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尤格索托斯》 上帝啊 昏暗的天空被黄沙与浓云掩盖,人们探望着天空,仅有的一点光芒只能让人看清寸草不生的黄土。 “上帝啊!上帝啊!你为何抛弃了你的子民!” 他跪在地上,任凭风所卷携的沙砾剌过脸颊,几道伤口流下的血滴如泪水般滑落。 雷声是上帝震怒的呼喊,是无情的罪罚。 “神会宽恕世人!神永远爱着世人!上帝啊,我们做错了什么!” 风停了。 雨开始下。 黄色的泥珠滚落在地面上。123。并没有渗进土中,它积攒着、团簇着、生长着,如阴影一般拉长与天空中的云团所交汇。 [洗清地上的罪恶 除了诺亚以外的 罪恶] 这是神谕,唯一的神谕。 黄土与洪水贴到了天上的云层。 。像一只蹲伏、准备吞噬一切的猛兽俯瞰着渺小如沙土的人群。 “上帝啊!我是你的孩子所罗门!而他们是所罗门的孩子,我愿为他们承担所罗门犯下的一切罪恶!” 如同回答,洪水从天空的最高处崩泻而下,已经失去一切的世界在瞬间跌入黑暗。 [有趣] 激荡的水流在他身边汹涌,无数的石块、砖瓦、尸体在水中晃荡抛动,青蓝色的水异样的腥臭冰冷。 水流在一瞬间平静下来。娜兹嘉尔任何的物体、声音、光明、影子都消失不见。 “我……为何……” [成为我] 浩渺的声音从心中响起,那伟大的声音似乎可以穿过时空,在你生命的每一处回响,他在一瞬间成为了你的父亲和母亲,更与你的朋友爱人完全相同,你只会明白,成为他。 空灵的巨大球体在水中遮盖出一片空间,透明的球体可以穿透过光线,但视界却模糊不清。 [知晓我] 知晓,于时间空间之外梦醒。明了,于万物波澜中归一。成为,于时间之外超脱。打散,于此刻此地终结。 我会成为你,知晓你。 我的上帝。 。 咖啡杯 “我说,你这么写创世纪会不会被人打。” “出版人又不是我。” 堂大灌一口咖啡,把剩下的咖啡渣子连同纸杯一起扔进垃圾桶,尽管垃圾桶已经满了。 “一会你自己收拾,别给客人留下坏印象。” “放心,他们真得有急事才来找咱们,到时候谁还会在乎这个。” 落在地上的纸杯倒扣在瓷砖上,褐色的咖啡以及残渣渗漏出来,在灰色的地板上十分显眼。 “All you talk made me be a believer, all the fate show me a faker——” “喂,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好的。123。好的,请您尽快赶过来,我想我们可以解决。” “请您放心,现在是白天。” 喝完咖啡嚼着吐司的堂看着与客户打电话的夏尔里克,心中各种惬意。当年的他可从来不跟客户好好说话,除了顺带出几句脏话,他还会偶尔吓唬一下客户并以此为乐,如果没有他师傅的名声以及牌坊,他要饭都要不上。 “老夏,啥情况。” 夏尔里克端起自己盘子里的三明治,一口咬下去一半,“木偶,一个老太太找着了四十年前的木偶,送给了她孙女,结果孙女半夜看见小木偶乱跑来着。 。让吓着了。” “古董店的?四十年前的玩意儿,花老鼻子钱才能捞着,得,完事找那谁卖了。”堂吃完了吐司,把盘子里的一整张煎蛋塞进嘴里,鼓动着腮帮大嚼。 夏尔里克收拾好自己的盘子,顺带把堂的盘子一起塞进水池。 明亮的阳光从门口的落地窗飘洒进屋,洒在夏尔里克的鼻尖和眼眸之中,让他蓝色的双眸更加晶莹。 “话说,老弟啊,”堂看着“阳光中四十五度忧桑”的夏尔里克,“你为啥会到这儿打工来,我就一唐人街的破老板,你这到哪个修道院混个神父都行啊,找到我这连工资都现结的地儿不亏了你这么个人么?” “如果说惹你嫌弃的话。娜兹嘉尔我可以今天就走。”夏尔里克朝堂鞠了一躬。 “唉(三声),你客气啥玩意儿,哥这不替你担心嘛!你不嫌弃咱就一块干活,一块致富,你说对不!”堂的脸上露出宽松的表情,但眼睛却紧紧盯着夏尔里克胸口挂着的十字架。 “我觉着客户快来咯,咱俩收拾收拾,走他丫的。”堂整了整栗色中款西装的领子,黑色平光镜下的眼镜不再慵懒,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却秋毫不漏的深邃。 夏尔里克跟在他身后,眼神与脸颊完全没有动弹,毫无表情的空洞神色让他看起来像是在走神。 咚咚咚。 在堂走到门口时,门响了起来。 “喔,那位不用担心的客户来了。”堂伸出一只手,没有去握门把手,反而抓住门上的猫眼,咔嚓一声拔了下来,“请进,小木偶。” 钢铁的门楣在咔嚓声中转向拼接,银白色的金属内框翻转到外面,从猫眼的小圆孔开始扩展,逐渐变成一个极其规整的圆形开口。…。 洞口一个人影直直地愣住,是个老太太。但她的头颅整个歪斜向一边,四肢极其僵硬而松散,眼睛睁得很大,望向门框里面。她的一只手罩着手帕,丝绸的手帕下是一个圆形的凸起。 “好的,这位客人,你需要什么服务?”堂轻轻掀起手帕,一只陈旧、损毁的木偶勉强套在老太太手上,“这具身体对你来说有点老对吗?来一具年轻有活力的怎么样?” 老太太的脑袋突然甩动了一下,将那焊死一般的头颅甩到胸口前,两只眼睛盯着堂,“我需要,她孙女……”嘶哑的老人声音从老太太口中传出,那只木偶也做出了同一口型。 “好的,不过在业务开始前,请您先休息一下。”他转头向冷着脸的夏尔里克吹了个口哨还抬了抬眉毛。 然后堂就转身走进他的房间。123。黑色的炼金大门封死了唯一的入口,上面写着“活人勿进”。 夏尔里克走到整间屋子唯一的真窗户前,拉上了黑色的遮幕。光芒彻底消失,黑暗涌进房屋中,让原本就停滞的空气变得更加浓稠。 木偶的身上传来响亮的嘎吱声,在一声响亮的落地声后,它落在了茶几上。 “这位客人,需要黑光烛吗?”夏尔里克轻轻打开一个罐子,黏腻的油脂粘上了他的手指,腐烂的味道从瓶子里迸发出来。 。“很新鲜,我想你会喜欢的。” “点吧。”木偶奇异而尖锐的嗓音就在夏尔里克面前响起。 擦—— 火柴燃着,罐子上的灯芯被点燃,幽绿色与蓝色交替的火焰勉强照亮了室内,腐烂恶心的气味却愈加浓郁。 “我可以说说我的要求了吗?”小木偶在黑光烛旁坐下,转了一圈脑袋,“我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抱歉,”夏尔里克在会客椅上坐下,平静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我不是这里的主人,只是个外来的试用员工,堂才是主治医师。” “啊!麻烦死了。”木偶心烦意乱地举起双臂胡乱扑腾。 “抱歉。娜兹嘉尔让您久等啦!”堂的大门开启,他出来时手上端着一个洋娃娃,很新,但在市面上没有卖,“这算是一个型号比较实惠的灵魂摆渡,只要你接近那个小姑娘就行了。” 木偶张了张僵硬的嘴,没有发出声音。 “唔额……头好疼啊……” “哦,还活着啊,”堂拿出身后的一支注射器,里面灌注着将近50毫升的绿色溶液,“客人,要不要把她制成活死人,更方便你行动,而且不收费,就当赠送,怎么样?” “咔咔咔咔咔咔——”木偶摆动着他的手柄,嘴只能一张一合,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好的,明白,先生。”堂冲到老太太近前,挥手刺了下去—— 但一只装满尸油还在燃烧的罐子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被砸的堂似乎毫无意外,狞笑着掏出一只手枪,指向站在桌边的夏尔里克,“小子,狼犊子我接过不少,这么快就翻白眼的也就你小子……”…。 “九点半,时间正好。”夏尔里克一个伏地滚身藏在会客椅后面,“破拆开始!行动!” 轰!!! 一阵晃动让这座木质结构的房屋嘎吱摇晃起来。 轰! 第二声巨响在门口响起,钢铁的碰撞声几乎让人暂时失聪。 “崽种!”堂朝沙发发射了一发子弹,才意识到夏尔里克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淦!客人你能跑不,我炼金——” 轰!! 第三声巨响直接将炼金大门整个炸碎,一道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雪茄、长发、双筒大喷,一身霸气的肌肉,以及——金色的耶稣受难十字架。 轰!! “啊,来的挺及时。”夏尔里克从储物柜后面走出来,没有管已经被轰成马蜂窝的堂和木偶。123。跑向已经趴在地上的老太太,“救人要紧,还有呼吸。” 肌肉男耸了耸肩,朝着桌子上只剩头颅和一只手臂的木偶举起了喷子,“最后一发,送你。” ———————————————— “作为代行者的一员,你很出色,夏尔里克。”老迈却仍然精神的神父微笑着抬头,站在他面前的夏尔里克却仍然冷着脸,“但是,你的行为仍然是违规的。” “潜入敌方,里应外合,”夏尔里克的声音冷静而机械,“这是最正确的手段。” “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 。”老神父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放在固定架上的圣经被连同架子一起震落下来,“只要他肯忏悔,他的罪业就能被上帝所原谅!人类的罪与贪婪也就被消灭了一些!” “我并不相信他会忏悔,一个给恶魔提供服务的中介人。”夏尔里克把自己的圣经本放在台子上,它在圣堂的阳光里显得更加耀眼,“惩恶,即是扬善。” “流血只会带来更多的流血!你还嫌人类的罪恶不够吗!”老神父气得有些失态,他缓了一口气,看着夏尔里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再让罪恶生长了,孩子……” 夏尔里克把圣经收起来,没有说话,转身走出圣堂。圣堂外的游客正巧举起了相机。娜兹嘉尔将夏尔里克的容貌与圣堂印在了一起。 一个肌肉壮硕的家伙戴着墨镜朝他走来,“嘿,伙计,谢谢你的十字架,”他轻轻拽起脖子上的那个受难耶稣,金色的反光划过夏尔里克的眼瞳,他看了看这个大号的铁十字,拍了拍它,“下次再有事,找我。” 他又拍了拍夏尔里克的肩膀,朝梵蒂冈的游客群中走去,黑色的壮硕背影也被人群的背包与自拍杆所淹没。 “滴滴滴滴滴——” 毫无特色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徐威。 “嗨,这下你小子跟你老爸闹翻了吧?” “差不多,还有,他只是我教父。” “那你小子是不是没有落脚点,”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模糊,“我得去趟上海,处理些事情,我想——” 夏尔里克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似乎是默契,又似乎是放松,“报酬,我要你的一件收藏。” “小件,大件不给!” “成交。” 。 骨董 “我怎么过去?飞机的话你得报销票钱。”夏尔里克虽说是意大利人,但汉语说的极其流利,还带着一点儿京味儿,“不然就报酬加倍。” “得得得,你丫净不知道让谁灌一肚子坏水,”电话那头的京片子声音笑了起来,“老葛他们也快回来了,你到了我请你吃一顿行吧。” “行,抠货。”挂掉电话的夏尔里克感到一阵轻松,潜伏进交易窝点那十几天的黑暗生活带给他的阴霾消散的七七八八。 梵蒂冈是个常年人山人海的地儿,哪国的人你都能见着,什么职业的人也都有,更不缺乏卖小物什摆摊算命的。 夏尔里克走到一家比较大的商铺外面,它离梵蒂冈只有四十米不到。123。算得上是第一排景观豪华圈。但这家店破烂的要命,除了一个脏兮兮的LED显示屏亮着最省电的四个字母,其他几乎看不见电动的痕迹,明明很大的店面因为照不到太阳而有些阴暗。 这是夏尔里克常来的地方,是个很老很老的退休神父开的古董店,卖的玩意儿稀奇古怪,捡漏是经常的事。 “劳勃特爷爷,在家吗?”夏尔里克瞧了瞧没有人的屋中躺椅和前台,朝更深的二楼喊了一嗓子,“不方便的话我上去了啊!” 夏尔里克几乎从记事起喜欢在这家店里玩耍。 。这间三层的老屋子基本上被他转了个通透,哪有暗道,哪有暗室,他了如指掌。 一楼到二楼的梯子隐藏在衣柜里,那个衣柜藏在假冒的楼梯后面,径直走向楼梯上的话只会撞到天花板。 “4334,boom,”两个铜制的密码锁分两层锁住衣柜门,然而他们的密码几乎从未改过,“劳勃特爷爷,你到底在不在?”红色的梯子固定在墙上,但是除了劳勃特爷爷和夏尔里克,没人知道它是红色,柜门关的挺紧的。 当……当……当 一步一步爬上梯子的夏尔里克并没有看见二楼有亮光,可能劳勃特爷爷正在研究藏品也说不定。 二楼很窄。娜兹嘉尔适合身高一米六以下的人活动,虽然它的高度有两米,但是却挂满了各种钟、铃铛、头盔、玉器以及木乃伊,如果不想撞得头疼或者头痒,最好猫着腰。 “劳勃特爷爷!叫了你几声了……”二楼没什么声音,听起来基本上没有人的动静,“杂项堆、书卷、棺材、铁铸像、画像、布帛……”在一堆极其纷乱的东西里面艰难前行的夏尔里克发现爷爷又买了一些新东西,并且发霉得挺严重。 “喊什么喊!我又没聋!”一扇阁楼轴门在夏尔里克脑袋不远处打开,一个满是皱纹、眼神愠怒、戴着老花镜因而眼睛格外大的老爷子的脑袋探了下来,“把你旁边那只手给我递过来,据说是尼甲布撒二世的左爪子,我鉴定鉴定。” “哦。” 倒霉的玩意。 “爷爷那个啥,我是来找点东西,”夏尔里克面前的老头眉头顿时一皱,“那啥,我把一匣子银弹甩光了……”…。 “败家!”老头缩回上面,顶层的光芒摇晃了几下,“给你小子,省着点,下次就得付钱!”两个沉重的铁盒子被丢了下来,砸的二楼的瓷砖吭一声,然后老头关上了闸门。 “喔,看样子老劳勃特买着假货了,气性真大。” 下了梯子,从柜子里出来,夏尔里克不小心碰到了一面镜子,镜架非常沉,磕的他生疼。 青灰色的镜面不能反光,整个两米高的笨重铜疙瘩不知何时被放在了柜子前。 夏尔里克想用手碰一下它,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劳勃特爷爷老是收集一堆奇怪的东西……” 在他离开店后,那扇镜子上出现了几道血痕和一只手掌印,比夏尔里克的要小很多。123。像个女性的手掌。 ———————————————— “请AS2635号航班的乘客前往第四乘务厅检票,请AS……” 飞机的候机室人很多,声音很嘈杂,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夏尔里克盯着LED屏,但距离他的班机还有半个小时。 老葛也回去吗?那家伙忙开生意也有半年了,也该回来了。 老徐一个,我两个,老葛三个。按说工作室就我们仨呀,但总感觉少点啥,每次回去总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缺个鬼? 真还想不出来到底缺点啥。 仨无依无靠的混子。 。还能缺点啥。 一个战场上出生的疯子,一个道家出来的学徒,一个拿着火铳轰鬼的神父,我们咋混到一块的? 徐威说这是缘分,葛朗特说我们味道一样,我倒觉得是因为孤独,三个没童年没家的地痞。 说来也有一年多没聚了,真不知道每年都干了些啥就过去了。 时间也不能报销,真是。 “请VS7932号航班的乘客前往……” 诶?航班提前了? 坐这么多年飞机第一次见提前,挺奇迹的。 不管怎么说,走吧。 拉着旅行箱,听着箱子在一块一块瓷砖的间隔处磕动的声音。娜兹嘉尔夏尔里克觉得自己是个旅人。但听见箱子里磕来碰去的金属声,旅行的心情瞬间消失。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站在柱子后面漫不经心地打着电话。夏尔里克把箱子朝他身后一滑,拽起另一个箱子继续走。 电话铃声响起。 “喂,”黑色外套包裹下的那人对着电话那头说话,“几个点?” “四个,最多,”夏尔里克拉着箱子朝登机口走去,“务求完好。” “成交。”黑衣人拉起箱子,朝厕所方向离开,并且挂掉电话。 “都多少年了,还和个偷渡客一样……”夏尔里克自嘲的笑笑。 话说我这破习惯是从哪养出来的…… 又忘了。 自从前年出完事故,脑子里那些东西让我丢的差不多了,连自己是谁都差点忘了。 老徐见第一面还让我扇了一巴掌,嘿嘿。 大概我前些年混过佣兵道吧,体格也还挺棒,还认识一大堆人。…。 一个扛着狙击枪的神父,想想就很刺激,喊一嗓子:为了上帝!砰,死一个,过瘾。 真不知道以前的我是啥样,能让我老爹见着我先拿枪指着我。我是抢劫过教堂还是什么,我在我家偷文物? 算啦算啦,上飞机去打打竹杠去。 审查员是一个严肃的中年人,使气氛更加严肃的是他那颗让战斗力翻倍的地中海秃头。 “所罗门先生,”他抬起头,盯着夏尔里克的眼睛,“你去中国要干什么?” “旅行。”夏尔里克走神的蓝色眼睛被检查员多盯了几秒。 “行程两个月?”他怀疑地看了看夏尔里克,眼睛中的神色更为胁迫。 “没错,我要去参观青海湖,骑车。” “好吧,”检查员示意保安。123。“检查一下这位先生的行李。” 旅行箱在X光检测后被再次拖到检查处,安保人员将行李一件一件掏出来,确认了好几遍才放行夏尔里克。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航班将于……”优美但毫无机质的空乘声音响起,夏尔里克坐在最靠窗户的地方,开始了上了这趟长达六个小时的无聊旅程。 —————————————— “他又到那个朋友家去了吧,”已经七十岁的教宗巴蒂斯特·所罗门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处理着今年的募捐账目,他的老随从克莱神父正在煮一很浓的咖啡。 。“那个什么小事务所?” “我想是的,阁下,”克莱是一位头发极其稀疏的神父,他头顶反映着大灯亮起的灯光,让戴着圆形眼镜的他显得特别滑稽,“很久以前,我记得有一次,就是因为您赶他出去才……” “老克莱,你个老家伙敢戳我痛处,”教宗佯装愠怒,眼神里却全是怀念和老人的安详,“想当年啊,真是,我还能发那么大火呢……” “当时那小子可是把你气个半死,嘿,”克莱把最后一份报告填完,放在桌子上,伸个懒腰,有些模糊的眼镜被他摘下来用一块青兕皮擦试着。 教宗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有些疑惑又很是凝重,“克莱,我问你个问题。” “不答。娜兹嘉尔”老克莱把圆框眼镜又戴到鼻梁上,“我今天够累的了,再要回答你什么问题我估计立马老年痴呆。” “就一个问题,赶紧的。”教宗脸色很严肃,全脸的皱纹紧缩,凝成一张真正意义上的“教宗脸”。 “好好,我受够你这张臭脸了……”老克莱把椅子转过来,“快问,我不想多动脑筋。” “你记不记得瑞克(夏尔里克的昵称)上次出事故,就是他气我那一会,是什么时候?” “嘶……”老克莱思考了一会儿,隐隐只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但关于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有关于谁,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奇了怪了,”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咱们必须得找小瑞克问问!” “不,”教宗拉住了起身的克莱,“我记得我的教父曾经说过这件事,尽管我没有一点记忆,但我明确感觉到不应该这么做。”他自己从椅子边站起,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或许,有些事情即将发生在他身上……” 。 京城 “来来来,咱哥仨喝一个!”徐威踩着啤酒箱,举起一杯大乌苏,“这酒贼烈,边疆货,我喝了一辈子也就碰见这一种能让我喝上瘾的啤酒。” “我还是不喝了,职业习惯。”夏尔里克极其丢人的拿起一桶可乐,灌了一口,“毕竟‘酒是魔鬼的痰液’,这论调从小我就听,就算不怕魔鬼,但痰液俩字足够恶心我了。” “你恶心个屁,”徐威笑着灌了一口大乌苏,“你小子想恶心我,然后自己霸占一箱是不是!老葛啊,你给我拖着他,咱俩赶紧喝,这小子想喝也不给他。” 葛朗特肌肉横纵的大脸裂开一道笑容,一同裂开的还有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的伤疤,与面部不同的粉色像蜈蚣一般狰狞而令人畏惧。 “哎哎哎。123。别介,给我留几瓶,”夏尔里克扔掉那杯本就没有多少的可乐,“我错了还不行,酒是天使的灵魂还不行!” “算你小子识相!”徐威极为开心地抓起一根特制的长串,狠狠咬下一块肉。 虽然是八月份,但是北京依旧很热,白天闷热,晚上干热,除了空调,就只有冰镇来解救酷热中的芸芸众生了。 意大利比北京更靠海,全年都是有些凉丝丝的气温,再加上已经到了八月,只有二十五度气温的梵蒂冈让夏尔里克疏忽了衣物。 。穿着双层西装就来了北京,下飞机的时候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烘成人干。 “来来来,干了!” 徐威挑的地方算是一家老把式,老板是个退伍的军人,在延边跟人学了一手烤串的好手艺,又有独家的边疆大乌苏,成了一众闲人出来吃夜宵的绝佳地盘。 夏天晚上的人爆满,哪怕是到了八月,出来吃野食的人也是巨多,红火、爆棚、熨烫中带着点儿爆炒的气氛本就容易让人生醉,再加上大乌苏的夺命之称,争相喝酒的夏尔里克和徐威早早倒在了烧烤摊上,抹了自己一脸的孜然和辣椒粉,得亏当佣兵的葛朗特身强体壮,才把两个人一同抬回去。 当第二天夏尔里克醒来的时候。娜兹嘉尔自己已经在一片青黑色的天花板之下,然后脖子上还压着一只手。 “威,把你猪蹄子挪开一下,”夏尔里克推了推摊成一张大饼的徐威,没醒,“你再不挪我踹你了啊!” 咣叽! 酒这玩意,误事儿。 被一脚莽下床铺并且做了一个侧体转的徐威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抱着脑袋喊疼。 这么说来是有点儿头疼哦,幸亏没喝几瓶。 所以我喝了三瓶,徐威喝了五瓶,剩下的呢? 葛朗特从门口探进脑袋,看着一个在地上思考宇宙本源、一个在床上宛如事后的俩人,觉得自己进来的方式不太对,又退了回去。 “不是,你干啥玩意儿,都不扶一把的吗?”徐威靠着惊人的毅力操纵起自己已经在酒精里七进七出的小脑,站了起来,“欸妈,大乌苏真不是人喝的,但劳资坚持下——”嗷呜的一口,一股褐色的混合液体被他喷在地板上,酒味和孜然味十足。…。 淦,我想下床上厕所啊! 在床上忍受着胃液与胆汁与肉与益生菌混合味道熏陶的夏尔里克只好把晕倒在那堆可怕的要打马赛克的东西旁边的徐威挪开,怕他被自己的呕吐物淹死。 “来,吐出来就舒服了!一,二,三!”几乎能把人肋骨拍折的一巴掌甩在徐威背上,葛朗特觉得相当过瘾。 然后夏尔里克站在一堆褐色的污秽面前发呆,尽管戴了口罩,但由于视觉还能看见,令人作呕的气味试图钻进他的鼻孔。 “老师也没教过我啊……”他正在回忆从小到大老师所教给他的病患处理方法,但似乎没有一点是关于处理呕吐物的。 希望他家的拖把不太贵。 本来想着让一个拖把来与呕吐物同归于尽的夏尔里克找了半天。123。只找到一个吸尘器。 哈哈哈,哈哈,哈…… 酒全被处理出去的徐威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几点,在得知是凌晨三点后,嗡咚一声倒在地上睡着了。 提着吸尘器回来的夏尔里克径直走向了储物间,把那一只充满了奇怪气味的吸尘器塞了进去。 “喔,”夏尔里克看着坐在沙发边的葛朗特,“感觉回家了。” 葛朗特轻轻笑了笑,举起一瓶大乌苏,一口灌下。 “等等。 。别告诉我这是最后一瓶!” “一高兴就喝多了,”葛朗特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要说有的话就是眼镜挺红的,“没你的份了。” 夏尔里克绕过地上的徐威,走到葛朗特旁边坐下,而葛朗特使劲盯着他。 “咋啦,我脸上粘了啥?”夏尔里克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很奇怪,就像是羡慕或者无奈。 “你变了,”葛朗特拿出一支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但没有抽,“从前的你比现在更莽,不,不如说是疯狂,碰上酒你绝对比徐威喝的猛,”他把那支香烟又放回烟夹之中,眼神不再看向夏尔里克,反倒盯着自己的双手,看得出神。 “我大概记得一点儿。娜兹嘉尔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出了事故对吗?”夏尔里克努力回忆着,但是脑袋没有一点点回响,只有他见自己老爹并且被拿枪指着的那一幕,“只记得我和我老爹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那次是你独自行动,”葛朗特又习惯性的把烟拿出来,“你总喜欢独自行动,许多次,我们都习惯了,”他把烟叼到嘴上,准备摸打火机,“抱歉,我能——” “抽呗,刚刚就看你想半天了。”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是个禁烟狂魔,”他把烟卷点着,微光小夜灯下并不浓郁的烟雾散开一片,“——你自己说要完成什么任务,让我们把你的东西全邮回梵蒂冈,包括你的枪和子弹,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大代价才偷运过去的吗?”深吐一口烟雾,蓝色的尼古丁小颗粒在空中悬浮着,“再后来我俩完成一桩大单子之后你就和教堂的人来了,还穿着有点可笑的神父长袍。”…。 “我当时连你俩都不认识了,要不是你们把我的小挂坠给我,让我受到一点刺激,我恐怕连你也想不起来。”夏尔里克拿着醒酒用的苦茶,灌了一口,“现在我还戴着,几次工作都没丢,特别结实。” “所以它还没被打开?”葛朗特掏出一个金属的银色挂坠,陈旧的外壳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甚至还有一点些微的锈迹,“它里面应该装了值得你纪念的东西,当年你小子甚至再一次危险行动前托付我们把这东西带给你父亲。” “谁知道呢,”夏尔里克掏出那个还能看出外壳是金色的小挂坠,上面的划痕都很浅,像是被人细细的打磨了很久,“我找了一个收藏家老爷子研究了一下。123。他说这是个被严格加密的时间锁,如果在时间外打开的话会毁了里面的东西。”他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看见这个挂坠时心中涌起一股温柔,“也许是我自己小时候留给长大后的?” “就我的直觉来看,那是一个姑娘留给你的,”葛朗特笑着喝了口酒,“你每次看见挂坠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你自己并不知道,就像在看一个姑娘。” “唉……如果我记着她是谁的话……” “不,兄弟,我觉得并不是。 。或许她已经忘了你,毕竟这些年你身边也没有再出现她。”葛朗特有些心事的样子,眼睛突然又红了起来。 “忘了吗?”夏尔里克想象自己可以和各种电影中一样,突然头疼一阵就回复记忆,毕竟曾经一个姑娘喜欢过自己,触动才对,“然而我也忘了,也算是糊里糊涂就了结了一桩因果。”他抚摸着仍旧光滑的吊坠表面,将它缓缓放回胸口处。 “你不再睡一觉吗?明天就开班了。”葛朗特捏扁了没有了酒的易拉罐,将这个钢铁团子扔进远处的垃圾桶,“我是准备补个觉。” “行吧,刚刚他吐的那是我房间对吧。” “好像是的。” “……” 躺在隐隐有酒与孜然味道的床上。娜兹嘉尔夏尔里克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毕竟那一团可怕如马赛克的东西就是这个味道,如果这东西钻进梦里边就完蛋了。 “我们不能恐惧,恐惧是粉碎一切的小小死神。当恐惧来临时,我们要打开心眼,看清恐惧来临的轨迹……”夏尔里克背着有镇定作用与催眠作用的贝尼·杰瑟里特(小说沙丘里的某个组织)祷词,尽管他是个大概的天主教信徒。 由于小时候用过太多次圣经催眠术(被),现在念圣经并不能让他睡着了,再加上沙丘是他能在老劳勃特家唯一能找到的小说,导致这段祷词也有了催眠的功效。 但他不知道的事,贝尼·杰瑟里特的恐惧祷文会让他看清恐惧来临的轨迹,也就是,那团糟糕的东西。 “丫的!你别吐在我床上……” 。 小事 “神清气爽神清气爽!”早上九点钟,正常店铺开始营业很久的时候,徐威才起床,由于把酒全吐了,这家伙没有一点儿宿醉反应。 “啊……你醒了……”怨魂一样的夏尔里克坐在二楼的沙发休息区,拿着一杯特浓咖啡,两眼浮肿加黑青。 “咋儿,想砍我一刀是怎么的,”徐威很高兴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把头上的灰拍下去,然后挺着半张沾满了灰的脸神气地走向楼下,“喝酒这事,我无人能敌!” “丫的,扯犊子能扯上天去。” 徐威开的是一家古董店,就是比较邪性,啥玩意诡异他收罗啥,天天白天没人上门,净是晚上出柜,其实连徐威自己都不太清楚买家究竟是人是鬼。 “我说老徐。123。你前些日子说的事儿咋滴个,”夏尔里克瞅着郊外没有人气的大街,就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外面坐着晒太阳,“在上海,是不是硬点子?” “没有没有,就是件小事,估计处理处理就完事,”徐威一撸自己的大背头,朝太阳眯起眼睛,“赶今天下午咱哥仨动身,一会儿跟你们详细说说——”他捋头发的手突然一停,顿了几秒又开始前后梳动,“呀呵,来了不懂规矩的新客了!” 说这里是郊外。 。其实是抬举它了,这地方连北京城都飘不进去,原先只是一片建筑工地,因为某些不太令人信服的原因被强行荒废,一堆拾荒的、倒卖的在这搭了营,发展了几十年,留下一片似村非村似地非地的古怪地界,这座小店铺就堆在一团破烂屋子里,隐蔽性一流。 “听起来像是咱们的金主,”外面巷子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交谈声,但似乎在一浪一浪地减少,“估计很快咱们就得动身了。” 徐威走到店外面,一行缓慢行进的车辆沿着老街开了进来,最打头的几辆车驶过了店面,中间的一辆车停在徐威跟前,车窗玻璃缓缓摇下来。 “哟。娜兹嘉尔陈sir,这么快就动身啦,”徐威朝着副驾驶那黑乎乎的一片打了个招呼,“这不,听说您来办事,咱这全员班底都来给您收拾了么。” 车里的人没说什么话,车窗又缓缓摇上去。紧接着的几辆车轧过水泥的板路,行驶到店门口,打开了车门。 徐威回头朝着吃冰沙的俩人,“走起,收拾收拾咱那些家伙什器,干活去。” 夏尔里克拍了拍身边的真皮大行李箱,里面是一柄改装的cz83与银制十字头弹。 “诶我去,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大本事,能混过海关?!”徐威掂量了一下箱子轻重,嗯,好家伙,起码三十年。 “一家叫什么什么兄弟会的运载小团队,这些家伙几乎什么都能运,”夏尔里克拉了拉皮箱杆子,抽出一把刀来,“而且完好无损。只要你是会员,定期去一趟所谓的神会,混个过场,那些家伙就会给你记上一个点数,你运什么都消耗那个点数。”…。 “听起来是个邪教……”葛朗特的包是帆布织造的军用背包,装备一应俱全,除了没有枪械,“你小子到底是不是个神父,一天都在哪混……” “乘之方便嘛,谁说邪教就没点好处了。” “行了,别贫嘴了,快上车吧你丫。” 车上很宽敞,但是再宽敞的车待久了也会长蘑菇一样难受。 待九个小时。 能把人憋疯。 光在火车上待着,也没什么,周围的人都是和你一样的旅客,聊天,听歌,打游戏,气氛很不错。 但是把车厢缩小十倍,再加上一群不苟言笑的光头男围着你,没准你睡迷糊了就觉着自己正走向精神病院。 夏尔里克就是这种状态。123。在经历了几次“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咋不说话啊?……你也不说话啊?……你这身西服品味不错……”的极致尬聊之后,夏尔里克拿着唯一一本可看的书《圣经》(可悲、可怜),第三千多次翻开。 每一个人都分开坐车,聊天都聊不成,手机还给收了。 让不让人活了! 说来也怪,为了不被追查分路走能理解,但那个老板就不追问一下我们的来历么? 不怕我们当土匪还是准备拿我们当炮灰啊…… 徐威这小子准是穷疯了。 。这单儿都敢瞎接,当年也不知道我怎么跟他混这么久还挺过来的。 看着窗户外面被挡色玻璃阴郁了一层的景色,夏尔里克不觉得有些心情不快。天色还早,太阳正当头,但车内总是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气息,或许只是因为车内空调开的过大吧。 “当他路过这圣国,神圣之海会为他打开……”《出埃及记》里的摩西用双掌分开红海,后面是他曾经的朋友埃及王奥斯曼狄斯为他送行,他说:“从此,神会庇佑你们犹太人。”摩西没有回头,带着犹太众民走向他们的地方。 尽管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次这个故事。娜兹嘉尔但每次夏尔里克读到这里总会有种莫名的爽快感,就像是有一个如同摩西的圣人与他为伴一样。 为伴…… 嗡—— 就像耳朵进水一样,夏尔里克忽然间听不见任何其他人的声音,车声、呼啸而过的风声、空调的吹气声都被一种无形的阻滞感排除在外。夏尔里克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连骨骼相互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都消失不见。 怎么的回事儿? 那种阻滞感突然间变得黏稠起来,除了声音以外,就连眼睛所见的图像也开始发生扭曲,所有原本泾渭分明的颜色如同被一个淘气的小孩子抹了一把,把光线涂成纠缠的胡乱线条。 嗡—— 那种虚无、纠缠的环境突然间被抽走,像失去了水浮力的鱼,夏尔里克只能在那堆混杂而毫无意义的线图间坠落,穿过一层又一层薄膜一样的光斑,向着一切皆无的虚空中坠去。…。 “我去,你小子没事吧?时差没倒过来?”徐威那张黑里泛紫紫里透红红光彩气的大猪脸横在整个视野的中央,“车上我寻思着也不舒服啊,你咋睡得那么香……” “到了?” “到了有一会儿了,东西都卸下去了,就差你了。” “怎么说话呢!?” “赶紧的!我们院里头侯着你。” 嘿,这梦做的,瞧瞧,一闭眼一睁眼一长途就过去了。 走下车,夏尔里克意识到自己是坐着睡着的,腿压麻了,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咕咚一下坐地上了。 “尼玛的,”夏尔里克抻着胳膊,扳住车屁股,想把自己抬起来,“腿麻了,有人吗?!” “抱歉先生,看起来您需要帮助,”一个身着白色古朴衣服的仆人走到车跟前。123。伸出手来,“我刚刚在旁边呢,先生其实您不必要叫那么大声,我们家老爷喜欢安静。”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腿脚有些刺痛的夏尔里克终于被人扶着站了起来,“谢谢你哈,刚刚我没注意到有人,睡迷糊了,嘿嘿。” 我靠,我刚刚是在地上的,从下面看没发现有一双脚,仅有的那两块白色石头柱已经被我排除了才对,以这家伙赶来的速度来看,这家伙还真就在旁边,奇了怪了,躲哪了? “抱歉,您能走慢点不,我刚刚好像扭了那么一下子。” “啊,好的。” 扶着仆人,夏尔里克缓慢地向前走着。 。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独栋别墅,郊外,配一座很大的花园,刚刚两座白色的石塑像是喷泉或者浇水喷头。 十米范围内没有遮挡物,除非他站在石像上面。 扯犊子,三米的石像,谁蹦的上来? 除非,这货没有脚。 想到这里,夏尔里克汗毛绷起,心跳猛然加速。 啪! 夏尔里克故意打了个趔趄,推了一把白衣仆人,“啊!我去!” 白衣仆人也吓了一大跳,朝前大跨几步。 诶?白色的鞋啊? 嘿嘿,误会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 别墅的庭院很大,前庭种植的各种植物都很茂盛。娜兹嘉尔长势很旺但又很规整,可见是有专业的园艺师来打理。 除了葛朗特和徐威,还有三个黑衣保镖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正在聊着什么。 “啊,这就是我们的那个跟班,人蠢,你看看车上就呆了一会就犯毛病,”徐威指着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夏尔里克向轮椅上的那个人介绍,“但是这小子八字特硬,什么邪乎乱事都能扛过去,这次您家还非得他来不可。” 这小子又演什么戏呢,装神弄鬼的。 “您好,您好,我是一名神父,主要负责团内的杂务,毕竟我不太会除魔,事务都是徐威老大担待……”夏尔里克深鞠一躬,退到徐威后面站着。 那个轮椅上的人很老,味道也很老,呼吸中有胃袋冒出的臭味,不光老,还有病。 “你们很让我满意……”老头和徐威说着客套话,脸上堆着年轻人难以企及的假笑。 等等,总觉得这老头有哪点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嘶…… 没有影子! 。 缸中之脑 这一次昏迷让夏尔里克彻底失去了意识,没有梦境,没有幻觉。 这是他在持续的苏醒中得到的第一次安眠。 十二个小时。 “快起来,伙计,这么一直睡下去对你的骨头不好。” 模糊的光线穿过几层黑暗,照射进几乎已经失去意识活动的夏尔里克脑海里,将他唤醒。 猛然坐起的夏尔里克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他在梦里看见的人。 “徐……” “你好,”他提着一盏昏黄色的荧光灯,虽说不太亮,但照明却是绰绰有余,“你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喊我的名字,虽说消停了很久,但我还是很在意,所以从附近赶了过来。”那张中国面孔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黝黑而又沉着,与梦境中微微有些发福的样子完全不同。123。“我们之前,认识吗?” “额……”夏尔里克回想起了梦中的那一幕,那团燃烧在徐威面孔上的绿色火焰,顿时觉得一阵头晕。 “啊……抱歉,”徐威递给夏尔里克一杯水,把灯放在床头柜上,“我忘了你是从缸里出来的。”徐威坐在床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缸里? “……唔……”嗓子像是被堵塞了一样,声带肌肉只是抽搐了几下,夏尔里克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伙计,医生不让我告诉你来着……”徐威身上的深灰色长大衣里有一点浅浅的绿色荧光在闪烁。 。“但我想你也感觉到了。” 我,哑了。 “这是圣堂让我带给你的,幸存者识别证。”徐威掏出衣服中的绿色发光体,是一块极小的芯片,随着它向夏尔里克移动,绿光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夏尔里克的神情里出现了戒备,绿色的光芒让他想到了不太好的东西。 “额,好吧,”徐威把那片芯片连同它的装载管扔到灯旁边,“看来我是太着急了,你现在还不知道这里是哪对吧?” 当然不知道。 “虽然我不是圣堂的信徒,但我大概知道一些有关你的事情,”他朝夏尔里克笑了笑,“或者说,传说。” “一百多年前,人类的文明进入灾难纪元,曾经隐藏在地球上的一个外来种族‘米戈’开始入侵地球。娜兹嘉尔由于这种生物是一种拥有高级智慧的真菌,人类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三天之内,地球沦陷,米戈族开始奴役地球人,用我们的大脑当做他们的思维器官。” “但是,一个英雄出现了,把人类的战绩搬回平局,他威胁了米戈族,用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让米戈们停止了对人类的进攻。人类本可以借此机会让米戈退出地球,但是人类中出了叛徒,一帮自称绿焰兄弟会的人类投降了米戈,而米戈从他们的大脑中提取了情报,将人类的威胁计划阻断,那位英雄——很可能就是你,被米戈抓了起来。” 徐威又将那支装着芯片的机械注射管拿了起来,“但米戈并不放心人类中的英雄已经消失,于是就与人类建立了一个条约,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可能,但是也遭受了限制。”徐威转过头,拉开衣领子,一串数字印在他的脖子上,“具体米戈是怎么想的我们不知道,但米戈们只是让我们活了下来,也许它们并不在乎人类的发展吧。”…。 “这个印记是军事派印下来的,代表着可以拿起武器上阵的士兵,而你,”他摇了摇手中的芯片管,“是幸存者,作为人类种子被选中的家伙,负责,活下去。” 他把芯片管放下,拿出一只金属盒子,打开,狠狠吸了一鼻子,“尽管人类发展的极慢,资源还全部被米戈所掠夺,但咱们还是有能毁掉他们的计划。”他收起盒子,放在最靠近心脏的兜中,“米戈在造飞船。”徐威观察着夏尔里克的表情,“这是我们先锋队拼死才探查回的情报,但是不完全,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打进敌人内部,”他朝椅子背上一靠,抬起一只眉毛,“所以,成功从大缸里爬出来的老兄,你知道些什么呢?” 大缸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徐威!”一个不高亢、不响亮但威严十足的女声从掩上的门外传来。123。“病人需要休息!尤其是幸存者!他刚刚从米戈主脑里出来!” “我去,”徐威把针筒抛给夏尔里克,“我得跑路了,有啥事你找我啊——” “哥!”一个比徐威只矮一点点的女性门神一般护在门前,浓重的消毒水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给病人道歉,快点!” “哪用道什么歉啊,这不是我那个岗上的老弟么,你找错了,幸存者在隔壁呢,不信你看——” “……真的假的——” 徐威已经跑远了。 。顺便还拎走了他的小探照灯。 “唉,真是,”护士走进夏尔里克所在的病房,在那个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会儿,“有这样的哥哥可真是……病人你准备好,我要开灯了。” 虽说是准备好了,但是这灯也太刺眼了。 话说现在是几点啊。 “病人你别动,我先给你量一下血压。”护士的白大褂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里面是极其厚重的防护服,看起来就很热,“量完了再给你衣服。” 衣服?我身上的不算吗? “来,伸胳膊,别动,”一台小型的环状机械穿过了他的胳膊,渐渐地压紧收缩,“好的,血压正常,很适合。” 护士轻轻吐出一口气。娜兹嘉尔半弯下腰看着夏尔里克的眼睛,“我事先警告你哦,接下来不要喊疼,旁边病人都在休息。” 疼?难道…… 护士打开那支银色的试管,在灯光底下银晃晃的,很刺眼。她麻利的打开试管的尖端,那里有一支六开口的大针头。 “准备好了啊,我数一二三,就扎了。”她用消毒水在针头上倒了一下子,淅沥的水珠滚落下来。 夏尔里克咽了一下口水。 “一!” 她在那一瞬间快的不像个护士。 针筒直接扎在夏尔里克脖子上,几乎在瞬间完整的一块芯片被植入了他的脖子。 在疼痛反应过来之前就把针打了,真是…… “咦?”护士拨弄了一下刚刚移植的那块皮层,硬邦邦的一块芯片清晰可见,“这芯片没溶解啊,看来你对芯片有点免疫反应呢,”她用剩余的棉球给夏尔里克擦了擦那六个出血点,“不过别担心,它再过不久就会融化成生物质。”…。 她将已经用过的酒精棉球丢掉,从门口的推车里拿出一套淡红色的防护服,厚重的服装看起来很沉。 “喏,这是你的衣服,每一年更换一次,期间维修要收费,”她把整件防护服放在床旁边,那件衣服就直接立在了地上,“这也算是你肌肉恢复训练的第一课,把衣服穿上。” 身上只穿着病号服的夏尔里克已经因为刚才的一系列举动而浑身无力了,穿防护服感觉会要了他的命。 “要在这活下去,你必须穿上防护服,外面可全是辐射。”护士语重心长地说。 我,穿不动。 也没办法站起来。 我躺了快一百年。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 我不是小孩。 但肌肉损失很严重! 谁来帮我一下! “你张嘴是什么意思?要水吗?” 不。123。我记得你刚刚说让我休息来着。 等等,她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听过…… 昨天晚上抱怨的那个家伙!看起来多了我这么个病号让她很不爽的样子。 报复来的也太快了…… “徐萌!” “哇!佳丽雅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一个比她矮十公分的女性正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这个女性还戴着头盔。 “你是不是欺负小绵羊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给他送套防护服……” 总算有人给我评理了。 等等,小绵羊是什么啊! 矮个子的佳丽雅把那套红色的防护服抬起来,放到了门旁边,“抱歉小……额,我是说,病人,徐萌就是这种脾气,对不起,她没有什么恶意的。” 哈哈。 “病人你先休息着,不想睡觉就干点别的,呐,”她从医疗车下面的存储箱掏出一块板子,上面铺满了无数层薄薄的纸。娜兹嘉尔“你可以画画,可以写字,总之就是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她又掏出一支笔,像哄小孩一样递过来,在夏尔里克眼跟前晃一晃,“别不开心了好吗?你接下来还有个手术呢!” 好吧,好吧…… 就当我是个神志不清的傻子好啦…… 夏尔里克接过那支笔,上面粘着一个意义不明的贴纸,让整个白色的笔身变得多彩起来。 两个护士轻声吵着架,走了出去,医疗小车的轮子声渐渐远去。 真是莫名奇妙的。 我是不是又在梦里啊? 真让人感觉不踏实啊。 我在那经历的事情,真的是幻想吗? 徐威、葛朗特…… 老爹…… 感觉他们不是假的,也不是真的。 那我自己呢?夏尔里克,一个出生在这世界上的流浪儿,从不笃信命运的家伙,是我吗? 。 幸存者 想想自己也算是难得了,被人从虫窝里给救出来,然后好像还被赋予了什么特权。 真是幸运。 也不管我是谁不是谁的问题了,刚才不是说我是个救世主么。 虽说我自己没感觉到,但他们尊敬不就行了嘛! 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夏尔里克吹着口哨,在纸板上画下一个圆圈,还瘪了一角。 幸存者啊,作为人类的种子被保存下来的特殊VIP。那我应该能得到很好的待遇吧,比如说钱什么的…… “病人,准备一下,你的手术马上开始。”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探了下头,门外的暗色走廊停着一辆推车,上面拿白布盖着什么东西。 门很快又关上了。123。夏尔里克极力想让自己忘掉那个小推车。 该死,这时候会有人……也太晦气了。 下一个该不会就是我…… 想什么呢!好好想点别的。 比如……接下来他们会给我做什么手术? 我猜是喉咙,把我的声带修一修,毕竟一个伟大的救世主还是需要激动人心的演讲的。 我的口才可是一流,当年我布道的时候粉丝可是一大把一大把的,让我当上救世主,绝对会有人崇拜我对吧,那可是这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了…… 当个万人景仰的英雄。 。嘿嘿。 在打麻醉之前夏尔里克一直在幻想自己站在比圣堂还华丽的地方对公众演讲,人们呼喊着他的名字,唱着他的赞美诗和事迹颂歌,高喊着拯救世界的英雄。 所以在他醒来前,脸上的表情一直是欢乐而且幸福的。 当他迷迷糊糊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明亮,但是让人很不舒服的地方。 “欢迎你,来自前世的先生。”夏尔里克不远处坐着一个人,在晃眼的光线中看不清相貌,“希望我们的会谈有很大收获。” 渐渐适应了刺眼的白光,夏尔里克看清楚了面前坐着的男人:一个相貌平平无奇。娜兹嘉尔绝对一眼记不住的人,但就是这个人却穿着军服。 夏尔里克觉得很奇怪,想抬起手和那人打打招呼,但是哐的一声,手臂被锁链紧紧拉住。 “唔……呀……”夏尔里克的喉咙发出的依旧是不规则的摩擦声。 他朝桌子对面的人晃了晃自己被绑住的手臂,很愤怒地发出不满的声音。 “抱歉,由于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什么物种,只能先把你铐起来。”那名军官抬起头来,朝夏尔里克推过去一个平板电脑,“不如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夏尔里克刚好能拿到平板,上面是书写版,什么都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军人打开同样的平板,上面赫然就是夏尔里克的档案。 [夏尔里克。] 他在书写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在空白处写上了救世主三个字。…。 军人没有看板子,反而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就挪开了。 “好吧,夏尔里克先生,你认为这里是哪里?”军人把板子放下,双手撑着桌子,靠近夏尔里克,眼神中的锋芒含有杀机。 哪?你家厕所? 所以说你到底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早就见惯这套的夏尔里克放下写字板,朝他比了个中指。 军人收回身子,靠在椅子背上,思索了一会儿,用手按下桌子上的按钮。 咔嚓,锁链打开。 夏尔里克活动活动被绑的有点憋痛的手腕,然后向军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对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当然,这是万不得已。”军官身后的墙壁出现一个门状的空隙。123。紧接着凹了回去,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个女人的步伐很迅速,几乎说是在小跑。她走到桌子面前,把手中的资料夹放下,然后迅速掏出一把枪,朝夏尔里克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 子弹擦着夏尔里克的头发射到了墙上,空气中满是火药和头发烧焦的味道。 [说实在的,你们比恐怖分子差远了,比我当年碰到的家伙更是无聊。] 甚至比我们还菜。 军人朝夏尔里克抬抬眉毛。 。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所罗门先生,”他脸上的微笑让他的那张普通的脸变得诡异起来,就像一张嘲笑着夏尔里克的面具,“接下来我们的问题就关系到你的地位了,更关系到你那小小的梦想能不能实现。” 这张脸让夏尔里克想到了某种惹人讨厌的蜥蜴或者昆虫。 “米戈族现在的动向是什么?他们的思维器官贮藏器在哪?以及米戈族的军备如何?” [我不知道。 我在缸子了泡着福尔马林,如果说那就是他们的储藏器的话。] “我想是的,你能大概告诉我们储藏器的位置吗?哪怕是一点点线索都行。” 夏尔里克除了蓝色的地板以及石质棺材外什么都不记得。 “好吧。娜兹嘉尔就算你不记得。”军官拿起他的那块平板,播放了一段,给夏尔里克递过来,“好好回想一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是晚上,红外线照射出的黑白影像不是很清晰。 十天前,这是我回来的那天晚上。 画面中的侦查灯塔迅速地扫过地面,城外的沙地上石头与沙丘的阴影一晃一晃。 画面一直很平静,等待了一分多钟后,异变出现。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虽然很远,但是他似乎在爬行。无数灯光发现了这个人影,照射向他,还有值班的警卫向这个人影喊话,“停下,如果你是人类,停下!第三次重复会直接进行射击!” 那个人影从爬行中停下,缓缓站了起来,在沙漠的丘壑上趔趄了一下,朝后栽倒。…。 “你猜猜这个人是谁,”军人指指夏尔里克的胳膊,上面有这某种药物的痕迹,有些淡淡的蓝色荧光,“一个从沙漠里爬出来的人——尽管被辐射和营养不良折磨的不像人样,但是颇有些救世主的风范呢。” 站在旁边的女人第一次开口,“夏尔里克先生,其实很多天以前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只不过接受了一次克莱恩治疗。”她把那本文件推向夏尔里克,“这是费用数目,请尽快偿还。” 夏尔里克没有看文件,抱起胳膊瞪着军人。 “当然,我们怎么会逼一个救世主还债呢——”他终于咧开嘴笑了,像一只发现老鼠行踪的狐狸,“当然只需要你做一点点事情就好了,不仅不需要你偿还债务,还会让你真正当上‘救世主’,让你拥有你所没有的一切……” 夏尔里克点点头。 “看来我们的所罗门先生不负众望啊。123。很直白,很坦率。”军人拿出一本小小的彩色书籍,像是儿童读物,“我们的孩子们可都知道大英雄的神话呢,他们可是未来的臣民,如果说你能让神话再现的话,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王,天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虽说我是个有钱就万岁的佣兵,但我好歹是个男人。 烂屁股的玩意爱找谁就找谁。 “只要你能再一次,就一次,把米戈族赶走,让他们离开我们的星球,我们军派就支持你做最高统领!”军人开怀大笑起来。 [如果我做不到呢。] “做不到?”军人还保持着微笑。 。“没关系,所罗门先生,我们会给你最高级别的待遇,让你好好休息,好好享乐,直到你想起来自己当年做过什么。” [我觉得我还不如回到缸中呢。] “哦——”他浮夸地长长哦了一声,“我明白了,我们的救世主害怕自己的自由受到限制。”他朝那个女性挥了挥手,“这样吧,夏尔里克先生,我让丽熙帮你介绍份工作,你大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这座城市里生活。” [好。] “但是啊,夏尔里克先生,”军人收起了露齿的假笑,阴狠的盯着夏尔里克的脸,“我们可能和你太客气了,如果说你非要体验一下,那么随时欢迎。” 夏尔里克耸耸肩。 那位人偶一样的女性朝夏尔里克招招手。娜兹嘉尔脸上也挂起虚假的笑容,“请过来吧,所罗门先生。” 夏尔里克从并不舒服的椅子上站起身,自嘲的笑笑,跟着那位女性走了出去。 “一个唯利是图的佣兵,还有那么一点骨气,普通人一个。”军人解开军服领子上的扣子,一层薄膜附着在他脖子上。 “其实他很好对付,只需要去磨灭他那最后的尊严就行。”一个人隐藏在一阵扭曲的波纹中,他的声音很干涩。 “不是说好不好对付,”军人揭开那一层膜,一张布满了红色肉芽和伤疤的脸露了出来,“为什么这么一个垃圾堆里都能找着一堆的废人能威胁到米戈!” “谁知道呢,”波纹的溅跃幅度变得不稳起来,那个人原本透明的轮廓变得清晰可见,“起码我们现在还不完全知道他的底细,要小心。” “没关系,这里可是军派的地盘。”军人抚摸着自己脸上沟壑一样的疤痕,露出满足的神色,“他只有当奴隶的分。” 。 拾荒 “好了,你到了。” 一片荒凉的石漠中立着几顶简陋的帐篷,十几个身着防护服的人正在里面懒散的坐着。 一个似乎是领头的人慌忙将休息的人们喊起来,还朝几个睡觉的人踢了几脚。 “长……长官,您——”那个人的防护服是黑色的,上面有许多破旧的坑洼,甚至有几块地方的细小装置已经缺失。 那个女人的防护服厚重的像一台机甲,光滑的外壳遮住了她的脸。 “这个人是你的了。”她有些嫌恶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一众身穿破破烂烂防护服的人松松散散地站在队长后面,紧紧盯着夏尔里克那套新式的防护服。 小队长对着她的身影一直陪笑。123。直到她黑色的甲壳消失在防核掩体的门内。 队长朝夏尔里克转过头,怪里怪气地笑了一下,无线电紧接着与夏尔里克接通,“小子,新来的啊?从哪块地方来咱这‘死角’转来了?” [我不知道。] 夏尔里克只能打字回答,但在大多数情况来看,这像是某种挑衅。 “呦呵,小子还挺狂,咱队长问话都敢不回答,”另一个手里拎着长柄撬棍的人从队长背后走过来,他不停的在手上掂着撬棍。 。“先甭管你小子有什么后台和背景,到了咱这地盘,是虎是龙都得给咱趴着!”说罢,他抄起棍子快步向夏尔里克走去。 队长伸出手拦住那个队员,“唉,人家新来的,哪知道规矩呢,总得让新人认识认识吧,动武伤了和气多不好,”他朝夏尔里克一抬下巴,“那小伙,你有什么老家的特产没有,给咱大伙瞧瞧,咱们也就当你入伙了。” [抱歉,我好像没有。] 队长笑呵呵的脸刷一下沉了下来,拦住队员的手臂也放了下来,“敬酒不吃,活该。” 除了刚才那个拎着撬棍的,还有另外四五个人提着五花八门的钝器缓缓逼近。 “你小子想清楚了。娜兹嘉尔防护服砸破了可有你受的!”一个大个子拖着带着铁钉的大钢筋条走过来,钢铁与地面的石头擦出的声音隔着头盔仿佛都能感觉到。 [不,我是真的没有。] “你小子别嘚瑟!有个能动作识别的头盔就搁这装,有能耐你挨我一棍子!”大个子大跨步地冲过来,他的防护服随着他的前进一耸一耸地上下晃动。 擦,我多少年没打字了! 跟人解释真费劲! 六七个人,我打个屁。 朝着大个子的右侧面猛冲过去的夏尔里克躲过了钢筋,但其余的人围成一圈他包夹过来。 左面是两个拿棒球棍的,前面是一个拿撬棍的,后面那条大钢筋估计也快追过来了,唯一的突破点就在右面,那两个只拿着木板子的。 希望这防护服能抗住。 喉咙里吼出怪叫的夏尔里克朝着右前方冲过去,阵势十分唬人。…。 那三个人明显是习惯于跟着老大欺凌弱小的家伙,见到强硬一点的对手就腿软,听着夏尔里克那真正意义上的破喉咙吼出的怪物声音,他们三个都害怕了。 甚至于还有一个摔倒了。 好机会,看我跑—— 一种强烈的麻痹感从踏着地面的右腿传来,这种感觉流淌过他的整个身体,直冲向大脑,让他的思维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滞。 我右腿呢!? 电击!老子被摆了一道! 在石头地面上打了一个滚的夏尔里克仍然没能感觉到他的右腿,但胯下被击中的感觉让他忘了电击。 “你不是很能吗?来,再给老子跑!”壮硕大个的脚狠狠踢在夏尔里克的胯下。123。“还跑!还跑!嗯!” 腹部的所有脏器如同被搅碎般剧痛,全身所有的肌肉不停地痉挛抽搐,无数紊乱的电流信号反射到夏尔里克的大脑中,一阵阵的黑色在他的视野里闪过。 “行了行了,打几下就行了,我怕这小子吃不住休克死了,”队长带着剩下的几个打手走过来,踢了踢蜷起身子的夏尔里克,“行,把他给我提起来。” 黑色的石头地面变得绵软,或者说夏尔里克的大脑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叫硬度了,整个世界的光影似乎都在变得昏暗。 。疯狂的向黑色的石头泥沼里陷进去。 “这小子已经神智不清了,”队长扶了扶夏尔里克的脑袋,然而它还是软软的歪向一边,“咱们看看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好东西……” 夏尔里克的储物袋,临时储藏背包,武器匣,甚至是后背防辐射电路板都被他们打开,然而全都是空的,连一个多余的修补带都没有。 “娘的,还以为是个大瓢,结果屎壳郎一只,”队长捡起自己的金属腕刀,用刀背敲了敲夏尔里克的头盔,“兄弟们撒撒气,省的这一票干的晦气!” “好嘞!”最开始提着撬棍的那个人兴奋地走到夏尔里克面前。娜兹嘉尔另外两个人也顺从地把夏尔里克放到地上,“让老子出出这口恶气!” 他把撬棍的尖头对准夏尔里克的脖子接口,那是头盔与维生设备连接的地方,“让这小子尝尝辐射的滋味!” “喂,”一个高级别的广播声在所有人的无线电中响起,“别把他弄死了,还有用。” “嘁!”那个人只好挥起撬棍朝空中狠狠甩下,悻悻的扛起撬棍朝帐篷走去。 “行吧,算你小子走运。”队长领着一帮人走向帐篷,留下在石头上躺着几尽口吐白沫的夏尔里克。 夜色渐渐深了,石头荒漠迎来了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也没有火光。 甚至没有生气。 荒漠似乎诉说着这个世界曾经遭受的苦难,在无边的黑暗中沉默着,像一个哑巴一样无声的嘶吼着,从没有人听见。 缓缓转醒的夏尔里克恢复了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小腹随着呼吸刀割般剧痛。…。 灼烧的痛感刺痛了他的精神,艰难的呼吸着维生设备转换出的空气,夏尔里克感觉自己从来离死亡没这么近过。 真他妈的窝囊! 夏尔里克胸中燃烧着逆火,这股冲天的怒气又冲撞到了他的腹部,比之前更折磨人的剧痛让肌肉又开始痉挛。 不行,我得忍住。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你打不过,去也是找死。 得隐忍。 想要翻个身的夏尔里克努力操控着自己腰部的肌肉,可结果只是引起腹部的抽搐。 “别乱动,你的伤得很久才能好。” 一只手按住夏尔里克的肩膀,让他只能躺下。 这时夏尔里克才发现,自己不在光秃秃的石头上,身子底下掂着软乎乎的东西。 “如果你需要什么,保持这一频道的链接。123。只要叫我就行。” 谁啊。 还有心思照顾一个必死的人。 烂好人。 只能举起一只手的夏尔里克还能看见自己头盔上的辉光,他努力打了一句话。 [我哑巴残废] 啊!疼死老子了! 手臂所牵动的肌肉又拉伤了腹部,连一句话都没能写成。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回不了消息,老哥,我在努力的说没关系。 “我觉得你需要休息,毕竟你伤的很重。” 好吧,一个睡了几百年的混蛋又得合上眼睛了,希望我能在梦里把那几个家伙揍一顿。 “喂喂!”腹部的疼痛让夏尔里克惊醒。 。一个朦胧的黑影拿着棒状物捅了捅他的肚子,虽然隔着防护服的简易装甲,但那种痛觉还是很剧烈,“起来干活!” “算了吧,”夏尔里克视野里出现了一张讨人厌的脸,以及那个讨人厌的撬棍,“这里可不收废物,哪来的活给他干。” “行吧,”那个黑影是小喽啰的一员,曾经被夏尔里克吓得摔倒的那个,现在反倒一脸不屑加蛮横,“咱这也是人人自由,饿死也是你的权利。” 说完这两个人就离开了帐篷,黑色的顶棚下面只有夏尔里克一个人。模糊的太阳光隐约照射进来,但是没有一点温暖或者明亮的感觉,整个天穹依旧是灰色的荒漠。 “嘿,你还活着。”一个身穿破烂防护服的年轻人从帐篷外走进来。娜兹嘉尔他的脸很脏,金色的头发脏成一团灰黄色,“喏,这是你的早餐,我吃过了。” 他从胸前仓板中取出一个蒸馏管,金属的外壳很陈旧,但里面的玻璃管很完好,里面流淌着绿色的浓液。他打开夏尔里克的仓板,把这个东西插在接口上,一根弹出的管子伸进了夏尔里克的嘴巴。 “用力吸,这对你的恢复有好处。”年轻人敲了敲夏尔里克的防护罩,“等你好了再还我。” 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毕竟你都不认识我。 算啦。 夏尔里克狠狠吸了一口,糖分和蛋白质混合的味道对于一个快饿死的人来说简直是仙丹,蒸馏管里的液体很快就见了底。 [谢谢。] “不用谢,”年轻人再次取出金属管子,向里面注入了一些水,“渴了就吸一口,但要省着点。” “干什么呢!丹尼尔!” “来了来了,我马上过去!”年轻人拍了拍夏尔里克的肩膀,朝他比出一个大拇指。 “撑下去,伙计。” 。 废弃物 “搬东西,搬东西!按公斤数计算贡献分配!”穿着不合身大号防护服的强壮高个子挥舞着那根钢筋,监工一样驱赶队里面的其他人进行工作。 除了丹尼尔,他被单独拦了下来。 “老鼠,头儿有新任务给你,”队长带着那个喜欢用撬棍打人的家伙走过向丹尼尔,脸上的神情很微妙,似乎在嘲笑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又似乎努力不想让自己贬低身份而绷着脸,“头儿,老鼠让我带过来了,那只蟑螂还缩在帐篷里。” 丹尼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和队长互相瞪视,直到队长突然哈哈一笑:“哈哈哈……”他笑着在丹尼尔身边绕了一圈,“很好,很好,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上次的事儿。123。咱公事公办,也就当我忘了。”队长再次转到丹尼尔面前,脸色突然阴森起来,“但这次,包庇外来人员,你怎么说!” “他不是外来人员,是一名合法的军派——” “下等民。”队长突然一摊双手,脸色中的嘲弄之情愈加明显,“我知道他是个人,开个玩笑而已,”他从储备袋里拿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遗迹探索-2212,“这是你今天的奖励,三天份的水和食物。” 队长把它抛过去,打在丹尼尔的头盔上。 “但是它还没有激活。 。这就是个问题了……”队长很开心地指着身后的一座山体,上面是昨天和前天炸出来的巨大创口,里面有一些蓝色的荧光闪烁,“你要知道,工作才会有回报,咱们军派可不养废人——” “好,我去,”丹尼尔把那张卡插进胸板的读取槽,“你们谁和我去。” 看着丹尼尔头盔上晃过的几束蓝光,以及任务开始的提示,队长笑的很大声:“当然是你的小蟑螂同伴啊!你不是觉得他很合格吗?” “无聊。”丹尼尔开启了自己的录像功能,朝着任务目标走去。 “嘿!任务时长是四个小时,别给我偷偷溜了!”壮汉的声音在无线电频道响起。娜兹嘉尔可是丹尼尔并没有搭理他。 “任务目标介绍。” [大型遗迹2212:米戈族前线据点,开采任务于灾厄纪元121年5月12日发布,已施工两周。 开发可回收物品:储备压缩能源,高精度外壳装甲,能量运输管道,能量推动型武器系统,监控设施以及能量回路。 后续报告请完善。] “开始输入后续报告,模式为录像实况。”丹尼尔深深出一口气,早上有些微冷的空气使得头盔有些雾,正好遮住了远处已经炸开的前线阵地。 麻烦的任务,还不能乱说话。 奶奶的连个帮手都没有。 石头荒漠凹凸不平的地表很惹人心烦,就算是你穿着防护服也能感觉到它有多容易崴脚。 丹尼尔走着上坡的石头路,脚下的情况稍微缓解了一些。天空中的太阳在山坡的另一面,虽说光本身不太亮,但阴影却是十足的黑。…。 你说米戈都到哪去了? 灾厄前几年听说他们连核弹都炸不死,人们以为大伊万能与他们同归于尽,结果落得个啥。 人口就剩下多大点。 然后还只能捡人家米戈的低端科技来研究,窝囊啊。 一路胡思乱想,丹尼尔接近了那座遗迹,米戈族特有的蓝色荧光在洞窟内闪烁。 “下等民7632号,丹尼尔-曼达,开始本次任务。” 遗迹的大门是昨天就撬开的,外部在一个月前就经过军方的安全确认,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遗迹内部有无危险。 遗迹探索就是去当小白鼠的工作,触发各种陷阱、切断能量来源、找寻物资等等。 外部的壳装依旧有蓝色光芒,这不是个好兆头。123。说明内部的能量回路还没有切断,耗尽更不可能。 先掰一只荧光棒进去。 每个人的军需配给只有荧光棒和手电筒,禁令更是不允许下等民拥有武器。在探测中一旦遇到不测,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橙黄色的荧光其实很亮,扔进去能照亮很大的空间。 “一,二,进去。”橙色的荧光棒在某种墙体上磕了一下,在空中翻转了一圈,落在地上,开始向里面滚动。 “里面可以预估的情况是这样的,地面是向深处倾斜的,而且高度很低。 。入口可能不止一个方向的门,纵向不排除有门的可能,目前未发现防御设施。” 丹尼尔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打开手电筒,强光照射进前哨站的仓体,除了圆弧状的低矮穹顶就没有其他设施了,连凸出物都没有。 好,进去。 纵向的大门打开了一点,只够一个人勉强挤进去。橙色的光在比较深的一个坑里,荧光棒卡在坑边缘的一块机械装置上。 “识别装置。”丹尼尔对准那块金属。 [动力驱动模块,驱动组前置] “看来这里有一些资源,我下去看看。”丹尼尔坐在坑的边缘处,金属的质感很滑,上面也没有什么缝隙可攀附。 只能滑下去了吗? 他拿起手电照了照底部。娜兹嘉尔那里光滑的像一只鸡蛋壳内部。 下去我就上不来了,回来再探索。 “由于无法完成回归,先行探索后面的遗迹,找到工具后再探查巨坑。” [已命名:巨坑] 单人探索遗迹的唯一好处就是这个,命名的时候没人和你吵。 除了一个巨坑,周围还有五个排列成一排的小坑,高度只有四五十厘米。 手电光照射的结果与巨坑一样,光滑的蛋壳状凹坑。 “调整预警级别:疑似陷阱。” [已调整] 深处是一个很长的回廊,但是向深处倾斜的角度更大了一些,光滑的回廊还是看不见任何设备的影子。 不太对劲,以前的遗迹好歹有些设备和回路才对,这地方啥玩意儿都没有。 他停在回廊入口,用手电光照射了几下地面,灰色的金属比外面的略微粗糙一些,反光面并不像镜子一样单一。…。 地面应该正常,墙壁没有能量回路,嵌缝都没有。拱形的天花…… 板呢?! 稍微有些拱形的墙壁并没有在头顶上方合隆,而是留下了很宽的一道缝隙,足够一人通过。 “测算距离。” 丹尼尔把手电的光线调整至最密集,一束很亮的光线通过缝隙照射上去,直到看起来很高的顶部。 33米。 上面的平面很不匀称,光点会在移动中来回跳动,像是管道或者某种装置。 “顶部似乎有机械装置,但是由于距离,我无法探查。” 丹尼尔调整好光线,继续向前推进。 光滑的金属总是让人不敢迈开步伐行走,倾斜的走廊很深,周围如同镜子般反映着丹尼尔身影的墙壁很让人发怵。 “测算我的地理距离。” [距出口96米。123。距基准面6米] 手电光还是照不到头,回廊的角度开始变得圆滑,崎岖地扭动着,角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波动巨大。 “前方地形很不好行进,我会减慢速度继续探查。” 稍微撑住墙壁,丹尼尔感觉安心了一点,但实际效果没有起到多少。 别滑倒,别滑倒,滑倒就完蛋了…… 突然,前方的夹道突然中断,地面变成了一种磨砂质感的物质,几个高塔样式的物体在不远处挺立着。 “扫描装置。” [成分为青铜类似物,无实际作用] 哈? 装饰品吗? 踏着比刚才好走许多倍的地面。 。丹尼尔快步走到那几根金属尖塔旁边。 尖塔的外观很棒,如同一团铁水直接流淌出的造型,看似崎岖狰狞,但那种锋利、尖锐的力度又透漏出一种浑然天成的暴力美感。 其他几个尖塔成分与这一个相似,外观各有不同,但大致都是尖锐似长枪的样式。 铛。 丹尼尔轻轻用手电筒敲了敲金属柱,声音很清脆,而且音调很高。 嗯,实心的,不用担心了。 “命名为:风暴长枪。” [已命名:风暴长枪] 嘿嘿,有点尴尬,不过也无所谓啦。 正当丹尼尔准备向前行进的时候,天花板上传来一阵异响。 原本有走廊的遮挡,再加上手电光的掩盖。娜兹嘉尔头顶上的幽幽蓝光早已被他忽略,等到他将手电砸向装饰品的那一下,蓝色的光芒才清晰可见。 嗡—— 一种高频、刺人耳膜的声音从天花板的某处传来,丹尼尔急忙捂住手电筒的光,低下身子抬头查看。 无数的管道以及能量回路编制成一团,巨大的圆柱体在管道和回路的拥簇下悬挂在其中,上面的蓝色荧光很浓。整个巨大的罐体表面的光芒正在律动,嗡嗡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发现巨大不明装置,请求大功率扫描。” [开始初始化] [扫描完成,未发现匹配项目] “探查至此,发现不明装置,”丹尼尔照射了一下路的前方,那里是一堵弧面的墙,墙体直接连接着天花板,没有任何凹痕或者凸起,“由于装备不足,无法进行进一步探索。” [回归任务请求中] [请求失败] [任务已更新:扫描整个穹顶] [任务提示已更新:大型遗迹-2212更名为飞船遗迹-3] 。 遗骸 [任务进行人员:下等民7632号,未编号人员:夏尔里克] [任务补偿:三天配给] 夏尔里克? 谁啊? 哦……该不会是那个可怜的家伙吧。 什么时候把我和他算成一队的,真是。怨不得系统让我继续探索呢,算我自找的。 “好,前进者小队继续探索。” 独自一人的丹尼尔在磨砂钢板的边缘挪动这脚步,墙面是一个极其光滑的弧面,而小道两旁则是高度落差极大的平台,底下没有光线。 探索的话,我必须扫描整个天花板,没有队友就有点难办。 防护服的装备很有限,连登山用的固定岩钉都没有,在金属平面上升降几乎不可能。 嗡—— 主仓体的蓝色光芒开始了新一轮的律动。123。像是某种保护措施的甲壳在蓝光下显示出能量回路。而甲板上的荧光则淡淡冷却,只有一片摄像机都无法分辨的黑色。 我去,这他娘的没法子扫描了!任务发布的咋就这么巧! 我也没别的办法啊,只能听天由命了。 丹尼尔掏出一根荧光棒,莹黄色的暖光把灰色的金属回廊映照出黄金的光泽。 “远景摄像机准备就位!” [已就位] 丹尼尔跑到小道的尽头,身后就是那面凹下去的金属墙壁。 小宝贝儿。 。成不成就看你表现了! 他挥起右臂,尽全力将手中的荧光棒投掷出去,莹黄色的小棒飞向了天空,划过一个不怎么高也不怎么远的抛物线砸到了甬道顶端,翻滚了一下就坠落进深不可测的道旁深渊里。 “摄像机,是否捕捉到头顶的图像?” [否] 完蛋。 我还希望能完成一次任务呢。 今天得饿肚子了。 丹尼尔慢慢向着甬道走去,努力思索着能扫描顶部资料的办法。 轰! 一声从深渊底部传来的巨大声响回荡在整个废墟空间中,吓得丹尼尔急忙朝地面上卧倒。 [警报,侦测到生物热能扫描] 乖乖。娜兹嘉尔触发警报了! “侦测扫描范围。” 蹲伏在地面上一动不敢动的丹尼尔等待着头盔的计算,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储物袋是打开的。 [光能扫描范围:水平高度3米至33米,生物热能扫描:水平高度5米至33米] 诶? 米戈族都是喜欢在天花板上行走的吗?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扫描不到我就行,小命要紧。 当啷。 他身旁的一声金属响动吓得他一激灵,顺从本能举起了双手。 啊,西八。 荧光棒掉了。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希望观看录像的任务审核人员不会太在意这些细节。 掂量了几下荧光棒,稍微有些沉的手感让人很想扔扔看。 等会儿,我刚刚扔的那根荧光棒是不是被炮给炸碎了! 那光,应该挺亮堂…… “摄像机,准备捕捉远角镜头!” [已就位]…。 呼…… 丹尼尔迈出了甬道,灰色的磨砂质金属在他脚下踏着,很硬,适合爆发时垫脚。 三米。 不能太近,把我给炸了也就完蛋。但是太远吧又怕这破衣服膈应人,把我手给卡住,又掉地上就完了。 就剩一个棒子了,多少试一试。 荧光棒被丹尼尔抓住尾端甩了出去,快速旋转的荧光棒在黑暗中留下了许多重影一样的轨迹,飞的很高。 顶部甲板上的蓝色荧光忽然变得浓郁、集中,一个布满了蓝色能量回路的球状物体成为了这团蓝色光芒的中心,以及聚能光束的发射点。 一束比人体细不了多少的光柱直接轰击在荧光棒所在的位置,直接将荧光棒的光芒湮灭。 轰击后的金属甬道出现了如同蜘蛛网般的蓝色痕迹。123。持续地散发着光芒与热量,还极其有规律地从一个方向向另一个方向律动。 [已扫描完毕] 主机的提示惊醒了有些发呆的丹尼尔,他慌忙的向主机提交了任务报告。 [录像模式已结束] 终于结束了,这破玩意儿。 三天的配给,加上本来的三天,两个人合计一共九天配给。省着吃能糊弄五六天,甚至七八天都有可能。 真开心啊。 话说底部还不是有东西来着?荧光棒掉下去都被炸了。 他看了看甬道旁边的黑色深渊。 。是连一点点蓝色光芒都没有深邃坑道。 他用手电光向下稍微照射了一下,一种不详的机械转动声让他急忙关闭了手电筒。 算了,我一个小下民,冒什么险。军队的饭咱也吃不起,还是别搅合了。 在这里完全扔光了荧光棒的丹尼尔准备快速离开这里。 在他的手电光被崎岖的甬道遮挡后,那种类似机械摩擦、卡死的声音依旧在飞船底部回响,而且越响越大,伴随着开始不规律的蓝色光芒在整座飞船中回转。 ———————————————— “呦,废人!”队长和撬棍打手站在夏尔里克面前,嘲弄地蹲下,“你挺能啊。娜兹嘉尔刚来就跟小老鼠搞上啦?你也不怕生点传染病,嗯!” “老大问你话呢!”撬棍打手把那根他随时拎着的撬棍抬起来,放在离夏尔里克头部不远的地方,“又想让修理一顿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队长轻轻摆摆手,撬棍打手顺势走到队长后面。队长脸上挂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在夏尔里克身边坐下来:“唉,可惜了你那小朋友啊……”他坐在夏尔里克所靠着的行军枕上面,手正好可以够到夏尔里克的头,他把手放在夏尔里克的头盔上面,很脏的防护服外壳在夏尔里克的头盔上印下一个手印,“他为了照顾你,找了份苦活啊!” [什么?] “呦,到现在你还打字,哑巴吧!”队长没有理夏尔里克,又在他的头盔上拍出一个手印,“你说说,独自一个人去探索遗迹,他对你多好……”那种虚伪、矫揉造作的表情越发扭曲地在队长的脸上爬行,“哪怕他去个普通遗迹也行啊,可惜那是个军事遗迹,唉……”…。 夏尔里克猛然一挥拳,砸向队长的下胯部。 “欸,别伤了和气,”队长向旁边一挪,夏尔里克本就反着关节的一击就疲软无力地打在行军枕上,“我跟你说个事,咱上司不想让我们打死你,但是呢,他没说不能饿死你……” 队长笑嘻嘻地看着横眉立目却又站不起来的夏尔里克,拍拍自己的手臂,甲壳上故意粘着的白灰被打了下来,撒到了夏尔里克头盔上,“得,有种你小子站起来干活,否则没吃的。” 两人晃晃悠悠就走出了帐篷,顺便呵斥了一顿某个休息的运载工人。 夏尔里克努力抹去了自己头盔上的那层白灰,无力地躺在垫子上,腹部肌肉还是无法拉伸,腿部内侧也一样。 希望我别害了这小子,如果他这次能回来。123。他就是我兄弟,我亲兄弟。 “哟呵!你还……”队长的声音在帐篷区不远处传来,声音有点模糊,但其中包含的嘲弄很浓。 这孙子嘴这么欠,能活到现在也没人反抗。 真他娘奇怪。 “嘿,”丹尼尔的瘦小身影从帐篷外面挤进来,手中提着一个很大的一次性搬运箱,“休息的怎么样?” [谢谢] “嘿嘿嘿,你别在意,”丹尼尔脏兮兮的脸上神色飞扬,蓬乱的头发在他的头盔上一刷一刷的,“食物你可得还我,现在算是租给你。”他掏出一根绿色的能源柱。 。放进了自己的胸板,“你吃吗?” [我不饿] 夏尔里克看了看一脸陶醉吮吸着能量补给的丹尼尔,稍稍坐身子。 [你,叫丹尼尔对吗?] “嗯,丹尼尔,一个随机出来的名字。”他吸收完了自己的能源棒,丢掉废弃空管,靠在比较软的行军枕上,惬意的舒展着双手。 [随机?你父母是随机取名字的吗?] “嗯?”丹尼尔愣了几秒,“父……什么?你刚刚好像说了一个我不会念的词。” [父母。] “那是什么东西?一种高能营养液?”丹尼尔看着同样诧异的夏尔里克,“还是说你们的名字都是营养液机构取的?” [父母是……就是所有小孩都由父母产生。娜兹嘉尔一个男性一个女性,这样才能……] “不是培育所吗?”丹尼尔挠挠脑袋,“我具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稀里糊涂地就在培育所长大了,然后由于什么基因测序,我就被派到这里了。” [基因测序?] “你不知道啊?怪不得你没编号,”丹尼尔像是发现了世界奇观一样兴奋,“就是给你检测一下什么发展优劣度呀,人类繁衍可能呀什么的。” “难道说你那么小就会偷偷溜过检查程序啦?”丹尼尔突然间对自己的猜测肯定起来,“所以说你是个被抓回来的逃犯?在外面的世界一个人生存的大师!?” [不……我只是……外邦人,一个外邦逃犯……] “哦,也是,伊甸园军派不欢迎外邦人……”丹尼尔耸耸肩,本来想躺下,结果动作停在半空,脸上又露出好气的神色,“诶,等等,你给我讲讲外邦的故事呗!” [除非你先讲讲伊甸园和军派的故事。] 。 历史 “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我是个下民,但是以前的历史不是应该人人都知道吗?”丹尼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在行军枕上靠的更舒服一些,“啊,我明白了,你们那里连培育室都没有,所以也没有人教你历史咯?” [大概吧……] “就在咱们这个新历,也就是灾难纪元或者说幸存者纪元开始前,据说是有另一个更为庞大,也更为丰富的世界。” “这个世界隐藏着无数的米戈,当时没有人发现。直到灾难纪元元年,也就是‘灾厄三天’开始,米戈族大肆入侵地球。人类军队没来得及出动就全面沦陷。” “然后嘛,据说是军派有一个大领导。123。用某种奇怪的方法威胁了整个米戈族,让它们停止入侵与杀害人类,然后米戈族就退回了自己的地盘,对已经死去的人类没有半点赔偿。” “其实当时剩下的人类还是很多的,五十多亿还在。”丹尼尔从旁边的配给箱里拿出一瓶水,接上了自己的插管,“你说当时人那么多,是什么样儿?能住得下么?” [我不知道。] “我也就是想想,谁能知道的事儿。”他大吸一口补给水源,“然后那个军派领导就有点发疯。 。觉得人类必须向米戈复仇,然后你猜怎么着?他动用了那种叫核弹的武器。” “还不止一颗,据说他把最大的那几颗全部点燃了。然后就是什么物种灭绝,辐射啦,冲击波啦,人口锐减之类的。”丹尼尔喝光了一管水,把空管子搁置到旁边,“好在还有不少防核掩体能够运作,现在的伊甸园才能建立起来。” “伊甸园怎么建立的他们也没给我们讲,军派以外的东西他们也一概不论。”他递给夏尔里克一管水,“你们外邦究竟是什么样的啊?或者说伊甸园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一座神话中的城池,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哈?神……这又是一个什么词?外邦的专属词吗?” [就是某种……很伟大……很厉害的故事。娜兹嘉尔就可以称为神话。] “喔,你知道的可真多,”丹尼尔帮夏尔里克把喝光的水管拿下来,“别告诉我你在外邦是个上等民,知识可是上民的专属权利。” [说实话,我们那里没有分级制度,我们叫“公民”,公平的人民,大家都一样平等。] “等会,那又是个什么词?什么样子的人?”丹尼尔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明白,有些蒙圈。 [公平,就是所有的权利大家都享有,没有偏颇。] “那么不就是没有效率了吗?我们的培育官从小就告诉我们下民、中民、上民的分层是为了在灾难中提高生存效率,让我们更好的在灾难中活下去。”丹尼尔抱起胳膊,好奇的看着夏尔里克,“我倒很想知道你们那样制度下生存是种什么感觉。”…。 [话说你没有考虑过去当一个中民或者上民吗?] “没有啊,为什么要去?”丹尼尔非常惊讶。 [当上民就有更好的地方待着了对吧,起码不用在这荒野中风餐露宿。] “怎么可能,如果让我去完成上民的工作,我肯定会饿死的。”丹尼尔将补给箱锁住,“上民就是负责将咱们搬回来的遗迹物品分解的,那么复杂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在……是在……搬东西一样。” 原来如此。 一个如同蜂巢结构的社会,分工与洗脑一同进行,完美的发展。可以说这个社会的领导人非常厉害了,能运用几代人完成这个系统的构建。 佩服。 但是佩服归佩服,我倒是想知道他是谁。 “诶!夏尔里克。123。你要不要去厕所啊?”丹尼尔站起身子,试着拉动夏尔里克的手臂,“我帮你起来?” 拉着丹尼尔的手,夏尔里克努力站了起来,除了腹部和胯部还有些痛,肌肉抽搐倒是停止了,走路没什么问题。 “能走吧?”丹尼尔搀住夏尔里克的右胳膊,扶着他走了几步。 夏尔里克挥手表示自己可以自己走,颤抖着迈起步子,虽说很慢,但好歹是行走起来了。 “行吧,厕所在这边,那个临时的防核掩体里边,”丹尼尔缓慢下自己的步伐,跟在夏尔里克旁边,防止他摔倒。 。“我原先还估计你是个上民呢,现在看估计到这也就是个中民层次。” [为什么?] “很显然啊,上民可不需要上厕所,他们对营养的吸收程度非常高,水也一样。”丹尼尔指着前面那片防核掩体群的入口处,偌大的信号标志物竖在门前,在荒漠中依旧很显眼。 “这个就是从米戈那里淘回来的东西,”巨大的塔状建筑在离夏尔里克他们四百米远的位置,散发着蓝色的光芒,这种光芒不再是荧光,而是非常明亮,即使是在白天也依旧能看得清楚的光芒,“原来它只是一段能量回路管道,被上民的哪个科学院改造之后就变成了灯塔,现在还不太亮,等到晚上会非常亮,沙漠那头也能看见。” 夏尔里克看了那座灯塔几秒。娜兹嘉尔有些疑惑。不过他没说什么,继续朝着防核掩体群挪动脚步。 “不过这次灯塔的位置有些奇怪,以往的防核移动基地总是离开采区很近才对,从来没见过离补给站这么近的。”丹尼尔一边走一边吐槽。 等会儿,离得近…… 我昨天,似乎并没有看见类似于这种东西的建筑物才对。 应该是昨天晚上或者今天上午搬过来的。 如果说为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丹尼尔。] “嗯?什么事?”走的比较快的丹尼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夏尔里克。 [一般来说防核群落里面有除了你们以外的人吗?] “没有吧,”丹尼尔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感到十分好奇,“上民和中民都应该在防核地下掩体才对,很少有人愿意出来。”他拍了拍自己的防护服,上面的甲壳划痕无数,“就算来也不会穿咱么这破衣服,人家都是开动力机甲来的。”