈霄手指一抖，灵敏的鼠标被她按了下去，视频瞬间暂停了。 就定格在那可怕的一幕。 沈霄收回手，抬头看向管家：“Chloe回来的时候，她的头部并没有受伤。” “是的，因为她及时用言语阻止了钱骋。她告诉钱骋俱乐部门口有监控，后来，俱乐部里的保安也出来了，所以Chloe才能平安回来。” 沈霄冷冷地看着屏幕定格的画面。 “他竟然想杀Choloe……” 冰冷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愕然。 管家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这一点，在视频里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不需要他再进行更多的解说。 沈霄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看了眼门外的监控视频，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值岗的女仆，显然是方才管家为了防止钱骋再来偷听，所以悄悄通知了一个女仆过来站岗。 沈霄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通知的女仆，她的这个管家，工作能力实在太过强大，身为主人，她也只能见怪不怪了。 沈霄慢慢地从办公桌后面踱出来：“Milo，你说他是真的想杀了Chloe，还是他假装……只是想吓唬一下Chloe呢？”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地立在那儿，低声道：“我不知道。但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做出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可怕了。” “你说得对。” 沈霄点点头：“看来，不能再拖了。他敢对Chloe下手一次，就敢对Chloe下手第二次。我不能为了顾行简冒这么大的风险，Chloe不能有事。” 管家怔了怔：“主人，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先把Chloe派遣到别的地方去……” “不行。钱骋这个人非常的敏感，如果Chloe刚跟他起了冲突，回头Chloe就被调走了，他肯定能猜到事情败露的可能。到时候，他就会质疑为何我明知道他对Chloe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却还是留他在这里，他不笨，有些事情他是能想明白的。” “那主人的意思是……要提前将他送回国内？” “恐怕只能如此了。”沈霄轻轻一叹：“幸好，云谏的速度很快，FY的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只除了……等等，那个人……” 沈霄忽然想起来还有最后一个人没有被解决。 如果那个人还在FY公司，那么钱骋就不能现在回去。 局势会变得很复杂。 马上就要成功了，这个时候，决不能功亏一篑。 沈霄抿着唇，双手环胸，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管家看着沈霄在书房里打转，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就像是看到自家养的一只小猫在炸毛转圈。 片刻后，沈霄停下来。 “Milo。” “在。”管家挺直的背脊，“请主人吩咐。” “你说得对，钱骋还不能回国。” 管家：“……” “但是，Chloe是绝对不能出事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Milo？” 对上沈霄认真的双眸，管家将态度更加端正了几分，收起了方才的休闲心态：“主人，如果您信任我的话，可以将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理。我保证Chloe不会出事，钱骋也不会起疑心。” “我信任你，我也会全权交给你去处理。但你得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这些琐碎的事情，不需要主人操心。主人只需要安心工作即可。我向您保证，Chloe绝不会有事，如果Chloe出事，我会自动请辞，再也……” “不行！”沈霄立刻打断了管家的话：“如果这是你的想法，那么我不会同意让你去做的。钱骋一个人就想折我两员大将？想得美！你必须保证你不会请辞，Chloe也不会出事，否则我不会将这件事交给你。” 管家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主人想事情的角度，总是那么新奇。好吧，那么我换个说法：我和Chloe都会好好地待在主人身边，钱骋不会伤到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这样，您放心了吗？” 沈霄瞪大眼睛望着他：“你答应我了，那就一定要做到。” “我答应过主人的事情，哪一件没有做到？整座庄园里都是我的人，钱骋想在这里面闹事，还得看我同不同意呢。主人放心吧。” “好……那就交给你了。等国内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会立刻将钱骋送回去。但在那之前，只好请你多费心了。” “没问题，主人，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 翌日 早上起来后，钱骋按照往常的惯例，在管家的引领下到餐厅吃过早饭，接着便在庄园附近随便逛了。 平时都是Chloe负责陪他到处逛的，但今天，Chloe不在他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 这小伙子是个印度人，操着一口充满浓浓咖喱味的印度英语，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钱骋都听不懂。 钱骋不胜其烦，拉住管家问Chloe的下落。 管家平静地回答：“钱先生，真的很抱歉，Chloe说她今天不舒服，想要请假两天。等她病好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将她叫回来，在那之前，还请您忍耐一下。卡皮尔虽然口音比较重，但只要您慢慢听，习惯了就能听懂了。实在很抱歉，因为庄园里人手不足，暂时拨不出更多的人来陪伴您了，实在非常抱歉。” 短短一段话，管家连续说了三次抱歉，于是钱骋也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Chloe有说她是因为什么不舒服吗？” 管家摇摇头：“她没有说。但我猜可能是女孩子的问题吧。您也知道的，女孩子每个月都有那么一两天会不舒服的……我也不好问得太细……” 见管家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钱骋总算放心了。 看来连管家都不知道Chloe为什么会不舒服。 那Chloe应该是还没有把昨天的事情说出去。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Chloe要拿捏住他这个把柄威胁他，如果这么快就说出去了，那就没有威胁的效果了。 363 可怕的印度卡皮尔 想到这里，钱骋放松了不少。 于是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带着印度小伙卡皮尔去湖边钓鱼了。 别看卡皮尔英语说得不标准，为人倒是非常勤快。大包小包扛在身上，一点也不嫌沉，若非刻意谦让，扛着包裹的卡皮尔险些要跑到钱骋前头去。 到了湖边，卡皮尔非常利索地将包裹拆开，从里面翻出钓鱼椅、钓竿、水桶、烧烤架、食物、木炭等等等等，迅速在湖边筑起了小小的篝火，放上一人份的烧烤架，开始烤厨房早已准备好的夏威夷水果风情肉串。 招待贵客，哪怕是烧烤，也决不能随随便便拿块肉切吧切吧就送去烤了，必须是提前腌制好的肉串，和水果和甜椒等等夹在一起，色彩鲜艳口感丰富，色香味俱全地捧到客人面前，这才叫招待。 为免惊到湖里的鱼，卡皮尔的手脚特别轻，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钱骋坐在钓鱼椅里，钓竿抓在手中，非常悠闲地靠着椅背，闻着不远处飘来的烤肉香味，一边赏景一边等待鱼儿上钩。 啊……简直是天堂。 钱骋享受着难得的美景和宁静，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有钱真好。 肉烤好了，卡皮尔端着盘子送到钱骋身边。 钱骋从盘子上拿起一支夏威夷水果风情烤肉串，轻轻咬下一口肉。 吸收了水果香气的嫩肉，搭配甜椒爽脆的口感，这串夏威夷水果风情烤肉，是钱骋吃过最好吃的烤肉，没有之一。 他忍不住三下五除二吃光了一串，又拿起另外一串。 卡皮尔知道钱骋听不太懂他的咖喱味英语，于是他指了指烧烤架，用动作来询问钱骋是否还需要他再去烤两串。 卡皮尔在那里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钱骋竟然也看懂了。 他大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用了。 刚刚吃过早餐，哪里还吃得下那么多。 纯粹是烤肉串太好吃了，才忍不住又吃了两根。 可吃不下第三根烤肉串了。 得到钱骋的指示，卡皮尔放心了。他默默地找了块比较平整的大石头坐下，稍稍歇息。 钱骋在这里坐了一上午，直至中午阳光变得毒辣起来，他这才表示该回去了。 钓了一上午，一条鱼都没钓到。水桶里空空如也，除了湖水，啥都没有。 卡皮尔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将东西全部收拾妥当，再度背起硕大的包裹，一步一摇地亘在钱骋身后。 湖边离沈霄的庄园并不是很远。来时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回去的时候，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钱骋很快带着卡皮尔回到了庄园，他想去上个洗手间，卡皮尔扔下包裹立刻跟上了他的步伐。 钱骋：“……” 卡皮尔跟在钱骋身后寸步不离亦步亦趋的样子，让钱骋在越接近洗手间的时候就越不安。 当推开洗手间的门，钱骋发现卡皮尔还想跟着一起进去，钱骋顿时不淡定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进来？” 钱骋非常惊讶地指着门外：“你给我在外面等着！” 卡皮尔操着一口咖喱味英语叽里呱啦地解释了一通，加上肢体语言的辅助，总算让钱骋明白了他的意思。 卡皮尔的意思是：在他们的国家里，贵客去哪儿，侍从就要跟到哪儿。就算贵客要上厕所，侍从也得跟过去。 钱骋哭笑不得：“你跟过来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知道怎么上厕所！” 卡皮尔抓耳挠腮地又解释了一番，大意是：贵客上厕所，侍从要替贵客擦屁股，所以不能离开。 钱骋：“………………” 擦屁股是什么鬼！？ 怎么都赶不走卡皮尔，钱骋没办法上厕所了，只能憋着一肚子水跑去找管家。 可谁知道，管家不在。 转遍了主宅一层，都没找到管家在哪里。 至于主宅的其他楼层……钱骋现在根本没有爬上去找的力气。 膀胱快爆了。 无奈之下，钱骋只好飞奔回洗手间，也管不了卡皮尔是否跟进来了，他跑到小便池旁边，拉下石门水库就开始放水。 卡皮尔站在他旁边，全程围观他小便的过程。 那认真严肃的目光，仿佛卡皮尔在观察一个非常精妙复杂的化学实验，一个错眼就会不及格似的。 钱骋快疯了。 忍着巨大的不适感，钱骋好不容易才尿完，正准备拿卫生纸擦擦，卡皮尔便把手伸了过来—— “你干什么！！！” 钱骋吓得裤链都忘了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他妈站那儿别动！你别过来！” 卡皮尔一脸茫然地看着钱骋，又开始解释自己只是想帮他擦干净。 钱骋一手护着自己的命根子，另一手掌心平举，挡在卡皮尔面前：“行行行行，我自己来，不需要你！” 卡皮尔见状，只好退回去，乖乖地站着。 经过这么一遭惊吓，钱骋觉得自己都要萎了。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干净，惊魂未定地去洗干净手，回头一看，发现卡皮尔站在他身后，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镜子里的他。 钱骋：“——！！！！” 他要是心血少一点，分分钟会被这个印度咖喱小伙给吓死！！！！ “怎么回事！？” 钱骋猛地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开骂，卡皮尔便率先将手中的毛巾递了上去：“先生，擦手。” 钱骋：“……” 这人怎么回事？！ 背后灵吗！！！ 钱骋捂着被吓得隐隐作痛的胸口，恨恨地拽走卡皮尔手中的毛巾，胡乱擦了擦手，便扔到一旁。 他头也不回地朝厕所门走去，卡皮尔先他一步过去拉开门，脸上露着灿烂的笑容，一排大白牙晃得钱骋眼晕。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卡皮尔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还是非常努力地想要体贴入微地伺候他，这份心意钱骋并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接受，只不过，上厕所这种私密的事情，被人盯着总归不是那么回事。 他得尽快找到管家，让管家来教导教导这个印度小伙。 他说的话，这个印度小伙听不懂。管家说的话，这家伙总该听了吧！ 364 酿葡萄酒的女孩 “管家在哪里！？” 钱骋抓住一个经过他面前的仆人问道。 仆人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管、管家……我不知道啊……今天就没见过他……” 钱骋无奈地扔开仆人，继续到处抓人来问。 好不容易，才在某个管理厨房事务的仆人口中得知一个消息：原来管家今天一直都陪着沈霄，因为Chloe生病了，所以管家只好肩负起Chloe的职责，陪沈霄外出办事。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晚饭前肯定要回来的。先生如果着急找他，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不过这里信号不太好，不一定打得通……” “没事，我等他回来就好。” “嗯。先生要尝一下我们大厨新做的点心吗？这些是她的试作品，本来应该被倒掉的，但是我们偷偷拿出来了一些，先生如果有兴趣，可以尝尝哦~” 说着将一小碟精美的点心塞进了钱骋手中。 钱骋：“……” 管家没找到，反而得到了点心??1。 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钱骋端着点心，在后院的葡萄藤摇椅里坐下，一边摇晃着摇椅，一边吃着美味的点心。 卡皮尔站在他身旁，满脸都写着“我想帮忙推这个摇椅，我可以推这个摇椅吗”的表情。 钱骋只当做没看到。 正吃得起劲儿，忽然，钱骋看到一个娇美的身影从前面的藤蔓之中走过。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布裙的女孩，身上挂着白色围裙，正抱着一个大木桶，辛苦地向前挪动。 钱骋心头一动，不知怎么的，脚步便朝那个女孩迈了过去。 他拨开垂下的葡萄藤，越过一排接一排的葡萄架，走到一个豁然开朗的地方，赫然看见那个女孩正站在木桶里，嫩白的赤足正在踩踏着已经熟透的葡萄。 她提着布裙，快乐地在木桶里跳动，鲜红的葡萄汁溅在她雪白的小腿上，衬得那肌肤越发白皙透亮。 钱骋看傻了眼，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主动和女孩打招呼： “你好……” “啊！” 女孩刚转过身，便看到一个陌生的亚洲男人站在她面前。 她吓得后退了两步，却没想起来自己还站在木桶里，这一后退，自己就被木桶边缘绊倒了。 幸亏木桶不深，女孩没有摔得很厉害。 但摔倒的时候，布裙不小心掀到了大腿上方，那白皙的一大片肌肤猝不及防之下映入了钱骋的眼中，看得他呼吸急促，差点忘了要把女孩扶起来。 “你……你还好吗？”钱骋握住女孩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女孩非常羞涩地垂下头：“抱歉……您是最近新来的客人吧？让您见笑了……” 钱骋看了眼她那双沾满了葡萄汁的玉足，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酿葡萄酒……我、我本来不应该擅自酿酒的，但是……但是有那么多成熟的葡萄都被丢弃了，我觉得好可惜……所以就想把这些品相差一点的葡萄捡回来自己酿，反正是自己喝的，质量差一点，也没关系……” 钱骋一听，就知道这个女孩家境平凡，甚至可能还有些贫穷，否则不会如此节俭。 他最近来到这个岛上，由于信号不好，也没办法一直玩手机，这里的书籍又全都是外文书，他也看不懂，所以就变得很无聊。 今天甚至无聊到去钓鱼了，对于他的无聊程度可见一斑。 原本他想让管家再找那个女仆过来给他“按摩”，但是管家却表示那个女仆被别的客人请走了。 原来这个岛上，并不止有沈霄这一个庄园主，还有别人在。但由于这个岛比较闭塞，像那个女仆那种级别的“服务者”是很少见，所以没办法被他独占，这一点，钱骋也并非不可以理解。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特别无聊，无聊到满脑子都是那些事情。他想找个看得过去的女人滚一下床单，然而这个庄园里绝大部分都是男人，剩余的女人要么是身兼要职他动不得，要么是年纪太大他不想动，把他憋得要死—— 直至见到了这个女孩。 她娇俏可爱，她家境贫穷，她身姿柔美，她性格温顺，她是最合适的玩物。 和这个女孩比起来，昨晚那个按摩服务的女仆，也显得索然无味。 钱骋松开女孩的手，绅士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有些窘迫地回答：“客人，我、我叫吉娜。” “吉娜，我这些天在这里闷得慌，正愁没有人陪我去玩。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出去兜兜风？” 沈霄给他准备了一辆跑车，他可以随时开车出去兜风。 但他一次也没开过，因为比起出去兜风，他更需要时时刻刻在沈霄身边打转，提升好感度和亲密度。 但沈霄很忙，经常都见不到她人，所以钱骋才会自己出去找乐子。 这个岛就这么大，兜风也兜不了多久，所以钱骋压根儿就没有那个兴趣。 但现在不同。 现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家境贫穷的漂亮女孩。 非常温顺，非常和善，一看就是那种不懂得拒绝别人的性格。 果然，吉娜听到钱骋这么说，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我、我不能离开我的岗位……” “可是你都偷偷出来酿酒了。” “我……您别告诉管家大人好吗？”吉娜哀求道。 钱骋笑了：“那你跟我出去兜风，你陪我玩，我就不告诉他。” 吉娜犹豫片刻，问道：“真的只是兜风就可以了吗？在管家大人回来之前，我得把工作做好，不然的话……” “放心吧，陪伴我就是你们最重要的工作。管家不会生气的。” 在钱骋软磨硬泡之下，吉娜终于同意了。 —— 吉娜前脚刚跟钱骋离开，卡皮尔后脚就飞奔到沈霄的书房，敲开了沈霄的房门。 推门进去一看：沈霄、管家、Chloe都在里面。 原来沈霄根本没有外出办事，只是管家吩咐仆人们要这么回答钱骋的询问而已。 365 引狼入室 “主人！他果然上钩了！！！” 卡皮尔一激动，咖喱味口音更重了：“他真的立刻邀请吉娜出去兜风了！主人，你真厉害！你是可以预知未来吗？” 沈霄无奈地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立刻板起脸对卡皮尔说道：“卡皮尔，在主人面前就别装了。” 卡皮尔怔了怔，想起来自己的身份，顿时抬头挺胸，用非常纯正的英音开口说道：“抱歉，主人，我太入戏了。” “卡皮尔，你装得也太像了。”Chloe笑得前仰后合：“要不是认识你很久了，我都会怀疑你是不是刚刚从印度过来，根本不会说英语。” 卡皮尔得意地笑道：“虽然我从来没有去过印度，但是，我奶奶是印度人啊，她的口音我从小听到大，要模仿是很容易的！实话说，印度口音真的很让人上头，我都有点害怕说得久了，我就掰不回来了。” “嗯，就像听惯了东北话的人，不知不觉也会染上那个腔调……” 沈霄微笑附和。 有些口音就是特别带感，具有极强的传染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模仿。 “先不说那个了，既然吉娜已经钓上了钱骋，那么Chloe就可以松口气了。” 管家看向坐在一旁看书的Chloe：“起码这几天，钱骋不会记得你了。” Chloe一边翻动书页，一边冷笑：“这样的人渣竟然还没有绝种，看来大自然的淘汰还是不够残酷啊。” “就是委屈吉娜了。”卡皮尔挠挠头。 “没事，吉娜是拳击冠军，钱骋敢对她不轨，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根骨头够吉娜折断的。”沈霄抿唇轻笑。 卡皮尔忧虑地说道：“但是，如果吉娜一直吊着钱骋不跟他上床，钱骋肯定很快就会转移目标的。” “他不会转移目标的。”Chloe淡定地翻过一页——虽然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在看。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沈霄淡然说道：“这座庄园里面人虽然多，但真正适龄的女孩却没有几个。能够入他眼的，而且水准还要足够高的，而且还要能够让他接近的——这几个条件综合下来，就只有吉娜一人。就算钱骋受不了要转移目标，很快他也会意识到这座庄园里没有别的目标可供他选择，他只能选择吉娜。” “当然，这也改变不了他来者不拒的烂人性格。”Chloe在一旁狠狠地吐槽。 “幸亏他没看到美和子。其实美和子才是最符合他审美的女人，但美和子永远都窝在厨房里面，每天天不亮就在里头忙活，夜晚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厨房的人，和钱骋永远碰不到面。所以我很放心。”沈霄说道。 管家无奈地摇头：“真是引狼入室，我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我们竟然要在这里讨论庄园里的女孩的人身安全问题。钱骋此人，毫无底线可言，而且他对于女性永远都是利用和玩弄的心态，他根本不爱任何人，只爱他自己。” 沈霄点头：“没错。其实如果不是为了顾行简，我根本不会带这样的人回来。给各位添麻烦了，实在非常抱歉。” 管家、卡皮尔和Chloe听到沈霄这么说，立刻大声否认：“主人/霄霄说哪里话，我们根本不觉得麻烦，能帮上忙是我们的荣幸。”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样的台词，说完三人便面面相觑，互相指责：“干嘛学我说话！” 沈霄哭笑不得。 这些单独拿出去都是一名干将的精英人才，唯独在她面前，总会像孩子一样幼稚。 “国内的进度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只剩最后一个人，只要云谏解决了那个人的问题，我就可以回国了。到时候，钱骋也会被一并带走。各位再忍耐几天吧。” Chloe撅起嘴：“我才不想霄霄走呢……就不能只是把那家伙丢回去，霄霄你留在这里吗？” “不行哦~” 管家露出了促狭的笑容：“主人还惦记着国内的楚先生呢，想必这些天的分离，主人和楚先生都非常思念彼此了，所以主人当然要尽快回去啦~” 沈霄羞红了脸，忍不住白了管家一眼：“就你懂。” 卡皮尔不甘落后，硬是凑上前来：“主人，Milo口中的楚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我都没见过呢！能够被主人喜欢上，他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男人吧！” “嗯，很优秀呢。”沈霄眼中露出了狡黠的笑意：“差不多比得上半个卡皮尔了。” 卡皮尔顿时红了脸。 “主人就会取笑我……” 别看卡皮尔平时活蹦乱跳的，其实特别不禁夸，一夸他就会脸红。 沈霄对于这些得力干将的性格早已了如指掌，所以该如何调侃他们比较容易出效果，沈霄都是了然于胸的。 沈霄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被浪涛拍打的海岸，以及远处的灯塔，幽幽说道： “我这边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希望云谏那边，一切顺利吧……” —— 沈霄在国外和钱骋斗智斗勇，楚云谏在国内也是丝毫不能松懈，每天忙得昏天黑地。 虽然有千剑等人的帮助，但公司内部的事务，仍旧要楚云谏亲自处理，无法假手于人。 幸好，高层一个接一个被收服拉拢了，他们默默地退出了钱骋的阵营，转而站到了楚云谏背后。 当这群人反水之后，楚云谏在公司里感受到的阻力一下子变轻了许多。 做起事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其实，解决这些公司内部的问题，本不应该这么麻烦。 之所以搞得那么复杂，完全是因为顾行简的缘故。 顾行简不想惊动家里人，也不想让公司太过动荡，所以楚云谏一切大刀阔斧的手段都不能使用，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一点蚕食钱骋的阵营。 不得不说，楚云谏这个兄弟，当的是太够意思了。 就连每天在总统套间里发霉生菇的顾行简，都知道楚云谏每天忙得快晕厥过去，都是为了他。 为了他这个不成器，没出息，还死要面子的家伙。 366 我错了 若不是为了顾及他，楚云谏有一百种手段一夜之间倾覆整个FY，让他们全部重新洗牌。 就算钱骋在，也只能认栽跪下叫爸爸。 这些天，一直在总统套间陪着顾行简的青驿也不止一次地叹息道： “行简，你有一个很好的兄弟，那真的是过命的兄弟，你实在是太幸运了……” 顾行简听着青驿的叹息，心中也是对楚云谏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还有沈霄。 若说楚云谏为了他劳心劳力还算说得过去，那么沈霄为了他跟钱骋斗智斗勇，那真的完全是出于一份善良。 毕竟，他和沈霄没有任何交情。 楚云谏这份人情，他还不起。 沈霄这份人情，他更加还不起。 只能说，以后他身为顾家人，会不计一切代价，报答楚云谏和沈霄的这份好意。 用一辈子，去还这份人情。 顾行简正想得出神，突然之间，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是爷爷。 顾行简不敢怠慢，立刻接起电话：“爷爷！” “你这个不成器的小兔崽子！” 顾老爷子劈头就是一顿痛骂。 顾行简被骂得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爷爷骂成狗。 听着听着，他才知道：原来公司的事情，已经被楚云谏告知了爷爷。 顾行简惊呆了：云谏不是答应他不会跟家里人说的吗！！！！ 怎么爷爷都知道了！？ 爷爷知道了，那其他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顾行简僵在原地说不出话，顾老爷子久久听不到孙子的应答，用胡子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老爷子气哼哼地冷笑：“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你的面子还在！” 顾行简：“……” 被爷爷这么一说，顾行简反而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似乎感受到孙子的愧疚，顾老爷子停止了怒骂，沉默片刻后，顾老爷子沉稳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行简，你还记得，爷爷给你起的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顾行简怔了怔。 虽然不懂爷爷为何这么问，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回答：“爷爷是希望我做事也能像我的名字一样，干净利索，不要拖泥带水……” “错！” 顾老爷子重重地否认。 顾行简被震得耳朵发疼。 “我给你起行简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够居敬行简。自居于敬，严谨用心，行事简约，政事简明，这才是我对你的期盼啊。可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对于喜欢的女孩子，你只是暗藏于心，从来不去了解她，也没有勇敢地表达过自己的爱慕，这是你的自卑，也是你的自负。你自卑所以不敢去找她，你自负所以才会觉得她会一辈子在那里等着你！这是何等自以为是的精神！” “对于自己的事业，你一没能做到防微杜渐，二没能做到亡羊补牢，在大厦将倾的时候，你不是发动一切能发动的力量去挽救，而是为了面子，故意对家里人隐瞒。你表面上说是不想家人担心，实际上，你不过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你的失败而已！” “对于自己的兄弟，你既没有能够帮助他减轻负担，反而在听见我质问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向我解释，而是责备你的兄弟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云谏为你，真的是尽心尽力，可你，你躲在大后方，事情全都让云谏去做，临到了了，你还为这等末流小事对他心生怨愤，你自己说，你做的对，还是不对！” 顾老爷子将顾行简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一一数来，顾行简听得哑口无言。 直至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爷爷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什么都知道，但从来都不说。 所谓“不聋不哑，不配当家”。这句格言在顾老爷子身上，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当家的人不能永远都装聋作哑。当发现底下的子孙后辈出现问题的时候，一家之主必须第一时间站出来，公正地审判他们，纠正他们，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 否则，那些隐藏的秘密越来越多，人心就会越来越散，这个家，也就不成家了。 顾家历经三代仍然屹立不倒，这其中顾家二老的管家之能是可见一斑的。 若非有二老坐镇顾家，顾家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规模和气魄。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就是顾家的主心骨，是顾家的气节。 有他们在，底下的子孙们就不会走歪路。 顾行简被爷爷一通训斥，羞愧难当，不由得垂下头来，连声认错：“对不起，爷爷，我错了……我知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 “错在哪里？”顾老爷子不肯放过他。 顾行简抽了下鼻子，声音细弱：“我……首先我自以为是……其次，我，我死要面子活受罪……” “还有呢？” “我……我因为怕家里人嘲笑，所以不敢告诉家里人……这样是不对的……我还责备云谏，我……爷爷，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唾弃……亏得云谏还愿意帮我……” 顾行简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人渣。 不由得抽泣起来。 “爷爷，我错了……我错得很离谱……但我是真的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太骄傲了……不肯接受自己的失败……爷爷您说得没错，我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太自负了……我该怎么办？” 顾行简语无伦次地道着歉。 顾老爷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行简，你要记住：顾家男儿不怕犯错，但也不要害怕认错，更不能害怕改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错了还要隐瞒，错了还不肯去改，这才是最要命的！身为顾家男儿，你得长出顾家的骨头来！” “我知道了，爷爷，我、我、我真的知错了……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反省自己，其实……其实我真的不应该瞒着大家……犯了错，被大家嘲笑两句根本不算什么……家里人就算笑了我，回头该帮我还是会帮我，我都知道的……我就是拉不下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很多人就是这么一败涂地的！行简，你可不能再犯这样的错啊……” 367 混不下去了 顾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劝导着这个最小的孙子。 顾行简一边听一边点头，非常恭敬，仿佛顾老爷子就坐在他面前，威严地训斥着他。 而他，心悦诚服地听着，一丝一毫忤逆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爷爷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都是为他好。 他不能不识好歹。 —— 顾老爷子也不是那种喜欢唠叨的人，他简明扼要地训斥了顾行简一番，见他确实有悔改之意，顾老爷子便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训诫，转而跟顾行简说起了正事。 顾老爷子说得也简洁，翻译过来的大致意思就是：云谏那个臭小子已经帮你把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只不过呢，还有最后一个大BOSS他打不过，所以请我出山去对付那个BOSS。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是历练得不够啊但是也不能怪你们毕竟辈分不同不过你们放心吧，在你们眼中是大BOSS但是在我这里不过是个新手村小怪而已，随便就能碾压。事实上爷爷已经帮你把最后一个人的问题也解决了，你差不多也该收拾收拾回公司主持大局了别再让云谏那个臭小子天天为你操劳人家自己也有事业的好吗你身为顾家男儿可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云云…… 至此，顾行简才终于知道，原来公司里的事情，已经基本上都被处理好了。 只要他回去，他接手的便是一个再也没有钱骋势力阻碍他掌控公司的清爽局面。 楚云谏竟然为他处理得如此彻底。 这是顾行简没有想到的。 顾老爷子挂断电话后，顾行简正打算给楚云谏致电，师一川却走了进来，手上还抱着一堆文件资料。 顾行简怔怔地看着师一川放下了那堆小山一般高的文件：“这……一川弟弟，这是什么呀？” 师一川微微一笑：“这是云哥让我带来给您过目的。云哥说，顾总差不多也该回公司了，那么这些东西都是您需要了解和掌握的。云哥说给您两天时间，今天一天，明天一天，后天早上他会派人来接您回公司，在那之前，请把这些文件全部看完。” 顾行简：“……” 他指着面前高过头顶的小山堆：“两天时间，我要看完这些东西？” “哦，不是的。”师一川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后面还有一些，我这就去给您搬过来，您稍等。” 顾行简：“……！？” 还有？！