…。 这么说那个女人开的是动力机甲,幸亏当时我没想着去偷袭她。 “呦,丹尼尔和那个新来的,你们好!”一个同样身着灰色防护服的搬运工人抬着一个大箱子向帐篷区,“你小子今天又没干活是不是?” “为了照顾一下他,毕竟不能看着他死在荒漠里对吧。”丹尼尔拍拍夏尔里克的肩膀,力气很大,拍的夏尔里克几乎没站稳。 “行行行,用不用我给你偷偷留一份?我的透支额度还有。”那个声音很浑厚的人举了举手中的箱子,里面传来叮当的金属碰撞声。 “不用了山姆,我干了点儿私活,领了不少补给。” “那好吧,祝你好运。”山姆转头对向夏尔里克的位置,“也祝你好运。123。兄弟。”说完他就继续搬着箱子启程了。 “那是搬运工山姆,一个人超好的大叔,我刚来的时候就是他照顾我的。”丹尼尔对沉默的夏尔里克说,“我想等你渡过这段艰难时期就能正式地成为我们的一员了。毕竟大家都不会讨厌任何人的。” 夏尔里克微微笑了笑,严肃的脸色稍微有了一些缓和,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我最终还是不能待在这里,除却那个直面米戈族的选择以外,我还是个跑天跑地的雇佣兵。 我最终会选择逃离。 虽说我不知道自己逃跑之后还能去做什么。 。但是我必须走。 这里不是我的家。 “请求权限,进行休整。” [下等民-7632号,未编号人员-1准许休整] 随着他们走过那根由米戈科技构成的柱子,他们的身份与权限也被识别成功,淡蓝色的能量网为他们开启了两个小洞。 “喔,运气很好啊,现在不是休息潮。”很大的一片防核掩体建筑的金属外壳在太阳下闪闪发亮,但是三四百米范围内没有任何的其他人,“以往搬完装载,这里全都是排着队等待休整的家伙,谁都想多休息一会儿,用都用不上单人房。” 夏尔里克看着那一个个耸立在地面上的掩体入口。娜兹嘉尔很是感慨。 “我先进去啦,占一个位置,你想四处看看就加油。”丹尼尔朝着标有数字6的那座掩体走去。 防核掩体并不是人类的技术。 米戈的能量回路都能看见。 蓝色的能量回路在金属表面攀附着,但是那种幽幽的蓝光让回路看起来是在金属表面之下。 真不知道米戈再来进攻会怎么办,以米戈的科技来防御米戈? 除了第二次覆灭还能有什么结局?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米戈不趁现在进攻呢?就凭当年他们进攻地球的速率,现在的防御手段甚至都撑不了三天。 问题在我。 那个医生曾经说过的神话,以及那个军人说过的条件里都曾经提到过我。 一个曾经逼退米戈族的普通人类。 说真的,我当年这么猛的吗? 除了核弹以外,我还有什么手段呢,真令人费解。 。 加入 [准许进入] 防核掩体八号位的门缓缓开启,蓝色的幽光形成一种模糊的屏障,随着夏尔里克走进门内仓室而掠过他的身体。 没有任何感觉,这种东西是能量态的吧。 室内的唯一建筑就是一台门特别厚的电梯,整整三层的隔离钢板和附着的混凝土层将电梯保护起来,但是这里没有使用米戈科技,连一丝蓝色光芒都看不见。 在电梯内等待着下潜的夏尔里克有些担心,毕竟极大可能有那么几个人在底下等着他。 还能来些啥东西,牛鬼蛇神给咱一起上吧! 光脚的永远不怕穿鞋的,本来就一无所有的夏尔里克到了这个时代更是连老爹和兄弟都不用牵挂了,基本上除了直接威胁他个人的性命。123。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屈服。 当然威胁他很可能起到反作用。 “提醒您,电梯即将进入深水层,请做好准备。”电梯缓缓减慢下降速度电机或是马达的声音隆隆作响。 深水层? 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在夏尔里克脚下响起,整个电梯的下降速度骤然减缓,如果不是马达继续运作的声音,几乎感觉不到电梯在挪动。 直到整个电梯没入水中时,外界原本似有似无的马达声消失不见,那种在水中的幽静渐渐弥漫开。 “您已到达目的地,332号简易防核装置已启用。” 嗡—— 封闭了如此之久的电梯大门终于打开。 。但那满眼都是蓝光的走廊让他很不好受。 还不如去水下当潜水艇呢。 刚走两步,本来心情还算轻松的夏尔里克感觉全身的汗毛猛然竖起,本能地警觉起来。 有人。 绝对有人。 “过得怎么样啊?所罗门先生。”一个让夏尔里克难以忘怀、极度愤恨恶心的女声从走廊的黑暗角落传来,“感受到现代军派的热情了吧。” 第一,不是无线电,没有防护服或者动力机甲。 第二,她清楚我这几天的遭遇,她在监控我的可能性很大。 第三,她敢和我如此说话,肯定还有人。 “把灯开开吧。娜兹嘉尔让我们的夏尔里克先生好好休息一下。” 咔哒。 明亮的乳白色灯光照亮了黑暗的走廊,只有那个女人一个人站着。 “很好,看来你愿意与我们合作,”那个女人换了一副看似温和,但眼神内依旧是冷酷的神色,“与上次见面那种恨不得咬死我的表情有很大不同了呢。”她迈着步子,一挪一拐地走到夏尔里克面前,伸出手,抚摸着他防护服外壳上的一处磨损,“对我们的末日法则还习惯吗?” [不,当然不。] 这是谈判的前奏,等等看她出什么条件吧。 她软软地收回手掌,整张脸露出妩媚的神色,“请别介意,我也是迫于领导的压力才那么做的……” 她缓缓在夏尔里克面前踱着步,绕来绕去,“我今天来呢,其实是想问问你的看法,关于我们这个末世的社会以及你自己未来的看法。”她两腿一并,双手向后背起,调皮地倾向夏尔里克,“我可以开始问了吗?”…。 [可以。] 夏尔里克面无表情地站着,右腿稍微朝后挪了挪。 “你觉得我们这种分级社会发展前景怎么样?就按照你末日前的标准来说,符不符合‘人性’。”她收回了前倾的身体,双手又抱在胸口,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但看起来像是装出来的,这种反差极易产生一种她极其有亲和力的感觉。 [像是蜜蜂,或者说蚁群,一种报团生存的策略。]夏尔里克眼中没有起伏波澜,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观察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别说人性,就算是人类本能都应该无法接受才对,我很费解你们是如何“驯化”第一代人类的。] “呵呵呵,”她眯起眼睛笑起来,然后又以一种十分吸引人的方式勾起嘴唇。123。“这就涉及到我们的第二个问题了,您觉得上中下三种新生人,还算是人类吗?” [不完全是,他们只是不同的人类部分。] “没错,他们不过是一部分人类而已,”那个女人肯定了夏尔里克的说法,“可以说只是我们创造出来的工具而已。” [你们?上人吗?] “不不不,先生,是如您一样的人,完完整整的人类。”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冷酷的狡黠,但只是那一瞬间错觉般的变化,“如你所见,我是幸存者的一员。” [幸存者。] “对。 。幸存者,您也是,我们也是。”她稍微低下一点头,不好意思一样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头,“但是您的芯片还不完全,需要……” [需要我再去威胁米戈?] “嗯……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低下自己的头,仿佛犯错误的小孩一样。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价码的话,我不接受。这太愚蠢了。] “喔,很难得呢,”她又笑了起来,像一只猎物已经到手的狐狸,“不为这么大的诱惑所动心的人可不多哦,”她朝夏尔里克身后轻轻一指,脸上挂起绝对算是妖媚的笑容,“如果说加上这个呢?” 夏尔里克身后的空气中泛起一阵波纹。娜兹嘉尔仿佛空间出现褶皱一般扭曲起来。 夏尔里克想要离开那里,但那个女人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居然让他完全无法移动。 但是夏尔里克已经完全不在意为什么这个女人力气这么大,因为空气中出现的那个人实在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唔……哇哦……唔额!”(大个,你还活着!) 上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熊抱,夏尔里克被眼前这个壮汉一把搂住,联通防护服一起被勒的嘎吱响。 那张识别度极其高的疤脸就在夏尔里克面前,除了纵贯眉心的那一道疤,葛朗特脸上又多了许多细小的疤痕,泛着点点蓝色。 “兄弟,我来迟了。” 夏尔里克从苏醒就一直没打开的心结瞬间舒展,他本来只打算没有任何目的地活着就算了,现在见到了自己的兄弟,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兄弟,心中总算是拥有了活下去的目标。…。 陪着兄弟浪迹天涯。 奶奶的,你丫让我逮着了就别再想跑了。 “你变了,”葛朗特的眼睛很浑浊,里面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感情,“从前的你比现在更莽,不,不如说是疯狂,你要是见着我绝对不会抱一抱就完事。” 本来很令人感动的话传入了夏尔里克的脑中却像是一剂镇静剂,冷却、刺痛的感觉瞬间贯通他的整个大脑。 等等,这句话我好像在哪听过。 幻想,在我睡着的幻想中! 表情,神态,语言都一样。 “你怎么了,伙计?”葛朗特脸上露出关心的神色,他搀住夏尔里克几乎要摔倒的身体,将他扶起来。 不对,葛朗特绝对不会这么表现,他绝对会一巴掌呼我肩膀上让我清醒一下。 这么一说我还想起一个与徐威相似的家伙。123。他在医院里给我送来的芯片。 但怎么看他都是个中人或者上人,与我没有一丝相识的记忆才对。 那么,这个葛朗特,是什么来头? “也对,这是你的休息时间,”葛朗特脸上的神色非常温和,那道粉红色的肉疤随着他的微笑翻转开来,“等你休息完了我们再聊。” 夏尔里克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朝走廊内部的圆球状空间走去。 他的脚步很缓慢,几乎可以说是挪动,因为他一直把外界声音接收器打开到最大功率,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但凡有一点枪栓或者金属声他都准备卧倒规避。 呼。 距离门口还有四米。 呼。 距离门口还有两米。 夏尔里克猛然回头。 。那个女人和葛朗特依旧站在那里,而葛朗特的微笑像是临时装出来的,肌肉有些极其不自然的僵硬。 [老葛,你要火不?] “什……什么?”葛朗特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微笑着,“哦,不需要。” [行吧,那我走了。] 夏尔里克转头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而且有些难受,眼神间原本的与世无争不见了,更多的怒火与仇恨填满了他的眸子。 妈的,连人都换了一个,这根本就不是刚才的那个家伙,当老子看不出来啊! 敢冒充我兄弟。 我必须得毁…… 等等。 站在莹黄色的门扉里面。娜兹嘉尔夏尔里克默默朝着一间方形的盅洗室走去,心中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手里拿着的,应该是枪。 玛德。 “请站稳扶好,防护服即将剥落。” 电子的声音很机械,没有一丝感情,就像那个伪装的葛朗特一样,虚假而矫揉造作。 厚重的防护服从夏尔里克是身上被机械臂拆卸下来,前方是一池类似于水的淡蓝色透明液体,另外一边是一个坐便器。 我必须忍住。 不忍住就是死。 但是我该如何才能逃离这里呢? 我真正的兄弟在哪里? 还有,我梦中所看到的那一切,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不直接让我完蛋算了! 就活的和一个奴隶一样有什么意义! 夏尔里克坐在马桶上,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泪水第一次渗了出来。 我……该不该……死了算了…… 。 隐匿 冷静。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东西。 呼…… 好的,让我们慢下来。 先仔细想想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夏尔里克坐在马桶上,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沉静的黑暗附着在他的世界里,这无尽的暗色像是某种能够让人超脱于时间之外的力量,让夏尔里克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 尽管我还活着,但是显而易见处于威胁之中,只要对方想要我的性命,我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我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知晓如何威胁米戈族。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知晓我已经失忆到完全忘记这件事。 因此我也就不能答应,或者说回答他们任何有关米戈族的问题。 回避会很麻烦。123。一定要小心。 那么,第二个问题。 葛朗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根据他的那句话来看,他应该就是葛朗特本人,习惯性的动作以及表情很正常,我的直觉应该没错。唯一的违和感就在于他出现的方式,以及那种与我身上一模一样的蓝色斑纹。 一种能够使得光线曲折的科技,当然也包括隐匿声音,毕竟我连他的呼吸声都没有发现。 也就是说,刚刚他与那个临时演员进行了交换。 所以…… 夏尔里克的黑暗世界里渗透进一缕光线。 。那点点光线并不像阳光那么温和,生冷、顽固、如同死疾。 透过手指的一点点缝隙,夏尔里克看到了一小块厕所的空间,什么都没有。 体积。 以及第六感。 我那个兄弟,就在这里。 但他已经变了,彻彻底底地变了,我看不见他的灵魂。 放下自己双手的夏尔里克从冷静中醒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明亮、清晰,但也开始变得令人怀疑,并充满危险。 坐在马桶上毫无便溺感觉的夏尔里克多少猜到了一点,他已经是个被改造过的家伙了。 看来我的身体功能已经被改造过了。娜兹嘉尔谁知道这些家伙拿我的身体又做了什么。 既然不需要排便,那么我必须去浴缸里躺着,不然暴露的可能性会变大。 脱掉身上那种金属质感的装植,夏尔里克发现自己的皮肤没有一点粗糙,甚至于没有体毛和褶皱。 说实在的,虽说方便,但看着还是很恶心。 泡进温度舒适的浴缸中,夏尔里克身为人类的感觉才再次回归。 不知道逃跑的破绽在哪。 身边还很可能有一个已经比我多活了上百年的“兄弟”看着,然后还有米戈族的莫名改造科技。 哦对,还有一台会妨碍我的防护服。 以及那个随时有可能开枪杀人的危险女人。 怎么逃? 逃去哪? 怎么确保后续安全? 几个大问题呐。 不过,我喜欢。 夏尔里克脸上久违的露出笑容,那种很放松,很开心,从灵魂深处露出来的欣慰。…。 老子原来好歹也是佣兵一届小传奇,什么时候怕过。 不就是越个小小的笼子么。 我跑给你看。 ———————————————— “你怎么这么快啊?不好好歇息一下么?”丹尼尔顶着像大蓬杂草一样的金色乱发从防核掩体里走了出来,他的防护服上有几处换新的甲壳在光线下发亮。 [不了,毕竟我也需要去赚点食物和水分。]夏尔里克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和手腕,干劲十足的样子。 “其实你也不必要着急啦,我这里食物和水还有很多呢,”丹尼尔也伸伸懒腰,“要你还也是玩笑而已,你不是当真了吧。” [我会还,这是必须的。但是不是以食物和水。123。这不够。] “那你会用什么还,”丹尼尔好奇的看着夏尔里克,“你刚来的时候穷的连队长都没搜出东西。” [知识,你从未拥有的知识。] “真的假的?!”丹尼尔很激动,“这可是上民的权利,我……” [我们是公民,被我承认的家伙就能拥有与我一样的权利。] “但是,如果被知道了,我会被当做异常单位清除的吧……”丹尼尔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神情一下子从高涨跌落到谷底,“这样的案例在我们的培育所里就发生过。”他深深吐了一口气。 。“我亲眼见证他被回收,因为我是从犯,还被关在回收部门三天。” 简直完美,反抗的种子。 一个……异类。 [所以,我们必须去没有监控与信号的地方,那里绝对安全。] “哪有啊,这么大的地方几乎全部都是军派的驻地,想要躲开完全……”丹尼尔愣了一下,嘴角突然上扬,“等等,遗迹里面……” [没错,每当探索遗迹的时候我就会教授你一些知识。]夏尔里克丝毫不担心被人发现的样子,甚至于还挑衅地向身后瞄了一眼,那是他第六感发作的地方。 “但是知识太难我学不会怎么办?上人他们所学的东西好复杂。娜兹嘉尔就连中人学的我也看不太懂……”丹尼尔担心地问,但他的眼神中有一点不甘心,以及萌发的抗反情绪。 [放心,我教你的绝对适合你,比如说制造一柄简易的武器,或者……]夏尔里克的眼神突然间凌厉,其中满是能激发人愤怒的同仇敌忾,[在军派之外的世界生存。] 很抱歉,丹尼尔,我可能会利用你。但是我会补偿你的,相信我。 我会带你逃出去。 丹尼尔的眼神从激动慢慢转变成害怕,又从害怕中萌生了思索,以及一丝丝的不同。 “呼……我可能会赔上我现有的一切,对吗?”丹尼尔眼睛中的那颗种子已经长出了嫩芽,那是叫做自由的意志,也是人类最本身,最先祖,最核心的灵魂。 [对,而且不止,你还会赔上自己的未来。]夏尔里克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嘴角勾起一个足够鼓舞人心的弧度,[但是那又如何?一个这样的未来,你还稀罕吗?]…。 丹尼尔沉重的点了点头,直直地盯着夏尔里克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你不是一个普通人,甚至,绝不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人。” 夏尔里克摊了摊手,什么都没说,径直朝营地的方向走去。灰色的石漠在灰色的天空下了无生机的袒露着,这是人类的罪过。 “夏尔里克,你今天选了个好日子,伙计。”丹尼尔看着这片灰蒙蒙的石漠,以及不远处的灰色雾气,“今天是这座前哨站第一次侦测到外来水分,起雾了。” [要变天了。] “起雾而已,变不了多少。” 没准呢。 前哨站的标记位置在导航器上闪烁着红色光点,那意味着集结号令。 “快些走吧,别让队长再找你的茬。” 在夏尔里克和丹尼尔离开的背影后面,一个黑衣女人正放下手中的枪械。123。因为一个隐形的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们已成为威胁!” “不,只是一时的威胁。” “您不该这样优柔寡断!” “我知道,这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 ———————————————— “你们两个!迅速归队!” 在一片雾气中,夏尔里克所在的搬运小队勉强集合了,因为任务目标的变更,他们要去安装水分采集器以及净化储水罐。也正因为如此,众人一上午的工作都不算在补给范围内。 “安静!快给我安静下来,你们这些榆木脑袋!”队长和他的五个打手在整个队伍的外围警戒着。 。威胁着众人,不让任何人表现出不满或是牢****源是重中之重,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今天谁要是完不成任务的话,没有水分补给!” 啊,他想私吞。 居然能在如此的末世都钻空子,我该说制度不完善还是说人性本如此呢。 不管这些,他既然能够私吞,那么肯定有后续的销赃渠道。没准我能从这里接触到一些人。 能在这种制度下存活的销赃组织,除了是妄图腐蚀内部的反对派,就是隐藏在地下的反抗分子,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与外邦势力有所连接的潜入者。 好歹让我找着一个漏洞,不过危险系数很大,需要再进行考量。 “行了,懒鬼们,干活去!”队长的公鸭嗓在公用频道吼出来。娜兹嘉尔搬运工大队瞬间散成一锅沙子。 混乱的人群中,丹尼尔找到了夏尔里克,“下一步怎么办?” [赶快工作,队长不是说了吗,搬不完就没有水分补给。] “不是,你不是说……” [别急,]夏尔里克先头一步踏出集合帐篷,头也没有回,[这不是马上的事情,当然了,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耐心等待。] 丹尼尔没有说什么,瘪瘪嘴唇,离开夏尔里克身边,向自己熟悉的搬运工小团队走去。 是啊,耐心等待。 无论是作为猎人,还是猎物。 老师教给我的第一课也是这句话。 就算是身在陷阱中也必须等待,咬断腿而逃跑的只能称为是野兽。 人类永远都会等待,准备着复仇的那一瞬间。 葛朗特,虽说你小子身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很让我失望。 我迟早,迟早会给你一个教训。 让你记起咱们兄弟的誓言。 永远都不对兄弟以及亲人下手,违背之人将被同诛。 。 搬运 “嘿,新来的小伙子,”一个脸色黝黑的大叔走过来拍了拍夏尔里克的肩膀,“我们小队还缺人,伙计,分工合作怎么样?” [可以。] “小伙子你是喉咙不舒服吗?”大叔很抱歉地看着夏尔里克,“那我就不麻烦你说话了,我大概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的任务。” 他拿出一张任务卡,在夏尔里克的胸板前一划,“行,咱们的任务就在前面,负重三吨的十二批装备,”大叔眯起眼睛打量着夏尔里克,“你看起来不太像咱们下民,就算是最瘦弱的下民也比你壮的多。” “那就照顾一下这小伙子,给他最轻的配件,锻炼一下子。”另一个年纪不算太大的搬运工从人流中挤出来。123。他穿着褚黄色的防护服,皮肤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 “喔,这是咱们小队的鲍勃,”大叔一直搂着夏尔里克的肩膀,肩部甲壳的碰撞声和摩擦声随着走路很有节奏的在夏尔里克耳边回响,“鲍勃,来认识一下新人,夏尔里克。” “呦,兄弟,小身板不够结实啊!”狠狠一巴掌拍在夏尔里克背部甲壳和肩部甲壳软壳连接处并且丝毫不留情面的鲍勃大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啊,和搬运工在一起感觉很怀念啊…… 像是佣兵一样的没心没肺。 夏尔里克学着鲍勃。 。用自己的头盔贴住他的头盔,咧开嘴,无声的笑起来。 “额,伙计别这样,我有点发毛……”一个咧开嘴笑却不发声的家伙确实很吓人,起码看起来神经肯定不太正常。 夏尔里克抬起一只眉毛,眼睛半闭半睁,继续扯开嘴角的弧度,变本加厉的嘿嘿一笑,顺带还有一点声音。 “咳……嘿……咔……” 鲍勃在原地打了个寒战,慌忙转身跑开,“我去找找拉斯卡,你……你们聊……” “哈哈哈……”大叔的笑声像是要把自己的肺笑出来,“你这小家伙。娜兹嘉尔没看出来是个蔫儿坏的家伙!” 夏尔里克恢复了自己的面部肌肉分布,舒展地挂出一个微笑。 “虽然不知道你在外边受过多少苦,”大叔看着他这个表情极其感慨,“孩子,到这里,都是自己家人,有啥事跟我们说,我们能给你扛着!” [谢谢。] 大叔送开了一直搂着他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整堆未开封的合金箱子堆叠在地上,摞起来足够两人高,厚度也十分吓人。 “夏尔里克在这儿,老罗呢?” “堆后面。”一个沉闷的声音在材料堆后面响起,浑厚的中年嗓子。 “老罗也来了……鲍勃和拉斯卡呢?” “马上就到,在你们后边——” 两个奔跑的身影在众人身后渐渐接近,声音持续变大。 “行了,一个边字喊那么老久,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大嗓门。”大叔拿出那张任务卡,上面五个绿色的小点已经亮起。…。 “下民-4632号,麦克斯韦-斯吕兰多,团队协作任务开始行进!” “冲呀!”一声令下,鲍勃大喊着搬起一箱最大的物资,冲锋一样朝着目的地表示的方向跑去。 “行,那我们也走了,你带带新人。”姓罗的大叔抬起一箱物资,也启程了,沉默的拉斯卡直接提起两箱物资,一手一个拿着走了。 “怎么,担心了?”麦克大叔一脸宽宏的大度表情,“别担心,大不了我们帮你。” 夏尔里克点点头,但是心里写满了卧槽。 “那我先走了,最小的那一种给你,三十千克的小零件,”大叔说着抬起一箱中等大小的箱子走了几步,“没别的嘱咐了,就一句,撑不住别硬撑。” 夏尔里克看着大叔宽厚的背影绝尘而去。123。几乎已经想要打人了。 虽然我是个佣兵,打人绝对不在话下,炼体更不用说。 但是! 这群改造人都是什么怪物?! 最大的那个写着七十公斤吧!扛着就跑啊!合着他还真是轻轻拍了我一下啊! 淦! 为了活下去,以及进一步的遗迹探索,夏尔里克已经决定了。 决定扛着七十斤的东西进行三公里负重跑了! 没事,三公里而已,跑着就能去。 我好像漏算了什么东西…… 坑洼的石头峡谷和荒漠。 还有厚重的防护服。 完蛋。 当大叔笑着在夏尔里克的重物上按了一巴掌时。 。夏尔里克差点跪倒在地。 当然,他是第二趟,大叔是第四趟。 跑着跑着,夏尔里克仿佛灵魂出窍般失去了知觉,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学校被老师罚圈一样,痛苦掺杂着快乐。 为了能跑过这群怪物和更可怕的改造人,我必须努力。 当扛着两箱重物飞奔的鲍勃看见夏尔里克莽牛一般的表情时,情不自禁想向他竖个大拇指,结果差点把箱子扔出去。 第一箱的重物夏尔里克搬得还算勉强。娜兹嘉尔像是一个勉强合格的体育考生。 第二箱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疲态,水分回收装置开始运作,蒸馏管回流的水分已经足够两个指头高了。 第三箱是非常艰难的一箱,夏尔里克靠着自己原本就还行的体质才撑到了终点,虽然遭受了许多奚落,但他自己却仍视之为伟业。 第四箱里他达到了第一次极限,虽然适应了氧气以及能量的消耗速率,但他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第五箱他花了之前四箱时间的总和,蒸馏回流的水已经被他循环过一次了,现在他体内的盐分出现了巨量的缺乏,肌肉开始无力化。终点的物资,他是真的跪着放下的。 没有第六箱了,剩下的是麦克大叔捎去的,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上了夏尔里克。 夜色很深了,他们的物资已经完全运输,另一批下民安装工已经去干活了。 麦克大叔的小队在帐篷下面休息,其他人都是坐着,只有夏尔里克靠着石头躺着。…。 “呐,新人,这是你的补给。”鲍勃递给夏尔里克两个长长的管子,“你很努力,值得尊重。” “嘿,小子,”麦克大叔打开了私密通道,他本人正在帐篷外面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你不是军派的人吧。” [对,不是,我是个外邦人。] “也难怪,你的力气比十二岁的小孩子还要小。” 夏尔里克举了举已经没有力气的手臂,酸痛和肌肉的无力像两只毒蛇,噬咬着他的精神。 [我们的城邦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变态的人!] “虽然没听懂你说的是个什么词,但是我估计你小子在赞叹咱们力气大,是不是,哈哈!” 当然,你们这么好的身体素质居然不是军人,真是令人费解。 [我很在意为什么你们不用车运输。123。人力在我看来是最古老最低效的运作方式。] “车?那种东西不是非常珍贵吗?能抗住辐射的车子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一辆呢!” 车子很贵?看来我大致猜对了。 夏尔里克撑起自己的身体,拉伸的肌肉有些疼痛,他拿起一根补给棒,放进自己的胸板插口里。 稍微有些甜味的营养膏冲进了夏尔里克的喉咙,极其舒适的饱腹感给了他人类自诞生以来最大的快乐。 [我们那个地方有几辆车子,全部拿来运送物资了,就是燃料不好解决,车子老抛锚。] “那也算厉害了,我们伊甸园一共也就二十辆车。 。还全部在研究派那边,都是什么战斗物资,那舍得运这些装置。再说了,要是车来抢我们饭吃,我们也绝对不乐意啊!” 研究派,果然,除了军派这种战斗狂魔,果然还有粮食和水以及补给品等东西的生产场所。 希望两者交接能有空隙。 “喝完的空管给我,”鲍勃拿走了夏尔里克手中的空补给管,“一会儿会有人来取。” 喔,希望是研究派的人,趁着灯还能亮一会,观察一下研究派的动向与习惯。 “喂?你小子还在线不?”麦克大叔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给我讲讲外邦的故事,让我这老头子也听听外边怎么样?” 啊,怎么都这样。 好容易糊弄过去丹尼尔。娜兹嘉尔麦克大叔又来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生存几率很小。我们的防护服都几乎没有地方去维修,但是那里的生活比现在快乐的多。] “快乐?这个词我没有听过,但听你的口气来看,在没有保护的外邦生活很令你怀念。很费解,作为一个军派的人,我很费解。” [那种感觉被我们称之为自由,即身为一个人本身的意志为主体,以自己为全部生活下去。同时也尊重其他人的自由,不妨碍,只帮助……] “来来来,没喝完吃完的赶紧了,”鲍勃的大嗓门在帐篷里面响起,“研究派的人已经来了!” 大家纷纷行动起来,该塞补给棒的迅速吮吸,该喝水的努力喝水,乱成一团。 为什么忙成这样? 夏尔里克一边喝完了最后一口水,一边仔细看着帐篷外被灯光照亮的区域,那里有一队人员,他们身穿鲜红色的防护服,整体甲壳要薄一些,但更轻盈、更合身。 “请各位尽快上交回收管,违者以走私论处……” 。 探路 看了普通民众根本无法接触走私,为数不多有可能的就是队长的克扣或者抢劫。 要想接触到外界人员,看来我必须融入队长的群体。 但是这就有很大危险了,几乎可以说百分百被他们卖掉或者做掉。 并且这会增加我被葛朗特成功威胁的几率。 所以我还在想什么呢?想着葛朗特是身不由己的?又想着他会不会帮我一把?拼一个侥幸说服他?让他抛弃这一百来年的某个不惜违背自己誓言也要完成的执念去追随自己? 夏尔里克,你小子在找死吗? 背叛的就是敌人,记住了,背叛的就是敌人! “喂?夏尔里克小子,我先挂了啊。123。睡觉去了。” 是啊,到点了,该回去找丹尼尔那小子了。 逃离的终极法则之一,除非有外合,不然就必须培养出内应。 希望他足够强大。 夏尔里克站起身,朝着小队内的众人挥挥手,定位了丹尼尔的位置,朝着他的临时帐篷走去。 “情况怎么样?”丹尼尔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他听起来很严肃,“我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搭了个小帐篷,目前为止只有……” [回大帐篷去,以免被队长的爪牙盯上。] “可是。 。难道不应该——”丹尼尔的帐篷离聚集大帐篷并不算很远,但是却离其他人的帐篷有一定距离,再加上那本来就不大的帐篷空间,可以说是明摆着有事私谋或者有东西私藏。 [等到了我再和你说。] 睡觉的大帐篷是一圈黑色的充气垫围成的穹庐,容纳量很大,有很对人在其中休息,当然,也有不在休息的一两个打手。 先到帐篷区里的是夏尔里克,他挑了一个靠边的位置,这里有一块隆起的石头,把黑色充气垫顶,躺下之后能通过一条缝隙看到外面的一些区域。 那个队长的打手在众人中央,没有躺下,四处环顾,点名顺带监视。 “我到了。娜兹嘉尔你在哪?”丹尼尔悄悄从门口溜进来,但是那个潜行的动作糟糕的很,一眼就被监视的打手看见了。 “那边的!干什么呢!” 公众频道,脑子有坑啊! 一群人不满的声音随即在公众频道嗡动起来,其中丹尼尔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他趁着杂乱一片的人声溜到夏尔里克所在的角落,匆忙躺在一个比较宽厚的家伙后面。 [潜行的很糟糕啊伙计。] “没事没事,以他们的蠢脑子,就算溜进来也没什么事。” [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缝隙外面的冷光灯能照亮很大一片地方,这些间隔着放置的大功率灯将整个搬运工基地都笼罩在光源之中,如果说这是防止有人逃跑的同时兼顾方便,那可以说是做的很不错了。 [丹尼尔,你知道今天是否被罚水吗?] “有,两个不小心磕坏仪器包装盒的搬运工,他们一共被罚了两天的水量。”…。 一共四瓶,以正常手掌宽度的人来看,这么多的水是必须用手捧着的,双手必然会在身前合拢。 好,我先来找找,有没有。 只能看见这一角的夏尔里克很担心交易发生在另一边,毕竟机会不是天天都有的。 但是这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光影更是不可能看见一丝一毫。等到那个监视众人的小喽啰都睡下之后,夏尔里克确定这次尝试已经失败。 他转过身子,背对着那道漏光的缝隙躺着,眼前是几乎困得要死但还是死撑着的丹尼尔。 [抱歉,只能等待下一次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待在这间帐篷里。] “好……”话还没说完,丹尼尔就掉线了。123。陷入了沉睡。 好吧,看来还得我一个人盘算。 夏尔里克闭上双眼,那片令人安静的黑色湖水再一次将他包裹,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拥有绝对的冷静。 伊甸园是一个很大的幸存者组织,他们形成了蜂巢式的结构,有不同的分工和地位,其中控制结构的核心是真正意义上的幸存者。 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研究派和军派有一定的合作和分歧,就像是激进派和保守派一样。 军派渴望的是对米戈的战争,他们会利用一切发现的武器或者手段。这可以从葛朗特的行为模式中看出来。 。尽管不知道一开始的军人是不是他,那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会对军派的行动模式产生很大影响。 研究派,现在我知晓的情报太过于缺乏,尚不能完成估计和判断。 不过呢就那些红色的工作人员来看,他们并不喜欢军派,甚至于连军派的下民都不会正眼相待。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掌握着末日生存的必要因素:水,食物,防护服。这些因素可以说从根本上就能完成一个完整的蜂巢体系循环,而作为附属系统的军派完全是衍生品。 所以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娜兹嘉尔研究派比军派所掌握的权利大很多,甚至于这伊甸园原本就是他们的。 我可以肯定的另一个事实就是军派与研究派都会肯定我的价值,既然研究派没有对我的到来发表任何看法或者态度,那么我可以大胆猜测一点,研究派不知道我在这里。 既然不知道,那我就有路可走。 接下来的几天,我可以去找一个适合我的活计,比如说安装工人或者遗迹探索工程,然后继续接近队长和他极有可能碰面的走私犯,顺带着了解研究派的各种信息。 好忙啊。 为了自由。 在睡着前,夏尔里克脑海中的各种信息搅成一团,无数奇异的图像被拼接、剪切、扭曲,一张张曾经认识的脸、不熟悉的脸在他的梦中围绕着他,喃喃的低语声在整片黑色的精神世界里回荡。 “时候不早了……” “所罗门……” “我没听到……”…。 “成为我……” “小绵羊。” 一声悦耳的呼唤声在夏尔里克耳朵边响起,不同于那种虚无的嗡嗡声,这一声亲切而又温柔。 “你是谁?” 他自己的声音已经快被遗忘了,骤然从口中发出,夏尔里克自己有点发愣。 “不要着急,我还在。”那个温柔到完全将夏尔里克包裹的声音再次响起,“慢慢来,你会完成的。” 不知何时梦境的背景颜色已经变成了白色,混杂着温和的色块揉成一团絮状的包裹物,就像是将夏尔里克所包裹的茧一样,让他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这种温和到极点的感觉中,夏尔里克醒了过来。其他的人还没有起床,时间还是很早的样子,外面的天空还没有亮。 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臂,它好像变得结实了许多。123。他能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块鼓动起来,将曾经很合身的防护服内衬又撑开一个程度。 酸痛全都不见了,改造科技可真是厉害。 同时也令人毛骨悚然。 好吧,昨天晚上的梦是不是副作用,如果是的话,那我几乎都想一直这么下去了。 “起床!起床!懒鬼们!”在早上五点半的时候,队长从帐篷外面进来,大吼一声,“今天的任务非常重,奖励也很丰厚,想要两天补给的家伙们跟我来!” 雾气,他的甲壳上面有水。 这家伙在营地之外待了很长时间,或者说走私犯就是趁此大雾的机会进行移动。 夏尔里克在一群人仍然不为所动酣然沉睡的时候站了起来。 。走向队长的方向。 [我去。] 队长一看夏尔里克的面容,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嘲笑一般打了个哈哈,“哟,这不是咱们的新人嘛!你不用干这劳苦劳累的活,我给你安排了点好的,一会儿咱再说。” 估计是探索遗迹之类的危险活,不过嘛,正合我意。 夏尔里克朝帐篷外面走去,顺便中断了与公众频道的连接,队长的声音太过于难听。 他观察着其他所有人的反应,这些下人没有一个醒来的,全部是任凭队长骂喝,没有醒来的也没有挪动地方的。 这些人就如同被定好时间的机器一般,不到点就不工作。 所以队长大概率不是下人。娜兹嘉尔或者说不是这栋蜂巢里的人。 与外界仍有联系,在各种体制外游走,体质甚至不如下人和我,很明显,这是个外来户。 纯正的外邦人。 所以为什么葛朗特要留下这个外邦人呢? 除却阿谀奉承的可能,那就是利用价值。 或许他也看中了队长这人的信息路线了吧。 如果是队长是一个偶然,那么我需要了解一下其他的“偶然”,如果说军派有数量众多的外来人的话,我就必须警告一下研究派了。 军派可能要有大动作。 “快起来,不然我揍你们了!”队长虚张声势的声音又在夏尔里克耳朵边响起,看起来他扩大了广播的范围和功率。 [别叫了,他们就是定好时间的机器,到六点一定会醒来的。] 队长转过头,脸上的神情仿佛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两只眼睛里带着极其不耐烦的神色,“你小子是什么垃圾玩意儿,敢教育我?!” 说完,队长朝着夏尔里克逼近,其中一只手掏出了储物袋里的匕首。 。 威胁 “妈个鸡,要不是上头有人给你罩着,老子早就给你开个洞出来了。”队长在防护服里的脸色很阴沉,敌意和杀意让他的小眼睛头一次瞪得如此之大,“但今天不一样了,监控都被我关了——” 这家伙想要找机会害我,原本的机会应该是遗迹里。 他太着急了。 如果说要再次战斗的话我应该有一定胜算,唯一的输点就是像上次一样的电击控制。 我能赌的就是今天监控我的还是葛朗特,如果说是那个女人的话我必然会被重伤。 队长突然间猛的一踏步,挥着小匕首向夏尔里克冲过来,他就以没有任何技巧或者架势的流浪汉打架方式莽了过来。 刀尖朝上。123。新手一个。 虽然夏尔里克的力量比下人们差了很多,但是比起队长这种外来人还是绰绰有余。 后撤步,脚起。 队长的匕首被踢到了手柄的最下端,防护服坚硬的脚部甲壳成功将匕首磕飞,但因为防护服的胯部连接处没有足够的弹性,夏尔里克站立的脚被拉动了一点,导致整个身体的重心朝后移动。 趁他的注意力还在天上的匕首那里,攻击他的下盘! 顺势收腿下伏,夏尔里克将蜷曲的支撑腿瞬间伸直。 。蹬向队长的小腿正面,而另一只从空中收回来的腿作为新的支撑腿伏缩下来,准备下一步行动。 很好,到现在为止没有电击和失误,最后一步开始。 感受到自己腿上传来的巨大推动力,队长已经来不及转头,双手也因为想抓住匕首而探在半空没法收回。 看着夏尔里克冷酷的眼眸,队长似乎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死亡。 奶奶的,栽了。 队长倒下的位置正朝向夏尔里克腿部的发力方向,双手丝毫没有闲着的夏尔里克精确的抓住了队长防护服的胸板开关以及他的储物袋边沿。 以腿为轴,以队长下落的重力和夏尔里克腿部的爆发力为动力。娜兹嘉尔一个完美的引导式大摔将队长磕在了裸露的岩石板上。 好,手肘前顶至脖子,流出一个空位以及手的空档,然后—— 啊,我现在没有匕首。 真是,不捅一刀对不起现在的形式啊。 咔嚓! 队长的后背防辐射电路板发出一声异响,队长登时就变了脸色,“对对对……对不起!大佬放我一马!我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您,求求你让我走吧!” 夏尔里克没有搭话,而是把队长的储物袋强行打开,里面有三颗金属制的球体。夏尔里克取出来一颗,放在队长的胸板上,朝他笑了笑。 “不不不……饶命饶命!这几个小玩意您喜欢就拿走吧!别呀,别拿我试——”队长看见夏尔里克的表情更加渗人了一点,吓得差点尿出来,“您就算不要小人的命,也得为您自己着想啊……再说了,那帐篷里面不是还有您兄弟吗!求求你别呀……”…。 看着队长已经哭出来的窝囊脸,夏尔里克也是很无奈。 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而已,结果恐吓了半天这货一直在求饶。虽说知道这东西是手雷了,但是依旧感觉不爽啊。 夏尔里克双手一撑,从队长身上翻下来,将他那已经破碎的背部装板又撑得嘎嘣一声。 匕首掉在不远处的地上,虽说尖部因为冲击而被损坏,但整体还是很不错的行军装备。 起码是个好撬棍。 队长一瘸一拐地走向防核掩体群的方向,在灰色的地平线上看起来他就像是一只蠕虫。 所以探索遗迹的活还没给我,这么怂的一个家伙吗?我还以为能跟走私犯厮混的人能更狡诈阴狠一点,结果只是个小喽啰。 “今天我会给你任务。123。夏尔里克,”那个令夏尔里克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间响起,令夏尔里克全身的肌肉骤然一紧,“你再对军派展示出敌意的话,就算违背上级命令我也会将你击杀。” [明白,伙计,别紧张。] 监控来源极有可能是我的防护服摄像头,我必须搞清楚这种东西的探查距离和信号强度。 [所以今天有什么任务?] “和你的小徒弟一起去探查个遗迹,没有别的。” 声音也是侦测点,亦或者说我身边常驻着一个隐形探测人员。 明知道丹尼尔是我的“徒弟”。 。还放任我们去遗迹内部,不是遗迹内很危险,就是军派不在乎。 两者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答不答应,公元来的猴子。”那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夏尔里克背后,从渐渐出现的影子来看,有一把枪抵在了夏尔里克的背部偏下的位置。 [啊,虽说强买强卖不太情愿,但是呢看你这架势我还必须答应了。] 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人呢,那个医院里的护士,拿人命开玩笑的魔鬼。 “好,看来你答应了,”黑色装甲里的女人没有等夏尔里克回头,把那只颇具机械朋克风格的金属自制枪丢在脚底下,用机甲的后足尖端轻轻一磕。娜兹嘉尔“枪归你,拿好。” 女人哐哧几步走远,感觉像是对夏尔里克极其厌恶,如同洁癖讨厌呕吐物一样。 [你就不怕我现在把子弹全打在你脑袋上吗?]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朝后看了一眼,头盔内部的脸颊稍微有了一点转动。 嗡—— 夏尔里克的双脚瞬间失去附着力一般向天空飞起,而面罩上一只黑色的动力机械臂遮盖住了全部的视野。 被放倒在地的夏尔里克微笑着,朝着自己看不见的一个方向竖了个大拇指。 [几乎看不见动力移动的痕迹,动作干净利落,很棒。]夏尔里克感觉到胸口的板甲有些难堪重负地嘎吱响起来,[所以,是时候履行你的诺言了。] “猴子,你这是给自己找麻烦,”那只机械臂的力度逐渐加大,与此同时,夏尔里克感受到了电击的麻痹与刺痛从脑袋的各个地方传来,“看来你喜欢克莱恩疗法是吗?我送你一次免费的机会!”…。 “嘿!你是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公众频道响起,紧接着一群震惊、怒斥、嘈杂的声音一同响起。 “嘁,算你运气好。”几乎是瞬间,她隐藏到了空气的波纹之中。 “唔,咳咳……” 虽说真的打不过她,但起码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正规军我无法抗衡,除非给我一台动力机甲。 但是这个世界存在一种类似于法律的东西对众人的行为进行约束,例如不能随便杀人。 而且这个有点简陋的法律系统居然会考虑证据。虽说队长那一句把监控关了的宣言已经让我有了猜测,但是直到这个女人放我离开我才成功确定。 但是为什么? 这对于军派的行动没有一点好处才对。 法律对任何需要强制行动或者强硬理由的行动组织都是掣肘。123。这种叫做规则的东西是用来保护弱者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在末日中拥有绝对领导权,并且乐于维护弱者的组织—— 研究派。 或许我可以大胆猜测一下,研究派是一个处于中立善良的阵营。 虽然没有确实的依据,但是基本可以确定我的逃跑计划了。 夏尔里克在一群搬运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尽管大脑还在运转和推演,但是脸部依旧是一副痴呆的样子,嘴部肌肉松弛地整条舌头都露在外面。 “伙计!”丹尼尔摇晃着夏尔里克的肩膀,把头盔里面的脑袋晃得撞来撞去,“醒醒!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别摇了。 。我现在全身麻着呢! 把我放下来! 别碰我好吗!疼的一匹! 由于电击后遗症而全身针刺一般疼痛的夏尔里克完全乱了思绪,有关研究派的信息一点都分析不出来。 “看那!”一个搬运工浑厚的嗓音突然炸起,将众人低声交谈的嗡嗡声完全盖了过去。 众人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一台灰色的动力机甲正在向营地的方向疾驰,喷气柱将地上的碎石块与尘土卷飞一片。 它的肩膀上扛着同样是灰色的东西,那个形状怎么看都是一个人。 那台机甲到了离营地二十米左右停下,将肩膀上扛着的人摔在地上。 “你们的队长在哪!”生硬的机械处理音在一个范围极广的广播里响起。娜兹嘉尔“这里有一个进行劳改的犯人,将加入你们的搬运工队伍。” 一群人站在原地互相低声的交谈,所有人都不知道队长在什么地方。 “队长暂时有事,”丹尼尔出乎意料地从人群中钻出来,“我可以代理。” 机甲内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自己脚下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用力踢了过去。 但是力量显然不够,昏迷的人只被踢飞了两米左右,距离营地的人还有七八米左右。 丹尼尔没等动力机甲再次补踢,抢先一步走到那个人前面,将他抬起来。 “长官,如何进行处理,请指示!”丹尼尔双手抬着尸体一样的昏迷之人,恭敬地朝动力机甲伏下身子。 那个军人像是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在机甲里笑了几声,转身开启动力装置,轰鸣而去。 躺在地上的夏尔里克看着丹尼尔的背影,很是惊叹。 或许我看走眼了,丹尼尔,原来想要逃跑的是你才对。 我不过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对吧? 。 计划 丹尼尔抬着昏迷的人走向间接休息用的帐篷,在人群中穿梭着,没有人去阻拦他。 夏尔里克混迹在人群中,看着那犹如新王加冕般荣耀的丹尼尔,思考起来关于他的一切。 前几天他来帮助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或许比这种情况还要更加触动人心,当时还有一个队长和他的打手们在场。看起来他肯定与队长和他的小集团发生了争执,不然也不会被派去探索遗迹。 今天他提出自己可以全权代理的时候,好像没有人去反对的样子,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某种程度上认可了丹尼尔对于弱者的处理方式?或者说相对于队长的方式,他们更愿意接受“公平”? 如果这么说的话他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替代队长的地位和职能。123。毕竟暴力威胁是最低级的手段。 唔,祝他好运吧。 虽然我也曾经想过带领一群人完成突围逃跑,但是太难了…… “呀!那个新来的小子呢?”终于有人想起来早晨落难的夏尔里克,但他发现地上没有了人影。 夏尔里克挥了挥手,虽然还是扶着那团充气物才能站起来,但是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你看,我就说嘛,早起病一会儿就好了。 。”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搬运工大声说着,“我当年可也是发生过一回,现在还害怕着呢!” 应该说的是抑制性睡眠或者梦魇吧,听起来他们的基因里像是被刻印了某些奇怪的东西。 极其富有规律的生活,连违背规则都做不到,可怜。 “夏尔里克,快去取一些食物和水,储物箱就在休息帐篷里面,”丹尼尔匆匆赶到夏尔里克站着的地方,递给他一张任务卡,“一共就两个箱子,小的那个就是。” 夏尔里克也没有办法,只好瘪瘪嘴,走进了那间主帐篷旁边的副帐篷。 我和他的计划目标一致的话还能说有合作的空间。娜兹嘉尔如果目标发生分歧我就必然会失去一个内应。啊,或者说被这小子的队伍给无情抛弃。 谁知道这小子暗中准备了多少。 绿色透明的软膏在阳光下很漂亮,尽管光线不是很亮,这充满生命力的颜色还是让夏尔里克感觉到了舒适。 来,让我看看是哪个幸运的家伙又碰上丹尼尔了。 毕竟这可能是我未来的盟友。 帐篷内没有什么光线,外面的灰色阳光只能泄露一点进去,灰色的色调让整个世界似乎都感染了抑郁的情绪,特别是当你面前有一个昏迷的伤员时,这种情绪会从抑郁演化成绝望。 当你再发现躺着的伤员是你所亲密的人,这种情绪会渐渐失控。 这不是那个徐威吗?! “拿来了,水在这里。”丹尼尔把徐威拿件型号不怎么与搬运工相同的防护服打开,放进去那管水,“快喝,喝下去你会好受些。”…。 神智有些混沌的徐威一直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但是却没有打开广播。 [主动链接到徐威。] 滋滋—— 广播里充满了异样的杂声,徐威的外扩广播应该是损坏了。 “扶我一把……干啥玩意儿,都不扶一下……误事啊!误事……”徐威挥动着手掌,似乎在尽全力抓住某只看不见的手,但在他握住手掌的那一瞬间就昏死了过去。 丹尼尔对此也束手无策,因为这里没有一点医疗设备支持,对昏迷的病人只能祈祷他自己醒过来。 夏尔里克脑袋里划过了无数道闪电,因为徐威不经意间说出的台词全都是他在梦中听到的。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徐威昏迷着的那张黝黑的面孔。123。大脑飞速寻找着可以分析的线索。 在我被救之前,我是在米戈的实验缸体中泡着的对吗?然后我自己一个人拖着病躯跑到了这个人类聚居地。我还看到了许多如同幻觉一样的梦,关于我和徐威以及葛朗特的生活。 现在无论是葛朗特还是徐威都或多或少地说出了他们曾经在梦中的台词,尽管场景不太一样,但是情感以及表现是完全相同的。 但这又说明了什么?只能说这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巧合而已。 如果说这是什么预言的话,我觉得半点可能性都没有。 啊。 。头疼。 这家伙醒过来之前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记得这家伙是军派的一个军官,还有“手下的战友”,虽然他长得像我兄弟,估计性格会截然相反吧。 那个死滑头混迹了那么多年还依然只有我们这俩朋友。 让他去带兵,第二天就死成张飞了。 “在这里傻等也不是事儿,他醒不醒来完全听天由命。”丹尼尔走到夏尔里克面前,单膝跪下,蓝色的眼睛在帐篷外的光线照射下坚毅而明亮,“我想逃出去,夏尔里克。我知道你也愿意,但是我看出来你有另外的计划,”他看着夏尔里克丝毫没有深度,但是永远也无法看透的灰色眸子。娜兹嘉尔“所以你是否愿意加入我的计划,同我们一起逃跑。” 夏尔里克的眼睛移动了一下,看着丹尼尔那张坚毅的脸,苦笑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丹尼尔轻轻出了一口气,也与夏尔里克一样盘腿坐下,“那……你能帮助我吗?” [是帮助你们吧。]夏尔里克的笑容有些勉强,[不是我说,丹尼尔,让所有人都能逃走是不现实的。] 丹尼尔紧紧盯着夏尔里克的脸,那种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担忧表情很让人紧张。 [不过也不能说绝对,]夏尔里克站起身来,向着丹尼尔伸出手掌,[我会尽力帮你,但结果,需要你们自己来掌控。] “谢谢。” “谢谢。” “谢啦小子!” “谢谢!” 夏尔里克惊讶地发现无数的搬运工和修理工站在帐篷的外面,他们每一个人都朝夏尔里克展开了私密频道,一声声的感谢将夏尔里克淹没。…。 有鲍勃,他那两米多的身板无论在哪都是那么显眼。 还有麦克大叔,不服老的火热猛男一个。 甚至,还有这三位—— 在队长集体里永远充当龙套打手的三个人站在人堆中,他们朝着夏尔里克开怀大笑。 “哦,他们三个是间谍,成功混进去的间谍,”丹尼尔走到夏尔里克身边,和他肩并着肩,“他们从来对自己人都没出过手,包括对你也一样。” 真是,这小子的行动力在我的估计中还得上升一个档次。 “该散了!该散了!队长回来了!”来自于间谍的情报回响在公共频道,人们的行动非常迅速,各种工种都赶忙前往自己的岗位。 “今天我们应该有任务吧。”丹尼尔拍拍夏尔里克的储藏袋,然后朝他笑了笑,“制作武器。” [走吧。123。资源遗迹-3933号]夏尔里克打开储物袋,掏出那把刀尖有些折损的匕首,[我可能会教你一些方法,但很大可能没有素材。] “哪怕是撬棍都行,起码我可以让他们心安,”夏尔里克从没见过丹尼尔那张小孩似的脸上能露出这种领袖的表情,“我的路线可能很不一样。” [好,先去遗迹里再说。] 喔,看来改造之后的下人还是具有反抗心理的,但是为什么没有其他起义的先例呢? 只要有过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压迫者被彻底推翻或者被压迫者完全死亡殆尽。 亦或者。 。丹尼尔并不是下人。 [第3933号资源遗迹于灾难纪元年一二一年5月13日被发现,于5月15日爆破及初步检测成功。 距离当前地理位置七十四公里] “好吧,我还剩下三天份的补给,足够两人行动用了。” [预计任务目标:完成遗迹80%遗迹内容的探索。] [这……感觉很艰难。] “没事,资源型的遗迹应该比较安全,除非研究派识别错误,不然里面的防御措施过于强大的话咱们多少人也没有用。”丹尼尔扛起自己的储物箱,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费力,但夏尔里克明显感觉他呼吸粗重了很多。 [我来分担一边的重量,毕竟要跋涉七十多公里的距离。] 丹尼尔想了想。娜兹嘉尔点头同意。 两个人一人一边抬着箱子,从营地的正门走出去。 队长和他的几个打手就站在正门,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根或长或短的金属家伙。 “哎!那小犊子!”最壮的那个人依旧拖着那条带着石皮的钢筋,凶神恶煞地横在路中央,“你是不是拿了我们队长的东西!” [滚开!]夏尔里克掏出一颗储物袋里的手雷,在手上稍微颠了几下子,[不想死就给我让开!] “行,你个瘪犊子玩意儿!给老子横起来了啊!”虽说嘴上还是不依不饶的,但是他还是闪开了道路,“有种的你别拿那玩意,咱俩单挑!” [无聊。] 夏尔里克重新搬起箱子,看都不看他,径直向导航标记的方向走去。 “唉我丟——”想抡着家伙就上的疯子撬棍打手刚踏出两步,就被队长拦了下来。 “任务不是我安排的,上面照顾他,咱还惹不起,”队长很阴沉的望向夏尔里克和丹尼尔的背影,“但是很快,很快就再也没有‘上面’了……” 。 研究派 在那次核弹战争以后,地面的板块因为受到巨大的冲击波而发生偏转和碰撞,塑造了一片无比荒凉的地貌。 山峰因为冲击波而折断,岩石被狂风和大火撞成粉末,铺洒在这片再也没有植物的裸露岩石上。 大海再也没有了洋流,冰川融化的冻水阻隔了整个海水层的翻转交互,只有偶尔的潮汐和近陆风潮还能让人们记住这里有片海。 高辐射的辐射尘埃和冲击波扬起的尘土逸散至大气层中,与被瞬间蒸发和凝结的水分一起漂浮着,一点一点向大地洒落着致命的黑灰。 辐射的密集程度不同,云的厚度也不同,人类选择的聚居地是一片曾经大陆的碎片,远离整个辐射轰炸区以及米戈占领地,距离海洋有一定的距离,偶尔可以接收到风潮所带来的水汽。 但是这造成了一种困境,因为这片大陆的四周都是辐射量巨大,辐射雾气浓厚的区域,就算是动力机甲和防护服也不能完全阻隔辐射。 所以除却大陆内部未探索的安全区外,远远不及之前公元世纪的大陆面积早已经被人类探索完全。 也就是说,生活在这里的人类拥有的将是一个早就被确定的未来。 夏尔里克所前往的方向是这座困兽之地的边缘之一,距离海面仅有三十公里的地方。 黄色的土地替代了灰色的石漠,但是那种如同沙砾一般无法黏合、又似积雪一般细腻绵软的触感着实奇怪。 遗迹是在地下发掘出来的,埋藏在这些碎土的下面,尽管已经进行了清理和定向爆破,这个遗迹依旧属于难度极高的探索任务。 遗迹是一个埋藏在地下十二米深的巨型储藏设施,简单的扫描已经能够确认这里没有任何能源或者防御措施,只是里面的具体资源布局还不明了。 [外层信号弱,已启动存储信息模式,智能系统将限时为您服务] [防护服的功能还挺不错,]夏尔里克开启了探照灯,但由于海雾的原因,照明效果极其不理想,[信号已经消失了,我觉得咱们可以谈一谈了。] [智能侦测到异常操——]没电一样的机械音在广播里发出了几个扭曲的音符,然后彻底骤降为一种嗡嗡的背景音。 丹尼尔向夏尔里克递出一个食物管,银色的金属外壳遮挡着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经过很大程度改装的电流抑制器,正好与智能核心的语音侦测同频,可以干扰智能的记录。 “这是我们从队长认识的走私犯那里搞来的东西,尽管他只是给手下一人发了一个。”丹尼尔坐在松软的沙土堆上,极其老练地将沙子抹平,以免自己陷进去。 [看起来他对自己那一派的人很有信心,不然也不会提前将屏蔽仪运送进来。]夏尔里克学着他的样子,也抹平了一团沙土,坐在上面。 “说说你目前为止的计划吧,或许我们可以帮你一些,作为你授予我们技术的回报。”丹尼尔将我们两个字咬地很重。 [其实还没完全成型,但我初步有了一些估计,]夏尔里克敲了敲自己的防护服,甲壳十分厚重,[我这身防护服是军派的刑具,我并不相信军派会放任我这么一个人……]夏尔里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间笑着转向丹尼尔,[等等,你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吧?] “没错,公元世纪的来客,”丹尼尔也笑了起来,“看起来你似乎低估了我们的情报获取能力。” [低估了,绝对低估了,]夏尔里克双手相互交叉成十字,手肘支撑在膝盖上,[那么也就没什么问题了,你们需要给我一些情报来进行交换。] “这没问题,”丹尼尔掏出那柄有些损坏的匕首,向自己前方的空气一挥,些许雾气被扰动,“但是我们还是先进遗迹吧,天已经快要黑了。” 在靠近海面的地方雾气十分浓重,黑灰的飘散程度也更大,天空本就几乎无法渗透的太阳光消失的很快。 [好,走。] 这里还留存着发掘工人留下的阶梯,尽管是土夯阶梯,走起来仍然很稳固。米戈族特有的那种光滑金属外壳失去了反光源,在黑暗中更像是深渊一般令人畏惧。 “快到了,门应该是开着的。”在从高处向下攀爬的过程中,人总是看着自己的出发点,身子背朝行进方向,特别是当行进路线高地落差极大的时候。所以两人的手电筒全部没有开,卡在腰间的放置槽里。 哐啷。 夏尔里克先行落在遗迹的外壳上,手电的光线照亮了这个遗迹的入口处,这里只有一道被打开的缝隙,倾斜着朝外打开。 “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没有米戈族能源的痕迹,这是个很好的开头。”丹尼尔虽然在后面,但是先行进入遗迹的却是他。 遗迹的入口是一扇双向开启的门,有些锈蚀的滑轮显示出了年代,这里应该被米戈废弃了很久。 门后面是一座宽敞的大厅,或者说是连续拱形的走廊,一直以不太大的角度向地下延伸,走廊的尽头是合拢的另一扇门,没有打开的痕迹。 “这个大厅应该还是安全的,唯二有的两个机械装置是失去能源的警报器,”丹尼尔敲了敲金属地板,黄铜色的合金很厚,声音极其沉闷,“这就是下面没有东西,如果有就是空腔声。” 感觉这小子才是老师,我是来学习的。 当初有点后悔骗他说自己能教他们制作武器了…… 夏尔里克装作研究墙壁上的那两个探测器,隐藏着自己有些愧怍的表情。 “你刚刚说你自己有个计划,对吗?”丹尼尔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来,夏尔里克听到也没有回头,“可以和我说一下细节了吧。” [我要逃去研究派,无论用何种方法都必须和研究派搭上钩,然后待在研究派,等待时机。]夏尔里克总算是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回头走向丹尼尔,并在他旁边坐下[这是我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我在等待的时机。] “你在等待研究派和军派的内战,对吗?”丹尼尔把玩着那把匕首,匕首的侧面反射出一道偏冷色的光,映照在大厅的地面上,“这不现实,伙计。”他的蓝色眼瞳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逐渐偏向深色,深邃而充满智慧。 [为什么?] “军派不会杀死研究派的人员,他们只需要确立自己的领导权和地位,这场内战只能说是他们权利争夺的一场游戏,”丹尼尔将匕首收到武器架上,卡槽自动嵌合,“而你,估计只会成为胜利那一方的战利品。” [研究派的具体信息,你应该掌握了不少吧?]夏尔里克的手指轻轻敲着地面,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 “他们就是一群怪物,一群比下人改造程度更高、人类原本基因缺乏的更厉害的异类,”丹尼尔的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形状,看起来是某种杆子一样的东西,“他们不需要多余的器官,除了灵活的手指以及发达的大脑以外全部摒弃,只留下发达却只适合流体食物的消化腔。” “他们的身体很瘦,皮肤没有色素,没有毛发,连衣着也只是一块布匹,白色,全部都是白色,幽灵一样的家伙。”丹尼尔对研究派流露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厌恶。 幽灵?一个不知道父母的人居然知道幽灵? 夏尔里克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他们总是靠着辅助器械移动,腿部退化非常严重,除了研究以外的事情没有兴趣,或者说一切其他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可以用作研究的素材或工具。”丹尼尔发觉自己有些失言了,赶忙刹住话头,“现阶段我们能了解到的情况也只是这些,毕竟我们只能作为被研究对象带入研究派。” [很好,这些信息非常有用。]夏尔里克朝丹尼尔微笑着说,[所以我会用等价值的信息回报你们。] 有用个毛线,明显这只是他自己被关进去的经历。 真正的管理层或者高级研究员的面都没能见到呢,直接这么单纯的处理实在有些草率。 “你不相信我。” [没有,我只是……] “对我能提供的信息怀有疑虑。”丹尼尔的表情很是无奈,“啊,没办法,我又得讲一次我那混乱的无可附加的过去。” 夏尔里克没有回答。 “我不是个搬运工,更不是个下人或者蜂巢人,我有‘父母’,虽然他们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丹尼尔的眼神变得有些柔和,但其中的哀伤让这种柔和看起来更像是伤痛。 “我是一个外来人,经历过辐射污染而变异的人,”他伸出一只手指向自己的脖子,那里没有编号,“我在伊甸园里生活的时间仅有五年,而在研究派的时间却是四年——” 他看着夏尔里克的眼睛,以及在黑暗中可以看见些许蓝光的脸颊,叹了口气。 抗辐射基因 “你接受过那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治疗手段,对吗?” 夏尔里克下意识抬手摸脸,甲壳和头盔碰撞出一声闷响。 “那是以我和族人的生命所铸成的。” “血肉熬成的浓汤。” “我们是这个时代里唯一一支拥有抗辐射基因的突变人种,这个世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片乐土,没有人争夺领土、没有多余的资源需求、食物和其他物品到处都是……” “但是我们太过于善良和天真了,神典和书籍中所记载的世界末日在我们看来只是个故事,没有人会去相信那些像是虫子一般的米戈族和所谓的公元世纪,在我们看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属于我们的,从古至今是如此,未来必将也是如此。” “直到我们中的一些旅航者越过了阻隔一切的那片风暴云,来到了这片人类的聚居地,惨剧就此开始了。” “他们,研究派的人,愚弄了我们的善良和相信,向我们提出了迁徙的邀请,并且许诺了一块陆地上稳定的聚居地给我族生存。” “我们相信了,相信了这个没有任何保证,没有任何由来的邀请,整个家族全员开始了迁徙。” “哪怕是我们,穿越尘埃云区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但为了当时所想像的舒适生活,以及欢迎我们的其他人类社会,全族都铤而走险。” “我们自以为很幸运,跟从着旅航者的引领穿越了尘埃云,虽然失去了六个族人,但这也是值得的。” “我们从没有使用过武器,哪怕是棍棒或者小匕首也没有碰过,当军派的人亮出兵器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礼物。” “族长第一个发现不对,也第一个倒在枪口下。我们没有反抗,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压垮了我们,没有人再敢奋起反抗或是逃跑。” “在那座每天都有人死亡的监狱里,我待了整整四年,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十四岁小孩变成了现在这样——”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压抑的仇恨,如同被埋藏在地底的火焰,“我看见了我的叔叔被压榨成细碎的组织块,看见了那群研究鬼将他的遗体搅动、分割然后丢弃!” “我的抚育者,被他们泡在容器里面,活生生制成了永远也不会归于自然的玩物!而我,就只能看着……” “因为我是弱者,族群中最年幼的一员,还没有表现出防辐射的具体特征,所以他们选择放任我去成长,以便观察。” “但是到了一定年龄,我就必须接受身体改造,成为伊甸园的公民,加入那害死我整个族群的社会——”丹尼尔的情绪非常激动,他那下人的身体将防护服的手套捏的嘎吱作响,“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所以你选择了成为一个下人,增加自己逃跑的几率?] “不,我逃不掉的。”丹尼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重新冷静下来,“作为实验品的我是绝对无法逃脱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防护服和夏尔里克的防护服,两者的形状非常相似,“我们的防护服很相似,作用也一样,是刑具。” [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伙计,只要你加入我——] “不。”丹尼尔断然拒绝,“我的目的不是逃跑,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逃跑。”丹尼尔的眼神从没有如此可怕过,那种几尽实质的仇恨在他的眼眶里盘桓,“我要复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虽然现在不太是时候,但我还是要说,]夏尔里克没有因为丹尼尔的情绪波动而改变自己的冷静,甚至没有改变表情,[如果你的信息来源,甚至依靠本身就是走私贩或者游离情报贩的话,你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当炮灰。] “炮灰?” [冲在最前面,受骗最严重,但死的几乎没有价值的小兵。] “不,你不明白,那群商人是我的族人,他们也拥有防辐射的血统!”丹尼尔几乎大吼大叫起来,“这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复仇……” 防辐射血统?我觉得他们是喝了那血肉熬制的汤了。 但是这明显是丹尼尔唯一的精神支柱,要是这根支柱折断了,他所压抑的精神创伤就会很快爆发出来,最后伤害到的只能是相信他的人。 但这样的陷阱实在是太过明显、代价也太过不值得。 军派和研究派的内乱已经是不可收拾的阶段了,作为被研究项目的你,也只能是引发战争的导火索吧。 你们是一个善良的民族,无论如何也愿意去相信他人。 可你相信的太过容易了呀! 在这片末日里,没有谁能够被一直相信下去。 包括我。 你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身处末日吧。 或许在你看来这不过是你们族群留下来的史诗,或者说这是你自己所撰写的英雄故事。 但是这里没有如此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想要在这冷血蜂巢里完成你的复仇…… 兄弟,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抱歉,夏尔里克,可能我说话有些过激了,”丹尼尔发现夏尔里克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有愤恨、有失望、有担忧、有绞尽脑汁的思索,全部融入那挂在泪袋上的几滴泪水之中,“今天不早了,先休息吧。” 丹尼尔背对着夏尔里克躺下,关掉了自己的手电筒,隐藏在遗迹的黑暗阴影中。 [好,你休息吧,晚安。]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哐啷一声,丹尼尔几乎是摔倒昏迷般进入了睡眠,被刻写在基因里的生物钟无法阻挡。 夏尔里克却没有丝毫睡意,睡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其实是生物学上的累赘。 在这片废土中,所有人活得就像是野兽或者虫豸,为自己的苟延残喘去吞噬他人的血肉。 还有谁能说是清白的呢…… 我其实只是外表看起来像人,对吗? 夏尔里克甚至于感觉自己的夜间视力开始变得强大起来,那片被阴影遮盖的地方没有变成黑色,而是跨越了某种渐变色带,变成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灰绿色。 如果这小子所说是真的话,那么我的基因也已经被那些家伙改的面目全非。 站起身,关上手电筒。 那片与现实世界相冲突的平面灰白色瞬间入侵了这片遗迹,那种不再有颜色与质感、只有起伏与平坦的速写板世界缠绕着夏尔里克的头脑,作为一种全新的感官在夏尔里克的大脑中占据了一块地盘。 我都成什么样了。 变成了享受着血肉浓汤的一员。 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我愿意用这份力量为他做一些事情吧。 不值一文的补偿。 地板虽然仍旧是米戈族那种奇异质感的金属,但是在灰色的背景下看起来好走很多。 不用担心滑倒的夏尔里克在地上走了几圈,然后径直走向那两个断绝了能源回路的监控防御系统。 或许我可以在这两个东西上找到做武器的素材,顺便研究一下米戈族所谓的能量回路是怎么回事。 夏尔里克在墙壁上找到了两个长度约为一米左右的凸起,但是无法看清楚具体的细节。 打开聚光手电,瞬间的光暗转换让夏尔里克有一点轻微的不适应,耳朵有些不舒服,像是晕车晕船的那种感觉。 感官还没完全适应啊…… 摇晃几下脑袋,又摇晃几下手电筒,世界回归了正常的黑色与彩色,两个金属直接熔铸出来的粗糙凸起直接连接着墙面,没有缝隙或者说按接槽。 夏尔里克抬起手,刚好可以够到这个探测器的尾端金属,修长的金属棒连接着船体的墙壁。 希望这种金属不太稳固。 夏尔里克抓住金属棒的尾端,猛然用力,结果只是将自己拽了上去,看起来极其脆弱的金属突触实际很坚固。 夏尔里克打开自己的储物袋,里面躺着那只异常粗糙的手枪。 只能拿出来试试了。 无论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满是不规则铁结晶的枪身有一种与米戈科技异曲同工的感觉,两者都是那种混乱但不失美感的大巧不工。 夏尔里克走到弧形墙壁的底部,对准那只探头的连接处,扣动扳机。 蓝色的能量涌动从枪的整个形体散发出来,那种米戈族的能量回路在枪身上一闪而没。 一道极细的光线从枪口喷射而出,闪烁了两秒左右,在那个探头的连接处留下一片蜘蛛网状的裂痕,淡蓝色的流光在其上烁灭不止。 金色的外层金属开始从那个流体状的探测器上剥落,里面复杂的金属结构渐渐裸露出来。 那是一串金属结晶所构成的链条型结构,各种大小完全不相同的金属方块拼接熔合而成的奇异单元结构附着在其上。 夏尔里克再次尝试将它取下来,这次几乎没有花费任何力气便将它掰了下来。 取是取下来了,但是我对于米戈科技可是一窍不通。 这上面连可见的线路都没有,分析逻辑就是扯淡。 等等,这东西只是缺乏能源,对吧? 夏尔里克看向自己武器架上装载的那把手枪,它的尾部幽幽地散发着蓝色的光芒。 燃烧的绿焰 夏尔里克将手枪摘下来,蓝色的弹匣后盖是封死的,没有缝隙,也没有拆卸按钮。 夏尔里克将整条金属对准封死的大门,将它放置在地板上,虽然没有滑动,但是很不稳固。 也没有其他东西能卡一下,只能暂且凑合着做实验了。 夏尔里克将手枪的底部翻过来,那种幽蓝色的闪烁荧光还在律动交错,隐隐可见的能量纹路攀附在钢铁枪身上。 铛。 枪身底部的蓝色方块与那条金属探测器上的一块菱形金属相接触,幽蓝色的光芒随之暴涨—— 整块金属的表面亮起了无数条纤细、盘杂、曲折而又清晰的能量回路,以这柄手枪为起点,向着整个金属条蔓延。 蔓延的时间很短,眨眼之间金属块就已经附着了无数的纤细蓝光,这些蓝光回路在金属条最尖端的一块方形小金属上凝聚,极其没有规则而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所以,为什么不触发? 夏尔里克迅速走到金属条近前,有些逸散出来的能量飘洒成蓝色的小光点,在夏尔里克的身边环绕起来。 我的直觉是终止实验,所以让我…… 夏尔里克将手伸向卡在最上面的手枪,但是一阵他都能感觉到的律动略过了他的手指尖,蓝色的光辉瞬间爆燃一般极速发亮,照射出一束极其耀眼的能量束,轰击在米戈族的大门上。 等等,这地面,似乎在动! 蓝色的纹路从金属块向外迅速延展,进三十平方米的地面沾染了蓝色纹路,这些金属如同在瞬间被融化,海浪一般扑向夏尔里克。 因为躲避蓝光,夏尔里克向后一个小纵跳,结果没有控制好力度,稍微有些重心倾斜,导致防护服的一块甲壳挨到了活化的地面—— 卡住了,玛德。 无法躲避,倒霉。 咔嚓…… 蓝色的纹路迅速消失在整片金属海浪上,倒退而去的蓝光就像是抽走了这片活化地面的生命,强行将这些无法再坚持的金属固定在出击的那个姿势,然后任由重力将他们折断成鳞片一样细碎的金属箔。 刚刚跃起的一米巨浪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碎裂,在夏尔里克身前堆叠成一团蓬松的金属碎屑。 这些金属碎屑后面是刚才发生活化的地板,现在已经变成了几块不规则的深坑。 深坑中有一个最深,里面似乎还存留有些许的蓝光。 嗡—— 金属涌动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最深的金属坑洞涌起了一团液体,液体的前段是被包裹住的金属长条,并且此时它正对准夏尔里克,尖端的不稳定能量律动正在疯狂闪烁。 夏尔里克迅速用腿一撑,勉强移动出金属条的瞄准区,但是金属条就像是预判到他的落点一样,瞄准了夏尔里克即将落下的地方,然后—— 熄火了。 最后的蓝色荧光也从活化金属和长条探测器上消失,失去活力的整个装置迅速坍塌成碎片和金属条。 我去,差点儿栽在这。 啪嗒,他的手枪从金属条上掉落下来,完全失去了其核心的蓝色荧光。 果然这手枪是米戈族的科技,杀伤力真的离谱。 但如果说人类,不,伊甸园人类,掌握了这种科技的话,丹尼尔他们的复仇之战几乎没有悬念。 希望这种能源不是量产的。 夏尔里克站起身,捡起来自己掉落的手枪与金属条,走到一个深坑边缘,里面是裂谷一样的巨大凹陷以及一块出奇平坦的“最底边”。 接受到能量就会活化的金属,极强的生物识别能力,人类上一次输给他们也是情有可原。 夏尔里克选择了一个有斜坡但是深度极大的凹谷进行下探,手电光所照射到的未活化金属呈现出镜面似的光滑感,而最底面却是混凝土般的质感和触感。 当时已经涌上来的以及正在涌上来的金属总估计将地形抬高了两米左右,没准这些东西还能起到大门一样的封锁作用。 夏尔里克向前走了几步,到达了凹槽的最前端,虽然前面还有几米的路,但是已经没有办法让人通过了。 这一晚上也算是有所收获吧,起码发现了米戈族的一些科技规律。 倒是可以打道回府了。 夏尔里克的黑暗视觉已经成为了他感官的一部分,墙壁有任何的起伏或者波动他都能够发现。此时,在手电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夏尔里克感觉到了一块比较大且不太规则的凸起。 不,这不是凸起。 这是某种悬挂在金属内的东西,是武器还是…… 他拿起手电向头顶照射而去,一个灰白色的防护服靴子就挂在他的头顶上。 夏尔里克警惕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继续向上照射。 沿着这条腿上升,一件完整的防护服出现在夏尔里克的视野中,当然也包括其中的尸体。 这具尸体正好卡在凹谷的顶端,除了一只脚仍然在金属中,剩下的整个身体完全悬挂在空中,金属墙壁中还隐约有几块巨大的突出物,黑色的金属块从活化地面里裸露出来。尽管还残留着一些碎片化的活化金属,这块黑色物质还是能看出来这是属于动力机甲的一部分。 夏尔里克试着跳了一下,完全无法够到尸体的脚,大约还差四十厘米左右。 看起来这个家伙的防护服还可以用,对不起,军派的家伙。 夏尔里克在这个深坑中丢下一根荧光棒,橘黄色的光经过几层反射应该可以被顶部看到。 夏尔里克费力地从光滑的斜坡爬上原本的地面上,看见了那扇已经被轰开一个大洞的金属大门,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再栽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谨慎一点没什么害处。 于是他收敛自己的心情,准备走向另一个深坑。原本固定在墙壁上的另一根金属条因为刚才的能量扰动已经剥落了金属外壳,无数小方块堆成的金属条几乎和他装载的那一根一模一样。 他走到跟前,狠狠用自己的体重向下一拉,只拉弯了一点。 看来手枪能够破坏它的结构,米戈族的科技还真是令人费解。 一会儿结实的无法摧毁,一会儿又脆弱的一掰就断。 或许这种能源才是他们的最大发明吧。 那好吧,第二个深坑。 刚准备向第二个深坑进发的夏尔里克突然发现自己的黑暗视觉有一小块消失了,这说明那里绝对有光亮,足够被人眼识别的光亮。 那是一号坑? 不对,一号坑在这边。 夏尔里克向自己的左侧转身,一号坑荧光棒的橘黄色光芒清晰可见。 右侧的那个发光点很微弱,颜色无法判断,而且那里的坑并不深,距离地面只有两米。 好吧,虽然很容易再栽一次,但是没办法,这东西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那个发光点距离被轰开的金属门很远,但是离缩在角落里睡着的丹尼尔却很近。 “……滋滋滋……警告……播放……失败的探索……兄弟会万……” 一串微弱的广播声从发光点的位置传出来,绿色的细小光芒微微的闪烁着。 夏尔里克逐渐靠近那个洞口,其中一团黑色的巨大物体横亘在其中,一个绿色的小光点在它的顶部闪烁着。 一台动力机甲。 手电筒的光芒扫射在机甲的外壳上,黑色的粗犷金属框架被金色的流体金属包裹着,一个灰色的人影在机甲里面镶嵌着。 “重复……危险……失效的……骗局……” 机甲的广播一直在广播着意义不明的语音信息,警告和失败重复出现了好几回,还有经常听见的那句“兄弟会万岁”,意义很明了。 一个来自于什么兄弟会的家伙,因为冒进探索,把自己葬送在了这个地方,只剩下对于后来者的警告。 唉,可怜的人类。 夏尔里克轻轻地走到动力机甲旁边,准备将机甲的盖子掀开,把那个可怜的探索者拉出来。 咔啦。 什么动静? 已经干瘪的尸体在防护服里扭了一下头。 我…… 夏尔里克用手电照射着那具尸体,在头盔里僵硬腐烂的尸体已经露出了骨头。 死了就别乱动,搞什么玩意! “警告……兄弟们,为了我们的导师!我会与你们在阿萨图斯的神庭相遇!” 这句话有些莫名的清晰,像是这具尸体刚刚发出来的一样。 别是什么自爆之类的玩意吧。 淦,好像还真是。 那具尸体开始不停地颤抖,那种颤抖的幅度根本不可能是尸体腐烂的热作用,与此同时,那件灰白色的防护服开始膨胀。 绿色的火焰从防护服的接缝处冒出来,那种黯淡无光却依旧拥有热量的火焰缭绕在尸体周围,将尸体完全吞噬殆尽。 这种奇异的火焰没有破坏防护服的一丝一毫,就连头盔都没有烧糊,仅仅是将防护服内的尸体化为黑灰。 夏尔里克看着这名探索者最终的结果,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种绿色的火焰,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机甲的盖子突然打开,那具已经化为空壳的防护服被弹射了出来,一同飞出的还有一句极其响亮的广播音:“请继承兄弟会的意志!” 绿焰兄弟会 “望你早日得到导师的帮助,继承者,兄弟会欢迎你。” 夏尔里克面前的灰色防护服因为内部空气的冷却,再次干瘪下来,然后防护服的广播在一声对夏尔里克的祝福后发出爆鸣声,同样燃烧起绿色的火焰。 整片绿色的火焰没有蔓延到任何一处其他的地方,它仅仅吞噬了这件防护服和他的主人。 幽暗的光线如同世界的悼念,而火焰中不留一丝痕迹的逝去却是对对这位探险者最好的归宿。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兄弟会和导师到底为何物,但是——]夏尔里克对着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焰鞠了一躬,[愿你得到导师的帮助,愿你在神庭与他相遇。] “机甲权限已成功转接。” 夏尔里克身后的机甲发出一声轰鸣,蓝色的能量回路在其上燃烧爆闪了一瞬间,亮蓝色的光芒甚至使夏尔里克暂盲了一瞬间。 “已挣脱束缚,主能源已经耗尽,备用能源剩余45%,等待操作。” 夏尔里克看着那台黑色的钢铁巨兽,以及纹在它机甲上盖的绿色字母“F”,一种强烈的驾驶欲望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它。 如果这是军派的陷阱呢? 那我真的认栽好吧,他们能够把陷阱布到这种层面的话我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胜算。 但是如果,如果我真的被这台机甲认证为操作者,那么我极有可能被这个叫做绿焰兄弟会的组织接纳。 赌一把。 