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需要他看啊？ 楚云谏到底都做了什么？！ 顾行简坐在总统套间大厅的沙发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师一川和东林又分别搬了一摞文件进来。 三座小山排排放，整齐地码在桌上。 “好，就这些了。那么顾总您慢慢看，我们先走了~” 说罢，师一川和东林迅速溜走，油滑得像泥鳅似的，抓都抓不住。 顾行简望着三座小山发呆，青驿端着咖啡走过来，看了眼桌上的文件，哈哈大笑起来。 “放了几天假，作业堆积如山，这种感觉，真是好久没有体会过了。”青驿笑着拍了拍顾行简的肩膀：“临开学前补作业是学生的常态，你就好好地看吧，我不打扰你哈哈哈哈~” 青驿大笑离去。 顾行简哭笑不得。 原来青驿这个人的笑点这么古怪……喜欢看学生临开学前补作业补到哭泣的模样……这算是幸灾乐祸吗？ 平时青驿太过正经了，正经到顾行简以为他都不会开玩笑，可谁知道，原来青驿的笑点在这种地方…… 算了算了。 顾行简叹了一声，无力地抓起一个文件夹。 看吧，努力看吧，不管是什么，都赶紧看起来。 这么多东西……今晚都不用睡了。 —— Alex已经在考虑写辞职信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在这短短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公司的势力已经重新进行了洗牌。 钱骋阵营已经彻底瓦解了。 就算钱骋现在回来，也无济于事了。 Alex本想着依附钱骋，混一个部门经理做做，如果能掌一个肥差，那就再好不过的。 当然，最终目标还是公司分红。 原本只要依附于钱骋，这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钱骋半个月没有和他联系，没有给他回复，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国外了，而楚云谏趁着这半个月时间雷厉风行地对公司上层进行了不为人知的改革，是的，不为人知。Alex不知道楚云谏是怎么做到的，反正Alex的感觉就是一夜之间，钱骋阵营的人就全部反水了。 原本紧紧围绕在钱骋身边的势力，一个接一个地倒戈相向。他们跟Alex划清界限，不再和他私底下往来，Alex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过街老鼠，人人都在等待着楚云谏拿他祭天的那一日。 毕竟他是明面上的钱骋的人，他的脑门上刻着大大的钱骋阵营四个字，如果楚云谏想拿谁出气，Alex肯定就是最好的祭品。 鉴于现在楚云谏掌控了整个FY，就算他不找Alex麻烦，其他原钱骋阵营的人也会为了讨好楚云谏而将他供出去。 他在这里早已混不下去了。 还不如有点尊严，自行辞职。 他还年轻，他还有大把的可能性，他不能把自己折在这个地方。 但Alex还是不肯死心，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设计师团队。 他知道楚云谏除了邀请设计师团队去他家开party之外，对设计师团队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动作了。 而且据设计师的描述，开party那天，楚云谏也没有露面。 那么，也许设计师这一块儿，还是可以再争取一下的。 不仅是为了钱骋，更重要的是为了他自己，他不想这么久的努力就此白费，如果能争取到设计师的支持，也许，钱骋还能翻盘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Alex便来到了设计师部门。 他想和设计师的头头——魏南枝——好好谈一谈。 跟她分析分析当前的局势，回忆回忆钱骋对她的提拔和看重，追溯追溯她能有今天，是谁一直在背后支持她……顺便暗示暗示楚云谏此人心机深沉，恐怕并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368 秋后算账 Alex把整个谈话流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他胸有成竹地坐下来，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挑染了紫色头发的魏南枝率先开口道： “如果你是来为钱骋说项的，那么你可以省点力气了。” Alex瞪大眼睛，表情像是刚生吞了一颗鸡蛋。 魏南枝歪在沙发里，将垂到胸前的紫发撩回身后：“钱骋大势已去，他现在不要说是一艘破船，他根本连船都不是，他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在这种时候，你让我们陪他一起去死？是你傻还是我傻啊？” Alex嘴巴动了动：“可是……” “可是什么？我承认，钱骋之前是给过我们一些好处，但我们之所以同意站在他这边，并不是因为他给的那些好处，而是因为他背后的人的支持。这一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但现在，那个人都已经不再支持钱骋了，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跟顾行简作对了。说到底，钱骋又算哪根葱呢？若不是那个人撑腰，他哪里能将顾行简逼到那份上……想多了吧。” 借着别人的风势飞起来，还真以为自己是大鹏了。 殊不知，当风退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没有翅膀的。 没有风，就只能在地上爬。 被风托着飞到高处，遇见了一只尾巴上还沾着蛋壳的菜鸟，以为自己能够将菜鸟啄下来。 可谁知道，菜鸟再菜，也是有翅膀，可以自己飞的。 但他呢？没有风托着，他连菜鸟的边都摸不着。 说白了，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吗。 “膨胀啊~~~” 另外一个女设计师走过来，趴在沙发背上朝Alex笑了笑：“某人就是太膨胀了~~还真以为我们是非跟着他不可啊？你也是啊，Alex，你挑主子的眼光真的很差劲耶，连我们为什么同意站在钱骋这边都不知道就跑来给他说情啦？我跟你讲，FY今后都会是顾行简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啦，你就不要垂死挣扎了。该辞职辞职，早点找份新的工作，岂不是更好？” Alex被这些现实到无以复加的设计师们打击得两眼昏花，他下意识地看向群体中仅有的两个男设计师，然而他们发现Alex看过来便立刻将头扭开，丝毫不敢跟Alex有视线接触。 他们何尝不知道，大势已去。 虽然之前他们非常忠诚于钱骋，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肯定不会跟着钱骋去死啊……他们又不是明面上的钱骋党，就算事后要进行清算，也算不到他们头上。 他们跟Alex这种烙上了钱骋党刻印的人可不一样，他们是有选择余地的。 这些天他们观察着状况，见势不妙就立刻倒戈到楚云谏这边了，一丁点的犹豫都没有。 说到底，他们这些卒仔不过是择木而栖罢了，哪根枝丫结实，他们就窝到哪根枝丫上去。虽然平时喊着骋哥，但临到了了，一声“哥”又能代表什么呢？ 非亲非故，不过利益而已。 还真以为有什么兄弟交情呢？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面对Alex愕然的目光，他们还是感到有点愧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才好。 终究是他们背叛了钱骋。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Alex不再说什么。他慢慢站起来，晃悠悠地走出了设计部门。 魏南枝站在门口目送这个“瘟神”离去，然后回过头，看向两个瑟缩着脖子的男生，冷笑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不要背叛骋哥，怎么，你们自己也倒戈了？不跟着你们骋哥混了？” 俩男生在女生们冷漠的视线围攻下瑟瑟发抖，赔笑求饶：“南枝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小弟们的错。如果之前有什么说得不对，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南枝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之前他们仗着钱骋的势，隐隐骑到了魏南枝头上，魏南枝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魏南枝是设计师团队的领袖，她本应该在设计师部门里是说一不二的，可就因为钱骋硬插了一脚，这两个小兔崽子就顺杆爬。钱骋掌权的日子里，这俩熊玩意儿可没少给她添堵。 现在钱骋倒了，魏南枝要是再不懂得秋后算账，那她就是愧对了这么些年自己在职场上历练出来的手段和心智了。 “呵呵，放过你们是吧……行啊，没问题。” 魏南枝走到俩男生的桌位旁，苗条轻盈的身躯坐在其中一个男生的桌子上。 “这样吧……”魏南枝一边温柔地拍着其中一个男生的电脑显示器，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之前你们不是让我‘帮忙’做了几份设计稿吗？我寻思着，这份人情，你们差不多也该还了……” “那、那几份设计稿！”俩男生的脸变成了绛紫色，压抑不住的心慌，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我们、我们会立刻将设计稿的名字改回来，那是南枝姐姐的作品，我们其实不应该将那些署名成自己的……” “哎哟哎哟，说什么呢？既然是署了你们的名字，我再要回来，这像话吗？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见魏南枝不接这个茬儿，俩男生更慌了。 “南枝姐姐，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我们不应该那样……做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南枝姐姐，您大人有大量，您就把我们当个屁一样放了吧……” 俩男生双手抱拳，拼命地作揖。 魏南枝的笑容渐渐变冷：“这些日子你们也没有怎么正经画过设计稿。所以我今天就以设计部部长的身份给你们下达一个任务：接下来的你们必须每周给我交出一份合格的设计稿，如果设计稿审核不通过，你们下次就得交双份。” 俩男生：“……” 面如死灰。 负责审核设计稿的人是魏南枝，可想而知，她是绝不会让他们轻易通过的…… 一旦不通过，就得打回去做双份。这个“双份”，可想而知，绝不是换个皮肤换个颜色就能糊弄过去的…… 369 职场霸凌 魏南枝这是要弄死他们啊！ “南枝姐姐，您不能这样……您这是……您这是公报私仇啊！” 其中一个男生一边喊冤，一边悄悄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工具，打算将魏南枝欺负他们的话录下来。 魏南枝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孩子，你们还年轻，所以你们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身为设计师，让你们多画些不同的设计稿、提升你们的业务水平，难道还有错了吗？我这是在培养你们啊，你们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见魏南枝没有说出他们预想之中的恶霸台词，男生急了：“南枝姐姐，负责审核设计稿的人是你，你肯定不会让我们通过的！你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搞我们，你怨我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哎哎哎，饭可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你说我搞你们，可我为什么要搞你们？我有病吗？同为一个设计部门的人，我身为部长，当然是希望底下的设计师能力越强越好啊。我栽培你们，是希望你们以后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不是为了搞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我什么活儿都不分配给你们做，把你们闲置一旁才叫对你们好的话，那我只能说：这样的好，在任何一个公司里都不存在。公司是不留吃闲饭的人的，你们不想画，可以出门左转另寻高就。” 不管男生如何引导，魏南枝就是不肯说出违规的言辞。 男生见抓不到魏南枝的把柄，只好讪讪地关掉了手机录音。 魏南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怎样，你们是画，还是不画啊？” 俩男生垂头丧气地拿起了笔。 画，当然要画。 好不容易凭关系进了这家公司，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大不了，他们一边跟魏南枝对抗，一边想办法找更大的靠山，重新碾压回来好了。 画设计稿他们没有魏南枝厉害，但是搞政治斗争，他们绝不会输给魏南枝。 看着俩男生的脸色，魏南枝用脚指头都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竟然以为，钱骋倒台之后，他们还能在这里待下去。 每周一份设计稿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魏南枝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职场霸凌。 让他们体会体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然后再被公司一脚踹出去，连补偿工资都不会让他们拿到手。 敢盗用她的设计稿，擅自将她的心血拿去署自己的名……？ 想必他们肯定是做好必死的觉悟了。 —— 魏南枝在部门里总算扬眉吐气了。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多亏了楚云谏。 就在钱骋最大的靠山倒戈的那天晚上，楚云谏找到了她。 他将署了俩男生名字的设计稿，一张一张地在她面前摆开。 魏南枝看到这些出自自己之手却写了别人名字的设计稿，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那两个熊玩意儿是钱骋的人，钱骋希望这俩熊玩意儿能拿出些绩效来撑场面，可他们俩一时半会儿也达不到那样的水平，于是钱骋便默认了让他们拿魏南枝的作品去充数。 魏南枝不傻，她当然知道这俩刚进公司的熊玩意儿既然敢公然侵害她的利益，那绝对是背后有钱骋的支持。 而钱骋为什么这么做，魏南枝在职场浸泡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不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魏南枝低下头，忍了。 可是，当楚云谏将这些本该属于她的设计稿一张一张摆开的时候，魏南枝还是难过得指尖都在发颤。 这些都是她的孩子。 是她辛辛苦苦，呕心沥血画出来的。 这种被盗取了创作成果的痛，只有原创作者才能够理解和体会。 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被拉走叫别人做妈。 这谁能受得了啊。 魏南枝眼角微微泛红，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着楚云谏。 楚云谏没有看她，他默默地将设计稿摆开之后，便坐回自己的椅子里，指着设计稿，冷声道：“魏部长，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些设计稿不管是从笔触还是风格，都跟你的作品如出一辙，但它们却写着另外两个人的名字？莫非，这两个设计师，是你的亲传弟子？” 魏南枝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楚总，让您见笑了。这两位设计师确实得到过我的指导，所以在风格上，跟我的作品会有些相似……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创意的。” 听到魏南枝的话，楚云谏笑了。 “魏部长，你觉得我是个商人，一点都不懂艺术，是吗？” 魏南枝怔了怔。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座禅意花园和森林木屋。 于是她下意识地回答：“不是的，楚总有着很高的艺术审美，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那你觉得，你刚才那番说辞，我信了没有呢？” 魏南枝：“……” 看到魏南枝倔强地站在那里，咬着牙握着拳，却死活不肯将俩男生供出来，楚云谏叹了一声。 “魏部长，这是属于你的作品，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种风格、创意和里面的逻辑思维，是不可能被另外两个人完全复制的。至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大概也能够想象得到。但是，魏部长，你觉得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真的好吗？自己的作品就这么一张一张地被人拿走，署上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你难道会好过吗？” 魏南枝撇开头，咬牙道：“既然楚总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还需要我解释吗？怎么可能会好过……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魏部长，你当初是为什么加入FY这个大家庭的？你当初难道不是被顾总的理念所吸引，认为在顾总手下可以大展拳脚，所以你才进来的么？而事实上，在顾总的领导下，你的设计确实得到了极大的发挥和推广，可为什么，你后来却要选择站在顾总的对立面呢？钱骋这样的人，他所创造的工作环境，会让你更舒服吗？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370 明哲保身 魏南枝冷笑：“楚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总，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些小员工的悲哀。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若是不尽早选择站队，那我就会成为权力斗争中第一个被牺牲掉的无辜祭品。我不想被人拿去祭天，我想好好地过我的日子，就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和你的理念更为契合的顾总，而要选择钱骋呢？” “楚总，我不是刚出校门的应届大学生了，我在职场混了这么些年，如果说有什么是我学到了并且铭记于心的，那就是永远都要选择站在更为强大的势力那边。因为在现实中，光有理念是不可能保全自身的。顾总虽然有着很棒的理念，但他的实力却不足以与那个人抗衡，所以，我才会选择站在钱骋这边。这都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针对顾总。希望楚总可以理解。” “所以你认为那个人是更强大的势力，他迟早会将顾总从FY公司里赶出去。” “是的。”魏南枝斩钉截铁的说道。 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起码在楚总您来之前，是这样的。” 楚云谏勾了勾嘴角：“那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魏南枝轻声一叹：“我不知道楚总您是怎么做到的，但您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到半个月，公司里的风向就彻底转变了。原本支持钱骋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向了您。所以，我肯定也不会例外……其实这次谈话根本没必要发生，您都已经将钱骋最大的靠山拉拢到手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站在钱骋那边呢？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但你很懦弱，魏南枝。” 楚云谏沉声道：“因为害怕，所以你宁愿成为行简的敌人，也不愿意为他战斗。他曾经是那么的推崇你，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了你，因为他觉得你值得。没错，行简是比较天真，有时候也不太现实，但这正是他的优点所在。正因为他天真，所以他才能够那么真诚地对待你。魏南枝，如果说这个公司里有谁最没有资格背叛行简，那就是你。” 魏南枝被楚云谏说得脸上一阵发烧，羞愧地低下头。 楚云谏说得没错，顾行简确实对她很好，非常好。 “如果当初你愿意放下心中的恐惧，和行简一起对抗钱骋的势力，行简他不会败得那么快。他之所以绝望，又何尝不是因为看到了你的背叛。魏南枝，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把一颗曾经对你那么真诚的心，扔进了冰冷的河底。行简自暴自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魏南枝艰难地吞咽着唾沫。 她想不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词语。 “楚总，我实在很抱歉……” “抱歉这种话不要对着我说。我只想问你：你未来打算怎么办？” 魏南枝茫然地抬起头：“楚总的意思是……？” “你是想继续当一个得过且过，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就立刻选择强大势力站队，完全枉顾旧日情谊的人，还是当一个放下心中恐惧，和顾行简一起，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陪他一起闯的人？” 魏南枝哑口无言。 这么简单的问题，她本应该很容易回答出来。 但她张着嘴巴，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 她没办法气势昂扬地拍着胸脯说，未来再遇到问题的时候，自己一定能够勇敢地往前闯。 她早已习惯了明哲保身。 但她现在明白了：所谓的明哲保身，有时候也是会深深伤害到其他人的。 现在局面大好，魏南枝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当场表忠心，反正等顾行简回来，也不会再有人能够跟顾行简竞争了，她这个忠心，表不表的，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实际意义。 但是魏南枝这个人，太谨慎了。 当楚云谏这么问出来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担心：是否在公司的势力斗争之中，还有一些暗流是她没有看出来的，而楚云谏这么说，是否在暗示着不久的未来，她就要兑现诺言投入到战斗中去。 魏南枝不敢贸然回答。 “楚总……您可以让我考虑一下该怎么回答吗？”魏南枝轻声说道。 楚云谏点点头：“可以。你有两天时间可以考虑。两天后，我要听到你的回答。但你记住，你的回答关系到你在这个公司里的未来。这并不是一个可以投机取巧的问题，我能这么问，自然有我的道理。” 楚云谏这么说，魏南枝心中更加确定公司的势力斗争其实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估计等顾行简回来之前，楚云谏是打算利用她去做些什么事情了。 也许是用她来当挡箭牌，也许是用她去得罪一些人……总之，楚云谏这是在逼她表态：她要么是真心实意留在顾行简身边，要么就趁早离开。 毕竟她是设计部门的头儿，若她无法和顾行简一条心，楚云谏是绝不会容忍她留下来的。 但如果她答应了要站在顾行简这边，那么楚云谏会把她当做武器一样使用，至于在杀敌的过程中，她这把武器会折损成什么样……楚云谏没有说。 就看魏南枝敢不敢去赌了。 魏南枝自然无法立刻回答。 性命攸关的大事，她必须好好思考一下，才能做出最优解答。 于是在得到楚云谏的同意之后，魏南枝满怀心事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 魏南枝离开后，楚云谏总算松了口气。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两指捏住鼻梁两侧，轻轻地揉按。 设计师部门，总算到了收官阶段。 这盘棋下到这个时候，基本算是尘埃落定。 两天后魏南枝会给他一个什么答案，楚云谏大概也心中有数。 魏南枝是一个极度钟爱权衡利弊的人，在她眼中，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放到天平上去称量的。而她永远都会挑更重的那一边，无关感情，无关恩惠，只有赤裸裸的权衡二字。 所以她最后一定会选择顾行简。 因为只有站在顾行简这边，她才有赢的可能。 371 自己跟他说 如果她选择了不站在顾行简这边，哪怕她选择中立，楚云谏都会立刻将她解雇。 她总是想独善其身，她不停地权衡就是为了找到一条能够明哲保身的道路。 但楚云谏就是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经历战争就轻易得到的和平。 她今天为了明哲保身，站到了恩人的对立面。 明天为了明哲保身，她将身边的人都出卖了。 后天，当她想要再明哲保身的时候，她就会发现：所有她背叛过的人，都向她举起了屠刀。 魏南枝是一个很有才华的设计师，顾行简一直不愿意放弃她，就是为了她这份难得的才华。 她是FY珠宝设计的灵魂。 所以楚云谏知道，顾行简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她的。 但问题就在这里：如果顾行简要回来重掌大局，魏南枝身为FY珠宝设计的灵魂，她必须要忠诚地站在顾行简身后，不离不弃。 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今后，FY一定会再度经历类似的内部动荡。 只要她还是在不停地权衡，还是只顾着自己明哲保身，那么往后随便来一个人都能够利用她，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将她从顾行简身边带走。 这样的“灵魂”，哪个公司敢要？ 但楚云谏看得出来，魏南枝并不是一个自私怯懦的人。 她只是太习惯于权衡了。 她没有意识到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拿到天平上去称量的。 有的时候，明知道会折损自身，但为了那个曾经真心待你的人，你也得飞扑出去替他挡子弹。 不要去权衡，不要去想明哲保身，勇敢地去战斗，和自己的朋友一起——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够携手共进，面对任何艰难险阻，都可以披荆斩棘走到最后。 而不是像这次这样，区区一个钱骋，就把FY搞得翻天覆地。 核心设计师团队，竟然那么轻易就倒戈。 这一切，源头都在魏南枝这里。 她总想着独善其身，却没想到，公司之所以这么动荡，她之所以会遭遇被人盗窃作品的不公，完全是因为当初她没有坚定地站在顾行简这边。 为了一点小小的眼前利益，放弃了长远的大局。 为了权衡，把自己也坑了进去。 楚云谏希望她通过这一次的教训，能够想清楚，人生在世，什么才最重要。 她想要的东西，应该如何才能获得。 靠牺牲别人来获得和平是不会成功的。 谁也不会幸福的。 —— 两天后 魏南枝敲响了楚云谏办公室的门。 当听到“进来”二字后，魏南枝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楚总，我、我想好……顾总！” 魏南枝惊讶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顾行简：“顾总，您怎么会在这里？您的身体……没事了吗？” 顾行简朝魏南枝笑了笑：“我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其他员工说，没想到，竟然被你第一个知道了。” 魏南枝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原本早已在肚子里打好草稿，反复默念过的回答…… 原本只要面对楚云谏，就一定能说出来的回答…… 但现在对上顾行简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魏南枝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魏部长，这么早？” 楚云谏从茶水间里转出来，手中端着两杯咖啡。 他自己喝着其中一杯，另外一杯顺手放到顾行简桌面上。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行云流水，魏南枝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和顾行简绝对是老朋友了。 这种亲昵和熟稔，绝非上下级之间会有的表现。 魏南枝越发理解为什么楚云谏要跟她进行那一番谈话。 因为楚云谏真的很在意顾行简这个朋友。 魏南枝讷讷地朝楚云谏点点头：“楚总……您也很早啊……” “我晚上就没回去。”楚云谏打了个哈欠，扫了她一眼：“你是过来给我答案的吗？” “……是的。” 魏南枝垂着头。 楚云谏在一旁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 “你的答案，直接跟顾总说吧。”楚云谏把手往顾行简的方向一递。 魏南枝：“……” 跟顾行简说？！ 她哪里说得出口！ 多么羞耻啊！！！！ 魏南枝咬着下唇，一脸羞愤欲死的模样。 顾行简很好奇地看看楚云谏，又看看魏南枝，兴致勃勃地问道：“说什么？什么答案？问题是什么？你们之间在讲什么暗号吗？” 楚云谏意味深长地看着魏南枝：“魏部长会告诉你的，对吧，魏部长？” 魏南枝：“……” 魏南枝闭上双眼，反复深呼吸几次，接着上前两步，走到顾行简的办公桌前。 顾行简脸上依旧带着好奇的神色，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魏南枝如此严肃的模样，让顾行简意识到这也许是一场比较认真的谈话，他不应该这么儿戏的。 于是他也端正了自己的表情，等待魏南枝回答。 魏南枝直视顾行简的双眼，用低哑又坚定的声音说道： “顾总，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顾行简：“……？？？” 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很快他似乎意识到魏南枝为何要道歉，想起之前被设计师团队集体背叛的事情，顾行简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这一声道歉，顾行简并不打算这么快接受。 他要听听，魏南枝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视乎她的真诚程度，再决定要不要原谅她。 魏南枝一直注视着顾行简的表情，顾行简脸上每一丝神情变化，魏南枝都看在眼里。从他的表情上魏南枝就可以判断出：顾行简已经察觉到她是在为了什么而道歉了。 顾行简虽然天真，但他不笨。 相反，他比一般人都要聪明些，否则，他不可能让FY公司在短短几年就成为国内外知名的轻奢品牌。要知道，即便有顾家幺儿的头衔，也不代表他就能如此快速地成功。 顾行简自有其过人之处。 魏南枝知道，魏南枝从一开始就意识到顾行简的不凡，否则，她怎么会同意加入FY公司。 372 想继续追随您 当初，她是经过了反复权衡，确定在众多珠宝品牌之中，唯有Forever Young最为符合她的发展方向，然后她才来应聘面试的。 当初，她也是抱着一颗雄心壮志，想要在FY里面创出一番成就，在国际上打响自己的名号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满脑子都只有“权衡”二字。 因为权衡，她放弃了顾行简。 因为权衡，她放弃了自己的作品。 因为权衡，她又再次放弃了钱骋。 她的人生，好像就是在不断的“放弃”什么。 那么她的人生，又得到了什么呢？ 不停地放弃、放弃、放弃……现在的她，比起当初的她，又获得了什么呢？ 直到楚云谏问她那个问题，魏南枝才猛然惊觉：自己成为以前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像自己父母那样，不断权衡的人。 曾经她也是在父母权衡的过程中，反复被扔下的孩子。 而长大后，她竟然也成为了父母那样的人。 多么可笑。 这难道是一种诅咒吗？ 魏南枝紧握着拳头，心中满是骇然。 当她想清楚自己的问题是什么的时候，眼前的迷雾突然一扫而空。 那些难以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变得畅通无阻了。 “顾总，我之前背叛了您。” 魏南枝无法与顾行简直视，她的目光轻轻垂落地面，牙齿咬住下唇内侧，一边说，一边轻微点头，仿佛在肯定自己的说法：“我……是的，我背叛了您……不是因为您不够好，是因为我懦弱。当遇到压力的时候，我第一时间选择了独善其身……我以为自己这么做是迫不得已，是情势所逼，那不叫背叛……但其实，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魏南枝越说声音越低，但语气却愈发坚定：“但那就是背叛。那就是背叛……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顾行简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郑重地道歉过，他想要摆出严肃的姿态，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合适。 他一会儿身体前倾，把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上，一会儿身体后仰，双手环抱挡在胸前，一会儿又左顾右盼，手下意识地伸到大腿上尴尬地摩擦个不停——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实在不适应这种场面。 楚云谏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着顾行简的各种小动作，默默忍笑，却一言不发。 幸好魏南枝没有抬头看顾行简，所以她没有发现顾行简已经羞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继续说道：“我……我知道自己不值得被原谅……但是，但是楚总点醒了我，我、我果然还是希望顾总能够继续引领我们前进，在顾总营造的工作环境里，我们才能够得到更大的发挥，这些……这些都是我们很需要的。我的意思是……顾总，我想继续追随您。” “好！没问题！” 顾行简一拳砸在桌面上，将魏南枝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 连楚云谏都被他这一拳给惊到了，黑眸睁得圆圆的，还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一时之间，连咖啡都忘了喝。 “顾、顾总……？”魏南枝颤巍巍地发出声音。 “我说没问题。”顾行简努力堆起一个安抚的笑容：“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每个人都需要第二次机会，不是吗？你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提。