夏尔里克收起自己的所有东西,轻轻扶着机甲前板,跳进了操作井。 “生物认证成功,权限已锁定。” 从脊椎中段开始,一条带有某种联通系统的金属嵌入物被卡在他的防护服上,微弱的电流刺激通过它传导进他的脊髓,酥麻与背部肌肉的微弱刺痛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在调整参数——” 机甲的外视屏幕亮了起来,一串串文字和符号组成的代码从屏幕顶端滚到底端,同时那种脊髓的麻痒感逐渐消失,并且有更多的嵌合体装载到他的防护服外围,手臂、腿部、脚部、脑部等位置同时传来了一种刺激,这种刺激不像电击或者物理刺激,它就如同你身体本身的反映网络一样不被你的身体排斥。 就像是神经冲动。 “已装载,使用者4号,欢迎你。” 机甲如同一台略有些沉重的外骨骼,它让夏尔里克感觉自己拥有了一份更为强大的躯体,这份躯体与人类的生理结构几乎相同,它拥有人类的各种活动机能,甚至于还拥有感觉。 呼。 这种感觉,简直是奇迹。 夏尔里克抬起头,腿部肌肉用力,猛的向上冲起,伴随着无数的金属碎裂声,与漫天的金属碎屑雨,动力机甲冲出了困住它不知道多少年的牢笼。 “智能系统已激活,欢迎你,新伙计,观察者一号已就位。” “已成功检测到生理缺陷,已准备视觉选项及预判选择。” 一小串绿色的文字出现在机甲观察面的右下角,上面写着三个选项: 我不是兄弟会原本的公民。 我是兄弟会所属公民。 我是流浪者。 夏尔里克只是看了一眼,智能系统就已经切换了选项: 你对兄弟会有所了解。 我没有了解。 “很好,一名隶属于伊甸园的未标记人员,本机识别你为潜在友方人员,对你即将开放部分权限。” “权限包括:武器系统,观察者系统,基础智能及数据库,导航系统,基础维生设施。” “请问你接下来要:” 隐藏本机,等待救援或者能源更新。 行驶500公里后熄火。 “你很明智,现在即将进行隐藏程序,但在这之前,兄弟会将对伊甸园系统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修改,以便抹除证据,请问你是否愿意:” 是。 否。 “我会伪造一段录像,直到你面对墙壁睡着为止你都没能观察到任何事情,并显示你的外界音响处于关闭状态。” 夏尔里克的表情有些微妙,心情更是奇异。 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想询问的是:” 本机的智能性是否为顶尖。 本机是否为人工智能。 “回答:本机没有具体人格,你所见的是最为简洁的效率基础人格,高级概念人格暂时不对你开放,该权限需人工解锁。” 那,还等什么? 夏尔里克操纵着机甲,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顺带着把墙壁上的金属条掰了下来。 双向打开的门对于机甲来说不成问题,几乎是抬手即可打开。 门外的沙地仍然是那种松软、没法凝实的形态,动力机甲踩在其上有些下陷,半只脚掌完全被埋在土里。 “请到达那堆沙丘的正前方,然后进行脱出,本机将进行自我隐藏,下次使用前需进行唤醒程序。” 嗡—— 机甲盖横向开启,夏尔里克全身的嵌合体金属迅速撤下,那种与机体连接的感觉瞬间中断。 喔。 夏尔里克爬出机甲外壳,稍微有些不适应的力量缺失感和坐标系混乱让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他站在机甲所在的那堆沙子外,看着整台机甲缓慢向沙子下沉没,直到黑色的外壳彻底被深黄色的土垩掩埋。 兄弟会是吧,我必须得去一趟。 就算不入会也得去还恩。 等到夏尔里克再次进入那片遗迹的内部,看着整片狼藉的地面,以及睡在门口浑然不觉的丹尼尔,还有头盔显示的凌晨三点,他觉得自己顿时非常累,急需要休息。 好吧,躺一会…… 夏尔里克躺在与丹尼尔并排的地方,看着自己面前的墙壁,那种光滑却起伏波动的金属凝结着,但似乎下一刻就要活化一样呈现出波浪状。 现在的路基本也完全确定了,只要搞到能源并且摆脱军派监控就能够逃出这里了。 该死的蜂巢伊甸园,是时候说再见了。 不,祝你毁灭。 将人类拆分的组织。 你虽然延续了人类的生命,却断绝了人类本该有的一切价值,将人类的灵魂作为强权与工具。 夏尔里克看着自己斜下方的丹尼尔,他的灰白色防护服在地面上拱起的轮廓很明显。 蜂巢应该是自食其力的组织,作为已经拥有生存能力的你们,应该做的是维护人类文明才对。 我原本以为你们是能够融合其他人类的组织,但没想到是如此的“融合”。 着实令人恶心的贪婪与暴虐已经不能用人性沦丧来形容了…… 所以,为了丹尼尔,为了人性与人心。 蜂巢必将灭亡。 夏尔里克眼前的灰暗世界突然间陷入了漩涡般的色块,那是他睡着前的征兆。 啊,又是那种感觉。 温柔的水花一样的世界,色彩与声音…… 粉色、红色、浅蓝色、黄色…… 无数的柔和光芒缭绕在夏尔里克周围,那种温和与轻松让他忘记了一切,渐渐沉没在舒适里。 “醒醒!夏尔里克!”丹尼尔模糊的面孔在夏尔里克眼前晃来晃去,那架势看起来就像是夏尔里克几尽死亡一样,“你没事吧!” 夏尔里克睁开眼睛,一脸无奈以及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刚睡着没一会儿……] “啊……”丹尼尔指着地上的无数巨坑以及金属碎末,还有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不规则金属条,“这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夏尔里克虚指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摄像头,[但是我同时做了一个伪造的证据,希望你……] [算了,你表现得和平常一样就行,准备准备开始录制。]夏尔里克拾起金属棒,将它挂在武器架上。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但是这么大的痕迹应该是武器弄出来的,对吗?”丹尼尔问了一句,结果只得到夏尔里克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好吧,下民7632号,丹尼尔,请求任务开始。” [自动任务检测已启动,信号:无,启动录像模式。] “好,我们先开始探索一下。”丹尼尔朝夏尔里克一挥手,然后开始前进,朝着他身边的一号坑走去,旁边地上堆着的那团灰烬被完全忽略了过去。 完蛋,疏忽了! 昨天晚上还有一个坑里有尸体和机甲,但愿他们不会被发现。 “由于这些深坑没有足够的探索高度,我们先对于门内进行探索。” 呼,这小子处理的还不错。 夏尔里克看着丹尼尔的背影,以及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顿时觉得没有让他经历昨天晚上的事件有点可惜。 这小子在当年的话能当个旅行向导,真是可惜。 希望他能够和我逃出…… 夏尔里克想到了一种可能,有些苦涩的瘪瘪嘴。 万一,这小子死活都不逃走怎么办? 那我就只能把他打昏,强行用机甲抗走了。 真是…… 有点棘手的小伙子。 “快点,探索者二号,”丹尼尔站在融化的金属大门口朝夏尔里克回望,“我们必须迅速行动。” 夏尔里克打了个手势,大跨步地跟上丹尼尔的步伐。 希望逃跑那一天到来时我还在他身边吧。 不然…… 我就又要亏欠一大笔了。 反 “这里比预想的要小很多,看起来我们并不会探索很久。”丹尼尔的身影在一面封闭的墙体下面停下,那里是整个仓室的最边缘,“没有岔路,甚至没有装置,如果说最可能的话,这里是一座被荒废的陷阱。” 夏尔里克在黑暗的仓室里面打开了手电筒,将散光开启,照射到天花板上面,明亮的手电光随即彻底照亮了这个被封存的仓室。 仅有三十平方米大小的小型耳室里空无一物,但是墙壁和地面却全部是那种可以活化的金属物质。 陷阱吗? 这可真是个简单却又无法避免的东西呢。 这种策略就像是捕蝇草,明明很简单,但是虫子们却完全无法抵抗。 但是明明已经实现完全碾压的米戈族,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折地去“抓”人类呢? [任务探索完成度:95%,已达到预定目标,可提交。] “好,提交。”丹尼尔正对着最里面的金属外壳,摄像头对准墙壁,然后掏出伪装的同频器,打开共振单元,“夏尔里克,那团绿色的火焰是怎么回事,是你的武器造成的吗?” [绿色的火焰?] “对,在外面的坑里,刚才有一点光从底下照射出来,黄色偏绿。” [那是我们外来者的埋葬仪式,绿火是为死亡在这里的探索者所祈福的东西。] “那里有你认识的人吗?”丹尼尔依旧面对着墙壁,让摄像头任何事物都观察不到,“还是说你本来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不,两者都不是。]夏尔里克收起自己的手电筒,看着门外坑里的绿色光焰逐渐消失,[这只是我的习惯。] “呐,随你吧。”丹尼尔终于转过身,走到出神的夏尔里克身边,“只要你成功搞到武器就行。”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两件武器?它们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有些难以利用。] 丹尼尔从背后接过那两根金属棒,轻轻相互碰撞了一下,金属方块的尖端发出砰的一声。 “我会有办法的。” ———————————————— “呦,军人小哥,你是来度假的吗?”队长手下的那个精神稍微有些问题的打手又逮着了那个囚犯徐威,俯视着躺在垫子上的徐威,“我告诉你,咱这地方讲究公平,不干活,那就是没有饭吃。” 徐威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地继续养神。 “但是呢,伊甸园是为了人类的存续而建立起的组织,我们是充满善意的,对吧——”他掏出一根只有一半的补给管,“我今天恰好没吃完,这半根呢,就是给你的,啊。从今以后呢,你就是我们亲卫队的一员了!” 徐威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那拿着半管补给的仆从,主动打开了自己的广播,“滚一边去。” “呦呵!咱老四的面子谁敢不给!你是第……第二个!”他说着就把那管补给摔碎在旁边的岩石上,里面绿色的液体流淌出来,然后迅速变成恶心的黄褐色,“第一个的下场和这瓶子一样,让我踹个稀烂!” “不识抬举。” 徐威反手狠狠一拦,直接卡住了疯子打手的脚腕护甲,然后以惊人的爆发力直接将他的身体翻了个面。 疯子发现自己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摁倒在地上了,下意识地伸手拿撬棍,结果发现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早一步举起了撬棍。 这撬棍咋有点眼熟啊…… 砰! 撬棍的尖端狠狠甩在疯子的防护头盔上,凿出两片粉碎的裂纹。有几颗崩飞的头盔碎末溅射进疯子的眼睛里,吓得他大声哭喊起来。 “我得辐射病啦!我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的疯子四脚并用,连滚带爬跑出了帐篷。 徐威拿撬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刚才的用力让这几天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伤又崩开一点。 他拄着撬棍,走回那个刚刚躺下的垫子,缓缓坐下来。 救我的那个家伙哪去了? 谢完他赶紧找人去。 徐威捂着自己的肋骨,一阵冷汗直冒,在没有内啡肽当镇定剂的情况下,活动已经骨折的肋骨有点伤到他的内脏。 妈的,为了带一个口信,差点把命交了。 他缓慢地放松肌肉,让肋骨渐渐复位,起码不再那么刺痛了,然后躺在垫子上。 防护服的胸板都特么碎了,那群狗屎玩意儿真狠。 说不念战友情就不念战友情。 看看那样儿。 真特么丑恶。 浅浅的喘一口气,稍微有些血腥味的呼吸从喉咙里微微挤出,引得喉咙有些发痒。 千万别咳嗽,忍住! 咳嗽就是丟小命! “你好些了吗?”一个有些胖的年轻人提着箱子走进帐篷,“丹尼尔给你的补给还有些,你需要吃吗?” “不,省着点,我可不希望最后我是饿死的。”徐威闭上了眼睛,尽量节省着自己本就不太充裕的力量。 “好吧,如你所愿。”那个胖子放下补给箱,走出了帐篷外。 呼。 人类最重要的感官就是视觉,一旦失去了视觉,那么人类的感知与感受便会丧失大半,与此同时,对外界表现出的反射也会弱很多。 放松。 凝神。 轻轻的呼吸。 很好,减少消耗。 “给我让开!你干你活去!” “不能再让你们随意伤人了!” “滚一边去!”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和紧接着的咒骂以及防护服相互碰撞的声音钻进了徐威的脑子。 “真是碍事儿。” 等到拖动声渐渐远去,帐篷外的脚步声缓慢的朝徐威逼近。 一同逼近的还有一个讨人厌的公鸭嗓:“你说说你们这些外来户,我多么死气白咧的给你们求这配额那配额,完了你们还要反咬我一口!啊,前几天那个破坏规矩,我让他去外面探索遗迹缓解心情,今天又冒出来一个——” 声音已经近到贴着徐威的脸:“你说我这还能怎么办?啊?!” 徐威睁开眼睛,一张猪泡脸横在他的头盔外,酱紫酱紫的。那颗脑袋的主人两只手朝后背着,似乎正在用力握着什么东西。 “卧槽!你个小王八羔子!再敢——” 砰!哐啷! 一个大个的肌肉男以及他的大号防护服被丢进了帐篷,几乎就要撞到队长了。 “哎!谁特么……” 夏尔里克和丹尼尔一人拎着一根缴获的钢筋,从帐篷的正面闯进来,直奔队长就去。 队长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一棍子敲倒,带着水泥包层的粗大钢筋狠狠在他的防护服腿甲和胯部连接处凿下一块来。 “你们敢过来试试!”队长发觉自己倒下的位置离徐威不远,抄起自己新搞来的一柄军用锯铲朝徐威爬去。 “滚!” 徐威尽全身的力气挥舞起那支撬棍,狠狠砸在铲子的铲面上,两人的武器全部被震得脱手。 “队长,你说过,”丹尼尔踩住队长的背部装甲,由于装甲的硬度和连接处的嵌缝,队长像一只乌龟一样,没法够到踩在自己背上的那只脚,“在伊甸园不能杀人,毕竟这是一个以人类存续为目标的善意组织,对吧?” 夏尔里克用脚踩住队长的一只手臂,用钢筋狠狠砸下,手臂外部的甲壳被钢筋砸下一大块。 “所以因为意外而被辐射杀死的人就不算是谋杀了对吧……” “不……我不能死……我不会……”队长恐惧的声音颤抖中带着哭腔,“我是队长,我死了上面会彻查的……” “所以嘛,现在你让你的仆从离开,我就放了你。” 帐篷入口处的三个人正是很久以前打进队长派的卧底,他们沉默着,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地站在那里。 “快滚蛋!听见没有,你们想让我死吗!”队长朝着只能看见脚的三个人大吼一声,心里暗自准备着今天解决了夏尔里克和丹尼尔。 那六只脚在听到队长的这一声吼叫以后,抬了起来,带着室外的一些沙砾和小碎石块踩了进来,齐齐的踏出一步。 “滚啊!快滚啊!快……不要害死……” 铛! 钢筋再次砸在队长的手臂上,清晰的外甲碎裂声响起,里面的金属护板和能量回路裸露出来。 “别……别……丹大爷!我错了!我尊您为队长,我……我不该动您的人……我错了,我错了……给我一个机会——” 夏尔里克猛然跳起,狠狠踩在他另一只手臂上,而那只有些因脱臼而诡异弯曲着的手掌里攥着一只罐装炸药。 因为他的小臂肌肉彻底与手指失去联系,写着工程炸药的那个小罐缓缓从他的背上滑落下来。 此时的队长也已经收起那副可怜的表情,仇恨和扭曲与不甘冗杂在一起,化作一声似人非人的咆哮。 “王勇,这原本就不是你的名字,终将也不会是你的,现在,我收回这个名字应该被赋予的意义,”帐篷外聚集了无数的下人,灰色的防护服如同这石漠里的砾石一样坚硬,“同胞们,我们为王勇队长报仇了!” “我不会杀你,只会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丹尼尔捡过地上的撬棍,把尖端卡在队长的头盔缝隙下,“祝你好运,偷猎者。” 预言 “别问我为什么,要说就说太巧了。”丹尼尔卡住队长的防护服外甲壳,用钢筋卸下来一块,“王勇,是我在培育所里认识的朋友。” 装的还挺像样。 夏尔里克一边把队长手臂的金属板卸下来,一边观察着丹尼尔的行动。 威胁、加以肯定的猜测,以及最让人信服的证据。 不去当个律师真是白瞎了。 这小子的目的是找研究派复仇,暂时看来他想要借此机会来增强自己在伊甸园的影响力。 可是仅仅团结一小撮下人可是远远不足的。 唯一的机会还在那场内乱中。 他想立军功。 唉,真是。 夏尔里克拆卸完那块钢板,队长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表皮开始变得红肿,几个溃烂点肉眼可见地开始流血。 “你们会后悔的!这里迟早是我们的!”队长停止了挣扎,任由自己的手臂溃烂坏死,“我们独立者军团迟早会在这里占领一席之地!到时候……到时候他们会为我复仇!” “放开他吧,活不长了。”徐威不知什么时候坐起了身子,靠在石头边上,神色很凝重。 夏尔里克顺势将队长一脚踢出帐篷外,而丹尼尔则直接走了出去,在无数劳工中大声说着什么。 “夏尔里克,我是来找你的。”徐威虚弱但强行撑起来的眼神中能看得出焦急,“我接下来会和你解释一件事情,并且传达一句话,我希望你能认真听完。” 夏尔里克坐到他旁边,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些微的刺痛。 或许刚刚扭到了吧。 [请。] “我不是伊甸园的原住民。”徐威有些撑不住,又将身体放倒,躺在垫子上喘了几口气,“我妹妹也不是。” “我们和刚刚那个人一样,是利用身份漏洞混进来的,”他虽然躺在垫子上,但还是努力抬起头看着夏尔里克,那种盯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考量夏尔里克各方面的审核官,“至于混进来的目的,是在你。” 夏尔里克的眉毛微微抬起,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我们属于希望圣堂,”他盯着夏尔里克,希望从夏尔里克的表情中找出些许值得自己信任的可靠感,“圣堂是一个幸存者组织,是我们能够存活至今的最大保障。” “我们不依赖法律或者是戒条行动,唯一所依靠的是一组预言,曾经拯救我们的古老预言……”徐威的语速稍微有些着急,导致他现在有些喘气。 夏尔里克打量着这张与自己兄弟极为相似的脸,心中对于他口中的“圣堂”多了很多疑惑与猜测。 “世人将在灾厄中恸哭,悼念公元的曾经与辉煌,末日染上了灰烬的毒药,无可名状、不可诉说、莫能知觉的祸乱碾碎了文明,便需要莫能开始也未结束的拯救。”徐威背诵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三流诗人在发高烧时胡乱的涂鸦。 徐威一口气将它背诵下来,喘气声紧接着在他的频道里响起,沙哑的呼吸声似乎带着血味。 说的还挺像模像样的,但到目前为止怎么听都是一个蛊惑人心的邪教组织。 “那个从未开始也没结束的拯救就是你,夏尔里克,”徐威指着夏尔里克的脸,尽管他自己都没法抬起头,他的手指还是尽力伸直,“你是第一次拯救世界于米戈族手中的人,你是这预言中唯一的可能性……” [所以,你们需要我去做什么?] 老套的交易手段。 骗取我的信任,然后以极低的成本搞到最大的收益。 如果说他和我说再次威胁米戈一次,我就把他缴械。 “这我们不知道,就连首领都不知道,”徐威放下了自己的手臂,呼吸平缓了一些,“这需要你去自己行动,夏尔里克。” 喔,这理由很新奇。 [所以呢?现阶段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这得看你,伙计,你想做什么是你的决策,”徐威吸了一口气,但是差点咳出来,“我们会无条件支持你。” [那你们能让我……]夏尔里克开启了自己的同频器,[逃出伊甸园的控制吗?] “这就是原本我们为你准备的。”徐威伸手探进自己的储物袋里,摁了某个东西的开关,夏尔里克的头盔屏幕瞬间显示了一串亮白色的字幕:别担心,这些信息不回被监控。 “你看完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曾经的救世主,夏尔里克·所罗门。 这是来自于很久以前的预言。 其实对你来说就是一段留言。 你老爸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一面了,自从你离开这里,已经过去半年了。 你说过,两个月后回来。 但我没有等到。 在写这封信的前一天,我得到了神启,所罗门家族的人一辈子才能得到一次的神启。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而且天下即将大乱,人类的终末很快就会到来。 我很想现在就告诉你咱们家族的秘密,但是为时尚早。 太早了。 你应该是最后一个所罗门族人,也将承担所罗门从祖先直到现在所遗留下来的责任。 很抱歉将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你的肩膀上,我的儿子。 这封信将作为你的钥匙,记住她,永远别再忘了。 夏尔里克的头盔恢复了正常,白色的光字彻底消失,但那种感觉,以及父亲说话的语气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冷静。 甄别真伪。 “先不说你对我们的预言有什么感想,我就问你一句话,”徐威没有抬头,或者说已经抬不动头了,但他还是坚持把手塞进储物袋内,摁动了某个机械物品,“你想不想脱离这个蜂巢?” 蜂巢? 看来他还是有一定的古代知识传承基础的。 或者说…… 我也别无可信了。 [如果说你们] 夏尔里克悬在空中的手指僵直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侧边有一块东西在动,刺痛感与搏动感从那个不明物体上传来。 “啊,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物,”徐威松开手,把手掌拿出来,没有气力地瘫倒,“呼……幸存者权限……” 幸存者。 葛朗特身边的那个女人曾经说过,幸存者是伊甸园的最高权限,象征着人类真正的存活者。 那块曾经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化的芯片在几下搏动后没入了皮层,搏动逐渐与夏尔里克的心跳同频。 “你可以用它打开大门,换一套没有危险的防护外壳——”徐威就只剩下声音依旧清晰,整个人都开始瘫软了,“……呃……比防护服可高级多了。” [如何去检验。] “你可以看一下有关自己的监控资料,顺便修改修改……”徐威的呼吸明显开始不受他控制了,粗重的喘气声沙哑异常,“我撑不住了,先休……” 去哪查询啊? 真是。 看起来他说的并不是假话。 不过一切也只能等他好起来再说。 夏尔里克轻轻把徐威的身体摆正,让他保持相对的平缓。 丹尼尔恰好从外面进来,向夏尔里克递过去一柄锯铲,“喏,我们的军事顾问,这是你的通行证。” 夏尔里克随手接过来军铲,把它卡在武器架上,“这个人要和我谈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希望你能照顾好他,我估计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丹尼尔低下身子,看了看已经昏迷的徐威,点了点头,“这是我的专长,治好他没什么问题,”然后他转向夏尔里克,想要开口说什么,然后又闭上了嘴,最后只能小声地说了一声,“祝你好运,伙计。” [嗯,我想我今天估计不会回来了,我的那份补给就归你了。] 丹尼尔背对着夏尔里克挥了挥手,没有再说话。 夏尔里克走出帐篷,一众搬运工正在休息,结束了一天的劳动,又成功拥立了新的队长,还找到了一定量的武器,所有人士气大增。 一个热情的搬运工给夏尔里克来了一个巨大的熊抱,把他从地面上搬了起来,“谢谢你啊伙计!如果我们能成功获得活着的意义,就那个……自……反正就是很棒的东西,我绝对会谢谢你的所有!” 哈哈,虽说这些家伙很笨拙,但身为人类的那种信任和善良倒是莫名地被放大了许多。 但是这群搬运工真的能够适应他们首领的决策吗? 善良、毫无威胁的工蜂是没有任何攻击本能的。 毕竟他们现在连蜂刺都扎不穿敌人的装甲。 夏尔里克看着狂欢一般的人群,那里热闹欢腾的气氛让他被排斥在外。 虽说我很想和他们一起,但是,总差些感觉…… 我这人呐,到哪都融不进去。 活该孤独一辈子。 夏尔里克暗自回忆了一下刚来时的那条路,朝着基地的方向走去。 今天算是一场演练,为了我逃生那天所做的演练。 我们不能恐惧,恐惧是毁坏一切的小小死神。当恐惧来临时,让他穿过我们的身体,然后打开心眼,看清他的轨迹。恐惧所过之处一切无存,唯我独在。 好,该死的伊甸园总部,我回来了。 你们静静地看我表演吧。 判断 逃出监禁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个里应或是外合,单打独斗一般没有好下场。 想必那个声称拥有我父亲留言的组织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幸存者权限不可能被一群莫名的外来人就轻松掌握,除非这座城市已经出现了如此可怕的漏洞。 显然不会发生。 不然外来人早就利用权限攻占伊甸园了。 所以说…… 这里有他们的人,而且还是个幸存者。 夏尔里克站在岩石一般的黑色掩体入口,轻轻将手摁在识别处。 [正在扫描生物体征] 脖子里的那片幸存者芯片在扫描运作时突然搏动起来,频率逐渐加快。 扫描的光线似乎是迟疑了几秒,迟迟不肯从夏尔里克的脖子上离开,直到芯片闪烁起绿色的亮光。 [识别成功,幸存者,欢迎回家。] 夏尔里克轻轻出了一口气,看着那扇已经开启的门,以及那张莹蓝色的扫描光网,有些紧张。 希望我的判断正确吧。 黑色的掩体大门在他的身后合拢,金属门扇相撞的声音很沉闷,其上的石头外壳溅射下来的碎屑形成了一小团尘雾。 蓝色的灯光很暗,反射在白色大理石表面上,黯淡的小小一团。 [权限者,请问你需要去往何处?] 入口处的智能系统光网转变形态,从扫描平面迅速黏合成一个年轻的女性形象。 [我可以去往哪里?] [平民区,幸存者专区,军事区非限制区。] [我选择平民区域,]夏尔里克的表情很平静,表现得非常熟练,[但是不要公开任何消息,我想秘密前往。] [已为您规划路线:由幸存者专属一号转四十三号工班,预计在低层休息站所停止。] 那名由蓝光组成的女性智能向夏尔里克鞠了一躬,[祝您行动顺利。] 轰—— 机械的引擎开始迅速运作,升降平台开始发出些许的摩擦声。蓝色的智能形象也消失在升降平台中央,随她而去的还有那盏暗暗蓝色的顶灯。 灯光瞬间转化成柔和明亮的明黄色光芒,让这座本就有些过于炫丽的升降台显现出了本色,富丽堂皇的装饰在灯光中更加耀眼。 升降台下降的很平稳,与下人休息区的那台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即将开始潜航,请您欣赏舷窗的景色。] 升降台里的语音智能响起,在夏尔里克身旁同时出现了一把椅子,甚至于上面还铺了一层软毛毡。 在椅子的正对面,升降台的外壳似乎变淡了许多,甚至有许多地方已经变得透明起来,外界深绿色的水被升降台本身的灯光照亮,很幽静,有种深邃的寂静感。 [透明化模块加载完毕,祝您旅途愉快。] 夏尔里克坐在那张奢华的椅子上,观察着外面的变化。 绿色、绿色、绿色…… 这冷却水是有多深,下降速度应该不慢,但是到现在为止我都没能找到城市的影子,甚至于连城市外壳的灯光都没能看见。 伊甸园的规模有些超乎我的想像了,以人类本身的力量能做到这样也是奇迹。 “欢迎进入地下城,尊贵的幸存者先生。”一个和自动智能那种机械音不同的声音响起,稍微有一点的感情过剩能让人感觉出来这也是一个智能。 “检测到您的防护服等级过低,是否进行更换?” [更换一款颜色与外观相似的防护服,保留我应有的物品,]夏尔里克在键盘上敲打着,原本准备确定的手却继续写了下去,[顺便将我的手枪充能,并装备一些能源块。] “收到,长官。”智能的声音很欢脱,听起来很年轻,柔和清脆的少女腔很好听。 唰—— 升降台突然间从垂直升降变成水平升降,并且外面在切速的一瞬间划过了某种机械,惊鸿一瞥中,夏尔里克好像看见了炮管一样的装置。 “安保检测已通过,权限授予匿名。”一个钢铁般的男声在夏尔里克的广播里响起。 这里智能也太多了。 如果我直接闯进来,除了扑街也没有别的结局了。 到时候被关起来或者被发配到军队就没有任何机会可言了。 小心为上。 一个顺滑的弧形轨道划过之后,升降台成功转型向下继续航行,这时候的舷窗外的景色变得丰富起来,各种颜色的光芒在水中留下长长的丁达尔色散光柱,随着升降台不停的改变角度,这些光柱或是穿透仓体或是被仓体跨越,那种空间极速的对比让夏尔里克有了一种坐过山车的感觉。 “即将到达,我的先生,”智能少女打开了仓体的强光灯,几束机械臂也同时从仓体外壳处伸出来,夏尔里克的防护服随即被锁住,“您可以选择您的服装了,我不会偷看的呦!” 一阵机械摩擦的声音想过,这间厚重的防护服再一次被卸下来,感觉到外界空气的夏尔里克反倒是有些不太适应。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选择屏幕,几套非常复古的衣物悬浮在空中。 西服、夹克、长袍、运动套装…… [智能,这些是否是地下城的平常居民所穿的衣物?] “不是哦,”智能的声音笑意满满,“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套装哦!” 智能撒娇一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所以大人你到底喜不喜欢嘛……” [这里有没有平民该穿的衣物?] “有,但是您穿上就不太好看了,”智能的声音突然变得委委屈屈,“人家希望你穿的好看些嘛……” 这智能不太对劲,如果说是智能的话也太牵强了。 这明显是个人类。 她在做什么? 监视我的行踪或者行为? 那也没有必要哄骗我穿上这些衣服吧。 所以说,这很有可能是接头人的信号。 [好,那我接受你的好意,衣服我现在就穿。] 夏尔里克脱掉自己身上的纤维紧身衣,换上他已经很久没能穿过的正常衣物。 意外的合身。 灰色的西装半坎肩,浅灰白色的衬衫,编织样款的灰色西服裤,再加上这间皮革颜色与质感的复古风衣,呵,我就差一个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和一块怀表了。 很有复古的感觉。 “好,我接下来还会继续陪你哦,公爵大人~”智能的声音越发的嗲声嗲气,让夏尔里克微微皱了皱眉毛。 封闭的仓体缓缓开启,一个白色的空房间在仓体的正前方,里面非常平整,连一点点其他的凹坑或是凸起都看不见。 “快进去吧,这里是工作线的出口,上人研究员和助理们每天工作和休息都必经的道路,”智能在旁边的机械平台上弹出了一块小巧的耳朵辅助设备,像是一张稍厚的贴纸,“现在,请您趁着没什么人经过,和我一起展开旅程吧!” 夏尔里克轻轻将设备贴在自己的耳廓上,微弱的电流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当他走进那全为白色的房间中时,运输平台的大门几乎无声的在他身后合拢,那里也变成了一面看不出缝隙的墙壁。 这里其实是有转角的,只不过设计者用一种视角遮蔽的方式让人产生了错觉,原本是凸起的那条线看起来像是凹槽。 这里是个出口,但仅仅这个出口就让夏尔里克产生了好奇心。 这些上人组群看起来完全继承了人类本身的智能与创造的天赋,而且预估计应该很高。 转过那个纯白色的转角,无数拼合的彩色光芒构成了外面极其怪诞的景色。 依旧是看不见缝隙和起伏的光影世界,这些涂鸦一般的光影拼出一个蛋壳状的仓室,当然,看起来像是个蛋壳。 “喔,这是新成长出来的设计师曼卡在一个月前所创作的小视觉艺术,可能您太久没回来了,这里的地图也发生了一点小变化,请让我为你导航。” “向前前进吧!少年!”一声中二至极的呼喊从耳机内发出来,可能扮演智能的那个人也觉得有些尴尬,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其实我是想说,朝前行进五十米。” 夏尔里克无奈地叹一口气,迈步朝那团混乱无章的色块走去。 黑色和紫色框出来的底色上安插了几块蓝色的瘢痕,浮动的绿色与橙黄色光斑时不时从底色上略过,整体细长且呈螺旋状的过道被更加复杂且细碎的粉红色、淡蓝色、浅棕色粉末所淹没,让这个走廊看起来非常混乱。 走廊的尽头是一句标语,满满都是设计者的恶趣味:蛋壳破了,恭喜你出生了,但是……你该怎么上去呢? 一个鲜红的箭头指向天空上方,那里是一片湛蓝色的空间,就像是真的天空一样有云彩,有太阳,甚至还有几艘飞船滑翔而过。两边的灰色墙壁挤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上面还画着行车线。 夏尔里克抬手一碰,金属质感的天花板上的映像晃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这种创造力让我很看好上人。 虽说我必将与他们为敌。 “继续向左走吧,我们就快到主干道了。” 夏尔里克迈出一步,消失在一片混沌的光影中。 蜂巢内部 管道。 无数错综复杂的弧形管道形体穿梭过夏尔里克的整个视野,管道中有时会滑过几个模糊光点。 欢迎你前来,第三研究工业区。 虽说在出口处写着第三工业区,但是没有任何的迹象能表明这里有工业活动。 毕竟当你的视野内塞满了管道的话,那种复杂的光影与绿色的水体相互映衬出的足以遮盖任何其他不起眼的东西,比如说盒子一样的小研究室。 “这里是研究者的行动场所,他们的研究、创作与吃喝拉撒都在这片区域内完成。”女性的声音稍微有些失真,信号稳定度在逐渐变差。 夏尔里克试着踏上那根管道,但是过于局促的空间让他放弃了这一想法。 “不要着急,这是交通工具才能航行的地方,作为肉体比上人更加繁杂的幸存者,我劝你不要尝试进入管道。” 夏尔里克拍了拍自己沾染了些许灰尘的风衣,耐心的站在紫色通道末尾,思忖她所说的交通工具到底是什么形态。 “喔,给你特批的工艇,它来了。” 夏尔里克闻声向通道的一边望去,半透明的外壳映透出外界水环境中的管道阵列,有一根管道中穿梭着一条白影。 工艇。 很有意思。 那艘白色的流线型工艇如子弹一样穿透了空气,缓缓在夏尔里克面前停下,并且打开一扇舱门。 仓体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平躺进去,以夏尔里克的体型来说得稍微收一收肩膀。 “因为是微服私访,所以您只能乘坐工艇……”女声变化着情绪属性,切换成原先的那种娇嗲黏腻的声线,“您不会生气吧……” 夏尔里克没有吭声,直接躺进穿梭工艇里,狭窄的细长的空间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白色的机体内部倒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开关,平滑的金属质感与贴近人类曲线的弧度反而让夏尔里克紧紧嵌在仓体内部。 “感觉如何,幸存者大人?”俏皮的女声带着笑意问夏尔里克。 现在感觉就像被塞进压缩器的三明治。 特别是肺,简直就是一袋即将挤爆的花生酱。 “准备开船了,船长!”那个似智能非智能的女性声音又换了一种极其欢脱的腔调,“扬帆!启航!” 没有引擎的轰鸣声,也没有蒸汽弹射或者电磁弹射的爆鸣,这艘工艇在瞬间完成了加速。 那种突然的重压使得夏尔里克的脑部极速充血,昏迷前的视觉黑斑在他的视野中迅速占领了一大片区域。 但随着速度渐渐平稳,夏尔里克的知觉开始复苏,血脉的鼓胀感消退了大半。 “抱歉……”智能的语音没有再次改变模式,而是继续以一种平缓的语调与夏尔里克进行交谈,“没能预料到你的身体素质不足,我会对这次给你造成的危险进行补偿。” 不是智能。 夏尔里克将自己的手努力探出来,尽管因为加速度而不断颤抖着,他还是点开了键盘。 [你] [所策划的] [目的] “哦,如果你是在问这个的话,”女声发生了一些情绪变化,有些隐约的赞赏意味,“那么……等你到达你就知道了。” 嘁。 又卖关子。 夏尔里克感觉自己脚下的力量突然增大,工艇开始进行减速。 减速时间比加速时间长好几倍,但是那种折磨人的重压感仍然存在,夏尔里克的脚骨被挤压地胀痛无比。 等到工艇正式停下来的时候,夏尔里克的脚已经完全麻木了。 “欢迎你,第一百七十三位幸存者,”打开的舱盖外出现了一张女性的脸庞,是一张年轻而严肃的欧美面孔,“或者说曾经的一号幸存者,这里是人类的地下议会。” 夏尔里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从仓体里出来,但是由于脚部失去知觉太久,夏尔里克在仓体旁边的地面上仰面摔倒。 绿色的植物? 花朵…… 以及白色的鞋。 脑仁中窜起的刺痛环绕着他的整个身体旋转一圈,那白色的工艇在这一瞬间被染成黑色,他所撑住的地方也变成了车尾的后盖。 无数花朵与树木的影子重叠在白色的墙壁上,那双白色的鞋与裙摆也和眼前的光景重合映照。 “你没事吧?” 时空在那一刹那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将光与影分割成两个撕裂的片段,以虚空之外的混沌将它们分离、崩碎。 两片分割的时空之外,夏尔里克漠然地张开自己的眼睛,看着那虚像之中的两个自己。 那两个自己也在向着虚空之外凝望,眼神同样漠然,神情同样凝重。 “还没到时间,夏尔里克。” 蝴蝶的翅膀开始合拢,混沌与分裂的碎片被两片巨型的翅膀重新粘合,时间与秩序的感觉重新回到夏尔里克的脑海里,在两片巨型翅膀的正中间,他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 “喂!”那张脸旁边突然间长出了身体和四肢,并且其中一只还朝夏尔里克的脸颊上扇了一下。 “醒醒!” 白色的光,远处绿色的植物,一个扶着我扇我耳光的女人。 夏尔里克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即将到来的一次攻击,并且急忙在键盘上开始打字:[就算我昏迷了,也不应该这么急救才对……] “我可没学过怎么急救,”那个漂亮的欧美脸孔皱了皱自己挺翘的鼻子,“能把你救活纯属你运气好,呐,还不快谢谢我。” [你是幸存者?]夏尔里克试着站起来,结果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石头的细腻质感让夏尔里克怀疑自己来到了地面上。 “啊,不然呢,”那个年轻女性很不开心的样子,“要不是老师要我来接你,我才不到这贫民窟里来呢。” 这里是贫民窟? “快起来,跟我到幸存者街区去,这种破烂研究所到底有什么好待的……”女性伸出一只手,纤细而没有荷包的指头很秀美。 夏尔里克撑着墙壁,勉强操纵着刺痛感爆棚的双脚挪动起来。 女性见夏尔里克的没有接受自己的帮助,有点尴尬地收回手掌,默默地走到夏尔里克前面。 通过了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小隔间,夏尔里克他们来到了一开始他所看见的那几盆植物摆放的地方,那里有一堵明显是作为玄关和检查装置的矮墙。 墙壁的令一边有两条路,一条是电梯一般的入口,大理石雕刻的地板与闪长岩熬制的雕塑小天使在墙壁边上摆放着。 而另一条则是夏尔里克所看见的小盒子般的房间,里面有几个白色的瘦长身影在摆弄着仪器和试剂。 “一群只会操作的工人啦,有什么好看的,”女性不耐烦地站在电梯入口处催促夏尔里克,然而他还在观察那群工作起来毫无声音的上人,“跟鬼魂似的你也喜欢看?你作为一个公元纪元的人类居然审美这么扭曲……” 夏尔里克转过身子,扶着墙的样子有些狼狈。他朝那个女性投去一个“烦死了,你要走就赶快走”的表情,然后又转头看向正在工作的上人。 “呼……”女性不满地哼哼一声,在夏尔里克背后抱起手臂,生气地看着夏尔里克的风衣背面,看起来是尽很大努力忍住了想踹一脚的冲动。 这是个年轻女性。 属于没有真正面临过任何事物的真正意义上的年轻人。 她的脖子和脸部也没有蓝色的能量残留,再加上这张脸的眉骨位置,可以断定她是一名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的女性。 看来,幸存者拥有生育权。 而且就她的言行来看,这些被创造出来的伊甸园蜂巢人只能算是高级一点的工具。 而且她还认识我。 “第一百七十三号或者第一号幸存者”。 谁给我命名编号的呢? 是她所谓的导师吗? 夏尔里克的表情隐藏的很好,那种警惕和疑虑被深深埋在眼睛的最底方,蓝色的瞳孔看不出来任何波动。 [好,我想我们可以出发了,]夏尔里克转过身子,对那位女性一脸气鼓鼓的表情不予致理,[我刚刚只是休息一下自己的腿,如果给你带来困扰的话,还请原谅。] “哼!”女性转头就走,顺带飞起一个白眼。 “真是的……全毁了全毁了!”女性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脸上一副世界观破碎的表情,“为什么神话里都是骗人的……那个拯救世界的英雄就是这个破样子……” 嗯…… 原来我在这里也算是个神话。 夏尔里克跟在她身后,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我那些丢失的记忆都哪去了…… 如果有的话,我甚至能再完成一次神话。 刚才那疑似幻觉的幻象很清晰的在夏尔里克脑海中闪过,尤其是那一声“还不到时间”。 这些东西总感觉有什么意义存在,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解读出来。 有种在玩解密游戏的感觉,线索必须环环相扣才能解锁情报。 真是麻烦。 如果有人现在和我说我们家的老祖宗是迷宫的发明者的话,我举双手双脚赞同。 “升降台即将开始升降,请您在位子上坐好。” 西提尔 “我带你去见老师,希望你表现出公元人应有的风度,”那位女性在夏尔里克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刻意绷着自己的体态,努力做出严肃且端庄的样子,“顺带一提,我叫西提尔。” [好,西提尔。] 西提尔虽说在来时被老师嘱咐说必须端庄地接待那曾经的英雄,但是无论她如何绷着,都无法压抑自己的好奇心,止不住地朝夏尔里克的方向偷瞄。 这家伙怎么和传说中的差了这么多…… 说好的“冷酷而坚毅的眼神、刀砍斧削的刚正面庞,他就宛如从地狱而来的冷酷神探一般,将本属于地狱的米戈拖回了那燃烧的囚笼。” 现在看起来,这个找不着路、审美崩坏到都不看本姑娘一眼的傻蛋根本就是…… 就是…… 夏尔里克向侧面一转头,看见西提尔那双没有聚焦但望向夏尔里克的眼睛,再加上她那张不由自主就撅起来的嘴,着实吓了一跳。 这一吓让夏尔里克的眼神出现了些许变化,莫名的柔和涌入他的心神。 诶诶诶?这家伙看了本姑娘一眼诶! 而且有些惊讶? 不不不,或许那不只是惊讶…… 那是…… 可不可能是…… 好,现在鼓足勇气问他! 西提尔突然猛一转头,朝夏尔里克扯出一个自认为很温柔(一个人在肌肉紧绷的情况下妄图做出放松表情的用力过猛状态)的微笑,“那个,你好!” [啊……好。] 夏尔里克被这个表情搞得有点尴尬,只好也摆出一个自从醒过来就没用几次的微(嘴角似起非起,眼睛似弯非弯,肌肉捎带抽搐,一般我们称之为皮笑肉不笑)笑。 这人怎么这种表情?公元人还有这种习俗的吗? 尴尬到极点的表情终止了她的这次行动,原本努力鼓起的一点点勇气也最终被被她的羞耻心狠狠撕碎。 收起自己的表情。 做一个严肃认真引导员。 西提尔收起自己的奇怪表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宛如一个被训斥了的小学生。 夏尔里克也缓过来神,看着她那严肃却仍旧让人觉得可爱的侧脸,心中那种柔软的感觉彻底将他的戒备打开。 但是那种莫名的柔软中总有一丝痛楚缠绕着夏尔里克的心脏,每当他放松一点,这种痛便更加深一点。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夏尔里克没有转头,尽管他看见西提尔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如果觉得尴尬的话可以试试打字。] [我。] 夏尔里克听见西提尔的呼吸加重了一些。 [……你真的是夏尔里克·所罗门吗?就是传说中那个。] [那个在米戈族手中拯救了世界的人?] [嗯……对……] [看来你对我有过一点研究,对吗?] [。] 一个休止符号,很复杂的休止符号。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或者说曾经的我有些许……崇拜?] “本姑娘就是崇拜你怎么滴吧!”突然间暴怒一般的西提尔涨红了脸颊,那张脸孔上的表情也同时解冻,“不许嘲笑我幼稚……” 我我我…… 我怎么就说出来了! 他明明和我梦想中的那个人不一样…… 我怎么就…… [好,]夏尔里克朝西提尔站起来的方向笑了笑,由于这种微笑发自内心,那种暖人的弧度为裹在风衣里的夏尔里克增添了不少神韵[随你就是。] 这一笑好有感觉我的天!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绷住,在偶像面前不能露出那种笑容! “智能升降系统提示您,预定的地点已经到达,请及时从系统中离开。” 得救了…… 西提尔在提示音响起的那一瞬间猛然站起来,结果导致差点崴了自己的脚。 [没事吧?] “没……没没没……”语速极其混乱的西提尔逃一样躲开夏尔里克的搀扶,转身逃出电梯外面,然后撞到了另一个要进电梯的人。 “疯丫头又碰见什么了?!”那个被撞倒的人是一个年级比西提尔看起来就大的女性,显然她没有生气,一副早就习惯并且做好了心里准备的样子。 “我我我……”已经将舌头绑成蝴蝶结并且咔嚓上锁的西提尔只剩下结巴了。 夏尔里克把那位年长一些的女性扶起来,并且在她暧昧的眼神中走向西提尔的方向。 [所以我能——] 西提尔完全没有理会夏尔里克发过来的信息,智能系统在她旁边一连显示了几次字幕都被她无视并且撞开全息影像。 夏尔里克之好跟上这个已经完全放弃治疗的姑娘,跟着她在一栋复杂的建筑中穿梭。 这栋建筑的建造者一定是一位迷宫和暗道爱好者,斑斓的色块交替手法和前面工艇站那里如出一辙。 从侧面挤进去。 然后翻转一面镜子,直到镜子中映照出来今天的口令。 在音符盒上输入口令。 拧下音符盒的把手,再插回去,转动三圈。 再进入一个色彩迷宫。 前三步,左二步。 向前直走。 穿过玻璃迷阵,打开正确的门:一、四、三、九。 然后…… 我之前最一开始是怎么走的来着? 原本还想靠印象将路线记录下来的夏尔里克选择了放弃,因为他看到西提尔正在打开一扇拥有七位数密码的门。 看来这不是我能轻易离开的地方。 警惕的猎人本能又回到了夏尔里克的心中,而周围这个充斥着童话色彩的世界开始重新被他审视。 离开的路径又许多种,肯定有比目前这种更为简单的方式离开。 我的空间感告诉我西提尔在带我兜圈子。 这是她的主意吗? 或者说她的那个老师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向我施压,来达到自己威胁我的目的。 西提尔在打开那扇门之后,出现了一只极其充满立体感的眼球,然后西提尔直接走了进去。 又开始了,这里的东西让人无法相信自己的视觉。 这倒与那些米戈族的幻象有异曲同工之处。 希望我不会见到一只米戈坐在办公室桌后面向我问问题。 “快点,老师在这里等着你。”西提尔站在眼球的瞳孔处,虹膜的那种纹理感被她的插入破坏了很大一部分,整个眼球的立体感几乎消失,走廊的边边角角成功被夏尔里克捕捉到。 原来如此,只要完成对整体构图的破坏,这种光学陷阱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影响到我。 夏尔里克随着西提尔的步伐踏进了那条细长而昏暗的隧道,外界原本就不大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安静的有些过头了吧! 夏尔里克发现自己脚底下踩着的东西松软到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那种细碎毛绒的质感连摩擦声都完全吸收了。 在昏暗走廊的尽头点着一盏灯,复古的青铜油灯一点都不亮,但是那种极其朋克的质感从那细小的火焰辐射到了它的周围所有地方。 从青铜小灯的灯光范围内开始,无数的齿轮和金属碎片拼合起来,取代了毛绒,成为了新的地板和墙壁材质。 夏尔里克轻轻踏在齿轮地板上,那种皮鞋踏地的嘎巴声让夏尔里克回想起自己曾经的生活,不由得微微一笑。 “老师就在那扇门里。”西提尔指着所有小齿轮和金属方块变得愈加密集的方向,那里有着一扇用更多、更大的金属残渣所铸成的大门,厚重的感觉让这扇门充满了年代感。 “有访客!” 一声充满了金属气息的机器人音效从门内传来,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 大门上的金属齿轮突然间开始转动,无数复杂、方向不一的齿轮轰然间如潮水一样退散,从整扇大门的中央留出一个和夏尔里克一样高、一样形态的口子,这剪影一样的入口让夏尔里克有些好笑。 话说这真的是个小孩子么。 夏尔里克贴着自己的形状走了进去,一个脏兮兮的小机器人就站在夏尔里克身前。 它浑身锈迹的笨拙外壳上隐约还能看到“XER”的字样,两条从外壳下部露出来的电线连接着腿部的轮胎和小马达。 “欢迎访客!波比已经很久没看到新人了!”小机器人笨拙的纵跳两下,小轮子在地上墩了几下,浑身的零件就发出了抗议。 [你能带我去哪?] “哇!打字!”小机器人用于仿生的面容模具打出一个“(??o??)”的表情符号,然后完全不理睬夏尔里克,自顾自的在原地开始转圈,“小波比很久没有看到喜欢打字的人了!” [难道说你也喜欢打字?] “对呢对呢!”小机器人停止了转动,走到夏尔里克身边,表情框里显示出“(??????)”的样子,然后夏尔里克旁边的智能光幕出现了一行字[喜欢打字的人就是我波比的朋友!] 夏尔里克不知为何就被这只小机器人再次打破了戒备,几乎有一种摸摸小机器人脑袋的冲动。 “波比,把客人带到这里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远处的空旷大厅传来,金属被这洪亮的一嗓子震的嗡嗡作响,“我现在正在忙,不好意思。” 智者的提议 似乎在无限扩展的齿轮堆叠向着一个方向逐渐变大,其间的缝隙也随之扩大,没有金属衬垫的空隙之下是深渊一般的空洞。 齿轮缓缓旋转着,在碰撞与交错中碾压着时空,活动的立式齿轮在牵引下为夏尔里克让开了位置。 这些机械的律动有一种奇妙的柔和感,如同一个巨大而温柔的巨型生物,在循着夏尔里克的节奏运作。 无论夏尔里克迈步到任何地方,那里都绝对会在他移动的瞬间补上一片齿轮,然后在他踏出的瞬间再将齿轮撤去,留下一片虚空。 齿轮阵列在扩大,逐渐显露出的虚空部分也露出了它的全貌,点点橘色的火光从缝隙中稍稍露出,然后悄然隐没。 齿轮阵列的尽头是一块巨大的金属圆环,没有任何阶梯或者升降装置,它像一座星环一样悬浮着,周围都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 但是在那片虚空的黑暗中偶尔会有一些光点划过,甩出流星一样的轨迹,然后在闪烁的那一瞬间熄灭。 [走上去!走上去!]小机器人波比在显示屏上露出了“?((〃????〃))?”的表情,还一边在最后一块齿轮边缘蹦跳着。 “相信即为真实,孩子,”一个苍老中充满智慧的磁性男声在这片广袤的空间中响起,回荡在金属齿轮真列中,“相信它吧,走上来。” 夏尔里克试着踏出一步,但虚空仍旧是虚空,没有阶梯,也没有齿轮再浮上来。 “相信是出于本能的事情,伙计,”一位身穿蓝色西装的老人从前方的黑暗中现身,他的动作就像是在撩起什么帘子,“看起来你十分相信这些视觉艺术啊,伙计。” 老人从那片虚空中的阶梯走了下来,直到里夏尔里克还有一格的距离停下,然后他露出了调皮的笑脸,“好啦,走走看!” 夏尔里克再次伸出腿,向下一探,踩在一阶稍微有些低的阶梯上。 “欢来到人类最后的艺术殿堂,”老头很胖,红润的脸庞上可以看见老人斑和蓝色治疗痕迹,他此时举着一根拐杖,奇异的金属块状物附着在上面,“当然也是最新的一个。” 夏尔里克走到了与他同平台的那一阶上,周围无数的星点瞬间闪烁起来,爆鸣声四起,漩涡一样的流星尾迹将他们所在的地方围起来,礼花一般绽开自己的光彩。 “来吧,到我的私人办公室聊聊。”老人撑着拐杖,一步一挪动地走着,周围黑色的暗夜同时也在迅速褪去,紫蓝色的底色显露出来。 虚空的另一端是一截纯白色的走廊,只不过被那些黑色的转角完全遮住,没有任何显露出来。 与预想的不太一样,老人的办公室是一个和之前看过的上人工作坊一样的小盒子,十平方米的地方堆满了各种颜料、画布、雕刻材料以及它们的碎屑。 “我叫雷让·阿琴波尔迪,在很久以前,我们的时代,是个法国人。”老爷子坐在一张没有装饰但实用至极的柔软靠椅上,身子微微后仰,将椅背压出一个弧度,“你是欧洲来的,对吧?” [是,也不是。]夏尔里克找了一块没有任何雕刻痕迹的石材上坐了下来,尽管旁边有一把同样的躺椅,[我出生于意大利,但是个孤儿,在世界各地流浪了很久,只能说我是个地球人,但是不属于任何国家。] “代表全人类的地球人?”老爷子脸上再次笑出了皱纹,“也许这对于英雄来说是个不错的称呼。” [不,那仅仅是个不值一提的过去。]夏尔里克玩弄起自己的衣角,人造纤维的质感摸起来并不是很舒适,但是摩擦出的静电却足以转移夏尔里克的注意力。 从这个老头的言行来看,他应该是曾经的公元人,而且他很清楚我的身份。 那么,在地理优势与话语权在他手里的时候,他会做什么? “如果说这里是人类最后的,也是最完美的收容所,那么你就是开创他的先驱,我们的创世神。”老人眯起眼睛,看向夏尔里克身后的一座塑像,“那是给你塑的像,我们曾经无数次猜想你的模样,直到你真正来到这里,一切才变成了可能。” 夏尔里克回头看着那个由银色金属雕刻而成的自己,那张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与现在那张长满胡须并且变得颓废的面孔完全不是一个人,起码在灵魂上区别很鲜明。 “欢迎你加入伊甸园,伙计,希望你喜欢这里,”老人的座椅轻轻摇晃起来,慢慢的将他支起来,以防他脆弱的骨头因为躺的过久而出现损伤,“要不是我们的研究员喜欢听故事,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夏尔里克心中冒出了一大堆疑问和推测,但是没有立马说出口。 老人看向夏尔里克,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哦,你应该想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对吧?”老人依旧笑呵呵的,“虽然你在那次拯救了我们之后就消失了,但是你在走之前说的那段话我们——也就是伊甸园的元老们可是很认真地遵守了的。” “你亲自给这里起名伊甸园,想让我们成为新人类的始祖,给旧的人类时代画上一个转接符号……”老人的思绪又飘回了当年,而夏尔里克却对这些毫无记忆。 “分割强化人类基因不是我们的本愿,原本我们认为在这片废土上重建一个城市就行了,当然我们也成功重建了一个小镇,虽然只有四百七十二个居民,但我们过得很富足。” “直到我们碰见了一个疯子,一个拿全人类的未来去赌博的疯子……”老人的表情开始变得愤怒与不甘,那张胖起来的脸颊也开始变得血管凸出,“他叫什么我们不清楚,但是他却动用了几乎人类所有的核弹去击打已经退却的米戈族……” “我们的小镇被毁了,居民只剩下七个生还者。”老人撩起自己的袖筒,一道很长的皮肤裂痕如一条横沟,纵贯了他的整个手臂,其中闪烁的蓝色微光已经有点发亮了,“这是那次灾难给我留下的印记。” “在那个狂人摧毁整个世界之后,我们遇见了另一批被他所伤害的人,而且他们拥有一种已经被破译的米戈科技,”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和夏尔里克的脸,“就是这个。” 夏尔里克露出思索的表情,向老人点头示意。 “然后……然后我们和他们,哦,他们只有三个人,一名厨师、一名物理学家和一名军人,”老人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稍微停了停,咳一下嗓子,“我们就联合在了一起,将我们自己治愈。”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米戈族的科技不怎么可信,但其实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当时全部感染了辐射病,谁也没有活的希望了,不用也没有办法。”机器人小波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屋子里,端过来一杯水,老人接过来轻轻喝了几口。 “那个物理学家是在自己快死的时候跌进机器的,然后他就糊里糊涂的活了过来,然后就遇见了他的同事和邻居,一路流浪过来,直到碰见了我们。” “最后我们决定去军人的基地,尽管那里的地面已经被移平,但据他说有可能有个地下掩体,”老人指着周围的小盒子空间,“就是这儿,一个被水淹没的地下防核掩体。” “一百来年,我们不停地休整、发掘、改造、拓宽这里,”老人很激动,差点一伸手把波比手上端着的水杯打翻,“然后我们又陆续破解了一些米戈科技,才构成了现在的伊甸园。” “随着幸存者不断增加,我们的人口出现了增长,但是直到现在依旧没增长多少,”老人的表情很丰富,看起来他很后悔年轻时所做的某些事,“我们这些重生过几次的人已经完全老化了,而近亲结婚很危险,外来幸存者又几乎碰不见,人口在我们上一批出现了急剧的老化。” “所以我们应用了一种科技,我们叫它:蜂巢孵化箱。” [上、中、下人。] “喔,为何你知道的如此准确,难道你在这儿生活过一段时间?”老人感到非常惊奇,几乎将脸上的肉完全抖起来,“为什么我们的监控系统里一点反馈都没有!你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喔,这是个秘密。] 我是不是过于谨慎了? 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总之,你是一个稀缺的新鲜,或者说古老而纯粹的人类基因库,所以……”正好房间的一面墙壁打开了一条缝隙,西提尔从那条缝隙里挤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都看着西提尔,让她有点尴尬。 [所以什么?]夏尔里克首先收回目光,继续刚才的话题。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和西提尔有关了,而且很重要。”老人那种调皮到过分的表情简直在告诉夏尔里克答案。 哦…… 一个睿智的提议。 观察是最基本的素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幸存者的生活区,]夏尔里克对雷让说,然后转头看向更加蒙圈的西提尔,[和她一起。] “哈哈哈……”雷让笑着比划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不会打扰他们俩的。 [我想你应该很了解这里吧,]夏尔里克面无表情地给西提尔发了个讯息,[所以,我下去你能带我了解一下这个地方。] 西提尔在讯息发来的那一瞬间简直想回到过去,把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英雄故事烧个干净。 一个直男。 该死的钢铁直男。 “行,走。”一脸嫌弃的西提尔直接甩起步伐,朝原来的那片迷宫区走去,看都没有看夏尔里克到底跟没跟上来。 夏尔里克觉得很无所谓,反正此行的目的是确定权限以及寻找内应,目的达成一半的情况下进行一定的情报收集只能算是个附带的小任务。 他悠哉悠哉地跟在西提尔身后,只能从正面欣赏的视觉艺术在现在看来就是被随意涂鸦的通道。 “生活区很远,私人区不知这一个,别乱走。”西提尔在一面混合着黑色与紫色的墙壁上扣出一条缝隙,用了不少力气将缝隙打开,然而夏尔里克就在旁边看着,没有任何动静。 西提尔一边将门口的识别装置打开,一边在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不是说公元世纪有那种叫做“绅士精神”的东西吗! 就是站在那看着啊! “识别通过,幸存者129号,欢迎使用公共走廊,请在走廊中遵守秩序,如果没有接到邀请,请勿打扰他人的正常私人空间。” 西提尔光想着后面的这个家伙怎么怎么可恶,结果一顺手把识别门给关上了。 “诶,等等!” 机械的运转声与起重机引擎的轰鸣声瞬间响起,在整个房间都颤抖了一阵后,墙壁上的缝隙彻底锁死。 “今日口令已刷新,入口已更新。” 此时的夏尔里克正抱着那面墙壁和上面的装饰物死磕,一点一点寻找上面的缝隙。 这女人还真就关门啊! 说变脸就变脸。 所以。 夏尔里克在手指上涂满了黑色颜料的时候放弃了寻找,顺手将颜料涂在地板上,画了几个歪扭的符号。 我必须自己找路了是吗。 行。 算你狠。 夏尔里克离开了那扇门的位置,向迷宫阵列和青铜齿轮阵列的方向走去。 如果说我的方向感没有错误的话,我还能从来的路出去。 那里会有升降台。 豪华型的升降台应该是可以前往幸存者社区的,只不过我很有可能损失了一个情报来源。 真是的,没事我好好的激怒她干嘛呢…… 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儿啊…… 啊,到了。 一个立式衣柜的外联墙壁和它的柜体挡住了夏尔里克的去路,上面莫名其妙挂着的锁就是迷宫阵列开始的证据。 所以我不知道密码啊。 捧着那只金属的老式密码锁,夏尔里克思索了一小会儿,然后随便拧起来,上面的三个数字键不停地变化着。 这个锁的结构还是很古老的,起码和我那时的没什么区别。 所以—— 夏尔里克从自己的一兜里掏出来一根金属细管,刚刚在雷让那里顺手拿来防身的。 踩扁、轻轻探入锁孔。 这个因为喜欢复古而做出来的装饰密码锁居然还真的复原了所有结构,一个简单的机械弹珠锁。 话说我这门手艺是跟谁学的来着? 哦对,徐威那小子。 说起来地上还有一个叫徐威的等着我回去,要不,这次就偷偷溜了? 咔哒,弹珠被金属细条卡住的锁应声而开,柜门轻轻开启。 柜子是一种仿制的木材,摸起来有着塑料的那种光滑手感。在柜子的内部贴着一张纸条,上面胡乱画着一个根本不圆的圆圈。 这个圈起来的区域中心有一个被黏在上面的黑点,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其实是苍蝇。 这个水下堡垒居然还有昆虫? 而且居然是苍蝇? 不对劲。 强忍着恶心,夏尔里克将手指伸到了那张纸上面,粘黏的手感很不好。 苍蝇,是硬的。 果然,这种设计还真是恶趣味慢慢啊…… 夏尔里克将那只苍蝇形状的按钮摁进了柜子的木质墙壁里面,整扇木质板缓缓从中间开启。 里面出奇的整洁,白色的地砖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外面的街道和小房子一样。 稍微能看出来是床形状的一个长条装置却是被装饰满了零碎的小物件,从亮晶晶的奇异小瓶子到有些破旧的齿轮零件,但无论多么奇怪的小东西都被他们的主人一视同仁地摆放在机械架的缝隙上。 在那张床的顶部凸起处放着一个小玩偶,是一只用各种破旧的小零件和金属废料拼起来的小丑。 它的笑脸是一个电压表。 充满孩子稚气的小屋子周围不是原本的墙壁,反倒是用那圈柜子的扩展围成了一个圆圈,木板上几乎一块空地没漏地画满了涂鸦。 从一片简单的草原上有一个人在牧羊,画到了一场海边的日出,日出之后还有一艘无畏的小舟在太阳身后追逐着它,海怪、大鱼、滔天的海浪。 这海浪大到可以填满整个太平洋了。 海浪过去而留下的干涸沙漠上有一群动物,虽说长着角,但是夏尔里克完全没办法辨别它们到底是什么。 那群动物分散的站在沙漠上,但是每一个都在望着同一个方向。 柜子大板上没有画画,毕竟那是天天移动的机械装置。隔着柜子的活动板,一副新的画面展开了。 那是一个人。 他站在悬崖的边上,高举着火把,身后跟着无数同样举着火把的人,他们的光芒照亮了深渊之下的黑暗,无数扭曲的血肉块与暗影像一只巨大的怪物一样凝视着众人。 画到这里就中断了,剩下的木板只剩下了一块,但是很新,空白的一块木板上没有任何的颜料痕迹。 哐啷。 一声金属物品掉落的声音在夏尔里克身后响起,一张他现在正在推测并且一点也不想看见的脸出现在他身后。 “所罗门!你——”西提尔惊怒之间几乎说不出话,她手里拿着的某个装置掉落在地上,上面显示着一个箭头。 还没等西提尔再说话,夏尔里克站起身,朝西提尔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配合着那张瞬间冻结的冷脸把西提尔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这是你的房间吗?] 你说呢,混蛋! “是,怎么了?” 我问他干嘛!骂他才对吧! [抱歉,因为我在治疗时发生了一些事故,导致神智有些损失,可能把你当成了某个我曾经认识的人了。] 西提尔涌到嘴边的骂人话突然间消失不见,她看着夏尔里克有些落寞又无比迷茫的表情,突然间有些怜悯他。 “那个……我……”西提尔先是捡起自己落在地面上的仪器,然后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我想请你做一件事。]夏尔里克盘腿在那最后一块画板前面坐下来,[你能讲讲在我离开后,蜂巢的故事吗?只说你自己的也行。] “我的?”西提尔指着自己的脸,表情极其惊讶。 夏尔里克点点头,做出一副静声聆听的样子。 她的仪器上有指示显示,箭头暂时指向我。 夏尔里克的目光虽然在看着西提尔的脸颊,但是余光却仍然扫描一般搜寻着信息。 “我啊……”西提尔坐在自己的床上,把小仪器轻轻拿起,放在自己后面,“我出生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第三十四层,二十一年前的世界其实与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天天就是画画啦、看书啦、搭些小玩具啦什么的。” “很无聊的生活。”西提尔双手托着自己的两颊,脸上的眼睛被颧骨上面的肉稍微顶起来一点,“你要我讲也讲不出什……诶!你想不想听我是怎么发现你的秘密的!” [我很好奇。] 好奇你在这件衣服里缝了什么型号的探测器。 目前没有任何保护或者珍惜探测器的下意识行为,可以初步预测这件东西并不是她的。 那么最有可能的是谁的呢? 我猜是那个雷让捣的鬼。 “我小的时候……”西提尔在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尽管夏尔里克没有一点听进耳朵里去。 他的那番话一直就很让我介意,本身擅长让人不再相信眼睛的视觉骗局,但嘴中却一直所念着“相信即为真实”的祷告词…… 他的身份绝对有问题。 他没有和我透露一点关于派别的情报,或许可以理解为派别是一件比较隐秘的情报,对于一般或者没有利用价值的普通民众是秘密级别的事件。 但是身为拥有如此庞大的一间私人工作室的人来说,怎么可能不知道内情。 除非他在向我隐瞒自己的派别。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然后我就找到了你的……” 西提尔,一个几乎可以确认没有任何处事经验的新生幸存者人员,她作为老雷让的徒弟,又知道多少? 夏尔里克看着她那兴高采烈的表情,陷入了思考。 思考决定判断的方向 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亮着白色的灯。 无趣而死板的光芒照射在一张无趣的脸上,但那张脸却满是兴致盎然的表情。 “来吧,让我们看看陷入爱河的小宝贝表现怎么样?”雷让那张苍老的肥脸上蓝色的裂纹满满,在不太明亮的灰白色灯光下看起来很渗人。 [开始转接,波比为您服务]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收到了第一封来自学院的祝福词,我的朋友们送了我一本手工制作的《新启》,然后我才开始研究你的故事。” 波比头顶的小型投影仪开始绽放出蓝色的光影,夏尔里克的成像有些模糊,整体聚焦却集中在了西提尔的衣服上。 “监视夏尔里克的行动。”雷让发出指令,小机器人的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运算符号。 [监视失败,幸存者权限者无法监视。] “哦,”雷让手动放大镜头,让夏尔里克那仅有一半出境的脸变得清晰一些,“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真的拥有了幸存者权限。” 监视器里的西提尔似乎才说到了兴致上,有些高亢的声音不断吐出一连串字符。 “这很棒,波比,很棒。”雷让开启了波比的持续功率模式,投影的光芒淡了不少,小波比的屏幕上重新运载起了表情符号。 “我们是第一个找到‘据点’的棋手,虽然不知道其他棋手用了什么招式,能让这个家伙拥有真正的幸存者权限,但起码我们抢占了这一步的先机。”雷让的眼睛中逐渐又出现一根蓝色的纹路,这根蓝色的丝带状纹样遮盖了他的一边瞳孔。 “持续监视他,波比,别让他跑到城外面就行。实在没有办法,你可以动用我们安插在他身边的那枚棋子,”雷让坐着的机械椅缓缓挪动起来,轻轻改变角度躺在上面的雷让合上了眼睛,“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只能孤注一掷了,波比。” 波比看着渐渐远离这里的雷让,低下了自己的小脑袋,原地不停的转起了圈。 “所以,我希望你……”投影屏幕上的西提尔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小波比重新抬起脑袋,在外部智能的微光中打出几个字:最后的机会。 ———————————————— 夏尔里克坐在这里已经足足有二十分钟了,面前那个看似冷漠实则话痨的姑娘已经忘乎所以地说起来她的童年。 童年完了是青年。 青年完了是对未来的希望。 除了有用的一点点信息,她的话几乎可以等同于毫无价值的白开水。 “他们喜欢在图书馆里待着,总嫌图书馆的空间太过于狭窄,所以我的未来规划就是再盖一座图书馆……”西提尔继续幻想着自己所期盼的未来。 [所以,我有个问题,西提尔小姐。]夏尔里克在沉默了许久后再次发言,让西提尔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可以带我去你们的图书馆吗?] “啊!你要去图书馆啊!”西提尔顿时如同想极力显摆自己玩具的小孩一样兴奋,直接从床铺上站起来,导致那个被放在她身后的装置滚落了下来。 [我希望……]夏尔里克顺势捡起那件样式很奇怪的指南针样装置,然后稍微举起来一点,[这是……] “哦,这是你的房间钥匙,我刚刚有点激动,就给忘了……” 箭头没有动,无论我怎么转都没有动,而且指向目标并不是我。 如果说这真的是一把钥匙的话,绝对会有人在上面做手脚。 “这是我老师给你的,说是让你先住下来,然后再……”西提尔像是想起来什么不太好说出口的话,整个身子僵直了一会。 这姑娘什么毛病…… 一惊一乍的。 “对了!你不提我还就忘了!”她突然间变得义愤填膺,脸上表现出一种明显是临时挤出来的愤怒,“你不经允许就闯进我的房间,居然没给我道歉!” 我还以为你忽略了。 反射弧长达地球一圈。 [抱歉,我不应该不经允许就随便进别人的私人住所,更不应该在被关起来的时候自己寻找出路……] “停!你这是在道歉吗!” 西提尔看着夏尔里克那一脸“既不勇于道歉悔改更是别提”的表情,真的开始生气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交给治安组处理!”她的表情里虽说已经带上了足够的勇气,但是实在缺乏的蛮横让她现在看起来反倒很可爱。 [好啦好啦,既然你并不喜欢口头道歉,那你可以选择怎样让我道歉都行。] “真……真的?” 夏尔里克抬了抬眉毛,轻轻歪一下脑袋。 “那……你可不可以……”西提尔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话都说不连贯了。 别告诉我一个成天研究建筑学和神学的丫头真能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但这个表情,实在是—— “你能不能让我在你房间里画画!”这个脸红的姑娘终于将自己的愿望搅拌着羞涩吼了出来。 也许这样显得更有底气。 [可以。] 额,好吧,是我想多了。 西提尔的脸上紧接着就挂起来一副迫不及待的笑容,赶忙拉着夏尔里克拿着指南针的那只手晃了起来,“快点儿,快点儿,赶紧去你的住所,顺便再申请一下木质建材!” 好像我还真不会弄。 [所以我该怎么操作?]夏尔里克转头问西提尔,[听你指挥,长官。] 西提尔的手抽搐了一下,稍微揪起来一撮夏尔里克风衣上的纤维,“……嗯……就是,就是……”她急得有些要跺脚的冲动,“就是辅助智能啊!” 夏尔里克轻轻在他身边挥动了一下手臂,一点淡淡的金色光幕出现在他面前。 [辅助智能,泛用型七号为您服务。]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找寻我的独立私人空间,顺便申请一下木材建筑。] [正在分析您的意图。] [已完成,正在为您导航。] 本来说去图书馆看看来着,结果莫名其妙就被拉去看我的私人房间了。 这一次,夏尔里克走在了西提尔前面,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几乎要一蹦一跳起来。 他身前的路线直通向一扇隐蔽的门户,可以直接前往管理通道。 夏尔里克一边绕开路上放置的不明装置,一边盘算着逃跑路线。 我拥有幸存者权限,可以用任何的升降台。 但是幸存者通用台有可能会遇见一些危险人物或者其他的幸存者,到时候我的隐蔽还是个麻烦。 所以我只能选择员工台,并且在离开时必须要取回我的防护服。 但是说实在的,此行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我仍然无法确认雷让是否是给予我权限的“相信者”。 尽管他有所可能是相信者,但是只字未提的情况可以看出来他并不信任我。 夏尔里克看看自己手中的那枚老式改装指南针,上面金属盖面的划痕很多,有几片漆也已经磨损。 无所质疑,这块指南针来自于雷让,一个偏爱复古的公元人。 这种指南针可以说就算是在我的时代也依旧是属于古旧珍藏品,如果说你见到一个陌生的家伙,并且不信任他的话,你会将收藏品给予他吗? 扯淡。 所以这明显就是个糊弄小孩的陷阱,一个监视器。 看来得想个办法处理了这个东西,带在哪里都会有麻烦。 [导航已结束,您的屋子在正前方。] 一座干净到没有任何物品的屋子展现在夏尔里克前面,基本上与前面所见的全部房子没什么两样。 [您的“木材”建筑材料正在运输中,请注意查收。] “喔!”西提尔走进那个火柴盒一样的小屋子,眼睛发亮地看着四周洁白的一切,“真是块梦想中的画布!” [这块地方的装饰就归你了,希望弄得梦幻一些。] “嗯嗯嗯嗯……”西提尔摆弄着自己的画箱,完全没在意夏尔里克在说什么。 好吧,成功甩掉了这位话痨姑娘。 接下来可以去…… [波比波比!]一阵机械齿轮的响动过后,伴随着智能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几个字,夏尔里克被一只小机器人抱住了腰身,小机器人波比使劲地抱住夏尔里克,还一个劲地蹭他的衣服。 这小家伙怎么看都像是只猫啊。 有点可爱。 [波比发现了朋友!]小波比脸上应声出现了“??(???????)”的表情。 夏尔里克轻轻蹲下身子,让自己和小机器人保持同一高度,[你找我干什么呀?小家伙?] [波比想找朋友聊天。]小机器人抬起那个小小的脑袋,显示屏上露出“(?˙▽˙?)”的表情。 [波比自己来的吗?]夏尔里克的表情很温和,甚至于带着一点微笑。 [嗯嗯,波比自己来的!波比很厉害,不需要别人来帮忙!]小波比逞能的时候甚至在地上转了一圈。 真是的,这个小家伙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爱啊…… 夏尔里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家伙磨砂质感的脑袋,手感意外的好。 但是在他的手向机器后面探去的时候,那只指南针瞬间偏转了一下,指向了小波比。 直觉是判断的核心要素 [啊,这个东西……]小波比直接拿起夏尔里克手中的指南针,红色的指针直接指向波比的后槽口,[波比可以拿回去吗?] 原来如此。 这是个监视器。 而且这个小机器人,或者说他的控制者已经对我的行为产生了警觉,为了防止这个东西被摧毁或者权限删除,刻意派波比来进行回收。 [这是我房间的钥匙,暂时还不能给你哦,西提尔还在里面。] 夏尔里克站起身来,小波比的视线随着他而抬高,呆萌的小机器人就那么盯着夏尔里克,然后发出一串听不懂但沮满满的声音,回转身离开了。 在波比的观察视角下,夏尔里克正在将那枚指南针收到自己衣服里,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波比离开的轨迹。 抱歉,我新认识的朋友。 我必须完成雷让的梦想。 因为…… 这是曾经“波比”的梦想。 等到波比的小轮子在地面上撵出两条痕迹,消失在一扇公用通道后面。 夏尔里克打开自己的定位仪,搜寻图书室的位置。 离这里不算太远,但是前往应该很麻烦。 就像西提尔介绍的一样,那里基本上是小孩以及青年唯一的娱乐场所,碰到陌生人的概率很大。 所以最佳的选择就是,回到那间房子里,将钥匙交给西提尔。 虽说有些冒险加无耻,但我选择让西提尔以自己的权限隐瞒这件物品,监视或者什么威胁全部由她…… 唉。 夏尔里克掏出那块指南针,上面的那根红色指针在被波比触碰后已经失灵,开始一圈一圈地转动。 或许,我还真的必须去图书馆一趟。 ————————————————— “今天的特供饮品来咯!”一个瘦长瘦长的幸存者青年端着两杯盛放好的琥珀色液体,向一架很大很古朴的木质书柜走去,书柜后面有一张风格很不搭的金属桌子。 桌子旁还坐着一个女孩,黑色的长直发没有梳拢,飘飘散散地披在椅子上,头发由于静电变得毛乎乎的。 她翻着一本古旧到有些发霉的书籍,黯淡的金色烫边已经有些发灰了。 男孩轻轻地递出那一杯饮品,以极致温柔的表情望向女孩,甚至于他还若有若无地抛了个媚眼。 女孩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翻着书看,顺手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柄梳子,将已经有些打卷的头发梳展一些。 几根发丝由于梳子的摩擦力而被拔落下来,黑色的一小团头发落在白色的地面上,宛如一群黑色的绵羊被放牧在冰原上。 男孩坐到姑娘对面,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拿起自己的那杯饮料,轻轻啜饮着。 他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姑娘的脸,姑娘的视线也从来都没有离开书本。 气氛尴尬的有些微妙。 姑娘轻轻捻起一页书的边角,将它翻过来,在视角向上抬起的时候,看见了男生那张写满了爱慕的脸。 “干嘛?”姑娘那不耐烦的表情说明这不是第一次被男生打扰了,显然这位费尽波折的男生在她的眼里远远不如一本书有意思,毕竟天天见面。 “没事,我想……” “没事就去干点什么,别来打扰我看书。” 哗啦,纸张又被翻过去一页,一张能看出彩色但是已经模糊的很厉害的插画印在纸张的背面。 “这是我们的救世主夏尔里克·所罗门吧,”男生硬生生将自己的脸凑过来,看着纸上那个已经见过无数次的男人,开始努力吸引女生的注意力,“其实夏尔里克没有死哦,他甚至一直都在我们身边生活着呢!” 女生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白痴,“你要是精神不太好,就去找医疗部检查一下。” “不是,真的……”男生朝自己身后一靠,“我甚至于一会儿还能叫他过来——” 哐哧—— 青年身后的墙壁分开一条缝隙,一个身穿灰色风衣的人走了进来,那张脸、那种着装,让坐在那里的两个人惊呆了。 夏尔里克看着面前有些呆傻的两个人,自己也有些尴尬。 “哇!”刚刚还摆着矜持模样的姑娘瞬间一声大喊,梳子挂在自己额头上都不知道,“活的?!” 夏尔里克面对着这个如维京女战士一样戴护额的女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生坐的离夏尔里克很近,他直接抬起手戳了戳夏尔里克的身体,同样的一嗓子:“哇!活的!” 不是,难道这里从来就没有人假扮过我什么的吗? 连一次恶作剧或者纪念日都没有? “等等——”那个女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夏尔里克身上的漏洞,冲向夏尔里克,然后被自己从额头上滑落下来的梳子砸在脚背上,痛的直接把进步变滑步,捂着脚撞到夏尔里克身上。 “唔……”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失态,那个姑娘直接扶着夏尔里克的肩膀站起来,双手迅速在他的脸上揉搓起来,“不像是假的呀……” 然后她根本没有在意夏尔里克已经尴尬到极点的表情,直接把那件风衣的领扣揪了下来。 “说,你和西提尔什么关系!”那个姑娘拿着那枚篆刻着X.T.的金属衬扣,像是发现血腥的鲨鱼一样直逼夏尔里克,“为了她居然还扮成这样,你是不是准备向她表白!” 虽说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但是我或许可以用三个人的权限一同隐藏这个烫手的山芋。 夏尔里克顺势点了点头,表情自然而然的露出一点羞涩。 “我就知道!”姑娘几乎要在原地尬舞一段了,朝天空打了个响指,然后自转一圈,顺便还拍了拍那个青年的肩膀,“来吧劳伦斯,帮这小子一把!” 她高高兴兴的向自己的原座位跑去,散开的头发由于她的动作更是乱成一团。 青年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梳子,拍了拍木头一样的夏尔里克,“真有你的老兄,重生加整容,佩服!” 然后青年劳伦斯就紧跟着姑娘的脚步,向着整个图书馆的深处走去。 夏尔里克有点哭笑不得,总觉得被如此热情的对待有些不适应。 他也没朝书架墙的深处走去,因为这里的规模以及建筑风格明显是西提尔和雷让那一批人搞出来的,七拐八弯的迷宫很容易让人迷路。 他坐在铺了软垫的金属椅子上,发现了姑娘落下的那本书,上面有一个模糊的彩色印象。 嘿,这不是我吗?画的还挺像的。 看来我在这里知名度还算可以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个好事,有便于我在这里的行动。 但更多是一件坏事,除了这两个年轻人把我误认为是追求西提尔的扮演者以外,我每遇到一个另外的人,就必须解释一次我的来历。 最终的结果就是传到一些初代幸存者或者心怀不轨的反叛者那里,如果真这么说的话,我就难办了。 必须加快逃离的速度。 “嘿,给你!”一本很厚的书从上空划过一个弧线抛射过来,书页在空中被风吹开了几页,哗啦直响。 夏尔里克站起来接住那本书,直接暗刻在封皮上的一行名字《英雄夏尔里克史诗选》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本书的封皮已经磨损了一部分,甚至于上面还有两个油油的手印。 翻开扉页,西提尔的小插画作为书签嵌在那里,底下一个小小的“开始”很可爱的标注在那里。 “你有什么计划吗?”那位风风火火的女孩迅速从书架堆里跑回来,直接拉着劳伦斯挤到夏尔里克身边,“就是如何征服西提尔那个小画匠的心!” [我准备送她一件礼物,一件她喜欢的复古装饰品。]夏尔里克轻轻在智能上打出字,顺便加上了一个有些调皮的噤声手势。 “哦,我猜也是!”姑娘很高兴的拍了劳伦斯一巴掌。 夏尔里克从怀中掏出那只金属的指南针,红色的小指针正在不停转动着。 “那你觉得藏在哪里最为合适呢?”劳伦斯轻轻将那本书推过去,封皮在金属桌面上轻轻划过,沙沙声很响,“这是她最近才开始看的书,你可以想一想。” [没错,我正有此意。]夏尔里克掏出那只扁平状的指南针,轻轻放在书本的横编后面,能够完美的隐藏起来,[我希望你们两个帮个忙,用咱们三个人的权限一起将这个东西进行伪装,这样我想她就一定不会发现了。] “行吧行吧,虽然你小子一直隐藏声音,不想让我们知道你是谁,但是,你欠我们一个婚庆典礼哦!”姑娘轻轻在夏尔里克胸口上锤了一下子,然后展开自己的智能,去对着那个指南针进行一顿操作。 劳伦斯先是悄悄走到夏尔里克身边,然后回头看看女生,发现她没有看向这里,然后打字问夏尔里克:[伙计,你也知道我对珊莎有意思,我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们撮合一下……] 夏尔里克有些无奈,但是仍然勉强答应了,[我只能说,尽力。] [行,谢谢!]男生朝夏尔里克比了一个敬礼手势,然后走向女生那里,开始用权限隐藏那只指南针。 机器之心 我叫波比,是一个十一岁的男孩。 我…… “不要害羞,相信自己!” 阳光从玻璃映照出一束光芒,穿透过仍有一些灰尘的空气,将它们撒上点点晶莹。 那明亮而又洁净的淡黄色轻轻涂抹在老师的脸上,顺带着还能照顾一下老爸的后背。 虽然剩下的人都很陌生,并且他们的表情很难看,但是只要有老爸和老师,一切就都足够了。 “我今天会为大家带来一次现场绘画。”波比的手在空中飞舞着,但仅仅换来台底下观众的不解与疑惑。 