我也没怎么样，事情也都解决了，只不过以后，你可别再那样了……” 魏南枝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她无法相信顾行简竟然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她。 这种轻描淡写的放过，让魏南枝感到更加羞愧了。 “顾总心胸宽广，我真是拍马都比不上……以前我觉得顾总还年轻，有些事情做得不是那么成熟圆滑，但现在我懂了……顾总这是赤子之心，这是很珍贵的品质……我目不识珠，是我自己愚笨了，竟然把珍珠错认成鱼目……啊，我在说什么啊……？总之，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顾总，我做错事，伤害了您……但，但绝不会有下次了！” 魏南枝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行简连忙站起来，却在楚云谏凌厉的目光示意下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继续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帝王姿态：“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我相信你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今后，我们一起努力，把FY带到更高的地方去，好吗？” 魏南枝抬起头，感激涕零地拼命点头：“是！” “你也别哭了，把眼泪擦擦，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顾行简说着，将桌上的纸巾盒推了过去。 魏南枝羞赧地抽出两张纸巾按在眼睛上。 “抱歉，顾总，我太情绪化了……” “没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在这次的事件里，我们都是输家，谁都没有赢。设计稿的事情，楚总也跟我说过了，这些日子你肯定也不好过吧……真的，南枝，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最起码，在善待设计师这个方面，我敢拍胸脯保证我是最在意你们，最能够给你们提供良好职场环境的人。所以，如果下次再有……你懂的。” “我懂，我现在明白了，顾总，是我之前太傻了，是我自己的错，不怪您，不怪任何人，您还愿意原谅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所以您放心，不会有下次了。如果再有下次，那我还算人嘛？” “也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顾行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行了，你回去做事吧，我这边和楚总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交接，就先不聊了。” “啊！是的！实在很抱歉，耽误两位的时间了。” 魏南枝如梦初醒，连忙一边道歉一边退出了顾行简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一关上，顾行简整个人就瘫倒在办公椅里。 “嗳哟我滴妈呀……受不了，真受不了。” 楚云谏微笑不语，端着自己的咖啡走过来：“怎么，这就承受不住了？” “云谏，你明知道我对这种场面最没有抵抗力了，我浑身都难受！”顾行简用力摩擦着双臂，想把上面的鸡皮疙瘩搓掉：“下次可不许再这样坑我了。” 373 胖成球 “身为受害者，你应该要给她一个忏悔的机会。接受加害者的忏悔，也是一种修行啊。” “我信了你的邪！” “这是你的工作，接受它，你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老总。” 楚云谏拉开椅子，坐到顾行简对面：“我让你看的东西，你都看过了吗？” “看了，背了，掌握了，你随便抽查。”顾行简兴奋地搓起手来。 楚云谏淡淡地放下快要喝空的咖啡杯：“看了就行。今天我会召集全体高层管理，当着他们的面把工作交接给你。然后我就解放了，你爱干嘛干嘛，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 顾行简有些失望：“你不抽查我嘛？” “等你毕业那天，我会给你颁毕业证书的。” 楚云谏站起身来，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会，我先去睡一觉。” “哦！好，你睡，到时间我会叫你的。” “我自己调闹钟，不需要你叫。” “你这么独立，我会觉得很寂寞的。”顾行简故意撅起嘴。 楚云谏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他，径自走入自己的休息间，关上了房门。 —— 虽然楚云谏嘴上说“把工作交接给你，接下来我就解放了”，但实际上，他还是非常不放心地跟了顾行简一天，陪着他把该开的会开了，把该分派的工作分派了，把该视察的部门视察了，把该处理的公务处理了，直至华灯初上，夜幕降临，楚云谏才撑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久违的家中，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些天，牛奶和面包都是金大厨过来照顾的。金大厨既喜欢猫也喜欢狗，平时没事就会将做饭剩下的一些边角料随便处理一下拿去给牛奶和面包吃。所以这俩毛孩子对金大厨这只两脚兽都非常喜爱，觉得他就代表了美味。 而金大厨所谓的“随便处理一下”，就是类似于往一些三文鱼、牛肉、猪肉的混合肉碎里加入适量的蔬菜碎，下锅炒一炒，配入充满了脂肪香味的猪油，做出符合小猫小狗所喜爱的味道，再拿去给面包和牛奶吃。 面包吃得头都抬不起来，牛奶也是吃得舌头都恨不得吞进去。 每当这个时候，金大厨就会觉得好有成就感。 他会蹲在食盆旁边，盯着面包牛奶把猫饭狗饭吃光，接着把食盆洗干净，盛上他自制的 猫咪零食和狗狗零食（小鱼干和牛肉干），然后在面包牛奶努力吃零食的时候，悄悄开门离去。 那些小鱼干和牛肉干都是他亲手熏制的，面包和牛奶那么捧场，他心里比谁都高兴。 在他对于“楚云谏一家”的美好设想之中，不仅要儿女双全，还要猫狗双全才行。所以沈霄带着面包住进楚云谏家里的时候，金大厨当时就知道：这个女孩，就是楚云谏命中注定的人了！！！ 因为，她还带着一条很可爱的小狗啊！！！！！！ 完美的契合了他对未来的美好拼图！ 不过，这些天好像是沈霄有事要出国，而楚云谏也整天忙得不着家，所以金大厨就从每天过来给俊男美女做饭，变成了每天过来给小猫小狗做饭。 因为很无聊，很寂寞，所以金大厨越发使出了浑身解数，将猫饭和狗饭变着花样地做，眼看食盆里的饭越来越丰盛，面包和牛奶也像吹气球一样，被喂成了两颗非常瓷实厚重的毛球。 当它们蹲在食盆前面吃饭的时候，从后面看过去，它们的后背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团子。 就是胖到看不见腰身的地步。 原因为今天也是见不着楚云谏了，可谁知道，金大厨正蹲在食盆边上陪两个毛孩子吃饭的时候，楚云谏竟然回来了。 进门的一瞬间，楚云谏并没有察觉到旁边的角落里蹲着三只生物。 等转身关门的时候，楚云谏才发现原来旁边的角落里有人。 还有猫和狗。 对上楚云谏疲惫而惊讶的眼神，金大厨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楚先生！您回来了！”金大厨两眼放光，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您吃饭了吗？要不我现在去做？” “……啊。” 楚云谏因为疲倦，所以反应迟了半拍。 “金大厨，你还在啊……这些天谢谢你来喂这两个孩……子……？” 楚云谏低头看着围在他脚边的两个大毛球。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的猫呢？ 那只身材苗条，敏捷矫健的简州猫呢？ 还有霄霄的狗呢？ 那只身材苗条，敏捷矫健的小土狗呢？ 这两只是什么东西？ 见楚云谏怔怔地看着脚边的毛球出神，金大厨忙解释道：“抱歉，楚先生，可能是我喂得太好了，这俩孩子最近吃多了，就长胖了些。但，但它们还是您原来的宠物，您仔细看看，脸还是那么小的！” 楚云谏：“……” 金大厨的解释里，槽点多得溢出来。一瞬间，楚云谏竟不知该从何吐起。 他无力地捏住自己的鼻梁，叹息道：“金大厨，我太累了……先不聊，我去睡了。你如果忙完了，可以自行回去，今天不需要再给我做饭了。” “啊？哦，好的，楚先生，您赶紧去休息休息。” 金大厨毕恭毕敬地目送楚云谏消失在卧室门后。 接着金大厨低下头，叉起腰来，仔细端详着脚边的两只毛球。 确实、好像、依稀、似乎、仿佛……是胖了很多。 看来从明天开始要调整食谱了，不可以再喂这么多肉了。 似乎感受到金大厨坚决的眼神，牛奶抬起头来，对着金大厨嗲嗲地“喵~”了一声。 金大厨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罢了罢了，也不差这么几天。给孩子吃好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减肥……就让它们的主人去操心吧。 这么想着，金大厨便将一切顾虑抛诸脑后，打算继续“不负责任”地投喂了。 —— 楚云谏洗了澡，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他没有听见客厅里牛奶在喵，也没有听见金大厨离开时的声音，他睡得很死……与其说睡，倒不如说他其实是昏迷过去的。 374 把你带走 这半个月来积攒了太多的压力和疲劳，楚云谏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没办法这样折腾。 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他怀里。 楚云谏不知道那是什么时间，他只觉得眼皮子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死活睁不开来。 于是他翻了个身，想躲开那往他怀里钻的东西。 也许是猫吧，他想。 他不想抱着猫睡觉，会把猫压坏的。 当他翻到另一边之后，那个拼命往他怀里钻的东西就消失了。 他放松了神经，再度堕入深沉的梦乡…… —— 当楚云谏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灿烂刺眼，亮得发白，显然已是中午了。 他伸手去拿床头的闹钟，举到自己面前一看：13：26分。 该起了。 虽然头还是很沉，很晕，但是比起之前状态比起来，已经好多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翻身下床，进浴室洗漱一番，出来换上舒适的休闲居家服，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猫和狗正在打闹，看见这俩胖得要死的毛团子挥舞着小短腿在那里互殴，楚云谏就感到一阵生无可恋的绝望。 得赶紧联系猫狗宠物店的人，让他们带这俩熊玩意儿去减肥。 厨房里飘出食物的香气，楚云谏循着香味走过去，打着哈欠走进厨房区域，在餐桌前坐下，左手撑着脸颊，闻着饭香打起盹来。 片刻后，有人拉开厨房门，端着做好的饭菜走到他身旁，把盘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接着，在楚云谏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的时候，一个吻轻轻落在他头顶。 楚云谏猛地从小憩中惊醒，抬头一看，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庞便映入了他的眼睛—— “早啊，云谏，你睡了好久。” 楚云谏惊讶地张大嘴巴。 “霄霄……” 沈霄眯起眼睛，笑得很狡黠：“怎么了？不认得我了？” 楚云谏猛地站起身。 他一把将面前的女孩拉入怀中，紧紧搂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去接机？” “我昨晚就回来了，可是你睡着了都不理我。”沈霄撅起嘴抱怨道。 楚云谏依稀想起昨晚睡着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往他怀里钻。 那时候他以为是猫。 原来是沈霄！ “对不起，霄霄，我以为是猫，我不知道是你……”楚云谏将她抱得更紧了：“我现在抱你，多抱你一会儿，好不好？” 沈霄笑了，在他怀里的娇躯因为发笑而微微震颤：“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在意。” “我在意……我感觉自己好像损失了一个亿。竟然没有抱到我的霄霄，都怪我睡得太死了……” “没关系啦，比起那个，我现在更想问你一件事……” 沈霄轻轻推开他，指着慢慢从客厅并肩踱步走来的条纹胖毛球和金色胖毛球：“那是怎么回事？我们家里为什么会多出来两只那样的东西？” 楚云谏：“……” —— 隔了半个月才重新见面，楚云谏有一肚子话想跟沈霄说，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想听沈霄仔细说说她在国外的事情。两人坐在餐桌边，一边用着午餐一边聊，楚云谏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沈霄，他盼了半个月，终于将沈霄盼回来了，对沈霄的思念简直溢于言表，但楚云谏控制住倾诉的欲望，他还是更想先听听沈霄说关于她的事情。 沈霄也没有客气，她把离开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楚云谏，包括在机场如何跟钱骋套近乎，如何骗取他的信任拿到了他的手机，如何将他控制起来带到岛上…… 楚云谏越听越不是滋味。 他不是吃醋，他就是觉得沈霄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不是为了顾行简，为了他，沈霄一辈子都不需要跟钱骋这样的low男打交道。 还要被这个low男当做囊中之物一样觊觎，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楚云谏握住沈霄的手，真诚地说道：“辛苦你了，霄霄……你放心，你的付出不会白费的，我一定会让行简付给你应有的报酬。” “这话是你说的哦，那我要让媛媛当FY的形象大使，这事儿你应该能办到吧？” 沈霄还是没有放弃让唐媛媛当Forever Young的形象大使。 毕竟当初她答应帮顾行简，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让唐媛媛可以拿到这个Offer. 楚云谏笑了笑：“抱歉，霄霄，你换一个条件吧。” “为什么？” 沈霄困惑地皱起眉，但下一秒，她便立刻想明白了，恍然道：“……你已经……？” “对。”楚云谏微笑点头：“昨天我交接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当着全体高层的面，没有任何人反对。媛媛昨天就已经签了合同，所以……你只能换一个条件了，霄霄。” 沈霄欢呼一声，搂住楚云谏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MUA！我最喜欢你了！” “喜欢我也不知道亲对地方……” 楚云谏的声音沙哑低沉，炽热的唇紧紧贴住了她的唇瓣。 沈霄任由他索取，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温顺得让楚云谏越发不可收拾。 一番攻城掠地之后，楚云谏松开沈霄的樱唇，温柔地为她拂扫的背脊：“我好想你……” 沈霄轻轻地抱住他，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我也好想你……” 沈霄也想告诉他，她有多么的想他。 每晚都是睁着眼睛过的。 明明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都能睡得很香。但是自从和楚云谏在一起之后，哪天晚上没有搂着他的胳膊，没有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她就睡不着。 偌大的床，冰冷宽敞，沈霄将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却依然觉得冷。 楚云谏拉着她的手，送到自己唇边温柔地亲吻。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很想我……你回来了真好……” “下次我不管去哪里，都要带上你。”沈霄鼓起腮帮子：“我要把你变小，装在口袋里带走。” 楚云谏笑了，黑眸中柔情似水，温柔满溢：“好，你把我变小装在口袋里吧，这样我永远也不用跟你分开了……” 沈霄的脸不禁红了起来：“我们这样好肉麻哦……” “反正没有人看见……” 楚云谏着迷地嗅闻着沈霄身上的香味，随即再度堵住了沈霄的嘴巴。 —— 楚云谏和沈霄在家里互诉衷肠、缠绵恩爱的时候，钱骋也风尘仆仆地回到了Forever Young公司。 然而一回来，他就发现变天了。 375 变天了 人们看他的眼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往总是“骋哥”前“骋哥”后的狗腿子们，如今要么是见不到人影，要么是不敢与他对视，见着他就绕路走。 公司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肯定的。 为什么Alex不告诉他？ 钱骋怒气冲冲地来到Alex的办公室，一推开门，正好撞上在收拾桌子的Alex. “Alex！”钱骋将行李箱往墙边一摔，走到Alex面前揪住他的领子：“公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都不通知我！？” 见到钱骋回来，Alex先是愣住，好几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钱骋回来了。 钱骋终于回来了。 但现在已经无济于事了。 Alex将钱骋的手甩开，他表情狰狞，泫然欲泣，冷笑不已：“我为什么不通知你……？你自己看看手机，看看邮箱，我都给你发了多少封邮件，打了多少个电话了！？可你不接啊……你他妈一个电话都不接，一封邮件都没回，怪我咯！？” 钱骋彻底怔了。 Alex在说什么？ 他根本没有收到任何电话和邮件好吗？ 钱骋立刻拿出手机察看，却惊愕地发现，之前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手机，此时却冒出来一大堆未接来电、未读邮件，群消息也全都是999+，差点将他的手机给炸掉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钱骋握着手机，两手都在发抖：“我之前……我之前根本没看到这些……我、我之前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收到！邮箱是空的！” Alex颓然坐倒，扯出一抹绝望的冷笑：“无所谓了……反正……一切都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Alex，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还可以挽回的！” “挽回？你怎么挽回？你根本不知道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Alex气若游丝地站起来，从自己扔废弃物的箱子里翻出一些文件资料，扔到钱骋面前：“算了，你自己看吧……我要收拾东西，保安马上就要来赶人了……” “什……你在说什么？”钱骋茫然地看着Alex，“保安要来赶谁？” “我啊……还能是谁。” Alex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物品，一边虚弱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大势已定，我当然要麻溜儿地收拾包袱走人，不然，还等着被他们报复吗……” “这不可能……” 钱骋惊恐又茫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世界整个崩塌了。 他翻开Alex给他的文件，开始疯狂地起来。 Alex没有任何反应，径自机械地收拾着东西，没过多久，Alex便全部收拾好了，他抱起属于自己的纸皮箱子，慢吞吞地往外走。 钱骋一把拉住他：“Alex，你不着急走，你跟我说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Alex麻木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钱骋，接受现实吧。顾行简已经把FY拿回来了，而且那个人也不再支持你了，这一次……你栽了，栽得很彻底。” “我没栽！” 钱骋咬牙切齿，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抠进了Alex的手臂里：“Alex，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我就离开了半个月，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你就当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好吗？” Alex仰头望天，深深了叹了一口气。 “……罢了，算我欠你的。你跟我来吧，我们找个地方谈，这里……不方便。” 话音刚落，就看到两个保安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Alex与钱骋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 Alex抱着纸皮箱子，和钱骋坐出租车回到了他租的单人公寓。 一个只有一房一厅一卫，小得跟豆腐块一样的出租公寓。 但很整洁，装修也很新，显然这里是新建不久的出租屋，而Alex也很注意个人生活的整洁卫生。 Alex将纸皮箱子扔下，坐到自己的单人床上，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幽幽地吸了一口。 钱骋则直接坐在行李箱上。 “Alex，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仔细说说，好吗？” Alex看向窗外。 “那天，你去了机场之后，没多久，公司里就来了一个人……” Alex一边抽烟，一边用落寞的语气，把这半个月来公司发生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钱骋。 钱骋听得目瞪口呆，宛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你说的那个楚总，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他半个月就扭转了我们花了这么久才建立起来的局面？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我一开始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以为他顶多只是顾行简请来的一个监督，不过是占一个位子，看看公司里的风向然后随时汇报给顾行简罢了。我怎么都想不到……他身上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半个月，他就把所有的核心高层都拉拢到手了，而且就连那个人，都被他说服了。” Alex苦笑，伸手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在你回来的前一天，公司已经彻底洗牌完毕，顾行简也回来坐镇公司主持大局……所有人都向着他，我们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顾行简回来了？！他不是出车祸了吗？！”钱骋简直不敢相信。 “出车祸……？是啊，他应该是出车祸了的，但是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我完全没看出他哪里有伤啊……”Alex思索片刻，随即恍然，自嘲地轻笑道：“车祸肯定是顾行简编的谎言吧，就是为了迷惑我们，降低我们的警惕性……呵，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 钱骋哑口无言。 竟然连顾行简的车祸都是假的。 那……那沈霄呢？ 他出个国，就遇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这个女人还富得流油，难道……这也是骗局吗？！ 钱骋越想越是心慌，他立刻掏出手机，想要给沈霄打个电话。 然而他在通讯录里却怎么都找不到沈霄的电话号码。 他明明输入过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消失了呢？！ 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他和沈霄之间的联系，竟然只有这一个号码。 376 困兽之斗 他不知道沈霄的私人账号，他不知道沈霄的家庭住址，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岛在哪里！ 如今，唯一的联系号码也从通讯录里消失了。 他永远都不可能再联系到沈霄了。 难不成……那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梦吗？ 钱骋捏着手机，垂着头，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仿佛已经陷入癫狂。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未来……全完了。 —— 顾行简收拾好桌面，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虽然第一天回来上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今天他要去爷爷奶奶家报到，所以无论如何都该动身启程了。 顾行简正准备往外走，却听见门外传来秘书焦急的声音：“钱经理，钱经理，您不能进去……” “滚开！” 钱骋一脚踹开了顾行简办公室的大门，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顾行简——！你竟然敢骗我！！！” 顾行简定睛一看，钱骋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锋利的尖刀！ 顾行简瞳孔一缩，身体还没来得及反应，钱骋的刀尖便对准他的心口刺下来！ “哐！！！” 一张茶几凌空飞来，直接砸到钱骋身上，将他撞飞出去。 险些刺入顾行简心口的刀子斜斜划过他的胸口，将他的衣服划破一道口子。 顾行简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随即才意识到自己的胸口凉凉的。低头一看，衣服被划开了，胸口上多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疼痛此时才袭上大脑。 顾行简捂着被划伤的地方，又惊又怕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就差0.1秒。 要是再晚一点点，他就没命了。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和后怕，使得顾行简背后瞬间被冷汗打湿了背脊。 他下意识地看向刚刚扔茶几的人。 师一川朝他笑了笑，拍拍手上的灰，走到被茶几砸晕过去的钱骋身边，一脚踢开他手中的刀子。 接着，师一川掏出手机报了警。 “顾总，您公司的安保系统实在太松散了，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闯进来，今天要是我不在，你说你怎么办吧？” 师一川收起手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顾行简惊魂未定，喘着粗气，两眼发直：“抱、抱歉……” “对了，你没伤着吧？” 师一川走过来，拿开顾行简的手，看了眼他胸口上的伤痕。 “哇塞……划得还挺深……得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了。” 师一川对门外的秘书喊道：“拿急救箱过来！快点！” “啊！是！” 秘书早已吓呆，被师一川这么一吼，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拔腿就跑。 顾行简感到胸口传来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烈，他咬着后槽牙，问道：“我、我这样不会有事吧……？” “一般来说应该没事，但怎么都得去医院缝几针，因为划得太深了。” 师一川接过秘书递来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绷带和棉布，给顾行简做了个简单的急救处理。 “暂时先这样吧。走，我送你去医院。” “谢谢……” 师一川扶着顾行简，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闻讯赶来的保安们，让他们立刻将钱骋控制起来，等待警察过来收押他。 保安们一看最高领导人受伤，顿时吓坏了。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控制钱骋，另一些人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顾行简身后：“顾总，您没事吧？您慢点儿，当心脚下……” 顾行简疼得额上直冒汗，哪里还说得出话。 师一川冷冷瞪了保安们一眼，沉声道：“都给我回去。顾总没事，你们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把自己的岗位守好，那就是帮大忙了。” “是是是……这次是我们保安部门失职了，我们接受批评，接受批评……” 保安们点头哈腰地恭送顾行简上车，直至车子消失在车库出口，保安们绷紧的神经才慢慢地松开。 但是心头沉甸甸的大石，却依旧压在那里。 顾行简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遭遇行刺，发生了这种严重的安保漏洞，他们整个部门都要被人清算的好吗！ 妈的，钱骋这个人渣，自己死了还不够，还要拖他们一整个部门的人下水！ 想到顾行简回来之后，他们将会遭遇如何的惩罚，保安们彻底绝望了。 —— 楚云谏和沈霄中午吃了饭，休息片刻，下午便来到了顾宅，探望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见到沈霄，那就跟见到自己的心肝没什么两样。她早已从顾老爷子那里听说了顾行简公司出了问题的事，也知道了沈霄和楚云谏义无反顾地帮助了顾行简，顾老夫人对着两个孩子真是满意得不得了，尤其是沈霄。 如果说之前沈霄在顾老夫人眼中是个天使，那么现在的沈霄在顾老夫人眼中就是一个美丽圣洁的女神。 光芒普照大地的那种。 “霄霄，你看你……都瘦了！”顾老夫人轻轻拍着沈霄的手背，心疼不已：“一定是为了帮行简那个浑小子的忙，霄霄累着了吧？你这孩子啊，就是心善，要换了我，我管他怎么样呢！自己的事情自己不会处理好，还得劳累我们霄霄去替他处理，真是的……哪来的脸呢！” 沈霄哭笑不得：“老夫人……行简是您的孙子，您这样说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就是我的孙子，我才这么说的呢！要换了别人的孩子，我还不惜的说他！” 顾老夫人气呼呼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竟然因为害怕丢脸，害怕被嘲笑，所以出了问题也不跟家里人商量，自己又解决不了……我们顾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孙？真是丢尽了我的老脸！” “老夫人，您别这么说……行简其实挺好的，他就是年轻，有些弯没转过来，但是经过这一次，我相信，他肯定会得到教训，他不会再那样了。” “嗳哟……希望如此吧。还是霄霄善良，还帮那个浑小子说话！算了，不说他了，越说我越气。来，霄霄，奶奶有些好东西想给你看看，你跟我过来~~” 377 家族声誉 沈霄一听“好东西”，脸上就怯了：“老夫人，不会又是什么贵重的传家宝之类的东西吧？” 顾老夫人抿着嘴，笑呵呵地说道：“哪里哪里，霄霄说不要传家宝，我都记着呢。这次呀，是我老家的一个传统手艺人，做了些古方脂膏，护肤效果特别好！所以我留了几罐，就等着霄霄你回来，好拿给你呢！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霄霄应该不会推辞了吧？” 听到不过是几罐脂膏，沈霄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堆满了笑容：“老夫人哪里话，长者所赐，我自然会满心感激地收下，哪里还会推辞呢？” “听听，我家霄霄说话就是好听，我就爱听霄霄说话。” 老夫人拉着沈霄回了房间，顾老爷子坐在亭子里哼哼唧唧地喝茶，眼梢都不抬一下，仿佛没有看见现场还留有楚云谏一个人站在那里。 楚云谏径自走到顾老爷子身边坐下：“老头子，又怎么了？” “没怎么。” “那您生什么气？” “谁说我生气了。” “眼睛不看人，哪里没生气了？”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要你管。” 楚云谏：“……” 他非常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在老人家面前翻白眼。 “难道是在想行简的事情？” “没有。” “那就是在想行简的事情了。”楚云谏不顾他气呼呼瞪过来的眼神，径自说道：“行简的事情，我都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您就放心吧。” “谁担心他了！”顾老爷子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净瞎胡扯！” “不是在担心他，那您是在担心谁？”楚云谏好奇地问道。 “我谁都没担心，我只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别闹，您还能有什么事情。”楚云谏眼中闪烁着讥讽的光芒：“老夫人一天天的陪在您身边，您还有什么是需要操心的？” 顾老爷子：“……” 这小兔崽子说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噎人呢？ “该不会……”楚云谏打量着顾老爷子的神情，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您难道是因为我为行简安排得太周到了，所以您才生气的？” 顾老爷子：“……” 仿佛被戳中心事，顾老爷子冷哼一声，抱着空茶杯转过身去，不再看楚云谏。 楚云谏哭笑不得：“老爷子，这您也能生气啊？我好歹帮行简打理了公司半个月，总不能他要回来的时候，我把事情往那儿一扔，由着他自己去捡吧？我总得帮他把事情理顺了，一件一件交接回他手里，我才算功成身退啊？” “你就当他的保姆吧！” 顾老爷子撇着嘴，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气：“就是因为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小孩子一样保护起来，所以他才这么不经事！区区一个钱骋，竟然就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简直可笑至极，可笑之极！” “老爷子……”楚云谏无奈了：“我这也能叫保护啊……？” “你这都不叫保护，什么才叫保护？”顾老爷子冷笑：“他自己的公司，才离开了半个月，就得让你手把手带着他才能重新上正轨吗？