尽管不是那么害怕了,但是心中依旧没什么底气。 不要去想其他人的表情。 做好自己的事情。 千万不要丢人。 波比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拿着笔的手有些颤抖。 蘸颜料、回想观众的位置、画。 礼堂的形状,学校的徽记,幕布,展台,阳光。 那张对他来说稍显有些巨大的画布上逐渐布满了颜色与阳光,想象力与梦幻的色彩一同交织,铺就在那张如同梦想本身的画布之上,织造出了本属于梦中的颜色。 最后一笔,淡黄色的透明光线落在老师的侧脸上,映照在她的瞳孔与眉宇之间。 波比轻轻转过头,礼堂中早已没有了其他观众,那一束曾经照射在老师脸庞上的阳光也偏斜到了整座礼堂的后面。 但是他们两个还在。 波比那微微有些发抖的双手被老师攥在手里,她欣喜的表情在努力告诉波比,他做的很好。 但是父亲的表情虽然是在笑,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其中的开心。 他怎么了? 波比张开嘴,努力发出父亲平时教他的那个音节:“嗯——————” 刺耳的尖叫声从他的嘴里发出来,在整座礼堂里回荡着,刺入他父亲和老师的心里。 但是他没有感觉到,这充满了偏见与歧视的声音没有办法闯进他的世界中。 我们走吧。 父亲的手语很是笨拙哦,也只有波比自己能看懂,相比于老师可是差远了。 看起来今天的表演不算成功哦。 还是说他们不喜欢我画的画呢? 波比看向那块他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到顶端的画布,上面细致而又灿烂的用色几乎已经无法挑剔,虽然是即时创作,但是那副画也仅仅是缺乏了一点线描的细节而已。 老爹看着波比望向那副画恋恋不舍的眼神,便自己走上展台,拦住了即将拆卸舞台支架的雇佣工人,将那件并不轻的画板缓缓拿起,走到了波比跟前,笑着向他一挑眉毛。 原来老爸这么识货的。 当然我自己也很喜欢就是了。 波比从上午到中午一直忙碌的小腿虽然有些支撑不住,但仍旧强行搬过来画的一角,要和老爸一起把它搬回去。 老师只好也搭住那条边,帮努力的小伙子抬起这幅画。 尽管在地下室已经堆了满满的一屋子画了。 小波比的老爹在波比看不见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眼泪已经浸满了整个泪袋,眨几下眼睛,让这些会毁坏波比心情的东西重新憋回去。 其实小波比早就发现了。 他很不解,也很生气,不明白为什么老爸会不喜欢他的画。 他下定决心晚上回家好好问问老爸。 当然,这件事被完美的搁置了。 今天是小波比的生日。 波比的几个好朋友和他们的家人早就埋伏好了,故意在波比的圣诞节表演上瞧瞧溜走,为的就是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灯光在波比进屋的那一瞬间打开,镶嵌在旋转灯管上的彩色玻璃在这一瞬间像漫天的星光一样闪烁而璀璨,这给波比那个没有声音的世界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好美啊! 还有他们。 罗丹,洛克,马克,利威尔,安娜。 你们都在啊。 笑声是一个人从出生就一直维持到他生命结束的属性,人生再怎么变化,那开心的笑声也没有任何被岁月打磨的痕迹。 它不会丢失。 波比笑的很开心,他能表达自己开心的唯一方法就是笑,所以他笑的很大声。 屋子里的人都陪着他笑,都静静地没有出声。 在波比的世界里,这是一副值得画下来的场景。 “波比,生日快乐!”罗丹是第一个上来祝福波比的小伙伴,他的手语极其熟练,因为他喜欢和波比聊天。 “生日快乐!” “星期天快乐。” “昨天快乐。” “生日不快乐。” 几个极其不熟练的手语动作仍旧让波比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是来自朋友们的祝福。 老爹的祝福天天都能见,不稀罕。 老师是教我手语的人,她的也没什么。 阿姨的、叔叔们的都很棒,虽然他们是第二次给我过生日。 小机器人的也很棒。 等等,这是什么? 老爹胖胖的肚子下面站着一个和波比一样高的小机器人,方头方脑的蠢样子让波比很是喜欢。 这个小机器人的肚子上有一块显示屏,上面写着那一行字:波比,生日快乐,我是你的生日礼物。 “啊啊——额唔——”小波比激动地朝父亲比出一连串手势,甚至稍稍喊出了一些声音。 “是你的,是礼物。”老爹的大胡子在他蹲下来的时候耷拉在小机器人脑袋上一点,小机器人立马抗议的用它的小夹子手掌撩走那串胡须,顶部面板显示出“(`Δ′)ゞ”的表情。 小波比高兴坏了,和朋友们一起跑过来研究小机器人,小机器人也回以一个好奇的表情给他们。 “波比,这个小伙子应该拥有一个名字。”小机器人把其中一个小伙伴的声音翻译成文字,给波比看。 “名字叫什么好呢?”波比在小机器人全身这里捣鼓一下那里捣鼓一下,好奇的很。 小机器人轻轻把波比的手拨弄开,脸上露出“(?`~′?)”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那个小女孩安娜笑了起来,“波比,他和你好像!” 小机器人稍微歪了歪脑袋,表情切换成“(●'?'●)”,然后再小屏幕上打出了一串字符:那我可以叫波比吗? “哇!这真是个好主意!” “这样咱们就拥有两个波比朋友了!” 小波比自己也笑的很开心,握住小机器人的一只手,轻轻晃了几下,然后比起手语:“你以后就是我的弟弟了,波比。” 小机器人波比抚摸着自己的那块显示屏,现在早已失灵。 被改装地面目全非的身体也不再可爱,渗漏的机油和防冻液让它不会再被任何小朋友喜欢上。 这是存留在我储存里最后的一点录像,有关小主人的记忆已经快要丧失殆尽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和小主人渡过那些时光的,唯独留下来的只有使用时间记录上面的那个五年。 小主人喜欢画画对吗? 我这里还有一张照片呢。 能在记忆库里找到真的太好了。 小波比此时已经是长大后的样子了,高大瘦削的身体与修长但节茧层布的手指让他有一种艺术家自然的魅力。 他拿着画笔,搬着一块大画板,在上面涂抹着,但眼睛的视线还是望向小机器人,这一幕,被拍成了图像记录。 很温馨啊。 小机器人的智能核心发出了一种名为落寞的指令,让它有些难受。 在灾难面前人人平等。 这是我的主人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让我将它铭记在指令层的最深处。 虽然不太明白,智能核心也没能完全理解,但是我依旧记下来了。 主人在找到我的那一天哭了很久,他抱着我剩余的一点身体部件嚎啕大哭。 我只记得他当时的那种眼神,悲伤、难过、痛恨以及我无法理解的希望。 他是我的主人,也是我深爱着的小孩的守护者。 我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痛。 因为在那一天,我拥有了心。 尽管这可能是我的老式智能核心所出现的一次错误,但是我在那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伤痛。 我想念小主人波比。 我想再次看见他给我画画。 我想救活他。 主人也是,比我更想。 在分析完主人的计划后,我的智能核心给这个唯一的希望打了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估计。 但是就在这一次,我的智能核心再一次出现了分歧。 我选择了给他一个安慰。 我告诉他,我们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九十。 他在那之后就充满了斗志。 如果说当时我没有为他估计的话,现在的他基本上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人吧。 任务的谬误在于复活波比,这是一件依靠米戈科技都很难完成的事情。 所以我取缔了这一种想法。 对不起,主人。 小波比想看到您的笑脸。 我想成为,波比。 小机器人伸出自己的手,手动在外部关闭了自己的回忆阀门,蓝色的播放光线不再射出。 他缓缓的滑到一个奇异的装置前,上面唯一凸起的按钮正在微微闪烁着红色的光点。 [检查系统运作。] “系统运作正常,探针可以正常放置,预计可维持三天。” [好,准备实施计划。] 为了主人,为了小主人。 小波比将自己的那只手盖在满满的红光之上,按了下去。 一和零 “温度模块有些异常。” 夏尔里克看着那台巨大的球状机械将他的防护服缓缓吐出,灰色的样式与曾经一般无二,但是那种明显细致了许多的质感与结实的用材让这件小破刑具产生了完全的改变。 从藏书室一路跋涉而来的夏尔里克顺便去了一趟这里的食物供应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苏醒后品尝到了货真价实的食物。 虽然今天的食物供应点会发现一些数据上的不平衡,但是那也不关夏尔里克什么事了。 他决定马上就走。 因为自从他在图书馆将那件小指南针藏好后,一种莫名其妙的被威胁感就扎根一般在他心里钻来钻去。 原定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并且我也在基本上完成了信息的保密,虽然最后这里有一点小插曲,但整体得到的情报还是很有用的。 希望我从这里出去后,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能减少一点吧。 “防护服已完成,细节修补已完成,武器正在充能,请稍等。” 夏尔里克站在保护区内侧,看着那台充满了未来风格的集成生产设备上无数的蓝色流光,以及地板上同样的蓝色能量回路,看起来这里只有大小和米戈族不同。 充能是一件麻烦事。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以为那种能量具有一定的惰性,只有激发才能让它运作起来。 但现在看起来这种能量本身就具有高强度的活性,人类处理它的手段就只有压缩和引导。 看来我们要了解的科技仍然非常繁杂,甚至于这种能量是米戈族最无聊的发明。 突然感觉人类好渺小。 宇宙还真是—— 夏尔里克身上的肌肉莫名开始紧张,一种威胁感极大的东西引起了他直觉的暴走。 迅速离开原地,寻找掩体。 这是最常规的操作。 但是那是在大概估计敌人位置的情况下,现在不仅说没有掩体,甚至连产生威胁的这一目标都无法判断。 砰! 一记完全没有踪影的大脚踹在夏尔里克的腹部,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搅碎。 脚是从下方来的,我必须—— 哐! 夏尔里克努力站稳的脚步似乎被火车直接撞过,那种身为弱者被一脚掀翻的感觉他已经体验过太多次了。 翻滚,缩身。 在腹部剧痛被临时产生的多巴胺麻醉的情况下,翻滚是最好的规避手段。 但是敌人的踪影一点都没有。 一只带着钢铁味道的动力靴踩在夏尔里克的锁骨边,直接切断了他肱大头肌扭转的方向。 那种空气的波纹再次出现在夏尔里克的视野中,就像上次在地下休息区一样,葛朗特那疤痕满满的面庞出现在空气中。 [你好啊,伙计,看起来我们之间有一点……] “误会?”葛朗特脸上所有的长条状疤痕一齐裂开,像是无数张嘴同时在一张脸上张开,它们朝夏尔里克挤出了最狰狞,最富有满满恶意的笑,“或许吧。” 葛朗特递给夏尔里克一只手,夏尔里克也就顺势站了起来,尽管腹部依旧剧痛,老伤被这次的新伤几乎又带了出来。 就在他准备打字的那个空档,他的脖子被葛朗特瞬间锁死,带着金属辅助器械的动力外骨骼完全卡死了夏尔里克的呼吸道。 “嘎……”只能发出呼吸音的夏尔里克惊怒交加,没有任何受力点的他被机械臂卡住,两脚悬空。 “你在求饶吗!?夏尔里克,我曾经的兄弟,那个背叛的圣人。”葛朗特眼中弥漫出泪光以及浓烈的仇恨,看向夏尔里克的眼睛,试图在后者眼中看见一丝怯懦与求饶,“你可曾想过!你可曾为我的家人留过这么一点时间!” “唔……咳咳……”夏尔里克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尽管缺氧带来的不适感已经爬上了他的脑袋。 他说我是背叛的人。 守护彼此的世界,以及这世界上最令我们珍惜的人。 亲人。 我没有给他的亲人时间…… 圣人,拯救。 我为了拯救所有人,牺牲了一部分人,包括他的亲人。 夏尔里克伸出自己几乎不能动的手,打出两个字:有救。 咔嚓—— 掐着夏尔里克的机械臂被葛朗特松开,他摇晃着夏尔里克的肩膀,用一支从机械外骨骼里衍生过来的刺刀抵住夏尔里克的脖子动脉处,眼睛盯着夏尔里克那双因为缺氧挣扎而通红的双眼。 “你刚刚说什么?!”葛朗特的机械臂捶打在夏尔里克背后那面墙壁上,凿出一个深坑。 灰尘撒落到夏尔里克的鼻子边,尽管已经钻进他的鼻孔,但那支越来越用力的匕首却完全阻碍了夏尔里克打喷嚏的念头。 [你的亲人,还有救,我是来,赎罪的。] 谎言。 为了活下去,我必须撒的一个谎言。 如果说我当年真的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可以杀了我。 但要在我彻底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 如果说米戈族可以被我威胁到,那么在完成后,我会请求他们找到你亲人的基因库,还你一个家。 以及,我这条命。 葛朗特凝视着夏尔里克,血红色的眼睛里有一抹蓝光遮盖了他的瞳孔。 轰轰轰—— 葛朗特用机械臂在墙面上凿出越来越大的坑,直到警报器响起来,一束瞄准用的激光也对准了葛朗特的脑袋。 这束激光不是来自于防御系统的,角度更为平缓,像是一个站在门口的人用枪械瞄准了葛朗特。 “你在干什么!放……放开他!”一个没有底气,声音中带着恐惧与焦急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柄聚能手枪。 她有些颤抖的脚步向前挪动了几下,拿着枪的手也开始有些因为力量不够而发颤。 “你为什么——” 葛朗特回头看了一眼红色的警报灯,以及那个姑娘手里攥着的手枪,悄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夏尔里克,你没事吧!”西提尔扔掉手中的枪支,冲到夏尔里克近前,抓住夏尔里克的一只手臂,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事,我还活着,快去把枪捡起来。]夏尔里克那被改造过的身体有着令人惊叹的恢复力,虽然腹部依旧有些疼,但是肌肉的伸缩已经回复自然。 他自己站了起来,扫视周围的空间,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或许他再也不想看我一眼了吧。 我曾经…… 都干过些什么。 心中颇为沉重的夏尔里克看着那个捡起枪,极其害怕但是仍然跑到夏尔里克身边的西提尔姑娘,她脸上的表情紧张的很严重。 [西提尔,谢谢你。]夏尔里克旁边的大机器正好将完全改装完毕的防护服放置出来,[我马上要走了,很抱歉把你卷入这场乱子里,希望你多注意安全。] “你要去哪?”西提尔回头看了看四周,红色的警报不知怎么就停了下来,警卫队的影子都没见到。 [安全的地方,一个我能够活下去的地方。] “这里就很安全,我能给你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西提尔扯开自己的领子,脖子上的一块芯片上标识着继承者字样,“我父亲是研究派的议员领袖,我是下一任领袖的继承者,有我们在,他们不敢动你一下!”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西提尔,]夏尔里克走向自己的防护服,防护服也为他打开了一个等同于他身体大小的入口,[我不想看到自己和你们因为某些利益冲突而对立的那一天,真的不想。] 他走进防护服里,背对着西提尔。 但是他没能忍心关掉外扩声音。 “那这算什么!”西提尔举起那块夏尔里克送给他的指南针,金红色的金属表壳上刻着两个新的字母,J和Z他们名字的缩写,“那你觉得我算什么……” [这是给你的礼物,这不会变,这是对你在这里给我带来的帮助和快乐所做出的感谢,]夏尔里克转过身,整个人的脸被稍有些黯淡的防护服面罩滤去了颜色,[我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好好的保存它,装饰它,然后把它当做礼物,送给那时的我。] 西提尔捧着那只小小的指南针,留在了夏尔里克离去的那个地方,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很抱歉,姑娘。 我是一个背负着罪恶的人,这罪恶是我没来得及拯救的那些人的命、以及我见死不救的人的命。 我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偿还完我的罪孽,我也就应该安息了。 我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去看看我当年到底干过些什么。 试着去驱赶一下米戈族,再试着去拯救一下那些已经失去的人。 我能所做的一切也就这点了。 本应该死在灾难中的一个渺小的家伙,活到现在也真是没办法。 为什么要我这么活着呢? 被当做一只皮球拋来抛去,谁得到了,谁就拥有了许愿机。 原来我没有梦想,想着自己逃离这个世界,然后隐藏自己,渡过余生。 但是我让多少人失望过了,这次再也不能了。 如果你能生活在我们那个时代,多好啊,西提尔。 我会把它带回来的。 那个你本该拥有的未来。 潜行的方法是伪装 “嘿,欢迎我们的新队长,大名鼎鼎的小脏鼠丹尼尔!” 一群穿着破烂、杂色防护服的人胡乱地拥在一块石头近前,上面放着他们的食物,一箱刚刚从伊甸园运来的走私物品。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丹尼尔身后跟着两个壮汉,抬着一架极其沉重的箱子,轰隆一声扔在地上,箱子的外壳将石质的地面砸出一个浅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群人一听丹尼尔这话,再配上他那天真中又有点小认真的表情,顿时哄笑起来。 “下面我来演示一下这种武器是如何运作的,”丹尼尔打开那个极其复杂的箱子锁,从其中取出一串奇异的金属块联结,然后对准一个地方,轻轻放上一粒小小的能源结晶,“当然,威力有限。” 蓝色的细小光线几乎在白天的光芒中消失不见,但它依旧洞穿了丹尼尔脚底下那块竖起的岩石。 丹尼尔将金属块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然后转头向着所有匪帮成员说:“好,我请求和你们的头领进行交易。”丹尼尔大声将话喊出来。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他们头子的人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防护服,整个服装的完整程度要比其他人好很多。 他轻佻地迈出几步,脸上带着一种怪叔叔哄骗傻小子的表情,在一众走私徒的哄笑中走出来。 “小伙子,你很可以,”他走到那两个壮汉之间,踩住那个放置货物的大箱子,朝没有反应的丹尼尔看过去,脸上的嘲弄之色越发浓烈,“能搞到米戈的武器,也算是你的能耐,谢谢你了。” “报酬呢。”丹尼尔只是转了个身,并没有进一步靠近匪帮头头。 “报酬?”匪帮头头笑了笑,一歪脑袋,看着这个黄毛小子,“还你一条命吧。” 咔咔咔咔咔咔—— 所有匪徒的枪在话音未落之际瞬间拔出,瞄准的激光照射在丹尼尔和两个随行壮汉的身体各个要害处。 匪帮头头慢悠悠地拔出自己的枪,拿枪把子下面的木头柄敲了敲丹尼尔的防护服外壳,“滚吧。” “你让我失望了,”丹尼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眼神中带着果然如此的完美预判,“死吧。” 轰咔—— 匪帮所身处的岩石林突然间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沙雾,原本他们安坐的石头化作了一个个手提兵器的壮汉,在他们开枪前迅速完成了清剿,该放倒的放倒,该杀死的杀死,一个不留。 匪帮头头一看事态不妙,向丹尼尔猛然一冲,枪口向下瞄准。 威胁他,我就有活路! 丹尼尔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提前预判好了他枪挥过来的轨迹,抬手猛击他握枪的手臂。 砰! 第一枪打在了地面上,岩石碎屑崩飞一大块。 嘁,有勇无谋的垃圾。 丹尼尔以及他身后的两个大汉迅速做出反应,在匪帮头头的手臂没有收回来前冲向他的正前方。 不对,他…… 匪帮头头眼神中现在满是狠色,原本丹尼尔以为他弯下腰是为了护住自己的枪,没想到他是为了拔出另一把枪。 黑色的枪口在那一瞬间抬起,丹尼尔感受到了那种被瞄准脑袋的悚然。 嗡—— 一束蓝光在匪帮头头举起枪管的同时洞穿了他的脑袋,皲裂的蓝色裂纹爬满了他那张即将狂笑出声的脸上,只留下了一只充血的眼睛和半张露出牙齿的嘴。 [你也够冒失的,]夏尔里克从一旁的山洞里走出来,那里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装置迅速消失在了地面上,[还没上来就知道你在打架了。] “啊……”丹尼尔走到匪帮头头那具被轰烂的尸体前,捡起那支没能扣动扳机的枪,仿制的古式火枪没有任何标识,仅仅有一个已经被磨损了大半的颜色块,“真是不值,看来我完全是高估了这些家伙的价值。”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和这些家伙打起来?]夏尔里克走到一众搬运者壮汉前,打量着仅有的几个活捉的匪帮成员,[他们来抢劫了还是为队长报仇了?] “都没有,我是在研究我们的逃跑计划,”丹尼尔给所有人打了个手势,然后一众或是拖着岩石壳或是拖着人的壮汉们缓缓朝一个弥漫着黄沙的方向走去,“也包括你,只不过参加与否随你自由。” [说说看,]夏尔里克将自己的枪收回储物袋里,看着丹尼尔那张丝毫没有严肃表情的脸,[也许我可以帮你点什么。] 咔啦。 丹尼尔将匪帮头头那支已经上膛的枪抵在夏尔里克的外壳上,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凝固。 “你第一次被谁打了,打哪了。” [队长,裆。]夏尔里克如实回答。 “很好,”丹尼尔把枪口朝上挪了一点,但迅速又下沉到夏尔里克心脏的位置,“你是谁,企图如何。” [你小子到底隐藏了多少,这套审讯手段跟谁学的,]夏尔里克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这让我对你的计谋和决策越来越感兴趣了。] 丹尼尔收起枪,退膛。 然后他看了一眼夏尔里克,“你有些改变,我无法确定你的真实性,抱歉。” 改变,是么。 不再像一个东躲西藏的蝼蚁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又看见了什么,寻找到了什么新的目标,”丹尼尔用脚探到了匪帮头头刚才的那把木柄枪,一脚踢给夏尔里克,“我希望你起码能待到我们逃脱这里,好吗?” 夏尔里克捡起那把木柄枪,是一把粗犷的金属左轮,粗大的六个弹匣管上带着一些机油残渣。 他拿起那把枪,直接朝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将枪支放再自己的武器架上,宣誓。 [我以此魂,向枪声起誓。] “行,有个匪帮头头的样子,”丹尼尔叉着腰看夏尔里克发誓,有些捉弄的意味,“这匪帮头头的角色就交给你了。” [等等,难道说——] “没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丹尼尔也学着夏尔里克刚刚转枪的样子,将手枪收进武器架里,“这是逃跑的第一计划,也就是伪装,这可是我发现他们的新天赋。” [在众目睽睽之下扮成匪帮,确定没有问题吗?]夏尔里克走了过来,他的防护服外壳上溅了一点风刮来的尘土,灰扑扑的。 “这可是我们筛选了好几遍的一群亡命之徒,”丹尼尔踢了踢匪帮头头的尸体,已经有些不太结实的防护服头盔被丹尼尔这几脚给踢了下来,“没什么背景,不贩卖情报与军火,只喜欢烧杀抢掠一些小的人类聚居地,总体来说就是废物一群,毫不显眼。” [可以说是很完美的目标了,]夏尔里克用力一踢,那颗头颅滚出去老远,[就是情报的来源有待考虑一下,双向情报贩卖是一件对于情报贩子来说绝对划算的买卖。] “这点可以放心,我们没有购买任何的情报,只是徐威一个人在忙活。”丹尼尔朝着大部队消失的地方开始迈步,夏尔里克紧紧跟上。 [徐威?]夏尔里克依旧对这个与自己兄弟极其相似的人感兴趣,现在听到他的消息更是有些激动,[他没有被军派带走?] “没有,自从上一次他被开除军籍之后就再也没有军人来过,”丹尼尔走到了沙暴区的边缘,感受着外壳被细细沙砾捶打的声音,“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情报可以查询,所以——”丹尼尔看向同样快要迈进风暴中的夏尔里克,“你怀疑他的身份?” 夏尔里克没有回答。 怀疑身份? 这倒不会,他可以确定的说是某个上位的幸存者派遣而来帮我的家伙,这个上位的幸存者可能与雷让·阿琴波尔迪有着一些瓜葛。 但是我在意的是他的权限。 到现在为止,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和我一样的家伙。 幸存权限者。 [我觉得他没什么可以研究的,但起码他的目的和我们相同,不要因为一点情报上的不符合就怀疑他,这样没什么好处。] “我知道,用人不疑嘛。”丹尼尔一脚迈进那看起来没有边际的沙暴中,只留下一只手在外面,“来吧,让你看看我们的秘密基地。” 夏尔里克顺势握住那只手,丹尼尔那有力的手掌几乎是在和夏尔里克比握力。 然后夏尔里克就被丹尼尔拽进了这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的沙漠中,就连智能的外联状态都转化成了内联状态。 细碎的黄沙在他迈出的每一步间漫过他的整个身体,强劲的力道让夏尔里克和丹尼尔的脚步瞬间变缓。 防护服的外壳在沙子的摧残下出现了一些磨损,一些细细的划痕出现在外带透明头盔上。 “机体是否开启自动修复?” “默认为自动开启。” 一阵蓝色的波动在夏尔里克整个防护服外壳上闪烁了一瞬间,划痕和磨损瞬间消失不见。 “默认开启外在护盾,能量消耗微量,可持续开启。” “您的武器已完成充能,可以再次使用,已监测到十四个移动目标。” 暂时根据地 “穿过沙暴层浅层后,就是我们的临时基地了,希望你不要松手,”丹尼尔的手臂上似乎是安装了某种机械装置,对夏尔里克的手臂施加的力度极其大,直接锁住了他的手腕,“因为只是临时的,设施很不完全,维修器械完全没有。” 无尽的黄沙在两人的防护服外壳上敲打着,从侧面吹来的风给两人的行进带来了巨大的阻碍,在导航都无法施行的沙暴中,迷失方向是极其可怕的一件事。 “很幸运,我们已经到了,”完全看不清周围的夏尔里克不知道丹尼尔是怎么辨别方向的,“风暴的方向没有什么改变。” 刚说完这句话,一阵紊乱的风忽然从他们正面吹来,没有具体方向的湍流带着无比强大的冲击力袭击了他们俩。 风暴内出现方向不同的乱流,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某种可以阻挡风暴的建筑物或者凸起的自然物体。 土褐色的巨大石块群逐渐取代了夏尔里克视野中那片不断移动的沙子地面,坚硬的石块让他们的行动更快了一些。 一个向下弯曲的洞窟敞开着,但是巨量的黄沙正在逐渐将它灌满。 丹尼尔踩了踩地面上并不坚实的沙土,没有没过他的脚踝,防护服有些沉重的躯壳并没有压塌多少沙子。 “走。” 夏尔里克手臂上的机械逐渐松开,他也能够再次单独行动。 洞窟没有被淹没很深,原本下坡的路径开始向上转起,黄沙这条潘天虬龙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这里面的空间很狭窄,一个人进入已经有些勉强了。洞壁却很光滑,一圈一圈的弧形纹路像是用某种器械挖掘出来的。 灰色的暗夜视觉下,夏尔里克只能看见丹尼尔在地面上飞速略过的痕迹,以及地面上的凸起和甬道的弧度,细节一律看不清楚。 但是丹尼尔也没有开灯,像一只熟悉地底生活的鼹鼠一般在洞穴中飞速前进。 岔道。 夏尔里克面前出现了分为七个不同方向的口子,丹尼尔走进了其中最左面的那个岔道。 还没完啊。 这座山脉现在已经到靠近顶端的位置了吧,毕竟上升的幅度一直都不小。 地形在夏尔里克进洞之后发生了变化,一个近乎垂直的悬崖陡坡直接出现在夏尔里克前面,高度完全无法测量。 丹尼尔的身影就坐在悬崖边上,手电也在他面前打开,散射的手电光照亮了夏尔里克面前的悬崖全貌。 这是一个溶洞。 完全中空的腔内甚至于有一些钟乳石在滴着水,几根连在一起的石柱下面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灰色身影,他们都在忙碌。 “这是一个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庇护所,在沙暴层肆虐的地带,天然自带的屏蔽仪中心,”丹尼尔双腿悬空,晃来晃去,并用手电筒和对面的哨兵打了招呼,“我们就藏在这里,我的新族人们。” 他轻轻拉了拉夏尔里克,示意他坐下来,“其实你也应该拥有了我族的血统,”夏尔里克就坐在他的旁边,丹尼尔却没有看向他,“甚至于比我的更为纯粹,因为你毕竟接受的是伊甸园的改良实验。” “这让你拥有了能在黑夜中看清楚东西的能力,甚至于免疫了一定程度上的辐射,”丹尼尔朝下面画了一个圈,“他们也一样,只不过接受的是我的稀释血液制剂,那种让人感染的共生真菌。” 他关上手电光,灰绿色的大片世界重新驱逐了所有的光芒,一个个轮廓与形状取代了所有的色彩。 “我们的任务目标早在三天以前就已经完成了,在验货人员到达前我们会完成一部分这里的改装任务,”丹尼尔一撑手臂,机械外骨骼将他撑起来,“而接下来,你需要教授我们如何开枪。” 夏尔里克也缓缓站了起来,在他的感受中完全没有丹尼尔的表情,黑乎乎的空洞石壁上只能看出来他头盔那圆形的轮廓。 [你们要加入进攻者的队伍,我不反对,]夏尔里克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一定不想让别人看见,[但是你一定要去亲手猎杀那些和你们一样无辜的生命吗?] “起码在我看来,他们值得我去复仇,”丹尼尔朝向底下众人的方向,“但是为了族人着想,我并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就白白浪费自己逃跑的机会,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的枪,只会打向阻碍我们奔向‘自由’的人。” [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进行实弹吗?]夏尔里克敲了敲这里的墙壁,声音很空洞,明显旁边有另一个溶洞,[这很危险。] “不,你只需要教授他们如何正确的开枪就行,练手的问题我们自己会解决,”丹尼尔伸出自己装有外骨骼的机械臂敲了敲夏尔里克的胸骨板甲,“我知道你着急去找徐威,但那是之后的事情,毕竟他还没回来,你现在去找也是白搭。” 练手?这个决策我觉得一点都不稳妥,甚至于可能毁掉这几个来之不易的族人。 输了,折损人口,赢了,盲目自信。 不妥。 [等等,你们这是要再袭击一个匪帮?]夏尔里克不小心打开了公众频道,讯息被广播给了全体人员,[难道说你们以为自己的实力足够和一支拥有枪支的匪徒军队作战?我觉得好运绝不会第二次降临在你们头上。] “没准,也不一定非得是匪帮啊,”丹尼尔在讯息中笑道,“毕竟我们这种虾兵蟹将的实力是绝对不会被进攻者所接纳的,”他稍微在接纳两个字上面停顿了一下,“所以我们必须先拿点作为投名状的东西——” [比如说袭击个储存基地什么的,再连搬运工的尸体都一个不留。]夏尔里克直接说出了计划的后半段,但是声音中依旧带着质疑和不安,[但是你确定他们会放你这么一个实验体走吗?珍贵的血脉蓝本难不成就这么丢啦?] [搬运工对他们来说和有些价值的生物机器没什么区别,但你就不一样了,一个几乎说可以为所有幸存者提供生物意义上进化的蓝本,]夏尔里克飞速在空中打着字,应急智能为他的手喷了一点点冷凝剂,缓解一下他腱鞘的疼痛,[你的行动可以说是被完全监控的死死的!或者说你的行动根本就在某个人的完全预料之中!] 夏尔里克激动地说完了所有话,发现高台下面已经聚集了一群搬运工。 “这我知道,伙计,”丹尼尔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一个已经知道自己大限之日的病人一样安静平和,“所以我并不会跑开,也不会让我的族群陷入危险之中。” 夏尔里克脑中迸发出了一个几乎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我会留在我们的营地,独自等待着我的命运,以及为那群混蛋献上我最后的一场演出,”他的声音很激昂,很响亮,在公共频道中没有一个声音来打扰他的话语,“而你,夏尔里克,血管中流淌着我们族群血液的家伙,我相信你不会给我的族群带来毁灭。” 他走上前,拉起夏尔里克的手,并且在他的手里塞了一柄枪,已经上过膛的枪支扳机有着那种特殊的阻力。 他讲夏尔里克的手和枪械举过头顶,用他的手指开了一枪。 砰!! 那一瞬间的亮光如同爆裂的闪电,在声音回转在溶洞中的那一瞬间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金色的光芒中崩裂出来的的是他们的未来。 夏尔里克在那一瞬间再次看到了色彩,也看到了地下无数人的脸。 我好像看见了他们的表情,虽说可能是错觉,但我为什么感觉他们那么伤心呢。 夏尔里克的手被松开,枪也收了回去,丹尼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宣布,我们的副族长,将在我不在的时候全权代理族中的事务,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他的前方亦是你们的前方!” 妈的,这臭小子又擅自做出决定了,岂不是我必须再立个副副族长。 谁稀罕呐。 明明…… “呼哈!!”一声整齐而又响亮至极的呼喊声在广播频道内响起,紧接着无数捶打胸脯的声音再次响起,虽说没有整齐划一,但是却足够激动人心。 跟这帮家伙在一起,眼睛莫名的容易进沙子。 一群单纯到无法理解的人。 我明明连谁都无法彻底相信,为什么…… 会选择我。 “别问我为什么会选择你,问就是缘分。”丹尼尔轻轻走到崖边一根石柱的附近,轻轻一踏,跳到石柱的边上,抱住石柱,顺着水流滑了下去。 缘分啊。 谢谢。 夏尔里克决定不再想那么多了,这群憨厚忠实的家伙绝对值得自己去托付。 哦不。 应该说,族人。 我曾经是个孤儿,没爹没娘。 但现在我有了族群。 我不再孤独了。 真正和我属于一个世界的一群人,一群血脉相通的人。 我在此起誓,以灵魂与枪声为誓。 所以什么是自己 人往往在忙碌的时候就会忘记去感受,但我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 我比较容易在干活时走神。 [枪身稍微朝下一点,握紧枪把,]一个握着枪的搬运工将自己的枪口朝下压了一些,对准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敌人的岩石,[然后瞄准敌人的胸部偏上的位置,扣动扳机。] 我来这个几乎没有地理和时间概念的新地球也有一个月了。 在一堆极其混乱的事件中活到了现在。 [当然,这是我们以前的射击手法。] 人类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内乱的习惯,就算是快死绝了也依旧会搞什么权势和派别。 我呢,安安静静地当一个边缘人物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了。 但是也没有一个能够让我容身的合适居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好好考虑过自己的事情。 [其实就现在来说,你们完全可以只打中敌人的防护服就行了,辐射完全可以完成接下来的杀伤。] 比如说我老爹给我留下来的那则留言,还有我时不时就陷入的那种状态。 以及我经常梦到的那个梦境,我的过去,这个世界一百来年所有的历史,米戈族的具体情报…… 好好的脑袋怎么又开始变乱了。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最重要的一点——] 我还必须先搞清楚这个蜂巢里的所有东西,找到帮助我的人,帮助我要帮助的人。 让自己活的不再像一个自私的蝼蚁。 以我自己的性格的话,我会犯下什么错误? 在面对大义之间,我或许会毅然决然地抛弃私情与人性。 但是,那样的抉择…… “所以最重要的那一点是什么?”丹尼尔的声音加入了频道,他那瘦小的身影在悬崖上垂挂着,像一只毫不起眼的蜘蛛,“你都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了。” [那就是轻易不要开枪,]夏尔里克停止了走神时间的转圈,但呼吸还停留在那种走神的虚无状态,[一旦你率先开出一枪,第二枪的机会就被敌人完全掌握在手里。] [瞄准,再开火,不给敌人任何机会。]夏尔里克的神情又开始变得恍惚,那种让人飘忽于其中,似乎能听到整个宇宙在歌唱的感觉又一次席卷了夏尔里克。 我想,我能够了解到这些秘密。 但是不在这里。 我不明白。 但我又确信如此。 [所以,打头仍旧是手枪作战的最好方法。] 夏尔里克走下石台,总觉得自己刚刚的恍惚不可理喻,脑袋中冒出的念头充满了奇诡的味道。 刚才我在想什么…… [好啦,把所有枪支的保险合上,我想我能教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实战只能靠你们自己。] 夏尔里克身边的所有搬运工迅速散开,去做自己此前没有做完的事情。 他们那种整齐有序的动作让人联想到巨大而连接紧密的机械。 “饿了吗?”丹尼尔顺着一根石柱滑下来,降落地点就在夏尔里克旁边的石滩,“来一份补给。” 他拿出一只比平常补给管更大的金属管,密封的样式与伊甸园的补给管完全不同,有些粗犷的包装线甚至有些缝隙。 “这是我们从商人手里换来的补给品,”他又拿出一管水,有些微微黄色的质感让人感觉并不太好,“这是回收水,省着点喝。” [伊甸园的东西看来有夹带,]夏尔里克将那根补给管塞进自己的胸板里,有些腥咸的味道涌入夏尔里克的口腔中,[所以你们研究出来那种私货有什么毒性吗?] “抑制某些大脑活动,具体表现出来的是创造力低下和群体意识减弱,”丹尼尔自己也吸了一口腥味很重的那个补给,“所以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夏尔里克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了,麦克风内没有了任何动静。 梦境以及幻象再一次侵扰了他的世界,但是这次的世界彻底被搅成了一团,碎片玻璃般尖锐的光影深深刺入了他的灵魂之中。 “时间或许早就开始流淌了,我们也该开始准备了。” “所以什么是闲暇呢?” “看着过去的时间,听着它流淌,这就是闲暇。” “看着自己的过去,却并不知晓。” “那也不错,对吗?” “咳咳咳……”夏尔里克捂住自己的喉咙,一股极其刺激的味道蹿进了他的喉咙中,那种无法名状的刺激让他的大脑从那团浆糊一样的光影中挣脱了出来。 “唔,”丹尼尔拍了拍夏尔里克的肩膀,轻轻扶他躺下,“这是戒断反应,忍住,或许你在这里会看见一些幻想,但是,别在意。” “徐威回来了,接一下他!” “侦察者回来了!” “快快快,他的装甲有些破损,拿个修理包出来!” 一个几乎已经被黄沙彻底同化的人顶着一整个外壳的黄沙走了进来,他每走一步就会有一大堆沙砾掉落在地面上。 一群人如同围着英雄一样围着他,向他问这问那,直到他表示自己想要静一静。 “喔,欢迎回来,”丹尼尔离开夏尔里克身边,径直走向徐威,“他有点戒断反应,稍微需要休息一下。” 徐威直接顶满是黄沙的防护服坐到夏尔里克旁边,用手上的机械装置狠狠捶打了一下夏尔里克脑袋旁边的岩石块。 在混沌之中的夏尔里克被这么一震,神情变得更加恍惚而迟钝,那些谜团一样的光线再次充满了他的眼瞳之中。 “我们会在那里相遇,也会从那里开始,结束未断绝的路。” 他的声音低迷而空洞,那种蛊惑人心的嗓音摆正了夏尔里克脑中的那些线条,让整团扭曲在一起的线彻底变得柔和,逐渐变成了一潭反光的湖水。 “抬起头来。” 黑色的黏稠湖水缓缓冲刷着夏尔里克的脚和整条小腿,直到他发现自己跪在那潭水里。 “不要抬起,时间还没到。” 夏尔里克原本已经抬起一丝的脑袋僵在了原处,因为这个温柔的声音他在梦与幻境中听见了许多次。 潭水原处没有任何的反光源,那一丝丝的光亮全部来自于水体本身的荧光。 那潭平静的水面也没有映照出夏尔里克的面容,原本该是夏尔里克倒影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淡蓝色的光泡。 “但你要铭记,夏尔里克,直到你可以想起。” 那滩水的表面逐渐发生着改变,扭曲的光线逐渐旋转起来,交织出来的的光斑湮灭了周围的黑暗,流动的感觉再次洗刷着夏尔里克没法动弹的身躯。 白色、黄色、灰绿色。 这三种颜色在整个湮灭的光斑内部缓缓螺旋着,等待着夏尔里克的沉降。 “此刻当铭记于心,直至你可以想起。”如同进入一个幻灭的奇异空间中,夏尔里克的身体逐渐被那层水淹没,原本属于他的身体感觉也开始恢复。 这种感觉,要是戒断反应我就白瞎了。 这明明是上瘾!! 灰绿色的溶洞轮廓重新出现在夏尔里克的视野中,并且身边的那两个人影都没有变化,似乎在一直看着他。 怒火在他胸中瞬间激荡开来,他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猛子站起身,夏尔里克辨别出来丹尼尔的身影,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甩手向他的脖子掐去。 “嘿!”丹尼尔迅速躲过他的一掐,用手电筒照亮自己周围的地面,“很抱歉给你用了这种东西,但是你要相信我们不会伤害你。” [致幻剂不会伤害我?你确定我不会因此而精神崩溃或者对致幻剂上瘾!?]夏尔里克一回身撞到了徐威身上的甲壳上,满满的都是黄沙残留物,[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应该听到了什么,对吧?”徐威走到夏尔里克面前,神色凝重而严肃,“我知道那些内容对你来说无法理解,但是我们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再次用到它们。” [你相信?还是说你们组织的上层相信?]