他对自己的公司没有一星半点的掌控力吗？丢人！我告诉你，他这是在丢顾家的人！” 楚云谏终于忍不住在顾老爷子背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老爷子，这话你可不能在行简面前说。他就是太害怕在你们面前丢人了，所以出了事都不肯跟家里讲。虽然这其中有着他自大的心理在作祟，但何尝又不是因为你们对他太苛刻了呢？” “我们对他苛刻！？哪里苛刻？！怎么苛刻！？你给我说，今天不说清楚，你就别走！” “本来也没打算立刻回去，我和霄霄是准备在这里住一晚的。”楚云谏耸肩。 顾老爷子：“……” “老爷子，您天天说着什么顾家的脸面顾家的人，您把家族荣誉挂在嘴边，行简当然不敢在您面前犯错。但人总会犯错的……所以行简犯错的时候，不敢让您知道，他怕您说他丢顾家的人，您知道吗？” “……我没有天天把什么什么东西……挂在嘴边……” 顾老爷子的气焰消了下去。 楚云谏微笑：“在我面前当然没有，毕竟我不是顾家血脉，对于顾家来说，我只是个外人。您如果在我面前说我丢了顾家的人，那不是搞笑吗？但行简不同，他是顾家的子孙，他天然就会看重顾家的声誉。老爷子，这个枷锁是您亲手给他挂上去的，您不能一边给他戴镣铐，一边怪他跑不快。” 顾老爷子沉默了。 楚云谏从他手中拿走空茶杯，斟上热茶，再塞回他手里：“虽然说行简只是离开了半个月，但这半个月里，公司的很多事情都不同了，我带他一下，也是为了尽快让事情回归正轨，有哪里不好了呢？” “那他对自己的公司就一点掌控力都没有……” “他要是有，还会被钱骋逼到那份儿上嘛？” “所以说我才生气啊！” “您气什么？行简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缺陷，所以他这不是在努力改进了吗？您得给他时间啊！” 顾老爷子又没有声音了。 楚云谏在一旁陪着他喝茶。 良久，顾老爷子将空茶杯往身边一放，叹息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对顾家的孩子们太苛刻了……” 楚云谏捧着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茶：“……嗯。” “但我没办法，你知道吗？”顾老爷子苦笑：“家族太庞大了，我但凡稍稍放松一点，家里的风气就会改变。我不能让家风有一丝半分歪斜的可能，所以我只能对他们要求更高，永远都不能满足，否则他们就会松懈。” “嗯，我懂。”楚云谏点点头：“就像我在公司里面，也是员工们心中的噩梦。” “你才不是。”顾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你是你们公司员工的梦中情人。” 楚云谏茫然地看着他：“……我的公司，是女儿国？” 378 活到老学到老 顾老爷子没有兴致听他皮，默默地斜了他一眼。 “您也别太在意，毕竟有老夫人在……”楚云谏安慰道。 顾老爷子再度叹气。 “也就多亏了有她在，顾家才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与其说我是一家之主，不如说，你顾老太太才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品性，我对自己和对别人都很苛刻，恨不得全世界都以我的高标准去行事。但这怎么可能做到呢？我是我，别人不可能成为我。我为了把父亲的形象立起来，我那四个傻儿子，小时候几乎没见我笑过。后来他们成家立业了，我为了把祖父的形象立起来，我的那些个孙辈，又品尝了一回和他们父亲同样的滋味。” “老爷子……” 楚云谏不由得伸出手，轻柔地扫着顾老爷子的背脊：“您别这么想……大家都很尊敬您，很喜欢您，虽然知道您不爱笑，但他们心里很清楚，您是很傲娇的。不爱笑不代表你不高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老爷子气得鼻孔都大了。 傲娇你个头！ 楚云谏笑道：“大家早就洞察了你的傲娇，是你自己还以为瞒得很好。其实，您不用担心自己太苛刻，因为您是给过他们爱的。只要给过正确的爱，他们就不会走歪路。” “……我给过吗？”顾老爷子有些茫然，“我的意思是，我当然给过，但算不算正确呢……？我们那个时代，根本没有成系统的教育理念，对孩子的教育，从来都是非打即骂的。我虽然不爱任意打骂后辈，但也没给过他们太多温情。以前我觉得，这样就够了。但现在，我学习了更为先进的教育理念，我开始反思自己当年的教育方式，到底是不是做的还不够……” “您一个人，也许不够。但加上老夫人的，就完整了。” “她是她，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 顾老爷子皱眉：“孩子要从父亲和母亲身上都得到同样正确的爱，而不是只能从母亲身上得到温情，在父亲身上却只有严苛，这样的教育是非常畸形的。” “老爷子……容我提醒一句……您最小的孙子，都快30岁了……您还当他们是孩子呐？” “人不管活到多少岁，在父母心中永远都是孩子！”顾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是是是，您说得对。您继续。” “……就是最近我看了些相关的资料，就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理念。唉，没想到啊，积习难改。一遇到事情，这脾气……”顾老爷子用手背扫着自己的心口：“……还是急。” “您怎么还看起这些东西了呢？”楚云谏感到很好奇：“您都这一把年纪了，好好享福不行吗？还思考怎么教育后辈呢？” “享福？人可不是临到老了才能享福的。我和你顾老太太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在享福。我都享了几十年的福啦！”顾老爷子一说起自己的爱妻，脸上便满是柔情，笑呵呵地捋着胡子。 “厉害，这都能塞我一嘴狗粮。” 楚云谏默默地给他竖了一根大拇指。 “去！所以，我的观点是：人都是活到老学到老的。不能说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就拒绝学习先进理念。” “对，您说的都对。” “而且，霄霄那么热心地给我推荐了那些视频，我都看过，哎呀，真是不看不知道啊，原来中国还有这么好的教育者，愿意给大家分享她先进的教育理念啊……” “什么？”楚云谏怔住了：“霄霄怎么也搅合在这里头了？” “哼，人家霄霄比你有孝心多了！你整天忙，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连个电话都懒得给我打。可人家霄霄呢？人家霄霄每周至少给我们打一个问候电话，可把你顾老太太美的哟~都快美出鼻涕泡了。” 楚云谏：“……” 他根本不知道沈霄背地里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还以为沈霄是一个亲缘淡薄的人，不爱和长辈联系。 但现在看来，沈霄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只要对她好的，她都会想方设法用对方喜欢的方式去回馈对方。 楚云谏不由得乐呵呵地傻笑起来，为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而沾沾自喜。 顾老爷子一眼看穿他在想啥，冷哼道：“别以为霄霄有孝心就等于你有孝心了，你自己说说，这些天你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 “老爷子，您就饶了我吧。我这些天忙得连给霄霄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空给您打电话啊？”楚云谏无奈了。 “就是没有心！说什么忙……再忙你也得喘口气不是？就是心里没惦记着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对吧？” “您越说越奇怪了，我这一忙完，第二天就带着霄霄来探望您二位了，这还叫没有心啊？” “哼……” 顾老爷子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所以被楚云谏这么一怼，他哼唧两声，不说话了。 他只是太喜欢楚云谏这个后辈了，顾家那么多儿孙，不知为何，顾老爷子就是跟楚云谏最合得来。和自己家的儿孙辈在一起的时候，顾老爷子不会傲娇得那么厉害。唯独和楚云谏一起的时候，顾老爷子恨不得傲娇到天上去。 好玩的是，楚云谏也惯着他。 顾老爷子看得出来，楚云谏惯着他不是因为他是顾家家主，而是因为楚云谏是真心尊敬他，对他有孺慕之情的。 虽然他和楚云谏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他把楚云谏捡回家的那天起，顾家和楚云谏就有了切割不断的羁绊了。 —— 沈霄陪着顾老夫人手牵手回房拿古方脂膏。 途中经过回廊的时候，遇到了顾家四儿媳——顾行简的母亲。 顾行简的母亲兰溪是一个走路带风的女子，身上穿着飘逸的印有青色水墨画的裙子，衣服后背垂着两条宽大的纱带，一走起来便会随风飞扬，宛如她身后有一对透明的翅膀。 379 造了什么孽啊 见到顾老夫人和沈霄出现，兰溪先是一怔，随即扬起笑脸，主动迎上去：“妈妈，您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您和爸爸一起，在春暖亭里喝下午茶呢？” 顾老夫人也笑容满面：“小溪，我来得正好。我来跟你介绍，这位是……” “妈妈，我知道，这位肯定是霄霄了。”兰溪走上前，牵起沈霄的另一只手：“妈妈，您的眼光可真高啊，霄霄这样的人品长相，十万个女孩里也挑不出一个呀！怪不得您那么宠她，我都要嫉妒了呢。” 顾老夫人抿唇一笑：“你嫉妒什么？自打你嫁进来顾家，我最宠的就是你。都宠了你几十年了，差不多，我也该找个新欢来宠啦~” “那敢情好，既然妈妈喜欢，我就和妈妈一起宠。” 兰溪转向沈霄，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霄霄啊，初次见面，都怪四婶来得太匆忙了，没有带见面礼。这样，你记下来，回头啊，四婶给你补上！就这么说定了啊！” 沈霄落落大方地微笑：“四婶太客气了，应该是我主动去拜访您才对，您不介意我失礼，我已经很感激了。” “嗳哟！哎哟！” 兰溪睁大双眼，嘴巴变成了“O”型：“妈妈，您听听！霄霄怎么这么会说话呢！听着让人好生欢喜呀~” 顾老夫人骄傲地翘起了鼻子：“那是自然。我家霄霄是最好的！” “行行行，那你们去忙，我先去春暖亭看看爸爸。”兰溪眯起眼睛，笑得分外促狭。 “嗯，你去吧。”顾老夫人从善如流地将兰溪送走。 兰溪走之前，还特地跟沈霄道别。沈霄也非常有礼貌地回应了她。 兰溪走后，顾老夫人对沈霄说道：“霄霄，她就是行简的母亲，顾家四儿媳，你们第一次见面，你没有被她惊着吧？” 沈霄哭笑不得：“老夫人，您在说什么呢？四婶那么和蔼可亲，怎么可能会惊着我？”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兰溪这孩子啊，别的都好，就是特别自来熟，对初次见面的人会过于热情，经常会被人误解为她别有所图或者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什么的，但你千万不要这么觉得，兰溪是很好的孩子，待人很真诚。” “我知道的。行简那么天真烂漫，他的母亲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沈霄淡然微笑。 顾老夫人喷笑出声：“天真烂漫……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霄：“……” 顾老夫人笑了一轮，回想起那个不长进的小孙子，脸上的笑容又收敛了一些。 沈霄看着顾老夫人若有所思的侧脸，不由得出言安慰：“老夫人，您不用担心……行简他不是小孩子了，经此一事，他会有所长进的。” “唉……” 顾老夫人牵着沈霄的手，垂下眼睑，苦涩地笑了笑。 “霄霄，我们顾家人丁众多，规模实在过于庞大。要管好这么大一个家，要让底下的儿孙辈都能安分守己，克己精进，要让儿媳们和谐相处，融洽来往，要让兄弟们之间不要有阋墙怨怼，还要让他们彼此扶持，互相友爱……谈何容易啊。” 沈霄默默地听着，发出了感同身受的慨叹。 “确实不易啊……” 现代文明社会里，已经没有太多留给宗族发展的空间。而且顾家跟普通的宗族还不太一样，他们不是宗族，严格来说，他们只是一个大家庭。 像这样规模的大家庭，现代社会里几乎绝迹了。 而大家庭里能够融洽和谐到这种地步的，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别说大家庭，普通人的家庭能够和亲戚来往甚密，并且之间没有任何龃龉的，也几乎见不到。 比如沈霄的家庭，家里就她和弟弟两个孩子，但由于她父母重男轻女的关系，姐弟的感情早已断绝，而沈霄和父母的感情，也随风而逝了。 又比如楚云谏的家庭……更糟糕了。 家里的孩子因为不堪受辱，都已经跳楼了。 许多人连自己一个小家庭都管不好，都没有办法让兄弟姐妹之间友爱互助，更遑论顾家二老管着这么大一个家，家里人丁这么多，沈霄简直无法想象他们二人是如何将顾家打理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实在太厉害了。 顾老夫人牵着沈霄在回廊边上坐下，拍着沈霄光滑柔嫩的手背，叹息道：“霄霄，打理一个家，就像照料一株脆弱的兰花。一点小小的疏忽，就会导致整朵兰花枯萎腐败。所以我们一直不敢松懈，对儿孙辈永远都是耳提面命，生怕他们行差踏错。像行简这样遇到问题不跟家里说，反而自己憋着解决，结果又解决不了……这种行为，是家族里最忌讳的。” “老夫人说的是。” “幸好这次的问题，只是局限在他自己的公司里。但如果这个问题不是公司里的问题呢？如果是一个牵扯到他未来人生发展的原则性问题呢？当他处理不好，身败名裂的时候，顾家自然也会被拖下水。” “老夫人……”沈霄微微皱眉：“您过虑了，行简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他不是，但很多时候，人是可以被栽赃陷害的。遇到问题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集思广益，和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回头等到问题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再说也无济于事了。我不希望家里的孩子养成这种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说的坏习惯，我想要的，是不管谁遇到难处，都可以大胆地说出来，而其他人，会热心地帮忙解决问题……这才是能够让一个家族繁荣昌盛的长久之道，你说是吗？” “老夫人说的是。” “行简觉得如果把问题说出来，家里人会嘲笑他。我也不知道，这是家里人的错，还是他自己想错了。我承认，家里都是些臭男人，男人的嘴巴最坏了，行简会害怕被那些兄弟叔伯嘲笑也是正常的……我不是说他们嘲笑是对的，但行简也得想想，家里人就算嘲笑两句，回头该帮忙还是会帮忙的，他不应该只是看表面，还得想想大家是怎么做的，平时是怎么对待他的。” 说到这里，顾老夫人捂着额头，哀叹道：“嗳哟……霄霄啊，如果我家里全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嘲笑的问题存在了。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一堆臭小子，臭小子们又生了一大堆臭小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沈霄：“……” 380 行简受伤了？！ 她哭笑不得地安慰道：“老夫人，别人家都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想要更多儿子，怎么到了您这里，生儿子还成造孽了呢？” “儿子多有什么用？该糟心还是糟心，该烦还是得烦。管这一堆小兔崽子别提多累了，霄霄，你别看他们现在都人模狗样的，其实以前……唉，不说了，就一句话：命都短了几年。” 沈霄：“……” “所以……”顾老夫人勉强扬起笑容，握住沈霄的手：“我想要女儿啊……想要像霄霄你这样聪慧过人，又温柔细心的女儿。你要是我家孩子，我真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下来……” “您现在也差不多快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我了，老夫人。”沈霄笑道：“您之前差点把传家宝也给我了，您忘了吗？” “我还真忘了。”顾老夫人狡黠地笑着：“所以你现在想要了吗？我这就去给你拿。” “承蒙错爱，我心领了。老夫人，一切都会好的，您不用担心太多。毕竟自小就承袭了您和老先生的教导，他们都是正直勇敢善良的人，就算偶尔有些小错，也很快会改正过来的，实在不用过于忧虑。” “霄霄，你说得对，是我这个老太婆杞人忧天了。” 顾老夫人总算重展笑颜，道：“好了，咱们不说那些了。我带你去取古方脂膏，那可是好东西，你一定用得着。” “好，老夫人，您慢点儿，我扶着您。” “好孩子，好孩子……” 沈霄搀扶着老夫人，慢慢地往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顾老夫人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几罐雕琢精美的陶瓷罐子，装进漂亮的纸袋子里，递给沈霄：“呐，霄霄，这个古方脂膏呢，你用的时候一次不需要挖太多，就一个指头那么大，就够了。晚上洗完脸之后，抹在脸上，别怕油，它吸收得很快，很清爽的！但是不可以一次抹太多，知道吗？” “我记住了，谢谢老夫人的提醒。” “来，我这里还有一些更好的东西，你看你用不用得着……” 顾老夫人开始翻箱倒柜地给沈霄找礼物。 沈霄哭笑不得，站在一旁看着顾老夫人找。 正在她们聊得兴起的时候，管家忽然跑进来，焦急地说道：“夫人，不好了，行简少爷被人划伤了心口！” “什么？” 顾老夫人惊讶地回头，看向门口的管家：“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行简少爷刚才被人闯进办公室里，划伤了心口。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老夫人，您看这……” 顾老夫人这回算是听明白了。 她皱起眉，向前走了两步：“行简伤势严重吗？” “这……不知道呀。” “他是躺着被抬进医院的吗？” “好像不是……据说是楚先生安排的保镖把他救下了送去医院的。但既然是一个人送去的，估计行简少爷并没有丧失行动力。” “那就好。” 顾老夫人眉间的结缓缓松开，紧张的脸色恢复了平静：“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夫人。” 管家离开后，顾老夫人对沈霄微微一笑：“霄霄，咱们去春暖亭里看看老头子吧，他肯定吓坏了。” 沈霄对于顾老夫人方才展现出来的极度淡定和大家风范表示非常的敬佩，点头道：“好的，老夫人。” —— 沈霄和顾老夫人相携出现在春暖亭的时候，顾老爷子刚刚好被楚云谏和兰溪安抚妥当，恢复了冷静。 “夫人，你听说了吗？行简他……”顾老爷子一见爱妻来了，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甩开楚云谏和兰溪的手，快步走到顾老夫人面前：“怎么会这样呢……” 顾老夫人松开沈霄的手，转而去抚摸顾老爷子的背脊，为他顺气：“别担心，我问过了，行简并没有伤得很重。” “幸好没有伤得很重……唉！” 顾老爷子重重一叹：“你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人心总有好坏之分，行简这次是遇到真正的坏人了。但不要紧，幸好有云谏安排的保镖，把行简护下来了。具体情况等行简联系我们再说吧，现在我们不能自己吓自己。” “是，夫人说的是……” 顾老夫人陪顾老爷子在亭中坐下，一边安抚老爷子，一边还不忘安慰兰溪：“小溪，你也别着急，行简不会有事的。” “我、我不担心……”兰溪勉强扯了扯嘴角。 毕竟是自己生的，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顾老爷子已经担心成这样了，兰溪要是再跟着焦虑，那老人家就更恐慌了。 所以兰溪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楚云谏也开口安慰道：“兰姨，您别着急，我刚才联系过我的保镖了，他说行简没有大碍，就是划伤了皮肤而已，没有伤到脏器。而且伤口也已经清理过了，好好养着，没几天就能好。” “真的吗？”兰溪又惊又喜，这才算彻底将胸中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谢谢……谢谢你，云谏，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谢谢你安排了保镖在行简身边，谢谢你为他设想得那么周到……” “兰姨，说谢就太生分了。我和行简是兄弟，为他想得周到一些是应该的。” 楚云谏拉着兰溪一起坐下，倒了杯茶放她手里：“兰姨，您喝杯茶压压惊，别怕。” 沈霄问道：“云谏，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报警了吗？” “报警了。一川说是钱骋干的。”提到钱骋的名字，楚云谏脸色也沉了下来。 “钱骋？”兰溪一脸茫然：“他为什么要伤害行简？他可是行简的表姐夫啊！虽然已经离婚了，但……也不至于跟行简有这么大的仇怨啊！” 因为顾行简的要求，所以FY公司的事情并没有告诉除了顾家二老以外的家庭成员，身为顾行简母亲的兰溪，还被蒙在鼓里。 楚云谏有些为难地和沈霄对视一眼。 “兰姨，这样……您先别着急。行简待会儿会过来吃晚饭的，到时候，您再问他吧，好吗？” 381 妈妈生气了 兰溪是何等聪慧之人，一看到楚云谏和沈霄交换眼神，她就明白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不愿意告知长辈的事情，自家儿子为了脸面，不愿意让楚云谏告诉她。 “好……我不着急，我等他过来再问。总之，这次真是多亏了云谏你……真的是……非常感激……” “兰姨，您再这么说，我可真的是要羞死了。”楚云谏窘迫得不行。 “好，好，我不说了，我记在心里，记在心里就好……” 兰溪轻轻拍着胸口，柔声说道。 —— 晚上，顾行简在师一川的陪伴下踏入了顾宅。 “总算赶上了饭点。” 顾行简脸色微微煞白，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要是这趟赶不上，我爷爷奶奶恐怕要担心死了。” “顾总多虑了。”师一川淡淡地说道。 顾行简一边往里走，一边勉强镇定地跟师一川说：“一川，你开车的技术有点吓人，我刚才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从车里飞出去。” “不这样，怎么让您赶上饭点？”师一川脸上带着礼貌而疏远的微笑，似乎并不打算跟顾行简聊太多。 顾行简对于师一川的冷淡也早就习惯了。 为人冷漠无妨，只要办事能力强就行。 顾行简这么安慰自己。 顾行简刚踏入客厅，兰溪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儿子的身影，立刻迎上前来：“行简！你、你没事吧？” 兰溪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愣是没敢碰儿子的身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碰疼了。 顾行简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也在这里，惊讶地问道：“妈，您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过来探望一下你爷爷奶奶。幸好我来了，不然，我又得被你蒙在鼓里！” 兰溪又气又急又心疼：“你到底是怎么跟钱骋结下梁子的？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杀你？你、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顾行简哑口无言。 他下意识地看向楚云谏，楚云谏无奈地耸肩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已经帮你安排到极致了，但还是架不住天意弄人，谁让你妈今天突然来探望顾家二老了呢？ 兄弟真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看懂了楚云谏的眼神，顾行简也认命了。 其实他也没有想怎么隐瞒，但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于是顾行简只能装作胸口疼，捂着胸口弯下腰去：“哎哟……哎哟……妈，我疼……您能先别问了吗……”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疼得很厉害啊？快、快、妈妈送你去医院……” “别……妈，我刚从医院回来……” “那、那怎么办？那你别站着了，先坐下，坐下来让妈妈看看你的伤口……” “妈，我刚包扎好，你要解开我的绷带吗？” “你给老娘坐下！！！” 兰溪被怼得爆炸了：“那么多废话！再多说一句，老娘就把你的耳朵揪下来，你自己去医院接去吧！” 顾行简：“……” 自家老妈就是这种火爆性子。 贤妻良母的形象维持不到三秒钟就要破功。 成功激怒了自己的老母亲之后，顾行简终于收起了欠得要死的嘴皮子，乖乖坐到沙发上。 兰溪要去解开他的衣服，他连忙躲开：“妈，嫂子还在这儿呢，您这样不合适。” “嫂子？” 兰溪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行简说的是沈霄。 她气笑了：“得了吧你，就你那白斩鸡一样的身板，人家霄霄还不惜的看呢！” 顾行简：“……” 虽然不合时宜，但顾行简依然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身材棒得很好吗！妈你不要到处败坏我的名声！” 兰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楚云谏见状，忍着笑拉上沈霄到角落里窝着：“没事，我挡着霄霄，她看不见了。你脱吧，让兰姨见识见识你的身材。” 顾行简：“……” 在兰溪的坚持下，顾行简只好解开自己的上衣，把缠满绷带的身体露出来。 兰溪一看，眼圈就红了。 “疼吗？”她问道。 顾行简摇头：“不疼。” “不许骗妈妈！” “没有骗妈妈，真的不疼。” “现在就是在骗妈妈了。” 兰溪忍着泪意，转向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师一川：“请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呀……？” “我是云哥安排在顾总身边的，您可以叫我小师。” “哦，小师……谢谢你保护了行简。他的伤势如何？医生怎么说的呢？” 兰溪知道自己的儿子只会耍嘴皮子，索性问保镖来得更快。 师一川淡然回答：“医生说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伤口别沾水，过两天结痂了就好。” “是吗？那就好……”听到师一川的回答，兰溪总算放下心来。 顾行简安慰道：“您听见了，我这就是一点点皮外伤，根本没什么，您不用担心了。” “好，我不担心。那你说说，你跟钱骋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兰溪会突然把话题转回来。 顾行简一愣之下，下意识又想装疼，却被兰溪冷冷地一语道破：“别装哈，刚刚才说了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现在又想自己打自己脸了么？” 顾行简：“……” 他全家都是妖怪，个个都比他聪明，就他是个二傻子。 顾行简无奈地仰头望天，叹息道：“好吧……其实，事情要从表姐结婚那天说起了……” —— 兰溪静静听着顾行简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中途一句话都没有打断。 等听完了全部内情之后，兰溪摇摇头，低声问道：“说完了么？” 顾行简有些怕怕地看着母亲：“说、说完了……妈，我错了，我不该瞒着家里人，您、您别生气……” “……我、没、生、气。” 兰溪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脸上还带着灿烂的假笑。 顾行简：“……” 他扁着嘴，朝楚云谏投去求救的目光。 楚云谏搂着沈霄的肩膀，无奈地笑笑。 意思是“认命吧”。 兰溪压着满肚子的火气：“你不用看云谏。云谏帮你帮得还不够多吗？你还想给你的兄弟添加多少负担才算满意？而且这一次，你不仅连累了云谏，你还劳累人家霄霄帮你处理问题！钱骋那么危险的人物，霄霄亲自出面把他留在国外，拖了整整半个月，险些搭进去一条人命，就为了顾全你的面子！！！” 382 提上日程 兰溪越说越愤怒，要不是看在儿子受伤的份上，她一定会让他尝尝老母亲特制的爆栗子——不敲得他脑袋开花，她就不姓兰！ “妈，我错了，妈，您悠着点儿，我疼……！”顾行简一边护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喊疼。 兰溪怒道：“疼死你算了！” 客厅顿时乱成一团，人人都在劝兰溪手下留情，而楚云谏和沈霄则趁着混乱偷偷溜了出去。 —— 顾家的家事，留给顾家人自己处理。楚云谏和沈霄有意回避，也是为了给顾行简留几分面子。 走在无人的回廊上，看着庭院里的景色，沈霄轻声道：“云谏，我累了。” 楚云谏看了她一眼，将她搂入怀中：“……辛苦你了。” 沈霄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这些天为了拖住钱骋，她用了许多手段，虽然不费事，但心累。 和钱骋这样的毒蛇斗智斗勇，特别消耗人的精神力。更何况，沈霄还总是提心吊胆，担心钱骋会伤害到庄园里的其他人，为此，沈霄不惜花大量的精力去安排细节，务必让所有人都在尽量自然的状态下，与钱骋错开，不留给他可趁之机。 楚云谏当然是懂的，所以他更加心疼起沈霄来。 “事情都结束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别管了。” “还有这样的事，就直接捅给顾家的人知道好了，我们就别费劲儿了。”沈霄翻了个白眼。 楚云谏笑了笑：“那是自然。” 沈霄还想说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竟然是楚君怀。 楚云谏也扫到了来电人的名字，他没好气地说：“挂了吧，你没必要应酬他。” 沈霄微微一笑：“他是来交作业的。” “……也就你，敢让我哥交作业。”楚云谏松开沈霄的手，朝远处的假山走去：“我到那边去，你们慢慢聊。” “我很快过来。”沈霄这么说着，然后接起了电话—— “楚先生，好久不见。” “沈小姐日理万机，一定很忙碌了，所以才会这么久都不接电话。” 楚君怀一开口就是讽刺。 沈霄不为所动，她早已洞悉了楚君怀的心思。 楚君怀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弟控。弟弟更亲近她而不是他这个哥哥，对于楚君怀而言，是一种严重的打击，并且会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吃醋。 要是跟这个弟控针锋相对，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所以沈霄立刻打断了他： “楚先生，你是来交作业的吧？” “……” 听到沈霄的问话，楚君怀奇异的沉默了。 沈霄顿时察觉到不对劲，试探地问道：“莫非……你不是来交作业的？” 楚君怀：“……” “难道……你是来问作业答案的？” “我不是要你全说，我就是……这个……做题总得要有些参考资料吧？你、你给个提示……或者，划个考试范围也好……” 楚君怀这个面对各种国际大场面都能谈笑风生的人，竟然结巴了起来。 沈霄忍着笑：“参考资料？考试范围？你真有意思，楚先生。” “……好吧，我承认我猜不到。” 楚君怀绝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沈霄都能想象得到他疲惫地捂着额头的样子。 想必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思考着“楚云谏为何恨自己”的问题，但无论他怎么想，都只能想到之前他自己说的那个答案。 他实在想不到别的。 而他又不能去问其他人。 这种涉及到家人隐私的问题，他只能靠自己动脑筋。 就算上网查资料，也无从查起，一头雾水。 无奈之下，在憋了半个月之后，他只好打电话来投降认输要答案了。 沈霄对于他的坦率并不感到意外，甚至乎他这么快就来投降，这一点反而让沈霄感到惊讶。 因为在沈霄的预想之中，楚君怀起码要踌躇半年，才会下定决心向她举白旗。 看来，楚云谏在楚君怀心中的分量，远比沈霄以为的要重很多。 听到手机里传来不自觉加重的呼吸，那是紧张的证明。 沈霄也失去了打趣楚君怀的兴致，轻声道：“楚先生想知道答案的话……就留下你的私人邮箱地址吧。我会把答案发到你的邮箱里，你自行查阅即可。” 楚君怀：“……” 他没有想到沈霄会这么说，不由得困惑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现在说？” “楚先生，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似乎没有义务非得在我休息的时间里回答你的问题。把你的邮箱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自会将答案发过去。那么，先这样吧，我还有事，回头再说。” “诶！？喂！你……！” 楚君怀的声音还在手机里叫嚣着，沈霄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听到耳边传来通讯中断的“嘟嘟”声，楚君怀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简直无法无天！！！！！ 沈霄挂断电话后，快步走向楚云谏，重新牵起他的手。 楚云谏惊讶地回头：“霄霄？你们这么快就聊好了？” “没聊什么，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沈霄朝楚云谏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哪里比得上我的云谏重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想花时间去管其他人的事。” 楚云谏眸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大掌下意识地握紧了沈霄柔软的手：“霄霄……” 沈霄总是能在这种细微的地方照顾他的心情。 他确实不希望和沈霄在一起的时候，还看到她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但这种话，他不好说出来。 却想不到，沈霄竟然注意到了。 楚云谏感到有些羞窘：“……我是不是很麻烦？” 沈霄摇摇头，笑得越发温柔：“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最喜欢你了。” “是吗……？” 楚云谏将沈霄拉入怀中，轻轻吻在她的发顶：“我不是最好的人，你才是……” “云谏，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沈霄在他怀中柔声道：“我可以说吗？” “你说。” “我觉得……笔记本的事情，差不多该提上日程了。” 383 总得试一下 话音刚落，沈霄便感觉到楚云谏的身体变得僵硬了。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云谏，我不知道你妹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不能再逃避了……” “霄霄，你不明白……” 楚云谏放开沈霄，转身走向一旁：“你不懂……笔记本是随机的，你不能保证我们可以回到同一个案件里……！” “总得试一下的！” 沈霄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回自己身边：“云谏，我知道你害怕……你害怕如果我们没有回到同一个案件里面，你会把事情搞砸……你更害怕，如果你刚好回到的那个案件是你妹妹的案件……” 如果是那样，楚云谏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再次从楼上跳下去，从此，妹妹唯一的复活机会也会随风飘逝…… 沈霄理解他的恐惧。 但如果不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妹妹就只能永远活在笔记本里。 这绝对不是楚云谏想要的。 沈霄清楚地看到楚云谏的矛盾和恐惧，所以她要主动带着他去面对。 如果最终那不幸依旧发生了，那至少也是他们共同面对的，这份罪孽，两个人一起承担，总比他一个人扛着要好。 “霄霄……” 楚云谏不敢直视沈霄坚定而明亮的眼睛。 她总是充满了勇气，她总是能自信地从万丈深渊上空飞跃过去，可他不敢。 他怕自己太过沉重，他怕自己的飞不起来，他怕自己会堕入深渊之中。 尽管，他早已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 但妹妹的案件是最后的底线，在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他不敢贸然进行尝试。 正因如此，他当初才会把笔记本藏到图书馆的自助阅览室里面，就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反复穿越回案件里，生怕自己某一天回到了的案件是妹妹所在的案件，那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没有能力救任何人…… 只有沈霄能做到。 如果他和沈霄没有回到同一个案件里，如果他在没有沈霄陪伴的前提下回到了妹妹的案件里…… 他害怕当看到妹妹第二次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妹妹一起跳下去…… 如果那样的话，沈霄又该怎么办呢？ 他不能扔下沈霄一个人。 他好不容易……才遇到沈霄。 这种心情让楚云谏觉得自己非常的自私，以致于这些日子他完全不敢提及笔记本的事，他只想逃避。 而且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事，他不敢告诉沈霄。 如果妹妹活过来了…… 那么是否他就不会离家出走，不会在遍体鳞伤的时候被顾家人捡到，不会在顾家人的支持和帮助下脱离楚家的掌控，不会创立属于自己的事业，更不会……遇到沈霄。 他之所以注意到沈霄，正是因为笔记本的存在。但如果妹妹没有死，那他就不会制作这样的笔记本，那……他还会遇到沈霄吗？ 如果妹妹活过来，他却要失去和沈霄在一起的机会…… 如果妹妹活过来，他却要和沈霄永别……从此生命中，不再有沈霄这个人出现…… 那他要怎么办才好呢？ 他不能冒这样的险。 他不想冒这样的险。 这种想法，让楚云谏极为痛苦。 他觉得自己是个小人。 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动摇了让妹妹复活的念头。 明明这是他这十几年之间，最渴望的事情。 但遇到沈霄之后，一切都慢慢改变了。 “霄霄，你让我想一想，好吗……？” 楚云谏艰难地说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沈霄困惑地皱起眉：“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你最想要的事情吗？把妹妹救回来，解开你的心结，这样不是很好吗？云谏，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 看着沈霄纯净而困惑的眼神，楚云谏觉得自己简直肮脏得不忍直视。他猛地将沈霄抱入怀中，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不让她看见自己挣扎不已的神情。 “云谏……？” 沈霄努力地挣动，却被楚云谏死死禁锢着，动弹不了几分。 “霄霄……你别看我……这件事，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求你了……” 无比绝望而痛苦的声音，让沈霄慢慢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她慢慢抬起手，温柔地回抱他颤抖的身体。 “……好。” 她轻轻闭上美丽的眸子。 “……都听你的。” —— 晚上，楚云谏和沈霄在顾宅用过晚饭，在顾老夫人强力的挽留下，二人在顾宅住了一宿。 这一夜，楚云谏和沈霄谁都没有睡好。 楚云谏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他实在受不了了，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多。 他翻身下床，披上外套，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走着走着，他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沈霄的房间。 站在沈霄的房门前，他犹豫了许久，抬起的手终究放了下去，并没有敲响她的房门。 让她好好睡吧，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就好。 这么想着，楚云谏转身走向庭院。 空无一人的庭院里，只有隐藏在草丛间的路灯在发出微弱的橙色光芒，楚云谏沿着路灯一直向前走，穿花拂柳，越过大半个庭院，终于眼前一亮—— 池边的春暖亭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 楚云谏微微一怔。 似乎没有想到沈霄竟然会比他早一步来到这个地方。 坐在亭中的沈霄似乎也在沉思，但她察觉到楚云谏的到来，隔着鲤鱼池，沈霄朝楚云谏轻轻一笑，扬起手挥了挥。 楚云谏双腿似乎灌了铅，死死定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应该响应沈霄的召唤，过去找她。 但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面对她。 —— 沈霄晚上睡不着，便披上外衣到庭院里散步。 走着走着，她来到春暖亭。 这个顾老爷子最喜欢的凉亭，此刻依旧亮着一盏柔和的橘灯，将周围的一切照亮。 沈霄见状，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在春暖亭里，她吹着微凉的夜风，听着鲤鱼偶尔在池水里扑腾的声音，思考着今天楚云谏反常的表现。 384 不要离开我 她不知道为什么，楚云谏会对复活妹妹这件事如此抗拒。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沈霄想不明白。 但楚云谏不说，她也不好擅自追问。 正这么想着，楚云谏也来到庭院里。 沈霄见到他，便下意识地向他打招呼。 却没料到，楚云谏定在那里，似乎一点也不想过来和她聊聊。 这一刻，沈霄才深刻意识到：困扰楚云谏的问题，必然是跟她有关的。 否则他不会如此地想要回避她。 可是为什么，复活妹妹这件事，竟然会和她有关呢？ 她……成为了阻碍妹妹复活的理由？ 这怎么可能呢？ 沈霄虽然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帮楚云谏解决这个问题。 “云谏。” 沈霄站起身，走到亭子边缘，倚着栏杆朝楚云谏扬起声音道：“你过来。” 楚云谏见状，心知逃不过去。 他只好绕过鲤鱼池，走入春暖亭。 沈霄指了指石凳：“你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 “……我不是很想现在谈，霄霄。”楚云谏虚弱地苦笑：“我还没想好，你等我想好了再谈，可以吗？” “不可以。” 沈霄拉着他的手，不容他逃离：“云谏，你对妹妹复活的事情有疑虑，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沈霄话音一落，楚云谏的手便痉挛般地颤抖了一下。 沈霄明白了。 “……既然是和我有关，你就不能独自一个人乱想。我们一起思考，一起想办法，才是解决之道。” “……跟你没有关系。”楚云谏把头撇向旁边：“是我自己的问题，霄霄，跟你没关系，真的。” “什么时候你竟然学会冲我撒谎了？”沈霄捧着他的脸，强迫他面对自己：“云谏，你知道你骗不了我的。是不是非要我猜出来，你才肯说实话？” 楚云谏：“……”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云谏……你相信我，好吗？” 沈霄握着他的手，恳求般望着他。 楚云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霄。 他多想告诉她：复活妹妹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没有办法“一起”去面对后续的问题。 复活了妹妹之后，她就不会在他生命中出现了。 谁知道笔记本会怎么处理他们的记忆？ 复活了妹妹之后，笔记本就不会存在了，到了那时候，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沈霄，谁知道沈霄还会不会记得他？ 他不想失去沈霄……这是唯一的原因。 但这样的理由……他说不出口！ 一想到这里，楚云谏便无法自抑地喘息起来。 他痛苦地抱着头，慢慢蹲下身去。 “霄霄……你不要逼我，好吗……我现在没办法做决定，你让我自己想想……” 痛苦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几乎没有办法自由地呼吸。 他怎么会想得到……有一天当他拥有了拯救妹妹的“力量”的时候，他竟然会踌躇不前。 沈霄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填满了他的生命，她为他的世界漆上了绚烂的色彩，她让他每夜都能安然入眠，她已然成为了他的“唯一”…… 他没有办法轻易地从妹妹和沈霄之间做出选择。 一想到失去了沈霄之后，他的人生重归黑暗……那种感觉，他想想就不寒而栗。 自从发现了沈霄的存在和妹妹复活这件事有着冲突矛盾的时候，楚云谏从那天起，就不敢去想笔记本的事，也不敢去想妹妹的事。 他没有颜面去面对妹妹，妹妹仿佛就站在角落里，总是幽幽地望着他，不说话，也不笑，很平静，仿佛早已预见了会被抛弃的下场。 甚至，妹妹好像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在家里，她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楚云谏不想这样……他重视妹妹，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对妹妹好的人，如果连他也放弃了妹妹，那妹妹……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但是沈霄…… 沈霄要怎么办…… 复活妹妹，很大概率意味着要和沈霄永别。 如果他是一台电脑，复活妹妹就意味着重装系统，而沈霄就会被当做不必要的数据被格式化。 但这些是很珍贵的数据，很珍贵的回忆。他不舍得。 他既想让系统恢复正常，又不想放弃那些珍贵的数据，二者不可兼得，他没办法做选择。 而且这件事和重装系统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没有办法让你事先备份。 就算备份了，回头笔记本也会强行让世界线回到“合理”的轨道上，一切与笔记本有关的信息，都会被笔记本删除。 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可以留住关于沈霄的记忆。 楚云谏望着沈霄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一时之间，恍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夕。 沈霄用力将楚云谏扶起来，把他安置在石凳上，坐在他身旁，轻轻地揉搓他冰凉的手：“云谏……你到底怎么了？我不逼你，你也不要紧张，你放松一点……好好地呼吸，慢慢地呼吸……” 在沈霄的引导下，楚云谏急促的喘息逐渐恢复平静。 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清明：“霄霄……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沈霄把他凌乱的发丝轻轻地捋顺：“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奇异的，听到沈霄说“有我在”的时候，楚云谏慌乱不堪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他握紧沈霄的手，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期待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等了又等，只等到楚云谏垂下了头——他似乎什么都不打算再说了。 沈霄暗暗叹息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温柔地微笑：“云谏，你看……” 她指着夜空中皎洁的月亮：“今夜月色真美呢……” 楚云谏眼神一跳，他抬起头来，看了眼月亮，接着又把目光落在沈霄身上。 月色下的沈霄，比那晚两人一起看到的满天繁星还要美。 楚云谏拉住沈霄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乘风而去。 “霄霄，你不要离开我。” 下意识的，他说出了这句话。 385 崩溃 随即，他看到了沈霄惊讶的神情，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在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 沈霄是一个极度聪慧而又敏锐的人，这句话透露了太多。 楚云谏心慌意乱地撇开脸，不敢再与沈霄对视。 沈霄从一开始的惊讶，很快就联想到楚云谏今晚的反常表现，再结合笔记本的事，沈霄似乎抓到了什么。 她盯着楚云谏的侧脸，试探性地问道：“云谏，你是在担心……复活了妹妹之后，我们……会分开……对吗？” 虽然是试探，但说着说着，沈霄便越发确定：这也许就是楚云谏焦虑的原因。 楚云谏倔强地撇着脸，不肯看沈霄。 沈霄加重了语气：“云谏，你是不是担心复活了妹妹，我们就会分开？” 楚云谏再次急促地喘息起来，他猛地甩开沈霄的手，站起身大步走到凉亭的另一端，面对着柱子背对着沈霄，似乎不想再跟她交流了。 看到这里，沈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惊愕地张大嘴巴，诧异于自己竟然猜对了，困惑于为何自己之前没想到这些，并且开始苦恼：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她首先想到的是备份。 比如，她和楚云谏各自写下一封给自己的信，告诉未来的自己关于笔记本和对方的一切。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妹妹复活，当年的楚云谏根本不会再制作这样的笔记本。 他也不会离开楚家。 如此，他也就不会去沈霄所在的高档小区里买房子住下。 两人从此没有了任何交集。 那么，为了让世界线恢复正常，一切不合理的证据都会被销毁，包括他们给未来的自己写的信。 因为这封信，是建立在笔记本存在的前提下写的。 但妹妹复活后，笔记本就会消失。 这个大前提都不存在了，后续的一切与笔记本相关的证据，都会被笔记本一起带走。 所以他们会分开。 他们一定会分开。 而且不是分手那么简单，而是彼此在对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包括记忆，也会一并删除。 从此，楚云谏和沈霄，永远也不会相遇。 沈霄坐在石桌前，怔怔地出神。 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楚云谏这么痛苦了。 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边是自己最爱的人。 让他怎么抉择？ 凉亭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对了，不止是这些。 如果妹妹复活了…… 那么张小毅、唐媛媛……在笔记本里被她拯救了的孩子，也会回归到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之中——那就是死亡。 后面的所有人，即便救了，也要重新再死一次。 这已经不是妹妹和爱人孰轻孰重这么简单的抉择了。 这是“救一人，杀百人”值不值得的道德问题。 不管选哪个……终其一生，做选择的人都要活在沉重的阴影之中。 让楚云谏做这样的选择，太残酷了。 他不应该承受这种痛苦。 说到底……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沈霄站起来，撑着微微发软的双腿，慢慢走到楚云谏身后。 她从背后抱住楚云谏，什么都没说。 楚云谏握住沈霄环在他胸前的手，哽咽着，喘息着，想求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唯独这个难关，他不能将沈霄拉下水。 这些两难的抉择，他必须自己去做。 “霄霄……你不用担心我……你让我好好想想……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云谏，我忽然理解为什么神会把‘人死不能复生’这个戒律放到人间，作为世界运行的铁则。” “……为什么？” “因为，人在拥有了复活别人的能力的同时，也等于背负了罪孽。” 复活谁，不复活谁，由一个人来决定。 这不公平。 对决定的那个人而言，不公平。 一个人死了，原本死了就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无可挽回。 但突然之间，另外一个人有了复活他人的能力，那么如果那个人选择不复活这个死去的人，那他就等于见死不救，他就是有罪的。 复活他人的能力，让原本无辜的人，背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罪孽。 而且是沉甸甸的，一条又一条人命压在他身上。 这根本不是恩赐。 这分明就是诅咒。 “霄霄……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楚云谏茫然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眼神中写满了痛苦的迷离之色：“我知道我该选海汐……但是……但是你、顾家、还有其他人……” 海汐已经死去了十多年。 楚云谏再不愿意，他的人生也已经向前走了十多年。 这十多年所积攒下来的朋友、兄弟、事业、情感、恋人……十几年的人生，就要为了复活妹妹而全部扔掉…… 为了复活楚海汐，就要杀掉现在的楚云谏……杀掉已经活过来的张小毅、唐媛媛…… 他不知道该怎么选。 他真的不知道。 如果不选妹妹……他今后的人生会一直这么痛苦地纠结，纠结于自己对妹妹见死不救，他一辈子都会被钉在十字架上。 妹妹死不瞑目的魂灵，会伴随他终生。 但如果选择了复活妹妹…… 他又要如何自处。 他不想放弃这些年来帮助了他、照顾了他、保护了他的人。 他不想放弃他在妹妹死后努力过好的这一段人生。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楚云谏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决定。 如果他的人生继续走下去，他看重的东西会积攒得越来越多，到时候，他就更加没有办法放弃了…… 但是…… 但是！！！！ 他现在已经放不下了……他认识的这些人，他一个都放不下…… 顾老爷子、顾老夫人、顾行简、周王策、周晨曦、唐媛媛、张小毅……还有最重要的沈霄。 他的沈霄。 他心爱的沈霄。 他不想失去她。 砰！ 楚云谏突然一拳砸在柱子上。 正在背后抱着他的沈霄感觉到他身体剧烈的震动，不由得惊呼：“云谏！你干什么！” 楚云谏仿佛听不见沈霄的声音，他不停地一拳、一拳、一拳……用自己毫无防护的拳头砸在坚硬的柱子上。 凉亭的柱子看似是木头做的，实际上里面包了实心铁，稳稳地打进水底的地基里，别说靠拳头砸，就算刮红色警报台风，这凉亭也是巍然不动稳如泰山的。 楚云谏肉体凡胎，拿自己的拳头去砸这么结实的包铁柱子，唯一的下场就是骨节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鲜血随着他每一次挥动拳头四下飞溅，柱子被砸中的地方早已血红一片。 沈霄站在他身旁，怔怔地看着他自残，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云谏崩溃了。 386 心里苦 不管是选妹妹还是选他的人生，都注定会让他的心剖开两半，从此再也不复完整。 顾家夜晚是有巡逻队的，楚云谏在春暖亭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巡逻队不敢擅自干涉，毕竟楚云谏和沈霄都是贵客，于是巡逻队只好立刻去通知管家。 管家一得到消息，二话不说就立刻去通知了顾行简。 因为害怕打扰顾老先生和顾老夫人的休息，管家不敢惊扰两位老人家，然而在通知顾行简的过程中，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惊醒了。 老人家本就浅眠，外面但凡有些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楚。 而且脚步声如此急促，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赶紧起床，披上衣服出门察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爷爷，你们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就好。”顾行简这么说道。 顾老爷子皱眉：“难道是云谏出事了吗？” 顾行简和管家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呃……这个……” “还这个那个的，赶紧一起去看看吧！”顾老夫人当机立断，带着三个男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春暖亭。 楚云谏还在发疯似的砸着柱子。 当顾老夫人他们来到凉亭前，看到这疯狂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云谏……云谏你这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顾老夫人想上去拉他，却被沈霄拦下。 “霄霄？”顾老夫人不解地看着沈霄。 沈霄摇摇头：“老夫人，您就让他砸吧……他心里苦……” 顾老夫人又惊又疑地瞪大眼睛，嘴巴都合不拢：“怎么会这样……？他……” “您几位先去那边稍等片刻，我陪着他，等他发泄好了，我再带他去找各位说清楚，好吗？” 沈霄扶着顾老夫人，硬将她扭转到反方向：“去吧，几位找个地方歇息片刻……他不会需要很久的……” 沈霄如此坚持，顾老夫人只好带着众人走到回廊之下，忐忑不安地看着远处凉亭里的楚云谏。 顾老夫人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只希望楚云谏能够尽快停下来。 “那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顾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 顾老爷子的眉心拧成一个死结。 顾家人都知道楚云谏心里苦。当初捡他回来的时候，这孩子就是遍体鳞伤，眼里尽是困兽之色，仿佛随时都要跟别人同归于尽。 但……这么些年，他们已经很努力地给他爱了啊…… 就算心里再苦，这么多年的照顾和关爱，难道还不足以稀释他内心痛苦之万一吗？ 难道……云谏这些年只是表面上假装没事了，实则内心深处，依然是伤痕累累，血流成河吗…… 顾老爷子抱着自己的爱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看见凉亭里拼命砸柱子的男人突然像断了电，整个人脱力滑倒，突兀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幸好沈霄一直都在戒备着，所以楚云谏一倒下，沈霄便立刻将他接住。 然而体型差距摆在那里，沈霄没有办法将楚云谏抱起来，只能帮他缓冲一下摔倒的力度，不让他撞伤自己。 为了缓冲他，沈霄自己也随着他的力度倒下，扎扎实实地垫着他的头肩背，好险没有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一看到楚云谏倒下，顾行简一个箭步冲进凉亭：“云谏！” 楚云谏早已晕厥过去。 他躺在沈霄怀里，双目紧闭，人事不省，就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 原本就白的肤色，此时更是白得像透明的一样，连肌肤底下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 顾行简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楚云谏，他也吓到了。 他当即和沈霄一同将楚云谏架起来，然而他低估了自己和沈霄的力量——昏迷的楚云谏实在太沉了！一米八五的高个子，壮实的身躯，根本不是顾行简这种白斩鸡和沈霄这样的女孩能够支撑得住的。 顾行简喘着粗气，脸都憋红了：“妈呀……他……他是吃了铁还是怎样……为什么这么重……！” 刚被钱骋划伤的胸膛在隐隐作痛，顾行简感觉伤口快要裂开了，疼得他直冒冷汗。 一旁的巡逻队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楚云谏抬回房间里，管家立刻连环夺命call，将顾家的御用私人医生从床上挖起来，生拖硬拽地拉到楚云谏的房间里。 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下，医生给楚云谏做了初步检查，没检查出什么生理病变，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转身看向众人：“楚先生没什么大碍啊……他晕倒之前经历了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吗？” 听到医生的问话，众人立刻转头看向沈霄。 沈霄点点头：“是的……他今晚很焦虑，半夜睡不着我就陪他去凉亭那里聊天，结果聊到了一些伤心事……接着他突然发疯砸柱子，砸完就晕倒了。” 医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那这个……我恐怕就无能为力了。”医生站起身，对顾老爷子说道：“这是心理上的问题，您最好请心理医生来为他诊治一下。”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顾老爷子挥挥手，把医生打发走了。 众人各自散落地坐在屋中，顾老爷子笼着袖子，胡子一动一动地，似乎在咕哝着什么。 顾老夫人坐在床边，怜惜地将楚云谏额前的发丝撩开。 “可怜的孩子……”顾老夫人叹息道：“你心里……是有多苦啊……为什么不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帮忙想办法呢？自己一个人扛着……多累啊……” 说着说着，顾老夫人禁不住泪如雨下。 不管面对什么大风大浪都可以镇定自若的顾老夫人，唯独受不了像楚云谏这样什么苦都自己咽，什么难处都自己扛的孩子。 心疼得不得了。 顾行简连忙递上手帕，沈霄接过手帕，为顾老夫人拭泪。 “老夫人……您别难过了……他的问题谁也解决不了，只能等他自己做出抉择。他会做出决定的……您别哭了……” 387 梦 在沈霄的安慰下，顾老夫人渐渐收了眼泪。 她握住沈霄的手，恳求道：“霄霄，你要陪着云谏，你不能不管他，他……他只有你了。” 沈霄怔了怔。 她没想到顾老夫人竟然敏锐到这种地步。 顾老夫人不可能知道困扰楚云谏的到底是何等的难题，但她却能立刻捕捉到问题的关键：能让楚云谏左右为难至此，肯定和沈霄逃不了干系。 沈霄眸中的光芒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 “老夫人……” 沈霄叹了一声，摇摇头：“情况很复杂，就算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理解的。总之……这次的难关只能云谏自己一个人跨过去，就连我……也没有办法帮忙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就算我们不能理解，你们好歹说出来，让我们分担一下也好呀！” 顾老夫人急了。 顾老爷子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对啊，霄霄，我们两个老家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问题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嘛！就算解决不了，说出来你们也会好受一些，为什么非要自己扛呢？” 顾行简也凑上来：“爷爷奶奶不懂，我肯定能懂。阿霄，你说吧，说出来跟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嘛！总好过……这样……” 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楚云谏，心里揪成了一团。 楚云谏是个极好的兄弟。 从他被捡回顾家的那天起，他们就成为了朋友，慢慢的又成为了兄弟，楚云谏从来没有辜负过他的信任，而他……他却没有能够为楚云谏做什么。 就连他这条小命，都是多亏了楚云谏细心，才得以捡回来的。 顾行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的想要报答楚云谏。 他急切地盯着沈霄，希望沈霄能够松口将事情说出来。 面对几张焦急关切的脸庞，沈霄只能无奈地苦笑：“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说……” 沈霄抽回自己的手，坐到床头，默默地看着楚云谏。 “抱歉……各位请回房休息吧，我陪着他就好了……” 众人见状，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顾行简扶着顾老夫人，拉上顾老爷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顾行简从门缝里看到沈霄俯下身，轻轻吻在楚云谏的额头。 如此怜惜，如此轻柔，如此眷恋。 不知为何，顾行简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决绝。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顾行简关上门，轻轻叹息。 —— 楚云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家里有哥哥，有妹妹，父母将所有的关注和爱都倾注在哥哥身上，他牵着妹妹的手，仰望哥哥的光芒，像两只在角落里观赏巴黎夜景的小老鼠。 他回头去看妹妹，却发现妹妹的脸变得很模糊，分不清五官，宛如一团雾气。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但他不在意。 紧紧牵着妹妹的手，他想要将妹妹拉出阴暗的角落，走向那团属于哥哥的光芒，但妹妹却宛如沉重的石雕死死坐在地上，任他如何拉扯，妹妹都不肯动弹半分。 他蹲下身，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他想跟妹妹说些话，但梦里的自己发不出声音。 妹妹就这样一直用模糊的五官对着他。 无喜、无怒、无哀、无乐，仿佛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人类应有的情感。 忽然，他感到了疼痛。 那是被冻伤的痛。 他低头一看，发现牵着妹妹的那只手，竟然被冻裂开了。 抬头看向妹妹，只见妹妹包裹在阴冷的气息之中，不止是五官，连身体也开始变得模糊。 此时，他身后有人在喊： “云谏，过来呀！” 回头看去，是哥哥。 还有爸爸妈妈。 ——可是，妹妹不肯动！ 他想喊出来，却依旧无法发出声音。 “她爱来不来，我们不在意她。云谏，你来就好了。你快来呀，你哥哥说要跟你去玩。” 爸爸妈妈搂着哥哥，朝他笑道。 他愣住了。 爸爸妈妈需要他过去，不是因为需要他，而是因为哥哥想跟他去玩。 但妹妹呢……？ “云谏，你快来呀！” 哥哥也在向他招手。 他转过身，用力拉扯妹妹。 但妹妹却越来越往后缩，他的手冻得流血，疼得浑身痉挛，可是没用……妹妹还是陷入了黑雾之中，拔不出来…… 他还在与黑暗中的力量纠缠斗争，试图将妹妹拉出来，忽然，有人搭上他的肩膀。 “云谏，别理她。她总是那个样子，晦气得很。你跟我来，我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他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人是哥哥。 ——不是的，那是我们的妹妹，她不晦气。 ——你们多看看她啊，她需要你们的爱…… ——你们帮我拉她出来，好吗……？ ——求你们了…… 他拼命地哀求，但自己的声音，还是发不出来。 “爸妈不喜欢她，谁让她那么阴沉，一点也不讨喜。但你不一样。云谏，来吧，别理她了。你放手吧，放开手，让她去吧……” ——不…… 他抗拒着，但不知为何，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竟然被哥哥拿开了。 那妹妹呢？！ 妹妹！！！ 他回头去看那团黑雾，却发现黑雾中只剩下妹妹一只白皙柔弱的手掌。 海汐！！！！ 他挣脱哥哥，猛地一头扎进黑雾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狂风袭来，吹开了所有的雾气。 他站在了天台上。 眼前就是妹妹的背影。 站在天台边沿，仿佛下一秒就会乘风而去的背影。 风吹起了妹妹的长发，乌黑的秀发在空中狂野地飞舞。 以往妹妹都会一丝不苟地将头发紧紧束好，但此时此刻，妹妹头上没有任何饰物、头发也失去了束缚，一如她的肉体，正在渴望着彻底的解脱。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虚空中的某个人。 又像是要拥抱面前的万家灯火。 那些看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离她无比遥远且永不可得的家庭温暖。 “海汐！！！！” 他拼命地朝妹妹的背影跑过去，却被妹妹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388 我替你做决定吧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我不过去，海汐，你先下来好吗？ ——哥哥，你对我真好。 ——海汐？ ——本来不应该让你看见的…… ——海汐，海汐你……你下来好不好……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妹妹慢慢地转过身来，从背对着他，变成了面对着他。 他惊恐地盯着妹妹的脚。 在那么狭窄的天台边沿，她竟然做出了如此大的动作，他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会错脚滑下去。 妹妹穿着精致的小皮鞋，雪白的裤袜紧紧裹住她修长优美的小腿。 她的一举一动都像精灵一般优美，这是长年上舞蹈课所练就的优雅体态，配合她俏丽的容貌、清雅的气质，穿着英伦风校服的妹妹简直是无数男人心中的梦。 ——哥哥，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我终于明白了。可是，明白了之后，我又觉得，还不如不明白呢…… ——海汐，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先下来好吗？ 他尝试着向前挪动一步。 妹妹眯起眼睛笑了。 然后他看到妹妹的穿着小皮鞋的脚轻轻往后挪了半分。 吓得他立刻把自己定在原地。 ——好好好！海汐，我不过去，哥哥不过去，你别再往后退了…… ——哥哥是家里唯一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 ——不是的，海汐，大哥也很疼你的…… ——大哥疼的是哥哥你，不是我。大哥对我的态度…… 妹妹把头转向一侧，看着远处的灯火，眼神迷离地笑了笑。 她的笑容淡得就像晨曦之前最后的一丝雾气。 ——他不责备我……比起其他人，确实也算是好了。 ——海汐……我知道家里人对你不公平……但是，但是还有我，还有我在意你，你、你下来……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哥哥，你到底是不是爸妈亲生的？ 妹妹并不想听他说的任何话，粗鲁地打断了他。 ——如果你是爸妈亲生的，为什么你会这么善良？为什么你会这么好？楚家人的黑暗和卑劣因子，竟然没有遗传到你身上……哥哥，你好得就像一个天使……如果不是你…… 妹妹说着，一行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眼中淌下。 伴着她清淡的笑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海汐，你下来……求求你下来…… 他快要站不稳了。 双股战战，几欲摔倒。 ——今天把话都说开了，我心里畅快得很。哥哥……谢谢你。哥哥……对不起。 ——海汐、海汐！不！！！！海汐！！！！！！！！！！！ 妹妹轻轻地往后仰。 风带起了她的秀发，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疯狂地追过去，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了…… —— 无尽的黑暗裹挟着他，噩梦一遍一遍地上演，他却始终挣脱不出这片黑暗，只能徒劳地挣扎着，眼睁睁看着妹妹一次又一次在自己面前跳下去。 必须要救妹妹……一定要救妹妹…… 可是……可是…… 他救不了…… 无论多少次，无论怎么做，无论如何劝说，妹妹最终还是会微笑着，说一声“哥哥，对不起”，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 风扬起了妹妹的黑发，那一丝一缕的乌发宛如深海里的巨怪触手，将他全身缠卷起来，用力地收紧、收紧、收紧……直至将他肺部中最后一丝氧气也榨干…… 再睁开眼时，眼前光芒大作，刺眼得泪水直流。 他努力眨着湿润的双眼，努力让自己看清眼前的景象。 当强烈的光芒逐渐退去，一个轮廓在他眼中慢慢清晰起来—— “云谏，你醒了？” 沈霄美丽的容颜映入他眼帘中。 他怔怔地看着沈霄，许久没有说话。 “云谏？” 沈霄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怎么了？还没睡醒吗？” 楚云谏茫然地问道：“这里是……天堂吗？” 沈霄笑了。 “如果是呢？” “那……我运气可太好了。” 楚云谏伸出双臂，将沈霄搂住：“竟然给我分配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天使……” 沈霄伏在他胸前，轻声笑了起来：“你睡了好久……我以为……你不愿意醒了呢。” “我睡了多久……？” “一天……？”沈霄默默计算着，改口道：“不，一天半了。你如果再不醒，老爷子都要找人给你注射葡萄糖了。” “……” 楚云谏慢慢地坐起来：“怎么……老爷子他们都知道了？” “你突然砸起了柱子，谁不得吓醒啊？然后又突然晕过去……要不是医生说你没有大碍，老爷子差点要把你抬到医院去急救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楚云谏轻轻摩挲着沈霄光滑柔嫩的手背：“谢谢你陪着我……一醒来就能看到你，我很高兴……”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哭。” 沈霄抬起手，用大拇指轻轻拭去他未干的泪痕：“云谏，你是不是梦见了你妹妹？” 楚云谏：“……”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勉强扬起一丝笑容：“没事……都好了。” “哪里好了？” 沈霄爬上床，跨坐在他腿上，与他面对面互相对视：“云谏，你一直在反复梦见妹妹临死前的那一幕……对吗？” 楚云谏沉默不语。 他伸出双手，将沈霄紧紧搂住。 沈霄和他胸口贴着胸口，彼此的心跳在紧密拥抱中传递到对方身上。 “霄霄……我该怎么办……” 他把脸埋进沈霄的颈窝，哽咽难言：“我……我没办法……” 沈霄搂着他，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云谏……我替你做决定吧……” “霄霄？” “选妹妹吧。” 沈霄的声音中带着深思熟虑后的觉悟与坚定：“我支持你选妹妹……你不要再纠结了……就这么定了吧。” 楚云谏猛地将沈霄拉开，眼神一寸一寸地扫描着沈霄的表情：“霄霄，你……？” 沈霄平静地微微一笑：“选了妹妹，所有人都会继续活着，除了……不再相遇而已。但活着……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389 你可以放弃我 楚云谏下意识地摇头：“不是这样的……霄霄，还有其他人……那些你救回来的人……” 沈霄移开眼神，低声道：“他们本就不是我杀的。我已经救过他们一次，但现在……只是让他们回归属于他们的命运而已……” “为了我的妹妹，你要杀掉被你救回来的两个孩子吗？我不能让你做这样的选择！这样的罪孽……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你承受不了，云谏。”沈霄捧着他的脸，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叹息道：“云谏……你的心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柔软和脆弱太多了……这么残酷的抉择你是做不了的……我不能看着你一生都被妹妹的死所纠缠……我甚至怀疑背负着妹妹的死的你，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如果放弃我们，你和妹妹都能够活下去的话，那就放弃我们吧。” 沈霄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 她努力扬起笑容，但这真的很难：“云谏……你太善良了……你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这么多年，你都在为别人而活，可是这一次，你应该为自己做出打算了……救了妹妹之后，当年你在笔记本里救援失败的那十几条人命……压在你身上的人命也会随之消失……那不再是属于你的罪孽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楚云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沈霄。 这原本就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两难抉择。 不管选哪一边，他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抱紧沈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抱紧，好像只要这么紧密地拥抱，所有烦恼就会烟消云散。 沈霄把脸挨在他肩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霄霄……我不能放弃你……” 他的声音在微微震颤。 “云谏……” 沈霄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可以的。” 当妹妹复活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线就会重新修复，笔记本也会随之消失，包括他们彼此的记忆。 他不会再记得她，她也不会记得他。 没有任何痛苦。 他们会平静地回到自己应有的位置上。 “云谏，不要再犹豫了……不要再折磨自己，好吗？你就选妹妹吧……我会和你一起把妹妹救回来，我会帮你从噩梦中解脱……你就答应吧……” 楚云谏埋首在她颈窝中，没有任何回应。 沈霄感到自己的颈窝里一片湿润冰凉。 她轻声叹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 楚云谏始终没有同意。 “选择妹妹”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真正需要操作的时候，却有很多很多细节有待解决。 沈霄自然也知道。 笔记本太过于随机，并且它似乎还有许多功能并没有被开发出来，所以，在做最终决定之前，沈霄认为她和楚云谏还有许多功课要做。 比如，先搞清楚笔记本到底都有什么样的功能。 她抱着最大的希望：希望笔记本可以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也就是既不需要楚云谏抛弃现在的人生，也可以将妹妹复活。 所以，在一切都尚未明了之前，贸然做最终的抉择，确实是为时尚早了。 楚云谏指出这一点，而沈霄，也赞同他的观点。 于是他们二人约定：在把一切问题都搞清楚之前，不谈抉择的事。 不管如何，人生总要继续过下去。 前方迷雾重重，谁也不知道命运的河流会通向何方，而迷雾的背后，究竟是万丈深渊还是世外桃源——没有人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抛开一切顾虑，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 —— 不祥的笔记本被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楚云谏和沈霄坐在沙发上，四只眼睛一起盯着这个笔记本。 良久，沈霄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我们开始吧。” “……嗯。”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沈霄将一块玻璃白板拉到茶几前面，从白板旁边的笔盒里拿出一支樱花色白板笔，在透明的玻璃白板上画下一条直线，将玻璃白板一分为二。 粉嫩透亮的樱花色非常抓人眼球，沈霄一看这色泽就喜欢上了，不由自主地回头朝楚云谏笑了笑：“这颜色好好看，我喜欢~” 楚云谏也笑了：“霄霄……你太可爱了。” FancyArt的总裁，竟然还会为一支白板笔的颜色而心花怒放。 沈霄继续在白板上书写。 首先，她在左边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在右边写下楚云谏的名字。 楚云谏静静地看着她在白板前认真地书写，似乎要把沈霄优美的背影刻在自己的眼睛里。 沈霄写完名字后，又在自己那一栏下面写上“二次穿越”。 “我和你不同，我只在笔记本里经历过两个案件。但是你之前穿越了很多次，也没有触发‘二次穿越’这个功能，而我却触发了。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沈霄说着，又在“二次穿越”旁边，用鲜嫩的草绿色写下“情感波动”几个字。 楚云谏的眼神动了动。 “情感波动……这是我之前无数次穿越的时候，都没有能够做到的。” 他沉声说道：“我面对案件的当事人，基本都是采取暴力行动。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没能够触发他们内心深处的感情，所以笔记本就没有为我激活二次穿越的功能。” “是的。” 沈霄又在二次穿越下面划个箭头，写上“张小毅”三个字。 “在张小毅的自杀案件中，我就是凭借着二次穿越这个功能，回到张小毅跳楼之前的时间，才成功把他从天台上劝下来。” “我想问个问题。” 楚云谏举起手来，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提问：“为何笔记本没有直接把你送回张小毅自杀之前的时间，而是要先让你目击张小毅的死亡呢？” “这是个好问题，楚云谏同学。”沈霄促狭地朝他挤了挤眼睛：“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当时穿越回去的人是老师你，只有老师才能知道是为什么吧？” 390 自带红BUFF 楚云谏故作乖巧地歪着脑袋，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无辜得很。 “我大胆猜测，笔记本之所以先让我目睹张小毅的死亡，是为了让我搜集情报。” 沈霄没有继续和楚云谏开玩笑，严肃了起来：“要让一个人情感波动到很强烈的地步，即便是我，也是需要提前做好功课的。在张小毅死后的几天时间里，我搜集了很多与案件相关的信息，也大概了解到张小毅的家庭环境是怎样的，所以我才能成功让张小毅的父母忏悔自己的罪过，从而在他们情感最激动的时候触发二次穿越功能，回到张小毅死前的时间——这也许就是笔记本给我行的便利。” “它为什么没有给我行这样的便利……”楚云谏咕哝道：“性别歧视吗……” 沈霄白了他一眼：“总之，这个功能目前只有我能开启。暂时这么认为，没问题吧？” 楚云谏点点头：“没问题。” “那，你穿越的时候，都开启了什么样的功能呢？” 楚云谏回忆着自己穿越时的情景，缓缓说道：“我穿越的时候，会获得一些奇怪的能力。比如……通过想象就可以换装。” “……神奇。” 沈霄平静地鼓掌：“想换什么就换什么吗？” “那倒不是。我必须非常努力地去回忆衣服的细节，才能够成功把衣服换上。” “感觉这个功能……对于拯救受害者而言没什么作用……” “我也觉得……但总比裸奔好。”楚云谏耸肩。 沈霄笑了。 她抬起手，在楚云谏那一栏下面写上“一键换装”四个字。 楚云谏无力扶额：“别这么写……太羞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霄捧腹大笑。 楚云谏挥舞着双手，羞窘地喊道：“好了！别笑了！继续说行吗！” “行，你说。” 沈霄捂着嘴巴，眼睛却依然弯成了月牙。 楚云谏郁闷地撇嘴：“除了可以通过想象来换衣服之外，我在穿越的时候，肉体的强度会比一般人要大很多。”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轻易不会受伤，而且打人很疼。”楚云谏用非常通俗的语言解释道。 沈霄挑高双眉：“这是好东西啊！记下来。” 说着，她用水蓝色的白板笔写下“攻击力UP↑，防御力UP↑”这样的字眼。 楚云谏哭笑不得：“霄霄……你搞得我们好像在玩游戏一样……” “这难道不是一个游戏吗？”沈霄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游戏呀！咱们放松一点，别太严肃，你就当做我们是在升级打怪，这样不好吗？” 被沈霄这么一说，楚云谏想了想，竟不由自主地赞同了：“我觉得你说得对。” “嘿嘿~继续继续，我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霄摩拳擦掌：“除了攻击力和防御力大幅度提升之外，还有什么？” “我即使受了伤，恢复起来也比一般人要快很多。” “嗯！非常好！” 沈霄立刻转身在白板上写下“自带红BUFF”这样的字眼。 楚云谏：“……” 被她这么一搞，他莫名其妙的有种自己好像真的成为了游戏里的角色的错觉。 “还有吗？”沈霄期待地望着他。 楚云谏努力思索，又道：“还有就是，之前唐媛媛的案件里，我发现了笔记本有一个新的功能。” “什么功能？” “我可以感应你的存在。” 楚云谏摸着自己的下巴，努力组织语言：“之前你先进入了唐媛媛的案件，我是后加入的。我并不知道你是否在那个案件里面，但是当我找到线索证明你在的时候，我越接近你，我的心脏就越疼。” “还有……这种功能？” 沈霄惊呆了：“心脏疼？认真的吗？” “嗯，而且不是普通的心脏疼，是那种疼得呼吸困难的感觉。当我离你越近，我就会越加生理不适，甚至会因为距离你太近而丧失行动力。” “那……那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我找到了解决生理不适的方法。”楚云谏淡淡地说道。 “是什么？” “……捅自己一刀？” 他犹犹豫豫地回答。 沈霄：“……” 看到沈霄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楚云谏苦笑：“笔记本是很残酷的，它似乎信奉着‘等价交换’的原则，要换取什么好处，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要换取心脏舒缓的好处，就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这句话楚云谏没有说出口，但沈霄却奇异地听见了。 “我懂了。” 沈霄换了一支红色的白板笔，写下“等价交换，以血还血”的字眼。 写完后，沈霄站在白板前，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楚云谏感受到沈霄的凝重气息，不由得主动缓和气氛：“霄霄，我没事的……刚才也说过了，我自带红BUFF，就算捅了自己一刀，我也会恢复得很快。” “这么说来……” 沈霄打断了楚云谏的话，转过身来，沉吟道：“我被捅伤了之后，也恢复得很快。” 那么重的伤，竟然不到一个星期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也正因为好得太快，她才要楚云谏带她出院，以免被医生护士们看出端倪。 “那这么看来，肉体强化这个功能，是默认给的。”楚云谏为了配合沈霄，也开始用起了游戏里的行话。 沈霄扬起嘴角，在自己那一栏下面也加上了“红BUFF”几个字。 “我打人疼不疼，我不知道。但最起码，恢复得比常人快，这个是实锤了的。” 沈霄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腰侧。 在笔记本里被捅到腰上的感觉，至今仍难以忘怀。 “……云谏，我想问一下：如果我们在笔记本里死了……” 她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不安：“那在现实中，我们也会死吗？” “关于这一点……我想应该是的。” 楚云谏语气凝重：“之前你在唐媛媛的案件里受了重伤，生死垂危的时候，你在现实中的身体，也变得非常冰冷僵硬，好像一具尸体一样……所以我才会判断你在笔记本里遭遇不测，才会急着想去救你。” 391 不要小瞧我 后来，找到她的时候，她果然已经血流成河昏迷不醒了。 沈霄沉默了两秒，然后换上一支黑色的白板笔，在中间樱花色的界线上，写下“穿越死亡=现实死亡”。 在一片鲜活的色彩中，突然多了一行漆黑的字体，让人感觉既突兀，又不安。 楚云谏垂下眼睫毛，下意识地把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轻轻搓了搓，似乎想感受一些温度。 “……路漫漫其修远兮……” 沈霄望着白板上的信息，忽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楚云谏抬起头看向她：“霄霄……这条路太渺茫了……你确定要陪我走下去吗？” “陪你？” 沈霄转过身，眼神平静而坚定：“我没有打算陪任何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只不过，你恰好也走在这条路上，所以我们结个伴，仅此而已。选择走这条路的人是我自己，不是别人逼我选的。云谏，不要小瞧我。” 楚云谏凝视沈霄的眼神变得激赏而眷恋。 他就是喜欢沈霄这个样子……永远都是那么独立而强大。 她让他感觉到：即便她是孤身一人，她也能够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这种自信，分外迷人。 “我怎么会小瞧你呢？你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要不是你，张小毅和唐媛媛也不会活下来……比起我的零战绩，你简直强到没朋友好吗。” “知道就好。” 沈霄挑起右眉，骄傲地斜睨了他一眼：“不过你也别妄自菲薄，有我在，后面的案件我们都会成功的。” 楚云谏被她的小眼神给逗笑了。 “行……都听你的。” “好，那么接下来是……” 沈霄看了看白板上的信息，又看了看躺在茶几上的笔记本，最后看向楚云谏：“目前关于笔记本的信息就这么多了，对吧？” 楚云谏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白板。 他反复核对过白板上的信息，点头道：“好像……差不多了。” “不对，其实还有一点。” 沈霄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拿起紫罗兰颜色的白板笔，在玻璃白板上写下“记忆融合”四个字。 楚云谏怔了怔：“霄霄，这是什么意思？” 沈霄解释道：“当我们回到过去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见到过去的自己，不是吗？” “对。”楚云谏茫然地点头：“我们不能去见过去的自己，因为这样可能会产生一些问题……” “那你怎么解释，从笔记本回来之后，我们依然拥有在笔记本里救人的记忆？” 沈霄这么一说，楚云谏先是愣住，他默默地思索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霄点头道：“按理说，过去的我们并不知道现在的我们救了人，那么，当过去的我们变成现在的我们时，现在的我们不应该有‘过去救了人’的记忆。但事实上，我们依然有着这一段理论上不应该存在的记忆，那就意味着……” “记忆融合……！” 楚云谏惊讶地低喃。 他激动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白板前：“对……确实是有这个问题……笔记本强行把未来和过去的记忆融合起来了……！那、那是不是说……” 沈霄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却只能摇摇头，给他浇一桶冷水：“云谏，复活妹妹是改变世界线，并非记忆融合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楚云谏：“……” 激动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 他垂下头，苦笑一声。 “我太天真了……不好意思，你继续。”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垂头丧气地坐回沙发里。 他把双肘搁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他的身体弓成了虾子的形状，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努力把自己蜷缩得更小。 沈霄眼中闪过了浓浓的不忍。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楚云谏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云谏……没事的。都会好的。” 楚云谏勉强笑了一声，随即又恢复了低落的神情。 沈霄重重叹了一声，张开双臂将他抱入怀中。 “云谏，我们不要去想那些……笔记本还有这么多谜团没有解开，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想那些事，太远了……” “可是……！” 楚云谏捂着自己的双眼，声调却无法控制地扬高：“你怎么知道，下一个案件是谁呢？！如果、如果接下来这个案件，就是……就是……” 他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再也说不下去。 沈霄抱紧他僵硬的肩膀，温柔地摩挲他的肩背，试图放松他的身体：“不会的，云谏，哪有那么刚好呢……这么些年，你穿越了无数次，也没遇到过妹妹……不会那么刚好的……” “可如果就是那么刚好呢？！如果……如果……” 他焦虑地喘息起来，恐惧攫住了他的咽喉：“如果我们没能回到同一个案件……如果是我刚好回到了……那时候……如果……如果我失败了……天呐……” 有那么多让人恐惧的如果。 有那么多让人不确定的如果。 有那么多让人无法承受的……如果。 但凡任何一个“如果”发生了，他的人生就到此结束了。 他想要的那个美好的大团圆结局，起码目前为止，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可他还是坐在这里，想和沈霄讨论出一个方案——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够幸福的方案。 虽然他假装自己很有兴致，并且对未来抱有希望，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每分每秒都焦虑得无法呼吸。他知道不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他知道分别终将到来，而他不知道，妹妹的“永别”和沈霄的永别，哪一个会更早出现。 而这些“不确定性”，快要把他逼疯了。 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沈霄见状，立刻将他抱得更紧。 “云谏，云谏……别怕……我在呢，你别怕……” “霄霄……霄霄……” 楚云谏反手抱紧了沈霄，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像是要把沈霄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392 世界树 沈霄被他勒得无法呼吸，然而她却没有发出过一句抗议，默默地任由他抱着，挤压着，而她依旧温柔，十指温柔地穿过他的黑发，将他抱得更紧。 楚云谏十分脆弱。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宛如帝王一般君临天下，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难关能阻碍他前进的脚步，但是在沈霄眼中，他一直都是一个善良、风趣……同时也深陷自责与痛苦之中的男人。 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保护他的灵魂，但是最近要做抉择的这件事，彻底击垮了楚云谏薄弱的精神防线。 他没有办法再假装坚强了，每一天，沈霄都能从他眼中读到焦虑和恐惧，尽管他极力掩饰，然而他指尖细微的颤动逃不过沈霄的双眼。 为免让他更加自责不安，沈霄只好假装自己没有看见这一切，但是当他崩溃的时候，沈霄依然会担负起安慰他的责任，耐心地陪伴他度过最黑暗的时刻。 有句话说得真好：恐惧比利剑更伤人。 楚云谏早已被这把名为“恐惧”的利剑刺得千疮百孔，他的心脏疲惫不堪，亟待修养，然而无处不在的亡灵却不让他安生。 沈霄知道他总会突然凝望着某个空无一人的角落发起呆来，一开始沈霄以为他只是突然之间待机了，但后来沈霄察觉到，那个地方看似空无一人，实则在他眼中，那里站着一个死去多年的亡魂。 多年的内疚、自责……妹妹的死、笔记本里的孩子们的死……他无法挽救的性命……这些东西早已让楚云谏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沈霄努力地帮助他，楚云谏也努力地自救，但是……不是那么容易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再怎么努力地试图将他从沼泽深潭中往外拔，却架不住那些旧日的亡魂将楚云谏拼命地往下拉，试图把他也拉进那个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楚云谏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奇迹。 换了任何人，恐怕早已自我了结。 但最近，楚云谏的病更加严重了。 他竟然看到了妹妹的亡灵。 精神疾病导致了生理病变，所以才会看到幻觉。 沈霄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根本熬不到做抉择的那一天，楚云谏就会在某个深夜游荡到阳台上，纵身一跃结束自己的生命。 沈霄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决定要做些什么。 她不能让妹妹的亡魂残害楚云谏，虽然妹妹是很可怜，但楚云谏是无辜的，他必须活下来。 这么想着，沈霄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她的男人，她自己来救。 谁也别想抢走楚云谏……包括楚海汐在内。 ※ 沈霄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才把楚云谏从短暂的极度焦虑中拉扯出来。 被安抚过的楚云谏像一只刚刚经受了暴风雨洗礼的小狗，委屈兮兮地藏在沈霄怀里，浑身都失去了力量，只能躺在沈霄腿上哼哼唧唧地哀鸣。 沈霄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为他按摩头部穴位，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楚云谏享受着沈霄专业的按摩手法，嗅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清淡香气，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放松，那些困扰他的恐惧和焦虑，一瞬间变得很遥远。 哪怕只是暂时的远离了困扰，楚云谏也感到很欣慰。 一直浸泡在萦绕着亡魂的冰冷幽暗的水底，他快要窒息了。 而沈霄是一棵世界树，她在树洞里为他铺上了厚厚的柔软的叶子，他可以在树洞里安稳地入睡。 尽管知道水底里面有着自己的妹妹，但楚云谏还是没有办法抗拒世界树的魅力，为了活下去，他拼命地爬上那棵树，将自己藏进了树洞里面。 世界树用茂密的树冠遮蔽了树洞，让他暂时看不见底下的水潭。 楚云谏虽然明知道树底下就是那个幽深的水潭，但只要他现在暂时远离了那个水潭，他就能喘息，他就能接触阳光，他就能活下去。 他不能失去这棵世界树的庇护。 他不能失去沈霄。 沈霄一边抚摸他的头发，一边俯首轻吻他的额头、鼻梁和眼睛。 楚云谏感受着沈霄温柔的爱意，胸腔里那颗几近冻结的心，再次传递出蓬勃跳动的活力。 “霄霄……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楚云谏凝视着沈霄的脸庞，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眉眼：“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不会离开你的。” 沈霄吻了吻他的唇：“……笨蛋。” 楚云谏在沈霄腿上躺了好久，直至沈霄觉得腿失去了知觉，不得不动一动大腿，活络活络筋脉的时候，楚云谏才意识到自己把沈霄的腿压到麻痹了。 “抱歉，霄霄，我是不是太沉了……？” 楚云谏心疼地看着沈霄雪白的大腿上被压出一个红色的印子，忙不迭地为她揉按起来：“这样揉一揉会舒服一点吗？” “好些了……你别担心……” 沈霄因为腿麻，只能选择躺到沙发上，让两腿自然平放，方便血液更快地流回脚上。 楚云谏专心地帮她揉腿，加快她的血液循环，很快沈霄就从一开始的严重腿麻之中缓和过来，她的腿终于恢复了知觉。 “好了，云谏，我没事了……” 沈霄朝他笑道：“你手法很专业嘛，学过的吗？” “以前在秘密基地里面训练那群小兔崽子的时候，总是要帮他们处理腿抽筋之类的问题……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楚云谏说的小兔崽子们，自然就是千剑、火麒麟、血腥玛利亚、师一川等人。 如果妹妹复活，笔记本消失，那么……这个秘密基地也不会存在了。 那千剑他们…… 也许会在各自的命运中腐烂、堕落、甚至死亡吧…… 一想到这里，刚刚好一些的心情，又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沈霄一看到楚云谏的脸色变化，就知道他又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焦虑抑郁的人就是这样，你花了好大的功夫将他哄好了，但也许几分钟不到，他又会立刻想到让他难过的事情，接着他又会陷入低落情绪之中。 393 制造的现实 虽然楚云谏并不算是真正的抑郁症，但他有抑郁情绪，这就已经很糟糕了。 若不加以援助，他分分钟会发展成抑郁症。 更别提，他已经看到了幻觉。 事实上，由于笔记本的存在，沈霄并不太能够确定楚云谏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笔记本为他制造的“真实”。 一般而言，仅仅只是有抑郁情绪，而没有发展到重度抑郁的人，是不会看到幻觉的。 只有重度抑郁的人，才会出现生理病变，才会看到幻觉，听到现实中不存在的声音。 但楚云谏的情况却很矛盾，他明显不是重度抑郁，他只是焦虑，加上有抑郁情绪，整个人的气场都很低落，但他没有患上真正的抑郁症。 他还能行动，他身上充满了活力，他也没有自残或者自毁倾向，这一切都表明：他不是抑郁症患者。 然而，他却看到了妹妹的亡魂。 这根本就是矛盾的。 所以沈霄极度怀疑：妹妹的亡魂是笔记本为楚云谏制作出来的现实。 别人都不会经历这样的现实，除了楚云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楚云谏看到的就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亡魂。 天呐……这听起来实在太奇葩了。 沈霄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然而这是最符合逻辑的推断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楚云谏不那么紧张的时候，跟他好好探讨一下关于妹妹亡魂这件事，看看这个“亡魂”究竟是楚云谏的幻觉，还是笔记本制造的现实。 但现在，沈霄要做的并不是纠结亡魂的事，而是要迅速整理心情，再一次耐心地安慰楚云谏。 这样的事，沈霄每天都要反复做很多很多遍。 楚云谏岌岌可危的心理状态，就是在沈霄锲而不舍的维护修复下，勉强维持在一个微妙平衡的状态。 这对于沈霄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消耗精神力的工程。 没有人可以一天24小时持续不断地耐心安慰另外一个人。 没有人可以做到。 这是在透支自己的精神，这是在把自己也往消沉的深渊中拖拽。 这是在牺牲自己的心理健康，去换取对方的心理平衡。 这是饮鸩止渴。 但沈霄没有别的选择。 她只能期盼自己可以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希望自己能在被拖垮之前，先一步解决楚云谏的心理问题。 这些天，她在不停地思索着，究竟要如何才能够得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但世界上仿佛真的并不存在什么大团圆结局，在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大团圆结局，在现实中，几乎不存在。 沈霄能想到的所有的解决方案，先不说是否具备现实执行的可能，但最重要的，是不管哪一个方案，都需要牺牲一部分东西。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需要牺牲任何代价就可以收获的成功。 哪怕是和平……和平也是建立在战争和威慑的前提下，才会存在。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这就是残酷的世界。 沈霄还没有来得及跟楚云谏讨论她想到的那些解决方案，因为现在的楚云谏，并不具备与她讨论这些东西的能力。 楚云谏的精神就像一张纸一样脆弱，任何一个选择，都会在这张纸上戳出一个洞。 沈霄不能让他再经历这些摧残。 所以，那些选择，只能她来帮他做。 —— 沈霄并不知道自己这么想是对还是错。 但事已至此，这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唯一可以走的路。 背负另外一个人的人生，沉重得仿佛在泥沼里跋涉，每一步，都会耗尽全身的力气。 可是沈霄毫无怨言地扛了起来。 因为她爱他。 她深爱这个善良到不懂得如何去为自己而活的男人。 他但凡自私一点，他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妹妹的死，他不会为了平复心中的愧疚而制作了这个笔记本，他不会逃离楚家，他不会建立秘密基地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不会和那么多人有牵扯。 他但凡自私一点…… 他就是太善良了。 而沈霄，正是爱上了他这颗没有污垢的、闪光的灵魂。 若楚云谏但凡自私了那么一点点…… 沈霄就不会爱上他。 这真是一个悖论。 人生，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 夜晚 楚云谏在沈霄温柔的劝慰下，花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入睡了。 在他睡着之后，沈霄坐在床头沉思了许久。 然后她翻身下床，悄悄离开了楚云谏的卧室。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给某个只联系过一次的邮箱地址发送了一封邮件。 —— 楚君怀结束了一天的繁忙公务后，好不容易回到家，洗完澡，他坐在床头拿起平板电脑国外的新闻时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了一个小小的窗口： “您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楚君怀怔住了。 这个平板电脑上登录的邮箱是他的私人邮箱。 他的私人邮箱地址没有几个人知道。 而那些人，应该懂得不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发邮件来打扰他休息。 换言之，如果这些人之中有人深夜给他的私人邮箱发来邮件，那就证明：这件事非常紧急。 楚君怀立刻点开窗口。 邮箱的界面弹出来，显示发件人的名字是—— 沈霄 楚君怀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他没想到竟然是沈霄发来的邮件。 自从这个邮箱地址给了沈霄之后，沈霄便只给他发过一封邮件，就是关于“楚云谏为何会恨自己”的作业答案。 楚君怀以为，从此以后，沈霄不会再往这个邮箱里发任何东西了。 因为沈霄对于他的态度，对于楚家的态度，就是四个字：敬而远之。 或者，换成“避之不及”也没什么不妥。 但今晚沈霄竟然在凌晨两点多，还给他发了邮件。 楚君怀不能不好奇：她到底写了些什么。 点开邮件，楚君怀细细地起来。 他越读越是心惊，越读越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到最后，当他读到“云谏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还愿意帮一帮云谏的话，请回复我。”的时候，楚君怀的指尖禁不住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394 初次见面 读完这封邮件，楚君怀坐在床头，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先是怀疑这封邮件的真实性。 这封充满了奇幻色彩的邮件，真的是沈霄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发来的吗？ 她是吸high了还是中邪了？ 大半夜给他发这种类似于灵异一样的邮件，她是想干什么！ 楚君怀扔开平板电脑，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沈霄此人，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他读过关于她的详细的调查报告。沈霄没有任何不良生活嗜好，为人冷漠，做事勤恳，具有非常精准的大局目光，她的立足之处，在很长远的未来。 这么一个现实的人，她不会特地给他发一封经不起推敲的邮件。 所以十有八九，她邮件里说的东西都是真的。 一想到这里，楚君怀就忍不住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楚君怀，你到底在想什么！复活死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存在！还穿越回过去……以为在拍电影吗！不可能的……！” 楚君怀暗骂自己竟然会动摇，竟然会有那么一刻相信了沈霄。 她一定是逗他玩的，为了看他的反应，故意开了这样的玩笑。 他不能上当。 然而，他的视线却无法控制地落在平板电脑上，落在最后那一行字上面。 “云谏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楚君怀疲倦又无奈地用两指捏了捏鼻梁。 就当做是他被骗了吧。 哪怕是被骗了，他也要搞清楚弟弟究竟怎样了。 那是他唯一的弟弟。 那是照亮了他少年时期的一束光。 他不能放任这束光芒黯淡下去。 —— 沈霄坐在电脑前，静静地等待。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但是，每一天为了照顾楚云谏的情绪，她已经透支了自己的精神力。 所以一到独处的时候，她就容易发呆，容易出神，容易像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手机：“楚先生，晚上好。” 楚君怀没好气地说：“沈小姐，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楚君怀的幽默并没有逗笑沈霄。 她平静地回答：“邮件……你看了吗？” “我要是没看，我能打这通电话过来吗？沈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你是因为吸食了什么迷幻药物而导致出现了幻觉，我可以请医生帮你。” “楚先生，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我从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 沈霄冷静地说道。 楚君怀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沈霄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难道邮件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楚君怀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难道……真的有那样一个笔记本，真的可以让人穿越回过去吗？” “……楚先生，你现在有空吗？” 沈霄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可以，请你派人来接我。我想跟你见一面。” 楚君怀：“……” —— 凌晨两点45分左右 楚君怀的书房门被敲响了。 门被轻轻打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之所以说陌生，是因为他从未亲眼见过这个人。 说熟悉，是因为他无数次在调查报告上看到过这个人的照片。 沈霄一如既往地穿着深色丝绸衬衫和西装裤，以精英女性的打扮出现在楚君怀的书房里。 当她走进书房后，管家便将门轻轻关上，以防止两人的谈话内容被外人偷听到。 由于楚君怀的职业特殊性，所以家里的仆人的保密意识都非常到位。 沈霄走到书桌前，自己拉开椅子，慢慢地坐下。 “晚上好，楚先生。” 楚君怀的眼神死死钉在沈霄脸上。 从沈霄进来的那一刻，楚君怀心中便止不住地震荡起来。 看照片，她顶多算美色。 看真人，竟成了个绝色。 鲜活的沈霄，一举一动自带凛冽气度，风情过人的沈霄，她的光芒险些耀花了楚君怀的眼睛。 楚君怀没想到自家弟弟竟然找到了一个天仙女朋友。 但他很快将眼中所有的惊艳之色都收起来，脸上恢复了平静。 “沈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直接说了吧。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没有必要进行这些虚伪的客套。”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霄点点头，从包包里取出笔记本，轻轻放到楚君怀的桌面上。 “楚先生，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笔记本。” 楚君怀瞪着桌上的笔记本，眼神惊疑不定，仿佛那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一碰就会爆炸。 沈霄轻轻扬起嘴角：“别担心，楚先生。目前为止，似乎只有我和云谏才会穿越到笔记本的案件里面。我是不能碰它的，因为这个笔记本是随机触发穿越时间的，说不准哪一次我打开它，它就把我穿回案件里面了。但你……应该是可以碰的。” 楚君怀还是警惕地瞪着笔记本，没有伸手去拿。 沈霄叹了一声。 “楚先生，你不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吗……既然如此，你连笔记本都不敢碰，我们还怎么谈下去？” “你确定……我碰了之后，它不会搞我？”楚君怀有些怕怕地看向沈霄。 沈霄笑了：“楚先生，目前为止，这个笔记本似乎只会选择两种人穿越。第一种，是跟楚海汐有着深厚情谊的。第二种，就是像我这样能够操控他人心理的。你……不属于任何一种，所以你应该是安全的。” 听到沈霄的话，楚君怀忍不住怒瞪了她一眼。 沈霄不为所动，淡淡地看了看笔记本：“楚先生，我的时间不多，在云谏醒来之前，我得赶回去陪他。如果他醒来发现找不到我，他一定会很惶恐。所以……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沈霄催促着楚君怀，而楚君怀也只好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有穿越这种蠢事……不可能的……” 楚君怀慢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笔记本。 普通的触感，没有任何异样。 395 你去查吧 楚君怀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他拈住笔记本的一页，轻轻翻开来—— 入目的第一样东西，是独角兽。 即便是像他这么不在意楚海汐的人，也知道楚海汐最喜欢的东西，就是独角兽。 因为楚云谏曾多次在他面前提及过。 他也曾送过独角兽玩偶给楚海汐做生日礼物。虽然这份生日礼物是管家挑选的，但既然是以他的名义送过去的，那就是他送的，没毛病。 “这是海汐的笔记本。” 楚君怀轻声说道。 沈霄点点头：“没错。这确实是。” 楚君怀继续翻阅，发现里面贴满了剪报，而且全都是关于青少年自杀或者被害的案件。 “这……是云谏做的吗？” 楚君怀感到非常震惊。 他想象不到天使一般善良的弟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些案件整理起来的。 海汐的死……真的对他打击很大。 “是。”沈霄的声音冷漠而稳定，像一块极寒之地的冰石：“除了他，谁还会在楚海汐的遗物上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 楚君怀翻完笔记本，将笔记本重新合上，自己坐回椅子里：“沈小姐，这只是一个笔记本，你又要如何证明它会让你们穿越回过去？” “楚先生，我必须声明：撒这种灵异的谎言，对我并没有任何好处。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否认吧？” 楚君怀很爽快地承认：“当然。你没有任何理由撒这样的谎。但是你也要明白，我是个无神论主义者。” 沈霄眉毛都不动，沉声说道：“我也是无神论主义者，但这个笔记本确实可以使人穿越，我自己经历过，就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你要如何证明呢？”楚君怀指着笔记本，道：“或许，你当着我的面穿越一次给我看……” “这不可能，楚先生。” 沈霄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穿越一次有多难受……而且，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穿越回去，我也许会遇到危险。就在不久之前，我穿越的第二个案件就差点导致我死亡，所以我已经决定了：除非云谏百分百可以与我一同穿越，否则我不会贸然行事。” 楚君怀冷笑：“那你还跟我说什么？你不能证明笔记本可以使人穿越，你后面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楚先生，稍安勿躁。”面对焦虑的楚君怀，沈霄仍旧如古井一样平静无波：“我只是不能当场穿越给你看，却不代表，我无法证明穿越的事实是发生过的。” “你要怎么证明？”楚君怀困惑不解。 沈霄默默地从包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到桌面上：“楚先生，你认识这个人吗？” 楚君怀皱眉，拿起名片一看，顿时感到被戏弄了：“沈小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编剧？” “这个人，是我第一次穿越时拯救的孩子。他名叫张小毅，原本他应该在13岁的时候跳楼死去，但因为我的缘故，他活了下来。” “……那又如何？” “楚先生，他有着全部的记忆，他见过穿越时的我。他的父母也见过穿越时的我。” “SO？？？”楚君怀更加疑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先生，你算一算时间就会知道了。张小毅如今28岁，他13岁跳楼的那一年，我该是多少岁呢？” 楚君怀立刻算了出来：“他13岁那年，你应该是11岁。” “正是如此。但张小毅看到的我，绝对不是11岁的我。他看到的是现在的我。那么，我又有问题想问你：在张小毅心中，如今的我，应该是多少岁呢？” 楚君怀怔住了。 如果张小毅13岁那年看到的是如今的沈霄，那么在张小毅心中，沈霄现在起码有40岁左右了。 沈霄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楚先生，名片我留下来给你。你随便派人去查吧。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说罢，沈霄拿起搁在地上的包包，将笔记本收进去，随即起身就要离开。 楚君怀立刻叫住她：“等等！” 沈霄停下脚步：“楚先生，还有事吗？” “你……你大老远跑过来，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不然呢？” “你明明可以在电话里说。” 沈霄闻言，低声笑了。 “楚先生，当着你的面和你说，你都将信将疑。如果我在电话里说，你岂不是更加怀疑整件事的真实性吗？你阅人无数，刚才你也看到我的表情了，你觉得……我在说谎吗？” 楚君怀怔了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然后他才艰难地回答：“……我、我不认为你在说谎……” “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来这一趟。楚先生，后续事情以后再说，但今天我真的该回去了。云谏睡眠很浅，我得在他醒来之前回去，陪在他身边。” 说罢，沈霄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等你调查了张小毅之后，再打电话给我吧。” 沈霄扔下最后一句话，随即帮他关上了书房门。 书房里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楚君怀坐在椅子里，反复回忆着方才谈话时沈霄的反应。 她的反应都是真实的。 她真的没在说谎。 如果她在说谎的话，那她的演技也未免太过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了。 楚君怀不相信有人能在他面前撒谎而他却察觉不出端倪。 但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沈霄又不肯在他面前当场演示穿越，这让他如何相信？ 也许……他只能去查一下张小毅这个人，从张小毅身上找线索了。 —— 数日后 楚君怀对着桌面上的调查报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派的人分别从张小毅和张小毅父母身上打听了关于沈霄的事。 不管是张小毅还是他远在津城的父母，都坚称张小毅13岁那年见到的沈霄至少有二十多岁了，绝无可能是一个11岁的小女孩。 而且当年负责张小毅跳楼案的那个李警官，也对沈霄记忆犹新，毕竟这么漂亮又这么有胆魄的女孩子，并不是经常能够见到的。 396 你也要去 李警官信誓旦旦地说，当年将张小毅从天台上劝下来的女孩子，至少二十多岁了。 将沈霄的照片出示给李警官看，李警官立刻拍手大叫：“就是她！就是这个姑娘！都这么多年了，她看起来怎么还是那么年轻啊？女孩子就是会保养……” 如果说张小毅和张小毅的父母都在撒谎，李警官也绝对不可能撒谎。 而且，除了张小毅跳楼的那一次，沈霄与他们没有任何私底下的联系。 所以就排除了沈霄与他们事先串供的可能性。 难道……穿越的事是真的？ 虽然匪夷所思，但种种证据都证明：沈霄真的是穿越了。 她穿越回15年前张小毅自杀的时候。 还把张小毅救了下来。 由于张小毅没有真的从楼上跳下去，所以媒体并没有对这个案件进行大篇幅的报道。 如今已经找不到关于这个自杀未遂案件的报道了，但张小毅的邻居们都记得15年前这个孩子曾经自杀过。 他们还围观了当时的天台，其中也有人见到过沈霄。 所以，沈霄救过张小毅这件事，实锤了。 而当时的沈霄，绝无可能是11岁的小女孩。如果她才11岁，所有人都不会错认她的年龄，更不会把她错认成二十多岁的成熟女性。 那么……沈霄是真的……真的穿越……了？ 楚君怀还是不敢相信。 但事实证据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了。 张小毅且不说，就算沈霄能够跟他串供，沈霄也很难跟张小毅的父母串供。即便沈霄能够收买张小毅、张小毅的父母、甚至连体制内的李警官都收买了，那又如何解释张小毅的邻居们也跟张小毅等人说辞一致呢？ 沈霄总不可能把整栋楼的人都收买了吧？ 如果她有这么大动作，他的人不可能查不出来。 所以……所以这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等你调查完张小毅之后，你再给我打电话吧。 沈霄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楚君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闭了闭眼，然后慢慢地拿起桌上的手机…… —— 沈霄的手机响起时，楚云谏就在她身边。 他比沈霄更早地看到来电人的名字。 “霄霄，我哥又打电话来找你了。”楚云谏翻了个白眼，伸手将手机拿过来递给沈霄：“你要是觉得他烦就告诉我，我可以让他从此都不敢再给你打电话。” 沈霄笑了笑，接过手机，在楚云谏额上亲了亲：“傻瓜……他是关心你才会打电话给我的。” “……我不需要他的关心。”楚云谏闷闷地说。 沈霄微微一笑：“我知道，但他毕竟是楚家仅剩的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我要吐了。” 楚云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阳台透透风，你们慢慢聊。” “好。” 沈霄笑眯眯地目送楚云谏走出阳台，然后才接起电话：“楚先生，说个时间吧。” “今晚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就派人过去。” “好，我会发短信通知你。” 沈霄挂断电话，握着手机思索了片刻。 她抬头看向阳台上楚云谏的背影，暗暗下定决心。 沈霄走向阳台，走到楚云谏身后，轻轻抱住他的手臂：“云谏，今晚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嗯？” 楚云谏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可以啊。不过你要去哪里？” “晚上你就知道了。” 沈霄抬起头，轻轻吻在他的下唇。 —— 晚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 沈霄牵着楚云谏走出小区，楚云谏困惑地被沈霄拉着走，直至看到那辆黑色轿车，楚云谏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霄霄……你要去的地方，不会是……我家吧？” 沈霄朝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对呀，就是你家。不对，准确来说，是你哥哥的家。” “是我爸妈的家。” 楚云谏看着黑色轿车，冷冷地说道。 沈霄耸肩：“反正是他们的家。” “霄霄，我不想去。如果你非要去的话，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楚云谏说着，甩开沈霄的手，转身就要走。 沈霄追上去拉住他：“云谏，你也要一起去。” “霄霄！” 楚云谏沉下脸来：“你做决定之前，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吗？我不想在大街上跟你吵，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你会同意吗？”沈霄清亮的眼神死死盯着楚云谏：“云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一个更好的答案。如果要救妹妹，你就不能回避你的原生家庭。云谏，一切都是为了妹妹……我可以为了她去面对你哥，你为何不可以？” “霄霄……” 楚云谏控制不住地又开始焦虑。 他猛地握住自己的手臂，好让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得那么厉害。 沈霄静静地看着他。 她温柔地抚摸他的手腕，指尖沿着他的脉搏滑过他的掌心、他的指腹，最后到达他震颤不已的指尖。 “云谏……你总得面对的。” 沈霄与他十指交握，将他所有的脆弱和恐惧都收入自己的掌心里：“你的原生家庭是你心中的一个毒瘤，它害死了你的妹妹，而妹妹的死也成为了毒瘤的养分，成为了残害你的一部分。我们不能让这颗毒瘤再继续长大了……你得割掉它，才能重新获得健康。你只有健康了，你才能救妹妹……云谏，你明白吗？” 楚云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的嘴唇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沈霄不顾路人的目光，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云谏，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再伤到你了……” 楚云谏怔怔地望着远处的黑色轿车，良久，他慢慢地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怀中的沈霄。 “……好。” 他轻声道。 “都听你的。” —— 当书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楚君怀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弟弟的身影在门后出现。 “云谏……” 楚君怀惊愕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你怎么会来……？” 楚君怀说着，下意识地看向沈霄。 397 吃得死死的 沈霄微笑着，落落大方地牵着楚云谏走入书房：“怎么了，我不可以带云谏一起来吗？难道你还会不欢迎他？” 楚君怀瞪了沈霄一眼：“沈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云谏是我的亲弟弟，这个家永远都会敞开大门欢迎他回来。” “那就好。” 沈霄拉着楚云谏在书桌前坐下。 “楚先生，今天你联系我，想必已经都查清楚了吧？” 楚君怀望着坐在自己桌前的俊男美女，左边是自己的弟弟，右边是沈霄，这副场景太奇幻了，甚至在他梦里都从没有出现过。 时隔多年，他竟然又能和楚云谏在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面说话。 一时之间，楚君怀感慨万千。 他的眼睛盯着楚云谏的脸，慢慢地坐回椅子里：“云谏，你的气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大哥，今天我是陪霄霄过来的。有什么事你们聊，不用在意我。” 楚云谏淡淡地说罢，撇过脸不再与楚君怀对视。 楚君怀心中不由得感到了失落。 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自然地转向了右边的沈霄：“沈小姐，我已经派人查过了。确实……你应该是穿越回十五年前，救下了想要跳楼的张小毅。” 楚君怀说的话让楚云谏猛地一惊，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大哥，接着又看向身旁的沈霄。 “你……你刚才在说什么？” 楚云谏又惊又疑：“为什么你会知道霄霄穿越过的事？” 楚君怀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几天前，沈小姐联系了我。她把关于笔记本的事都告诉我了。” 楚云谏更加惊愕。 “霄霄……你为什么……” 沈霄平静地与他对视：“因为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我们不需要！” 楚云谏忽地勃然大怒：“他从来都不在乎海汐，他能帮我们什么！霄霄，你竟然还对他抱有期待，你是不是疯了！” 沈霄静静地望着楚云谏震怒的脸庞，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晶莹的泪水迅速盈满了沈霄的眼眶，她察觉到视野变得模糊，便立刻撇过头，把即将要坠落的泪水擦干净。 沈霄的眼泪宛如一支利箭，射中了楚云谏的心脏。 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霄霄……对不起，我、我刚才话说得太重了，我不应该那样说你……对不起，对不起……” 沈霄抽了抽鼻子，浓重的鼻音让她听起来非常的楚楚可怜：“我也不想……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害你生气了真的很抱歉……都是我不好……” “不是的，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那么大声地说话……你原谅我吧好吗？我最近脾气太暴躁了，我也不想的……我向你道歉，霄霄，你不要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楚云谏不顾楚君怀在旁边看着，径自把沈霄抱入怀中柔声安抚。 楚君怀看得眼睛都要瞪出来。 这个沈霄……还真的是把云谏吃得死死的啊……！ 三秒落泪，这演技也是没谁了！ 楚君怀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其他人。 他哪里肯相信沈霄之所以哭，是因为她真的被伤到了。 楚云谏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所以她受伤了。 她的泪水是真心实意的，并非为了控制楚云谏才故意装出来的演技。 这一点，楚云谏很清楚。 他知道沈霄从来都不是会用眼泪去控制他的人。 不如说，沈霄从来都不喜欢控制其他人。 所以她明明拥有操纵人心的能力，但她却只用这份力量去帮助有需要的问题青少年，而不是拿来为自己谋利益。 这种大爱，是楚君怀很难理解和相信的。 尽管楚君怀自己也对世界进行着宏观操控，然而一切都是出于长远的利益着想。 他不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不想去控制别人的人存在。 楚云谏轻声细语地哄劝着沈霄，好不容易才把沈霄哄好。 抱着沈霄，楚云谏抬头看了楚君怀一眼：“有纸巾吗？” 楚君怀怔了怔，随即拿过一旁的纸巾盒，推到楚云谏面前：“给。” 楚云谏抽出两张纸巾，温柔地为沈霄擦干净眼泪。 “不哭了，宝贝……我陪着你，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沈霄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嗯。” 楚君怀：“……” 妈耶，他牙都要酸掉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哄过一个女生。当然，他的未婚妻也不会像沈霄一样惹他生气。 他和他的未婚妻，将“相敬如宾”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都是为了家族利益才走到一起的，彼此都觉得没有演戏的必要。在家长面前，在外人面前，楚君怀对自己的未婚妻做到了风度翩翩君子如玉，而未婚妻也做到了谦恭贤淑温婉雅致——两人联手共同谱出一曲“伉俪情深”的美妙旋律。 但私底下，他和他的未婚妻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两人相对无言，话不投机。 所以，平时他们也是尽量减少来往，以免独处的时候感到尴尬。 那种连瓶子里的水都要冻结起来的寂静无声的尴尬，让人实在难熬。 正因如此，所以楚君怀看到楚云谏和沈霄两人爱得那么热烈，他一边感到牙酸的同时，一边又在心中暗暗羡慕。 当然，这种羡慕他就算嘴巴裂开了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沈霄在楚云谏怀里擦干眼泪，眼角余光扫到一旁懵逼的楚君怀身上，随即又拉回视线，仰头看向楚云谏：“云谏，我们真的需要他帮忙……” “……霄霄，都听你的。” 楚云谏苦笑：“一直以来，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你穿越了两次，救了两个孩子，你的成功率是100%，而我……我没有资格发表任何言论，因为我从来没有成功救过任何一个孩子……” 他握紧了沈霄的手，自嘲地笑了笑：“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不管要借助什么样的力量，只要你需要，我就帮你。” 听到他这么说，沈霄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安慰他，反而紧盯着他的脸，乘胜追击：“哪怕我需要你哥的帮忙？” 398 海汐的房间 “……嗯。” 楚云谏沉默了两秒钟，重重点了点头。 “如果我要探究你的原生家庭呢？你也愿意帮我吗？” 沈霄又抛出了让楚云谏更加为难的问题。 楚云谏再度陷入了沉默。 沈霄静静地望着他。 片刻后，楚云谏轻轻点了点头：“……可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说就是了……” “云谏……！” 沈霄咧开嘴，露出了欣慰又灿烂的笑容。 她扑到楚云谏身上，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我最喜欢你了！” “我、的、天、呐。” 楚君怀非常嫌弃地捂着额头，转过身去重重地叹气：“你们有完没完！尊重一下这边的人好不好？” 楚云谏抱紧沈霄柔软的娇躯，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大哥一眼：“要你管。” “你们在我的书房里面……！” 楚君怀气笑了，转过身来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立刻被弟弟的眼神打败了：“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你们爱怎样怎样吧……忙完了再来找我。” 沈霄忍俊不禁：“云谏，你大哥是不是没有找过女朋友？” 楚云谏淡然一笑：“他有未婚妻的。” “那他为什么像个小孩儿似的？” “那你得问问他自己了。” 楚云谏带着讽刺笑意的眼神飘到楚君怀脸上：“和你那个未婚妻相处得好吗，大哥？” 楚君怀努力控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有完没完啊你们……” 楚君怀拉开自己的椅子，重重地坐了回去：“好了，沈小姐，跳过所有的前戏吧。我承认你穿越过，接下来呢？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沈霄从楚云谏怀中离开，重新坐直了身体，唇角挂着礼貌的笑容：“我需要的东西并不多，你一个命令就可以满足我所有的需求了。” “什么命令？” “你要允许我在楚家的势力范围里面随意行走。” 楚君怀：“——！？”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 困惑地思索了片刻，依然不明白沈霄这个要求究竟能给她带来怎样的好处。 “你想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就算我允许你随意行走，你身边也不会缺乏监视你的人。你做不了任何事。” “我不会损害楚家的利益，如果这是你担心的事情的话。但是，我需要这样的权力，否则我帮不了云谏。” “……” 楚君怀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算了算了……你们爱怎样怎样吧。我会跟管家说，让你在这个家里自由行走。但是要去其他地方，你必须先向我请示，否则……” “否则我会遇到人身危险，对吗？我懂的。” 沈霄站起身来，笑道：“现在，我想和云谏去一个地方逛逛，希望你可以允许。” “什么地方？” “海汐的房间。” 楚君怀：“——！！！！” ※ 楚海汐的房间 自从悲剧发生之后，楚家人就再没有进入过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一直都是紧闭着房门，谁也不会进去。除了每周末大扫除，佣人会开启房门进去清扫一番之外，其余的时间，这个房间就一直安静地在走廊尽头沉睡，不发出任何声音，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它已经不存在了。 当知道沈霄要开启海汐的房间时，管家眼中的惊讶之色掩盖不住地流露出来。 但楚君怀的命令在这个家中高于一切。 所以管家没有任何质疑，乖乖地掏出一大串钥匙，从里面找到海汐房间的钥匙，默默地将雕花大门打开。 管家把门打开一条缝，并没有完全将门推开。 然后他回过身，对沈霄和楚云谏微微鞠躬：“云谏少爷，沈小姐，门已经开开了，二位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谢谢你。” 沈霄牵着楚云谏，慢慢把门推开…… 房间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除了外面透进来路灯的光芒以外，这个房间竟意外的昏暗。 沈霄对楚云谏说：“云谏，灯在哪里？” 楚云谏站在门边，默不作声地把手伸向墙上开关的位置，将房中的灯打开了。 水晶吊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沈霄总算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房间几乎可算是乏善可陈。 虽然装修很豪华，但装修风格和家里其他地方都是保持一致的，并没有因为这是少女的房间而特地做出改变。 要不是知道这里是楚海汐的房间，沈霄差点以为这不过是偌大楚家里面的一间客房而已。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 风格都与装修一致，豪华而没有温度。 沈霄看到床上摆满了独角兽布偶。 她看了一眼楚云谏，楚云谏勉强笑了笑：“海汐喜欢独角兽……你知道的。” “都是你给她买的吗？” “……差不多。” “我们过去看看，好吗？” “……” 楚云谏犹豫了片刻，慢慢地迈开步伐，随着沈霄走到妹妹的床边。 沈霄看了眼布偶摆放的位置，问道：“这些布偶有被人动过吗？” “没有。” 楚云谏一看就知道这些布偶还是原封不动地放着，佣人打扫的时候都没动过。 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他回来的时候，这些布偶还是什么样。 沈霄顺手拿起靠近枕边的一个独角兽布偶：“这是海汐最喜欢的一个布偶，对吧？” “嗯。你怎么知道？” “只有特别喜欢的，才会放在枕头边，每晚一转身就能看到。” 沈霄拉着楚云谏在床边坐下。 她看着空旷的房间，静静体会着住在这个房间里的楚海汐的感受。 “……对于海汐而言，这些独角兽就是她的守护神。怪物藏在黑暗之中，随时都会从阴影里扑出来伤害她。所以海汐才会将独角兽摆满了床头，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被独角兽保护起来了，就不需要再害怕那些黑暗的阴影了。” 楚云谏微微睁大双眼，下意识地看向床头的独角兽布偶们。 他从来不知道，海汐还会有这样的恐惧。 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这张床恐怕也让她感到很恐惧。太大了，而且不靠墙，到处都是空隙，加上床底下……有足够藏下一个人的空间。” 399 海汐的画 沈霄朝楚云谏笑了笑：“你猜，海汐在床底下藏了什么东西？” “海汐……会在床底下藏东西？应该不会的。房间每天都要打扫，如果海汐在床底下藏东西，很快就会被佣人发现的。” “我打赌，她在床底下藏了独角兽。” 沈霄拉着楚云谏在床边蹲下：“呐，我打开手电筒，你来找。” 楚云谏：“……” 沈霄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强烈的亮光自手机旁的灯泡上发出来，照亮了空无一物的床底。 楚云谏维持着掀床单的姿势，朝沈霄挑挑眉：“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你再弯下来一点，看看床板上有没有东西。”沈霄提示道。 楚云谏困惑地皱眉，但他还是很听话地将身体完全趴到地上，努力抬头去看床板。 在亮光照射下，他清晰地看见床板上贴着很多独角兽贴纸。 密密麻麻的贴纸让楚云谏震惊了。 大的小的粉色的蓝色的写实风的卡通风的……各种各样的独角兽，在床板上朝楚云谏诡异地微笑。 他正毛骨悚然地发着愣，突然听见沈霄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怎样，有东西吗？” 楚云谏下意识地抬头——“砰！”——额头狠狠地撞在床沿上。 “嗷嗷嗷嗷……” 楚云谏捂着被装晕了的脑袋，伏在地上哀嚎起来。 沈霄哭笑不得：“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疼死了……” 楚云谏慢慢从床底下退出来，哭丧着脸：“霄霄，我差点脑震荡了。” “不会的，人类的颅骨硬得很，这种程度不会有事的，顶多鼓一个包，过两天就会好了。”沈霄冷静地说道。 楚云谏更加委屈了：“霄霄，你不爱我了。” 沈霄忍俊不禁，连忙上前帮他揉被撞到的地方：“噢……乖了，撞到哪里啦？来我给你揉揉……不疼了呵……” 管家站在不远处，见此情状，忍不住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到处撒狗粮，想被烧死吗？ 在楚君怀的领导下，家里的佣人几乎全都是FFF团成员，管家也不例外。 看到年轻情侣你来我往地耍花腔，他们就会产生抑制不住的生理不适。 帮楚云谏揉了半天，楚云谏才勉强从疼痛中恢复过来。 沈霄指了指床底：“怎样，现在可以说了吧？床底下有东西吗？” “有。就像你说的，床板上有很多很多独角兽的贴纸。” 楚云谏脸色非常难看：“我都快犯密集恐惧症了。” “果然，你看我没说错吧？” 沈霄掀了掀床单，想要亲自再去确认一下。 楚云谏连忙拉住她：“很恐怖的，你别看了。” “哪里恐怖了？” 沈霄不解地问道：“不就是独角兽吗？” “你不懂……从底下往上看，这个角度看到那一片，很诡异的……” 沈霄：“……” 她放下床单：“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吧。” 楚云谏松了口气。 沈霄站起身，又去搬床垫：“云谏，来，我们一起搬开这张床垫，看看底下有没有藏东西。嘿咻——” “霄霄，你别动！” 楚云谏连忙将沈霄拉开：“这种粗重活我来就行了，你当心伤着腰。” “我天天跑步健身，哪里有这么脆弱了？” 沈霄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好吧，既然你这么有劲儿，你来搬好了，我负责看。” 见楚云谏和沈霄二人似乎要搬动床垫，管家连忙上前询问：“云谏少爷，沈小姐，需要我找人来帮忙吗？” 楚云谏正想回绝，却听沈霄先一步欢快地回答：“好啊~” 楚云谏：“……” 管家很快召来两个男佣人，他们一人搬一边，将整个床垫都搬开了。 床上的独角兽布偶被沈霄全部扫到床垫中央，以免在搬动的过程中滚落地面。 搬开床垫后，楚云谏再次惊呆了。 床垫下面竟然铺放着许多张画作。 沈霄转头看着楚云谏震惊的侧脸，问道：“海汐学过画画吗？” 楚云谏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我们三个都学过……” “那你看看这些画的笔触……你觉得它们是海汐画的吗？” 沈霄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画，递给了楚云谏。 楚云谏怔怔地接过。 这些画基本只有两种色调：黑色和红色。 楚海汐的画工很好，所以即便只有这两种主色调，她画出来的每一张画，构图、光影、风格都是各不相同的。 然而主题却大同小异，都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在黑暗中静静地死去。 死的时候，兔子身上全是伤口，鲜血从它雪白的肚皮上流出来，染红了它的毛发。 “这是海汐画的吗？”沈霄问道。 楚云谏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不确定……她从来没在我面前画过这样的画……” “那你觉得，这是她画的吗？” “……” 楚云谏答不上来。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 自己的妹妹竟然藏着这样的画作。 这代表了什么？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沈霄探出头去，看了眼楚云谏手中画作的背面。 “啊，真的是海汐画的。” 沈霄指了指背面的角落：“你看，这是海汐的签名吧？” 楚云谏一听，立马将画翻了个面。 眼神定在右下角——那里画着一只独角兽。 和笔记本扉页上的那只独角兽长得一模一样。 竟然真的是海汐的画…… 楚云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管家忽然在他背后说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楚云谏猛地惊醒，他扭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大哥不知何时竟站在他身后。 “大哥……” “这是什么？” 楚君怀的眉头拧得很紧。 他走上前，拿起一张画作，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语气惊愕地低呼：“……这是海汐画的？” “应该是的。”沈霄替楚云谏回答：“后面有海汐的签名。” “海汐……不可能啊……海汐怎么会画这样的东西？” 楚君怀也震惊了。 在他模糊的印象中，那个安静的妹妹总是乖巧得像一只兔子，她被当做淑女一样培养，从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就连大声地笑，也是被禁止的。 妙书屋 400 海汐藏了什么？ 这样的妹妹，怎么会画出这么……黑暗又血腥的画作呢？ 楚君怀拿着的那张画恰好是一只兔子被开膛破肚的模样，他忍住恶心，将画作扔了回去。 “见了鬼……！” 楚君怀低声咒骂：“我们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听着大哥在身旁低喃的话语，楚云谏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默默地捏紧了手中的画作。 这些画代表着什么意义，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 管家见势不妙，立刻带着两个佣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不能过度窥探主人家的隐私，是佣人立身的基本。 没有一个主人家会喜欢底下的人知道太多关于家族的秘辛。 房中便只剩下楚云谏、沈霄、楚君怀三人。 沈霄没有打扰这两兄弟的回忆，她悄悄走到一旁，来到楚海汐的书桌前，轻轻地翻了翻书桌上的书籍。 都是一些参考书，工具书，连一本、一本轻松读物都没有。 对于这个结果，沈霄并不意外。 楚海汐在家里没有地位，她的一切都被掌控在父母长兄以及老师们的手里，她几乎没有自由处理个人隐私的权利。 看什么书，不能看什么书。 全都得看大人们的脸色。 而她的父母，不知为何，对她的要求竟出奇的传统。 要求她像一个古代的淑女，尽量不要接触太多现代社会的信息，只需要温婉贤淑即可，学知识、学舞蹈、学礼仪……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婚姻服务。 打从一开始，她的父母对她最高的期待，就是让她成为政治联姻的棋子。 既然是棋子，当然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思想。 控制她的信息摄入渠道，也是为了控制她的思想。 但楚海汐，并没有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洋娃娃。 这其中除了有楚云谏的关爱之外，更重要的，应该是楚海汐有其他的信息摄入渠道。 沈霄正站在书桌前沉思，忽然，楚云谏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霄霄，你在想什么？” 沈霄猛地惊醒，扭头一看：“云谏……” “怎么了？” “没什么……” 沈霄摸着桌上的书籍，低声问道：“云谏，你有没有买过什么书给海汐看？” “……什么？” 楚云谏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霄抬起头：“桌上这些书应该不是你买给她的吧？” “确实不是。”楚云谏扫了眼那些书，立刻下了定论：“我从不给她买这种书。” “那你会给她买什么书？” “我给她买过一些……绘本。” 楚云谏皱眉：“可是……太奇怪了，我没有在这个房间里看到我给她买的那些书。” “去找找，说不定在衣柜里。”沈霄这么说着。 楚云谏立刻动身去找。 楚海汐的房间太过于简单，简单到根本没有太多可以容她藏东西的地方。 楚云谏打开楚海汐的衣柜，蹲下来，一个一个抽屉拉开，试图找到他给她买的那些绘本。 楚君怀见状，忍不住也走过来，和楚云谏一起找。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 他本来也不是多么在乎这个妹妹。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楚君怀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仰仗父母的宠爱而活的小男孩了，他成为了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帝王，于是很多他以前不在意的人和事，在他心中都重新有了不同的色彩。 他后来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不在意这个妹妹。 其实，他是喜欢妹妹的。 就像喜欢弟弟一样。 但是妹妹不被父母所喜爱，于是，擅长察言观色的楚君怀，便克制了接近妹妹的欲望，强行告诉自己：你不喜欢她，不要跟她玩。 就连给妹妹送生日礼物，也故意从管家那里转一手，装作自己只是出于礼节才给妹妹送份礼物，而不是真的想通过送礼物跟她搞好关系。 但现在楚君怀看着楚云谏重新踏入了楚家，踏入了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妹妹的房间，楚君怀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了勇气。 他不需要再在父母面前掩饰自己。 起码，在面对妹妹的事情上，不需要。 妹妹已经死了。 难道，他们连悼念妹妹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么想着，楚君怀胸腔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怨气。 他更加卖力地翻找着，似乎想通过这样来向过去的自己证明什么。 沈霄静静地看着两兄弟肩并肩地蹲在那里找东西，心中暗暗叹了一声。 在这个家里，其实三个小孩都没有自由。 楚君怀没有喜欢妹妹的自由，楚云谏没有离开家庭的自由，楚海汐没有任何自由。 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不同方面，受到了各种限制。 于是三个孩子，都变得很扭曲。 而且是不一样的扭曲。 楚君怀的扭曲，体现在明明有了权力，明明可以拒绝，却依然顺从了父母的安排，和一个陌生女人订了婚。 楚云谏的扭曲，体现在明明脱离了楚家，明明有了自己的人生，却依然每晚被噩梦纠缠，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楚海汐的扭曲，则体现床垫下的画作、床板底下的独角兽贴纸、床头挤满的独角兽布偶上。 她觉得自己是一只生活在黑暗丛林里的小白兔。 不管从哪个方向走，都会被残忍地虐杀。 她的画作中，看不到一丝光亮。 全都是黑暗。 和血腥。 现在，如同画作中的小白兔一样，楚海汐死了。 而楚家剩下的两个孩子，也都很不健康。 不把长在他们心上的毒瘤割掉，他们永远都会这么扭曲地活下去，直至他们受不了，把自己弄死为止。 楚云谏翻了半天，站起身来，叉着腰喘息道：“霄霄……找不到。” 楚君怀也跟着站起来，转向沈霄，默默地摇了摇头。 沈霄平静地看着他们：“你们当然不可能找得到，因为楚海汐有很多东西，都藏在了外面。” “外面？” 楚君怀立刻表示反对：“这不可能。海汐的一举一动都被家里严密监控，她不可能在外面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基地。” 401 最喜欢的哥哥 “你所说的严密监控，我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样的。”沈霄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慢慢坐下去：“但是，总有一些时候你们是监控不了的。” “你是说……？”楚君怀困惑了。 沈霄轻轻瞥了他一眼：“比如，在学校里面。” “不可能。海汐有什么朋友，我们都会知道的。学校的老师会定期向我们报告。”楚君怀再次否认。 沈霄笑了：“那就是学校的老师疏忽了。他们是不是这样告诉你们的：海汐在学校很乖，很听话懂事，成绩也很不错，而且从来没有跟异性有过来往，当然，同性的朋友也很少，她几乎没有任何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除了某些和你们家关系比较近的，偶尔还能跟她交流一下，其余时间，楚海汐都非常的安静。” 楚君怀哑口无言。 沈霄每一句都说中了。 老师们的确是这么说的。 沈霄轻笑：“楚海汐安静惯了，时间一长，老师们就有了惰性。只要楚海汐不在明面上做出太过吸引人的举动，老师们都会习惯性地忽视她，把她当做一个乏善可陈的乖宝宝一样来看待。而且，由于她的家世原因，老师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只要这颗属于楚家的明珠能够乖乖地待着不惹是生非，老师们就不会与她过多接触，以免招惹到麻烦。也就是说……” 沈霄拿起书桌上的笔，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楚海汐在老师的眼中，几近于透明。” 楚君怀呼吸一窒。 他想反驳，但却完全反驳不了。 因为沈霄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对的。 他能感觉得到，那些老师的确是这样的。 但由于父母不在意海汐，所以只要得到海汐“安分守己”这样的评价，他们就很满意了，从来不会去深究，也没有想过要为海汐改善一样没有朋友的这个缺点。 小孩子在班集体中没有玩得来的朋友，这是一件很可怜很可悲也很可怕的事情。 但父母丝毫不在意。 海汐是否开心，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海汐有没有早恋，有没有被别的男孩子骗了去。毕竟海汐是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而存在的，这是父母唯一在意的地方。 所以听到老师说海汐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异性同学有过来往，他们就放心了。 反而更应该关心的——“海汐没有朋友”——这一点，父母丝毫不在意。 这个女儿是不是过得开心，他们根本不在乎。 楚君怀靠在衣柜上，沉声问道： “如果海汐没有把东西藏在家里，那她还能藏在哪里呢？”楚君怀努力回忆着海汐在家的时候每一天的行程安排，却找不到中间会有能够让她自行活动的自由空间：“海汐一直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去学校，就是回家待着。她不被允许去任何别的地方，而且，她不管是去上学还是回家，都有专人接送。司机每天准时准点接送她，海汐也从来没有迟到过。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还找得到时间去藏东西？” “她当然没有时间去藏东西，因为东西不是她自己去藏的，是别人帮她藏的。” 沈霄望着窗外的路灯，眼神中透出了一丝凛冽。 终于……让她看到了真相的轮廓。 “你们所认为的‘没有朋友的海汐’，其实，她有一个秘密朋友，一直在帮她处理很多事情。” 楚云谏和楚君怀都震惊了。 楚君怀倒还好，但楚云谏就显得很不能接受了：“这不可能！”他着急地反驳：“海汐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在外面有朋友，如果她有，她一定会告诉我的！我、我是她最喜欢的哥哥呀！” 楚云谏的话让楚君怀忍不住侧目。 虽然他没说错什么，但是楚君怀却总有一种楚云谏在讽刺他是海汐“最讨厌的哥哥”的错觉。 楚君怀也知道自己这么想是太过小肚鸡肠了。 但这是人类所谓的嫉妒心理……人类的劣根性，完全没办法控制。 沈霄露出了略带同情的眼神：“云谏……不管你是否相信，但很明显，在海汐心目中，你并不是完全可信的。她……她对你也是有着防备的。” 楚云谏：“……” 他无法相信。 他全心全意保护着的妹妹，竟然对他有所戒备。 楚云谏不敢置信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 一声接着一声，自嘲又受伤的笑声，让楚君怀都忍不住同情起这个弟弟来。 “云谏，你、你也别太难过……” 楚君怀犹豫再三，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楚云谏的肩膀：“女孩子嘛……总是会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的。” 楚云谏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神奇的是，刚刚还那么难过，但听到大哥这么一说，他受伤的情绪竟得到了缓和。 对啊……小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的。 更何况，海汐还是个女孩子。 她有些小秘密，那也是很正常的。 实在不必因为这一点，就全盘否定她对自己的感情。 楚云谏立刻想明白了。 于是他放松了身体，轻轻地喘了一口气。 胸口的桎梏，渐渐消失。 楚云谏脸上露出了放松柔和的神情，与方才的紧绷严肃截然不同。 沈霄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这两兄弟的互动，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冷漠、疏远、针锋相对，到现在开始有了一些温情，关系也有了回暖的迹象，她禁不住欣慰地微笑起来。 有些话，她来说是没有太大效果的。 唯有家人说出口，才能够直达他的心底。 要拯救楚海汐，首先要修复这两兄弟的关系。 只靠楚云谏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这是原生家庭的毒瘤，必须是与家人一同奋斗努力去铲除它，而不是孤军奋战。 除非是像她这样完全指望不上家人的，才会选择自己孤独地消化这些毒素。 但楚云谏不同，他有一个在意他的哥哥。 而且沈霄能感受得到，楚君怀对于楚海汐，也并非是完全不在乎的。 402 专业人士 他只是害怕自己失去父母的宠爱，害怕自己也和楚海汐一样沦为家庭的最底层，所以他故意忽视了楚海汐。 但是，刚才楚君怀的行动，让沈霄更加的确定：楚君怀对于海汐是有着愧疚的。 他也想帮助海汐。 所以，沈霄有信心，只要经过正确的引导，这两兄弟是可以冰释前嫌的。 沈霄再次用手中的笔轻轻敲了敲桌面，吸引了楚家兄弟的注意力：“好了，既然知道海汐在外面有朋友，那接下来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楚大哥。” “楚大哥？”楚君怀将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还是叫我楚先生吧，楚大哥这称呼，听得让人瘆得慌。” “那要不……我跟云谏一样，直接叫你大哥？” 沈霄笑嘻嘻地看着楚君怀。 楚君怀面无表情：“你的脸皮还真厚。” “大哥！” 楚云谏冷冷地剐了他一眼：“注意你的措辞。” 楚君怀：“……” 被自家弟弟用谴责的眼神瞪着，楚君怀心一软，无奈地掩面。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认输了：“行行行，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我躺平任嘲行不？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楚云谏说的。 沈霄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大哥真是很疼爱云谏呢。” “霄霄。” 这回轮到楚云谏不高兴了：“适可而止。” 沈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不二家的表情。 楚君怀哭笑不得，转向弟弟：“你女朋友可真颜艺。” 楚云谏无奈地扶额：“我习惯了……她颜值高，怎么糟蹋都行。随她了……”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聊得那么开心，我还在这儿呐！”沈霄大声地喊道：“大哥，调查这件事能不能交给你，给个准话呀！” “……行行行，交给我，都交给我行了吧？真是……我就是天生劳碌命！”楚君怀自暴自弃了。 “你手底下人多，不交给你交给谁。”楚云谏挑了挑眉。 “呵，真是笑话。你手下的人不比我少吧？你收留的那群不良儿童，不是都很能干嘛？” “他们只是一群小混混而已，哪里比得上大哥你，手底下都是……专业人士。” 楚云谏中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原本想说什么。 楚君怀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牙狠笑：“呵……你们这是逼着我公器私用……” “这怎么能叫公器私用呢？海汐是我国的合法公民，对于她的死，我们难道不应该查个清楚明白吗？” “好了，停，不要再说下去了。” 楚君怀出于职业性的谨慎，不想再让这个话题发展下去。 “我会派人去查的。你们等消息吧。” “耶~” 沈霄迈着欢快的步伐，小跑到楚云谏身边，挽起了他的手臂：“那就麻烦大哥了。云谏，我们回家噜~” “这就要走了？”楚君怀下意识地挽留：“你们才刚来没多久！” “不然咧？” 沈霄睁着无辜的眼睛：“现在不走，难道你要留我们在这里喝茶过夜？” “这里也是云谏的家。”楚君怀认真地说道：“他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 “可是我不想在这里待着。” 楚云谏立刻反驳：“我想回自己的家了。” 楚君怀：“……” 看着弟弟这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楚君怀发现自己真的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行……你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对上楚云谏，楚君怀永远都只能举手投降。 ※ 楚君怀的效率很高。 不到三天时间，沈霄就接到了来自楚君怀的电话。 “哟，大哥，这么快就查到了吗？” “查到了。”楚君怀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今晚我派人去接你们。” “好哒~” 楚君怀：“……” 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萌化的沈霄。 他还是比较喜欢之前那个冷冷淡淡、说话带刺的沈霄。 晚上，沈霄和楚云谏如约而至。 这一次，楚君怀没有再在书房里面接待他们。 他选择在更为轻松的环境里，在靠近庭院的小客厅里迎接他们的到来。 当沈霄和楚云谏踏入小客厅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楚君怀，而是茶几上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各色点心饮品。 楚君怀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来了？坐吧。” 沈霄和楚云谏：“……” 两人默默地坐下。 楚君怀又指了指桌上的点心：“你们应该还没吃晚饭吧？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沈霄有些茫然地、面无表情地凑近楚云谏的耳朵：“……你哥是不是中邪了？” 楚云谏也眼神死，悄声回复：“我怀疑是。” 楚君怀被对面两人的表情给刺激到了，恼羞成怒地低吼：“你们什么意思！我就不能准备一些好吃的来招待你们吗！？” “不是，大哥，你好端端的，干嘛这样……你在书房里不是挺好的吗，你现在这样……我们很不适应……” 楚云谏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双手茫然地在半空中比划着不知其意的手势。 楚君怀：“……”=皿=# 他就不该对这两个混蛋太好！ 管家见楚君怀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赶紧上前打圆场：“两位应该还没吃晚餐，所以我就擅自提议做了这样的准备，实在很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 “不不不，没什么，我们觉得这样挺好的，就是有些惊讶而已。”沈霄赶紧顺着管家给的梯子爬下来：“谢谢你做了这么贴心的准备，我也确实是有些饿了，那我先吃点儿，你们不介意吧？” 沈霄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楚君怀的。 楚君怀却气呼呼地将视线挪开，不肯给沈霄正面答复。 他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爱吃不吃”！ 楚云谏默默地叉起一块小蛋糕，送进沈霄嘴里。 “吃吧，既然是大哥特地为我们准备的，我们也不要浪费了他这番心意。” 楚云谏盯着桌上的点心，低声道：“……谢了，大哥。” 403 帮你追薇子 最后那句道谢，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楚君怀听了却相当受用，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紧绷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沈霄一边嚼着小蛋糕一边观赏楚君怀的表情变化，心想：真是口嫌体正直啊这家伙。 感觉喜欢楚云谏的男性长辈全都是一些傲娇到极点的人物，比如顾家老爷子，比如楚君 《真巧你也是书穿总裁》403 帮你追薇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04 小太妹季琳 秋慕白嗤之以鼻：“这种话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觉得我还会信吗？”=____= 沈霄锲而不舍地诱惑：“我给你制造机会。”0w0 秋慕白敬谢不敏：“我多谢你了，你给我制造的机会还不如不制造。反正薇子都不理我。” 沈霄皱眉：“秋慕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皿=！ 秋慕白死猪不怕开水烫：“有本事，你来咬我呀~”????)??*???? 沈霄：“……” 她咬牙关闭了和秋慕白的聊天窗口，然后打开了单薇子的对话框。 “薇子！！！！！！！！！！！！！！！！！！！” 无限感叹号攻击，附带窗口抖动。 单薇子很快回复：“沈总，有何吩咐？” “薇子！慕白不肯帮我！你去替我教训他！” “是，沈总。您要他帮您做什么？” “我要他帮我去调查季惊澜！” “好的沈总，请您稍等片刻。” 两分钟后。 秋慕白发来新的消息。 “霄霄！我帮你！我这就帮你查！” “不用了。”沈霄得意地昂着头，手指飞快地打字：“我找到别人帮我了。您哪里凉快哪里歇着去吧。” “不！霄霄！你一定要让我帮你！求求你让我帮你！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你这不是着急脱离秋家吗？我哪里好意思让你帮忙呢？一会儿你又该说我不爱你了。” “霄霄啊啊啊啊啊！求你了！！！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保证查得比任何人都细！你要啥我给你查啥！真的！我连他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都给你查出来好不好！” “你真的要帮我？” “真的！” “不勉强哦？” “不勉强！这是我的荣幸！” “那好吧。你帮我查一下，季惊澜和楚海汐之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把他的底给我起出来，最好是能够在他那里找到一些楚海汐的遗物，有证据才好说话嘛。” “行！没问题！这就去办！” 沈霄笑呵呵的回到单薇子的对话框里：“薇子~~~” “沈总，有何吩咐？” “谢谢你呀~” “不客气。为沈总做事，不敢邀功。” “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呀？” “没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答应跟他出去吃饭了呢~” “……只是去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顿午餐而已。” “哎呀~~~那不就是约会了吗？” “并不是。沈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啦~~~” “那我去忙了。沈总，早点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你也别太晚睡，注意身体~” 沈霄得意洋洋地收起手机，抬头一看，发现楚家两兄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干嘛？”沈霄警惕地竖起眉毛。 楚云谏哭笑不得：“霄霄……你这算是出卖朋友的色相吗？” “哪里，去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顿午餐，哪里就叫出卖色相了？”沈霄眯起眼睛，笑得乐不可支：“他们俩总该有些进展嘛，我这是助人为乐~” “调皮。”楚云谏捏了捏她的鼻子。 楚君怀故作正经：“沈小姐，你应该从政。像你这样睁眼说瞎话，明明是求着别人帮你做事，转头就让别人求着来帮你忙的能力，是我们非常需要的。” 沈霄笑得格外狡黠：“那我回头就去考个公务员。大哥记得给我安排一个肥差哟~” 楚君怀：“……”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肥差……什么差有你的公司肥！ 三人你来我往地说着笑，忽然，沈霄想起了什么，立刻又拿出手机，给某人打了个电话。 “萧廷，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想问一下：你有季琳的电话吗？有的话，麻烦现在发给我，谢谢。” 萧廷接到沈霄的电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她跟他要季琳的电话，顿时泄了气。 “我有她的电话……那我现在发给您。” “谢啦~” 沈霄挂断电话，很快便收到了萧廷发来的消息。 沈霄点击了他发来的那串电话号码，给季琳拨通了电话。在短暂的音乐铃声后，季琳接起了电话。 “喂？谁啊？” “季琳，是我，沈霄。” “……啊！姐！” 这个激动的声音的主人，正是以前习惯持靓行凶，纠缠萧廷当她的男朋友，最后被沈霄一顿整治，改邪归正的小太妹季琳。 一听到沈霄的声音，季琳就开始发花痴：“姐~~~~我好想你哦~~~~我每天都去咨询中心上课，可是为什么都见不到姐？姐怎么都不来？人家想死你了~~~~” “有萧老师这个帅哥陪你，你还不满足？还惦记我做什么？”沈霄跟她开起玩笑来。 季琳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扭动着身体，不满地叫道：“人家不管嘛！人家就是想见姐嘛！姐~~~你啥时候能来咨询中心，人家想见见你啦~~~~” “好了，别撒娇，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姐有件事想问你，你想好再回答。” “好的姐！您请说！” “你认识季惊澜吗？” “……呃？” 季琳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呆住了。 “怎么，你不认识？” “不是……我认识……但……但姐啊，你是怎么认识我堂哥的？” 沈霄轻声道：“你别管我是怎么认识的，季惊澜是你堂哥对吧？你平时能接触到他吗？” “能啊。我就住在他家里。” 季琳语出惊人。 听见这句话，沈霄看了眼楚云谏和楚君怀，打开手机免提，将手机放到茶几上：“你现在就住在季惊澜家里？” “对啊~~~” “你为什么会住在他家里？” “因为这样上学方便呀~我爸妈让他给我找了个重点学校把我塞进去，他找了个自己家附近的，所以我爸妈就顺便把我也塞他家里，让他照顾我咯~毕竟他是我堂哥嘛~” 季琳说得没心没肺的。 但沈霄一听就明白：怪不得季琳之前说她家里人不管她怎么做。 因为他们都可以随便将女儿送到亲戚家里长住，可见是不太在意这个孩子的。 “你堂哥对你好吗？” “嗯……挺好的吧。反正零花钱没缺过，他也不怎么管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