夏尔里克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迈入了一个巨大的骗局,[我觉得这纯粹是个骗局。] “骗局也好,奇迹也罢,这都需要时间去检验,”徐威从封的死死的的储物袋里费力取出一个铅盒子,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但是你要记住,我们绝对不会害你,因为害你就是拿全人类的生命当赌注。” 那个盒子也封的很紧,几乎看不出来缝隙,徐威的机械臂几乎满负荷才打开了那块盒子。 里面没有任何的其他东西,只有一张明信片,蓝色的港湾照片看起来像是英国。 那张明信片上寥寥草草写着两行字:夏尔里克,时间还没到,你要记住,直到你可以明白。 夏尔里克看到这句话后,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像是曾经几次的预兆幻象一样,出现了那种刺穿心脏的刺痛。 突然小明信片的一角突然蜷了起来,黑色的痕迹瞬间遍布在其上,一朵小小的绿色火焰在盒子中燃烧起来。 “这是一份临别的礼物,也是一份提醒,”徐威看向夏尔里克的眼睛,“提醒你永远不要忘了自己。” 群星何时正确 [我可以去见见那位留给我这一系列麻烦的人吗?]夏尔里克因为致幻剂的原因,神智还有些不清,[问一下他是哪根葱,敢动老子。] 妈个鸡,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我是真愿意拯救一下这个世界的,你要说我自己来,那我很乐意。 但你要说是某些人逼着我来的话,你不给我讲清楚你的意图,我绝对不善罢甘休。 都那么些东西盯着我了,这又哪冒出来个倒霉玩意儿! “你永远也无法与他相见,这是你的命运,无颜之人的命运。”徐威递给夏尔里克一杯水,是玻璃管装的纯净水,清澈透明。 夏尔里克一把推开水管,掏出那支别在武器架上的火枪,直接抵在徐威的防护服脖子接口处,[那你他妈倒是告诉我,你们那个什么破教会要我干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拿老子当枪使,你很开心是吧!] “我不是族首,也不是预言师,你的问题我无权回答,”徐威那张冷脸宛如无情的机器,“但是你要清楚,目前为止你唯一的盟友就是我们,能够给你提供外部军事援助的也是我们,”他用那只手死死钳住夏尔里克手上拿着的枪,把它摆到一边,“这次我可以认为你是因为致幻剂而导致的情绪不稳,但下一次,我会向你开枪。” 看来这家伙玩真的,虽说还是有点不太服气,但是也没啥别的办法。 想掌握个主动权可真难。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场幻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暂且相信这个组织,总比参与到蜂巢内部要好。 [我自己待一会,醒醒药。]夏尔里克背对着两人坐下,他面前是一块溶洞内部的光滑墙壁。 丹尼尔被徐威拉到一边,走开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他:“不是,徐哥,你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徐威在面罩里的表情也是稍微有些侥幸,“毕竟现在和预言的还有些差距。” “差距在哪?” “差距在——”徐威的一只肩膀被从后面拉住了,那只手的力道很大,直接将徐威拽停。 夏尔里克的灰色身影就在他们俩后面出现,看着夏尔里克脸上凝重的表情,徐威苦笑了起来。 [问你个问题,或者说问你们曾经那位已经见不到的预言师一个问题,]夏尔里克觉得自己脑袋里就像抽疯一样突然闪过一句话,[我何时才能够知晓。] “呵……”徐威脸上的表情简直集合了所有的情绪,难以置信、早该如此、又该受累了,“群星正确之时,你将与万物归一。” 夏尔里克问完问题,自己也懵逼的,心中暗自盘算这群氪致幻剂的家伙的可靠不可靠。 “到目前为止,你几乎完美的实现了预言的所有内容,”徐威补充到,“但是接下来我就什么也帮不了你了,预言到此为止。” [所以我基本上无法从你这里获取信息了是吗?]夏尔里克一改刚才的狠劲,懒洋洋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打败了官司的商人,[还是说你需要一定的报酬?] “我不是商人,伙计,你的小把戏很有可能让我当真,”徐威轻轻扶了自己的武器架一下,上面别着两个看不清楚下半部分的武器,“有什么直接问,毕竟很大可能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 可以从他这里获取信息。 虽然免费在意料之外,但是对方的上级明显打算对我示好,这是有求于我的前兆。 看来这群家伙很了解我的个性,连我的决策模式都有一定的预判。 有点意思。 “有什么赶快问,别磨磨唧唧的。”徐威旁边的丹尼尔已经悄悄隐藏在一从石柱后面离开了,“我还需要为后续的运载联络做准备。” [你能给我讲讲这一百年来的历史吗?] 看看信息对比度有多高。 “啊,怪不得……”看样子预言又中了一回,“族首说我今天会非常累来着……” ———————————————— “嘿,丹尼尔老大,”一个大块头搬运工的声音在远航频道响起来,单人定向指给丹尼尔,“你快来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给我坐标,在我赶到之前千万不要乱动,”丹尼尔迅速朝着之前溶洞探索小队前往的方向走去,“描述一下现在的情况。” “报告,情况良好,没有任何队员受伤或者防护服破损,”另一名探索队员的声音切换到了单独频道内,“我们小队发现的是一座有米戈科技的维修站,呈球体,能量反应完全消失,旁边没有任何的其他物品或者通道。” “好,坐标我已经接收到了,”丹尼尔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绿色的路径,是勘探队三号分队留下来的路径标识,“你们先在那里等我一下。” “原地待命!”小分队队长朝队员大吼了一声,但显然忘记了关闭私人通道。 “报告丹尼尔老大,一队这边有情况!”另外一个广播的声音盖过了三对队长嘟囔出来的道歉,“我们发现了一个遗迹,能量回路仍然具有威胁,我们在掩体后面躲着!” 运气可真奇怪。 “具体描述一下那里的情况,马上给我坐标,”丹尼尔切换了通讯频道,换回来三对队长那里,“三队,我先处理一队的事务,你们千万原地待命。” 他没等三队队长回答,直接切到一队队长,“继续说。” “是,”一队队长身边传来一声石头碎裂的轰鸣声,碎石有几块砸到了小队长的外壳上,通讯内听的很清楚,“原本这里有一台废弃的米戈族加工器械,呈圆球状,在一名队员不小心触碰后,它直接活化成了一台发射能量的武器,现在正在对我们进行着攻击!” 刚说完,轰鸣声突然间停了下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那台奇怪的加工器械停止了运转,刚才活化的金属已经裂成了碎片,我们没有人收到伤害。” “好,我正在朝这边赶,”丹尼尔在溶洞中飞速前行,划过一个又一个钟乳石和石笋的间隙,“地面上是否还有能量线,确认一下。” “没有,起码从这个角度看,刚才的能量线已经看不见了,”小队长的旁边传来一阵的金属崩裂声,听起来好像是那台米戈修理机正在解体,“但是那台机器已经开始逐渐损毁了!” 就在前方五百米。 丹尼尔凭借着外骨骼的辅助,从几乎是墙壁的溶洞窟中飞渡过来,他的身体旁边就是地下暗河的湍流。 一丝淡淡的蓝色光芒让他感觉有些不妙,便下意识的在水中停下。 一根蔓延开来的蓝色能量回路就在水底,如同手臂粗细的光芒映照的整个水体都呈现出蓝色。 蓝色能量回路的尽头是蔓延开的细小枝杈,整齐而笔直地呈树状散开,铺满整个溶洞地面。 但是那些细小的枝杈并不是正确的能量回路,其中逸散出来的能量已经在空气中引发了一些小小的爆炸。 这是能量泄露,或者说是能量回路本身被破坏了。 果然,在前方的溶洞路径中有一块石头横在那里,原本是活化金属的地方彻底被那块石头砸成了碎片,能量就在那里开始逸散。 “丹尼尔族长,没事吧,听到请回答。”一队小队长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毕竟从刚刚开始,队长移动的声音就消失了。 “我没事,但是发现了一处米戈族的能源开口,等我一下,”丹尼尔打开援护小队的通讯,“能源回收器小组,有你们的活干了,快来。” 他将坐标投影到了整个探索小队的公共频道里,声音也紧接着跟上,“请各小队注意,检查你们路径点旁边的溶洞口是否有能量回路的痕迹,如果有,请离开该区域。” 他重新把通信通道打开,“一小队,撤离。” “是!”一小队撤离的声音从溶洞尽头的地方传出来,那种钉齿在溶洞石灰岩墙壁上钉凿的声音渐渐变大。 “丹尼尔族长,那些机械是否要进一步回收,”一队小队长有些喘气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过来,此时他已经进入了近距离无线的判定区域,“如果要的话——” “不用,”丹尼尔已经看见他们六个人的行踪了,几团黑色的身影在墙壁上蹦来蹦去,“起码现在要等能量回收小组完成能量转接,你们可以先回基地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任务明天再继续。” 安排完一队的行动,丹尼尔一个人挂在石柱上,周围寂静而碧蓝的环境让他感觉时间消失不见了。 呼。 一切也都走上正轨了,希望我们能走到这场旅程的终点吧。 以我们旅行者的遗志起誓,绝不在等待中浪费一步。 “报告丹尼尔族长!”一个急吼吼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响起,打破了丹尼尔在那里回想过去的心情,“这里发现了一大片能量回路,它们依然亮着!” “好,我知道了,注意安全,等我过去。” 族长的责任。 就是保护他们。 祂们何时降临 “所以,大概概况就这些,”徐威感觉自己浪费了整整一个小时,因为对面这个家伙从三十分钟开始就没在听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是出于礼貌的一问,但愿…… 夏尔里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然后顺着这句话接茬一问:[那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呼……”忍住打死未来救世主的冲动,徐威长出一口气缓缓嗓子,“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们可以下次……” [就现在,]夏尔里克将徐威递给自己的那瓶水又递了回去,微绿色的玻璃瓶在徐威的手电筒光下晃荡着,[军派的潜伏者,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妈的,这小子是神经病吗? 族首来的时候也没告诉我这茬啊! 我得说多少次我是友军他才信! 看着徐威那一脸熟悉却又久而未见的吃瘪表情,夏尔里克心中多少舒畅了些。 其实我就是看着好玩而已。 [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想必你的故事和这座蜂巢一样枯燥乏味,]夏尔里克站起身,拍了拍徐威的头盔,[下次再讲,你欠我的。] “诶,不是,你小子还蹬鼻子……”徐威身旁的夏尔里克已经消失不见了,远处的水坑里传来一阵奔跑声。 [丹尼尔,你大爷的跑哪去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一边奔跑,一边在各种石柱和石笋间闪转腾挪,一边打字发消息的夏尔里克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感官神经。 “在五一二号坑洞处理能量泄露,干嘛?”丹尼尔的声音听起开有很多杂音,“顺便说一句,咱们的伪装就靠这些能量了。” [听起来很无聊,你有周围的地图吗?我想自己转转。] “你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个明目张胆的间谍,”丹尼尔说归说,动作很麻利,一张细致到坑道和遗迹具体内部的世界地图直接发给了夏尔里克,“你自己不会查吗?这是族群的基本资料。” 我需要放松一下,急需。 这段时间我考虑的太多太多了,以至于稍微有点小小的抑郁。 这可不妙。 螺旋的向下坑道径直通向那片刚刚被标注的能量逸散地,蓝色的光芒隐约可见。 这是个带有地下水的系统,而且水量还不少。 半个被地下水完全淹没的溶洞根本无法行走,但是这些水也成功抑制了能量的逸散。 所以为什么是米戈族的能量,这里有米戈族的遗迹? 夏尔里克敲了敲旁边的石壁,纯正的石灰岩沉积物,没有金属质感。 喔。 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丹尼尔,你们有没有找到向地下行进的路?]夏尔里克站在那一汪水前面,使劲用脚跺了跺地面,很结实。 “你想到地底下散心?闲的蛋疼是吧,”丹尼尔明显在干活,语气极其不客气,“掉洞里的话我们一会儿去找你。” 行吧,这小子开了屏蔽。 夏尔里克原本说让自己的脑袋休息一下,结果又被这种情况吸引了过去,就像是解密上瘾的瘾君子。 如果说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溶洞只不过是一个衍生物,原本这里应该是一个出口,某种生产线的出口。 米戈族在这里完成了一些东西的紧急生产,但是离开的紧急程度令人怀疑。 这些溶洞的形成时间不算早,看水流的方向以及沉积岩的厚度,一百多年前这里就已经存在了。 这个时间点如果巧合的来说,与我的事情大有关联。 我需要好好探一探这个地方。 夏尔里克防护服上搭载的轻型智能显示出一个选项,其中标识着“岩钉三号”的字样。 [智能,我的潜水续航如何?] “十五分钟左右的氧气循环装置,可处理外界氧气,水中处理较慢,总体时间为二十六分钟持续潜水。” [钩锁长度是多少?] “韧度为二十一的中型绳索五百米,韧度为十五的轻型绳索为一千米,指路型绳索为一万米,另外配有指路型染料。” 得亏我去升级了一趟防护服,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用处不小。 [丹尼尔,今天的晚饭给我留一份,我会回来吃的。] “哦,你要干啥?”丹尼尔身边一个副官的报告声串线进了夏尔里克的频道,声音很杂,“别……嗤嗤嗤嗤……荒漠……” [虽然不知道你在干嘛,但是估计接下来我的信号会很弱,暂时与你们断一下联系。] 夏尔里克朝着刚刚那个被水淹没的坑道走去,[准备岩钉!] “是。” 一根坚实的固定岩钉钻进了石灰岩紧实的表面,在上面留下一个固定槽,绳索随即套上。 一、二、三。 噗通一声,夏尔里克迈入水中,没有什么潜水经验的他调整了好一会才将脚朝上摆起来,他紧接着打开了灯,原本的坑道底部显露出自己的真容。 溶洞通道的地下是一个裂开的大口子,岩石就像一层薄薄的华夫饼一样裂开,剩下的是一团漆黑到光线无法穿透的海水。 尽管另一边有几束好奇的光线从上面照射下来,夏尔里克还是选择了下潜,尽管看起来有点赌。 抓紧时间。 夏尔里克挥动双手和脚掌,滑动到岩壁的下面,那层如同蘑菇一样翘起来的伞盖状岩石薄层在手电光照射下映照出了一个空隙,离夏尔里克所在的空隙稍微有点远。 “岩钉已附着,请放心前行。” 攀附着石头,夏尔里克努力不让自己沉下去,用机械臂辅助带来的岩石钩爪牢牢的卡住那片伞状岩石,一点一点的挪动起来。 指路的漂浮染剂在水中突然划过一道痕迹,从夏尔里克的腰间开始溢出,荧光绿的一道痕迹就仿佛固定了一样悬浮在水中。 最后努力一摆手,夏尔里克在水中晃荡出一个大圈,差点没抓住那个溶洞通口的边缘。 那个溶洞中有空气,从水中把自己拖出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水的表面压力会阻碍脱离介质的发生。 夏尔里克的机械臂几乎满负荷才将他拽了上去。 夏尔里克被拽上去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向上,结果直接撞到了石头。 手电光重新向上照射,结果只照到一个圆乎乎的石头顶,很矮,只能勉强装下夏尔里克一个人。 死路一条。 一松手,夏尔里克重新掉入水中,那片黑色的深海依旧墨一般浑浊,上面的石头片逐渐变得平整,没有更多的坑洼可以搜寻了。 夏尔里克不死心地用手电照了好几遍石头的底部,什么都没有发现。 “提醒您,预估氧气供应还剩十七分钟。”智能的提示音提醒了正在水中发呆的夏尔里克,他赶忙朝上一划。 不对啊?这哪是深海啊? 夏尔里克用手电筒的强光模式向下直射,企图照射到这片地下暗河的承载点。 这么深,肯定有蹊跷。 夏尔里克向下猛的一扎,下潜了大概有两米左右,手电光依然是什么都没有照射到。 嘿,我还就不信邪了今天。 双腿一摆,夏尔里克直接脑袋冲下游去,头盔屏幕上的深度数正在增加。 直到这个数字停留在二十米,夏尔里克开始犹豫了,因为继续下潜简直太过于赌博了。 就十米,再潜十米。 就在下潜到二十五米的时候,夏尔里克突然想起自己还有黑暗视觉这件事,于是一边暗骂自己是蠢蛋,一边关上手电。 但是夏尔里克瞬间就蒙了。 一个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巨大弧面鼓了出来,半径看起来非常让人难以置信的四分之一个球面直接填满了整个暗湖。 我去,这是什么…… “您的氧气消耗开始剧烈,供应预计为五分钟,请您尽快上浮。” 啊,今天时间不太够了。 有些遗憾。 夏尔里克一蹬腿,从那片巨大的球形屏障前离开,朝着荧光喷剂标好的路线前进上浮。 “已到达预定位置,初始地点岩钉开始回收。” 嘎嘎嘎嘣—— 岩钉带着一大圈岩石碎屑被扭了出来,重新装载到了夏尔里克的防护服中,变成了一块不怎么起眼的小装甲。 “喂喂!夏尔里克能听到吗?”丹尼尔的声音很模糊,但起码能听见,“如果能听见赶快回话,这里已经丢失了你的生命体征。” [还活着,还活着,别担心。]夏尔里克拽着绳子从坑洞低端爬了上来,在回收掉岩钉后坐了下来,[我找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还有一点点新地图资料。] “你等着,我们过去接你。”徐威的声音此时又从无线电中传来,看起来他们两个在一个地方待着,“别乱动。” [没事,我想我能找到回去的路,]夏尔里克突然觉得徐威变得老妈化了很多,[毕竟没走出去两公里。] “不,我们现在已经在沙漠暴圈外围了,你先等等我……”一阵乱码般的杂音打断了广播,然后整个频道就安静了下来,电波底音嗡嗡直响。 啊,真是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 行吧,现在我得想想怎么出去,顺便还联系一下他们。 老天真就不让我休息呗。 的眷族 “好了,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很不错,这是你们的补给。”身穿绿色重型动力装甲的士兵丢下几个金属箱子,然后拉着搬运工拼装好的几台机械装置启程离开了。 丹尼尔和其他搬运工在军人消失在视野中的瞬间展开了行动,反身前往沙暴区,换替一批工人进行溶洞施工和伪装改造。 而另一批原本赶在半路上的小队已经折返,去试着拯救一下与他们失去联系的夏尔里克。 返回沙暴区的时候通道已经完全被沙暴淹没了,只能用改装的旧世界造雪机吸沙开洞。 在机器运转的过程中,丹尼尔的第二批搬运工部队已经赶来。 “通信恢复了吗?”丹尼尔看着向外喷射黄沙的机器,稍微有点担心夏尔里克的安全。 “没有,从刚才开始通讯就是断着的,他最后的讯息是一串乱码,”徐威脸上的表情显得极其焦急,“还是输入法内从没有过的乱码,我怀疑他已经碰到了某种米戈族的信仰物品。” “信仰物品?米戈族的信仰是什么?”丹尼尔发现自己对这些一无所知,自己家族中的典籍根本没有记载这些。 “尤格索托斯,一位象征着一切未知对立面的外神,万物的归一者。”徐威发现自己脚下的沙土依旧没有变薄的迹象,越发的着急了,“米戈族是他的眷族之一,自然会信仰祂,而外神的强大之处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在祂面前我们连虫子都不如。” “你们族的先知可真是个能人,”丹尼尔没有情绪地夸赞,“为什么他能知道这么多?” “人类也有眷族,先知在生前就是个尤格索托斯的信徒,”徐威想了想,自己的形容似乎并不准确,“或者说仅仅在死去那一刻,我们才听见他高呼尤格索托斯的名字。” “信号恢复了!!”一台大功率无线电接收器接受到了来自洞里面的讯息,但是也仅仅是一堆乱码。 “加大功率,赶紧把困在什么尤格索托斯祭坛里的夏尔里克给我挖出来!” 此时的夏尔里克,已经发现周围的环境出现了不对头的变化,溶洞的位置以及角度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倾斜。 有一些地下暗河以及暗湖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泄漏,刚开始被众人安装好的稳固支架和简易休息区已经支撑不住石头的压力,开始出现非常大的损毁。 夏尔里克没有再打开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被某种东西监视了。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肯定与那片巨大如同屏障一样的球体有关。 整片溶洞区开始发生翻转,自从一个小时前夏尔里克与丹尼尔最后一次通话以来就持续不断。 夏尔里克原本待着的地方已经被溢出来的湖水淹没。 他靠着自己的黑夜视觉,在溶洞区前进着,与先前的奔跑穿梭完全不同,现在的他几乎是在挪动。 因为他感觉自己身上那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并没有随着移动而减少,相反还增加了不少。 回去的路原本是一条略微有些上坡的溶洞,但等到夏尔里克移动到那的时候几乎就完全是垂直的火山口通道。 “岩钩已就位。”夏尔里克的防护服手套以及脚掌自动弹出钩爪,攀岩简单了许多。 攀岩是没问题,但是我感觉…… 夏尔里克嗅到了不详的气息,总感觉面前这个洞口通向的并不是原来的高台大厅。 但是也没办法了,硬上吧! 他强行将自己心中那股阴寒压制下去,扣住了第一块岩石的缝隙,将自己拉了上去。 洞外。 吸沙机因为过载抛锚在半路,剩下大约三米厚的沙子还在洞口堵着,风暴也越来越烈。 黄沙几乎要被渐渐增大的狂风卷成一片巨浪,无数的沙砾拍打着众人的外防护壳,原本就由废旧钢铁建成的防护壳此时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为什么这么厚!”丹尼尔此时也明白这个地方不能久待,眼看沙暴即将发展成天灾的规模,然而夏尔里克还是没能救出来,他着急的锤了两把宕机的机器,“上次发现这里的时候沙土也仅仅三米厚,为什么这次……”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挖了,”徐威指着刚刚丹尼尔捶打过的吸沙机尾部,“机器的角度变得更深了,说明里面发生了地质运动,而且能将溶洞角度改变,并且不使它崩裂的,也只有米戈族了。” “你是说,这里面有可能有残存的米戈!?”丹尼尔检查了一下机械的能量系数,发现还有五分之四。 丹尼尔旁边的搬运工检查了一遍机械,发现没有任何损坏,但是仍然无法启动。 “很有可能米戈族阻断了信号,”丹尼尔狠狠捶了一下机械上的那块能量系数表,指针在其中猛的跳动了一下,“他们要回收试验品……” 洞内。 攀爬上曾经那个圆滚滚的大厅处,夏尔里克发现原本是入口的地方坍塌了,碎石块连同旁边的小洞都一并封死了。 翻越过一条破损的支架,他仔细搜索着墙壁上能用的东西,以及是否有另外的出口。 找来找去,夏尔里克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出口,那些碎石又过于沉重,机械臂完全无法起重。 呼。 夏尔里克坐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试图通过自己的呼吸调整越来越快的心率。 咚咚。 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几乎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那种肾上腺素飙飞的感觉只有生死一线的时候才有。 心脏病? 不可能,我没有家族史。 肾上腺疾病? 那更是胡扯。 除非…… 一个绿色的小光点飘过他的视野,萤火虫大小的光点轻轻落在地面上。 更多的光点紧随而来,颜色繁杂到让人眼花并且恶心。 它们就像潮汐一样涨落不停,在夏尔里克这座孤岛边旋转、下落。 无数的光点在夏尔里克回头时变得密集而稠密,真正意义上融合出了一片光海。 这片光海完全不遵守物理定律,如同一片倒悬过来的海洋在夏尔里克头顶掀起浪花。 在光的淹没下,现有的视觉信息完全被遮盖,就连感觉和大脑活动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夏尔里克艰难的在完全看不到地面的情况下踱步,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在哪个地方停下,那片从上面拍下来的光浪就会直接盖在他的头上。 这是在逼我行动。 如果说这样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诱导。 让我踏入陷阱。 陷阱的位置,大概就在脚—— 一脚踩空,被光浪追逐的夏尔里克掉进一个巨大的深坑中,那个深坑如同一座光井,那些还没能聚集成光浪的光点在其中上浮着。 “紧急规避。”防护服智能在岩石圈边缘猛然弹出一根岩钉,悬挂的绳索将夏尔里克下坠的趋势拽停。 挂在墙壁上的夏尔里克还没能喘一口气,从上面轰然降下的光柱直接将他洗礼。 那光柱的亮度已经不能用衣服和眼皮去阻挡了,夏尔里克就算用手挡住眼睛,也依然能看清楚自己眼皮上的血管,昡晕和刺痛侵袭着他的精神。 突然,这一切就静止在了那里,夏尔里克已经感觉不到光的灼痛了。 “我的灵魂没有闲暇,已经被塞满到没有能够容纳智慧的空隙,但却依旧无知的像一只原虫。” 夏尔里克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光中响起,那声音里的懒散和嘲弄与他原来所发出的一般无二。 “哪来的破玩意儿!”夏尔里克惊讶的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他的声音在那片光里回响着,愤怒、不甘又弱小。 “时间早就开始流淌了,我们应该早做好准备。” 那个声音扎进了夏尔里克的脑袋,把他拖进了一种曾经无数次经历的梦境状态。 鬼使神差般,夏尔里克平静的说出了一句话:“那么,什么是闲暇呢?” “呵呵,闲暇啊,就是你看着自己的过去,却毫不知晓。” “毫不知晓吗?那也不错。” 虽然稍有些不同,但是夏尔里克依旧与那个“自己”完成了对话。 周围白色的一片光中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黑色,以及一小片扭曲的光影。 “一个明了却不知晓的我,有趣。” 那个夏尔里克在说完这句话后,裹挟着这片浓重的白光消失在了那个扭曲点上。 “啊……唔嗯……咳……”嗓子那种完全被堵住的感觉又回到了夏尔里克脑袋中,一并回来的还有眼睛应激反应。 夏尔里克的眼睛正在疯狂流泪,由于刚刚那片光柱的刺激,他现在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不能拿手揉,难受死了! 忍着自己眼睛和鼻子里冒出来的泪水,夏尔里克终于触摸到了墙壁。 但是,岩石在震动。 那种震动频率很高,就像是有人在拿这个溶洞体系和另一个溶洞体系那光滑的外壁摩擦。 卧槽,该不会,这破玩意要翻回去吧…… 咔嚓……哗啦哗啦哗啦—— 雪崩一般无法抗拒的推倒力带着整座洞窟飞速滑倒,山体都为之震动颤抖。 而作为洞窟扭转度最大的一个洞口,夏尔里克连同里面的地下河被狠狠抛飞出去—— 坠落 岩钉的坚韧程度出乎夏尔里克的意料,尽管他已经被急冲而下的水流狠狠撞飞,但那根岩钉依旧卡在岩石之间,靠着绳索把夏尔里克缓缓拉回固定点。 在洞口边缘卡着缓缓上升的夏尔里克依旧没能恢复自己的视觉,眼睛中的分泌物依旧很多,而且因为刚刚强光的刺激,他的眼底有些皱缩,很痛。 溶洞中所积累的水其实不算太多,倾倒了一会基本就停下来了。 “啊……”眼睛的疼痛让夏尔里克放弃了行动,完全失去视觉的世界对他来说基本全是危险,更何况自己还在一座倾斜的洞里。 刚刚那个存在,到底是什么? 感觉他已经用尽我能够理解的方式来和我说话了。 但我还是听不懂。 “不知晓的我”这句话给我的印象很深,希望能作为唤醒我以前记忆的钥匙。 眼睛应该是被灼伤了。 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解决的方法,希望我不要因此就变成了瞎子。 诶,有一点光线。 夏尔里克努力在自己的眼睛分泌物之间撑开一道缝隙,然后发现自己的手电还开着。 疼疼疼疼疼疼—— 洞壁的反光让夏尔里克的眼睛再一次出现了应激反应,大量的泪水再次涌出来,糊满了他的眼睛和鼻腔。 “夏尔里克!听得到吗?”徐威大声的叫喊在频道里传出,很清晰,说明他们隔得不是太远,“听到请回答!” [我都叫我ID号金额递,,,。五点回家] 一串十足的乱码被夏尔里克发给了徐威,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内容,但起码知道夏尔里克还活着。 “侦测到他的信号了!就在探顶二号溶洞里面!”一个搬运工浑厚的声音传过来,同时夏尔里克也听到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小心点前进,我们有可能发现的不是原来的夏尔里克,米戈族或者一个被外神整疯的夏尔里克都有可能在里面等着我们!” 哗啦哗啦的枪栓响动声在底下响起,还有几根钢管撞到岩石上的声音同时传来。 刚刚眯起自己眼睛的夏尔里克看到了自己的手指,刚刚打出两个[我很],几束对他来说简直致盲的光线就直接扫过来。 我特么! 夏尔里克扶着洞壁努力站了起来,然后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迈出了第一脚,完美地踩在被积水抛光到反光的地面上。 啪! 一只在地面上张牙舞爪的夏尔里克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阵的枪栓抖动声传入了夏尔里克的耳朵里。 “夏尔里克,如果你神智还正常,请回答!”徐威的声音刚正而严肃。 不是,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 我要是刚刚那个假冒的早就把你们团灭了好吗? 你见过哪个大boss在地上仰面朝天滚圈圈的! “你再不回答,我们就要开枪了!”徐威已经举起来自己的右手,后面一整个手枪队努力瞄准了夏尔里克的各处。 夏尔里克将自己冲向徐威的那只手缓缓抬起,比了个中指。 在一众人在这座破破烂烂的溶洞中收拾好东西,抬着几乎失明的夏尔里克出去的时候,沙暴已经非常大了。 去往聚居区的路上,众人都没什么话,相互之间的信号已经被沙暴阻隔到完全无法交流了。 此时的沙漠就像是一只活物,乘着风,在那没有任何生命之重的世界里狂舞。 当海浪一般的沙丘终于被这只行军部队甩在身后的时候,夏尔里克就像一件货物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卧槽,累死你大爷的……”徐威就是那个甩出夏尔里克的罪魁祸首,当然也是他扛了夏尔里克一路。 “下来自己走,我不是搬运工,背不动你。”眼睛勉强能适应手电光的夏尔里克先朝徐威比一个加长版中指(俩),然后拽住一个搬运工的钢管材料,盲人一样被拽着走。 “欸!你小子咋还跟我怄气呢!要不是你自己去搞什么幺蛾子,能出这事不!”徐威走在夏尔里克前面,虽然嘴上骂着但依旧把路上的大块石头踢开。 “你说说你,没事干嘛去人家米戈族的祭坛里逛,得亏你只是触发了一点小机关,要是你真的遇见了外神尤格索托斯,咱们今天全都得玩完!” [什么] [外神是什么?] “米戈族的信仰,全知的终极,万物的归一。”徐威先前在上面没有能给丹尼尔科普完,憋了一阵子结果给忘了,夏尔里克反倒提起了这茬,“祂不是咱们人能理解的存在,毕竟人家待着的地方是阿萨图斯的神之庭,除了盲目痴愚的混沌就啥都没了,时间和空间本身就是空谈。” “你要是真的碰见他老人家闲着无聊来这逛,那你就绝对完蛋了。”徐威只顾着回头和夏尔里克说话,自己差点让石头绊一跤,“他喜欢给别人同样的知识和视界,或者说弱化一点点的知识灌输,这些都是人类这颗小小脑袋所不能承受的,要是被祂祝福一下,估计你的脑壳就直接爆了。” 闲暇。 知晓。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真的…… 他说我还没能知晓,然后脑袋也没有“闲暇”,然后看着自己的过去还啥都整不清楚。 难道说我曾经被“祝福”过? 脑袋盛满了然后把我自己的记忆给溢出去啦? 但是我也没感觉脑仁疼啊。 那刚刚在光柱里面跟我在那对台词的是谁? 我幻觉了? “到了到了!”搬运工大队的领头人停了下来,他们的前面就是一整个伪装成岩石群的营地,“大伙该卸东西的卸东西,该运东西的运东西,然后集体休息!” “嘿,伙计,”夏尔里克拽着的那个搬运工转过头来,轻声和眼睛肿成一团的夏尔里克说,“我该放东西了,你让徐威带你走吧。” 徐威直接拽住了夏尔里克的肩膀,推着他向前走,甚至连方向都直接选好了。 就是这动作怎么看都像在抓捕犯人。 丹尼尔在忙,只是稍微问候了一下夏尔里克的情况就继续去处理装置的安装问题去了。 于是徐威就被迫成了照顾夏尔里克的人。 “来,就在这,对,”铺好一个充气垫的徐威正在试图让夏尔里克躺下,“躺下就行,如果想上厕所就和我说。” 眼皮肌肉已经完全不起作用的夏尔里克陷入了粘稠的无聊之中。 又不能说话,也看不见东西,甚至于都没有一个家伙来吵他几句。 还睡不着。 你说说谁顶得住嘛! “内啥,你想听点神话不?”徐威的声音意外地出现在频道里,夏尔里克以为他已经去睡觉了,“就我们先知给我们留下来的故事。” 我点头他应该能看懂吧。 果然,徐威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小朋友讲故事一样倒腾他仅存的那点书本:“按照先知的教义呢,咱们的宇宙是在盲目痴愚之神阿撒图斯的本能中创造出来的,时间与空间本身就只不过是阿撒图斯的扭动轨迹。” “然后这个怪物加创世神就接着扭出来三个外神,分别是掌管万物生死幻灭的森之黑山羊纱布·尼古拉丝,混沌的传播者,阿萨图斯的信使奈亚拉托提普,以及万物的归一者,尤格索托斯。” “这三尊外神组成了这个世界的本愿,或者说组合在一起就是阿萨图斯的规则相面。” “其中除了这三尊原神,其他的还有什么灾厄之星格赫罗斯啦,旧日支配者克苏鲁啦,反正我还没读完,先知所留下的书籍里面还写了很多很多关于神的故事。”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干嘛?] 一只眼睛稍微消肿一点的夏尔里克已经能够打字了,只不过速度还有些慢。 [觉得讲给我好玩啊。] “不是,”徐威是盘腿坐在地上的,一拧身就拧到了夏尔里克这一边,“如果说先知给我们留下的东西正确的话,你就是先知的子嗣,”他也在自己的打字光标上打出“尤格索托斯”,“而先知他是尤格索托斯的眷族,所以你必然和尤格索托斯有什么联系。” [那么,尤格索托斯是一个什么样的神明呢?] “样子?先知说在凡人眼里神的样子其实很普通,就是一堆在不断分裂的大泡泡,”徐威没有发现夏尔里克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但在先知眼里,祂的空泡内部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空泡,扩展,光。 啊…… 我的头…… 眼睛好像要突出来了…… 停止回想,忘了那个空泡。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咋啦,眼睛还是疼?”徐威拍了夏尔里克肩膀一巴掌,拍的夏尔里克猛然抽搐了一下。 唔额。 差点脑壳崩开。 那刚刚说的,就是尤格索托斯的祝福吧。 看来我不能主动回想起那个玻璃球,对,那是个玻璃球,景观物品。 记死了! “你要是眼睛疼就算了吧,今天好好睡觉,完了有时间我再给你讲讲先知留下来的书。”徐威看着夏尔里克紧闭着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方听见没有。 破晓将至 一点猩红色沾染上洁白的木板,轻轻点出一个圆点,然后在木材的缝隙之间游走。 一条曲折却动感的色彩带蜿蜒上了木板的正中间。 笔尖回收,直接没入颜色浑浊的水中,将赤红褪去,再沾染上黑色与红色相互调配的暗红,大笔涂抹,将那条色彩带绘出一个轮廓。 “米戈族的触角……”几点亮着淡黄色微光的圆球被绘制到了那团红色物体的尖端,“不够多,再加几个。” 狰狞的倒钩似长管披着黑红色的外壳,被描绘在轮廓外围,让那只原本像一摊烂泥的米戈顿显可怖。 “呐!波比,你看这像不像书上的米戈族呀?”西提尔很兴奋地抬起画笔,稍微用力有些猛,几滴红色的颜料被甩了出去,沾到了波比的外壳上。 小波比生气地挥了挥手,并没有去看西提尔的画,而是气呼呼的在原地擦拭自己的外壳。 (??ˇ_ˇ??:) “喂……”西提尔在床铺上打了一个滚,倒着看向波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已经垂在了地上,“到底像不像嘛!” o(′^`)o [。] “嘿!给你点颜色你还不知好歹了是吧!”一个鲤鱼打挺,西提尔攥着红色画笔站了起来,扑到小波比的观察摄像头后面,大肆涂鸦起来。 Σ(?д?|||) [!!!!!] 小波比的引擎轰然启动,原地猛转了好几圈,然而那团红色的颜料因为他这么一转反而彻底干了。 [好看,真实,画的很厉害!行了吧!]气哼哼的小波比把脑袋转过去,不理西提尔了。 “别不理我呀,我在别人房子里画画呢好吧,画不好可是我遭殃诶!”西提尔又一个翻身,在本就不大的地方跳起老高,然后直接摔在床铺充满弹性的缓冲垫上。 “呀,遭了遭了,”那只红色的笔被西提尔不小心压在了身下,同时在她背上和床铺上滚上了一圈红色,“瞧瞧波比你干的好事。” [┐'_'┌] [厉害。] “等夏尔里克回来再骂你,哼,”她扶了扶自己因为一通胡乱折腾而有些滑脱的眼镜,看着那只已经狰狞起来的米戈,突然没有了再画一个夏尔里克的动力,“诶,波比,你说……” (?_?) “夏尔里克他什么时候回来。”西提尔抱着自己的膝盖,拿着画笔在空中比划,颜料开始有点干涸,“会不会他这些年流浪惯了,不喜欢伊甸园的生活啊……” (′..?.`) “要是他哪天回来和我说:‘一起去流浪’,那我肯定会激动死。”她拿起手边的枕头,开始在洁白的布面上涂涂抹抹,红色已经很浅了,“老师他会不会去找我们啊,还有你,你会陪着老师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呢……” (???!)/ 不经意间,她在枕头上写了一连串的“夏尔里克”,直到她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了。 “噫——” 我都干了些什么呀! 这这这怎么处理嘛…… “西提尔,如果你在的话,我想对你说句话,”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曾经,也不知道你对他有多少的感情,但是我希望成为——” “有多远死多远,听见没,你打扰我工作了。”西提尔抱着枕头,尽管没看见门外边的家伙,但依旧一脸不爽,眼睛耷几乎拉到了上嘴唇。 “可是我,今天真的——” 哐啷! 一块木头边角料直接被西提尔摔到了门板上,吓得外面的那个年轻男子瞬间闭嘴。 “我去,忘了没开门,”西提尔极其彪悍的吼了一声,“你给老娘等着,等老娘打开门再砸你!” 门口的青年落荒而逃。 西提尔把刚刚抬起来的手又放回床铺上,盘腿坐着恢复自己的心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夏尔里克如此着迷,]波比轻轻拿起先前西提尔画完的那块木板,上面的那只米戈已经变干了,[明明他只是一个传说时代的人,与我们所经历的时代完全不同,你为什么会……] “我也不清楚,”西提尔看着那只米戈猩红而狰狞的面孔,在自己脑海中构想出了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他站在咄咄逼人的米戈面前,毫无畏惧,“也许这种东西,叫灵魂。” [灵魂吗?]波比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波比不懂,但是波比知道,你们终究不会有好结果的。] “……”西提尔啃着枕头边,眼神中没有一点笃定,迷惘的雾充斥着她的瞳孔。 [如果他真的对你说一起去流浪,你会留下来对吧。]波比直接关闭了自己的显示面板,一张空洞的脸对着西提尔,显示出的空空的框架,就像是她和夏尔里克一起的未来一样,[你也知道这并不现实,你永远也活不成外边的人。] “……”西提尔没有说话,只是收拾好画笔,将它重新涮洗成白色,在调色盘里挤出棕色和白色,搅匀。 “波比,来我的工作室一趟,我需要你的协助。”老雷让的声音从通讯系统智能里传来,“还有,西提尔,别在别人屋子里瞎闹了。” 波比回头看了看沉默的西提尔,有些过意不去。 她紧咬的嘴唇和越来越快速的画笔间充满了戾气和不甘。 我觉得她会做出一些事来。 我感觉。 小波比没有办法,也只能离开西提尔的画作室,将门牌上那个被砸歪的夏尔里克扶正一些。 “我偏偏就要走给你们看,”她笔下的夏尔里克在此时不再有那种沉着冷静的风骨,而是带有莫名的一种邪气,阴鸷了许多,“就算是我适应不了,那又怎样!这好歹是我做出的唯一一次选择……” “她越来越胡闹了,”老雷让坐在机械轮椅上,他的那柄拐杖就放在腿上,上面五彩斑斓的涂鸦小人全都来自某个视觉艺术家小时候的杰作,“为什么现在还是对那个比我还老的家伙执迷不悟……” 波比看着抱着枕头睡在她自己胳膊上的西提尔,突然感觉是自己对夏尔里克的监视伤了西提尔的心,那种挥之不去的哀伤在他的逻辑回路里不断传导。 “她迟早会懂的,一个被时代抛弃在传说里的人不值得再被现实所拥护,”老雷让歇息了很久才缓过这口气,“像我一样,只因为执念才活着的家伙,就活该被岁月所埋葬。” “而她不同,她是诞生在这个时代之下的人类,还懵懂地活在和平的最后余光里的小姑娘……” [她值得拥有这一切。]小波比打出了这一行字,然后开启了自己的投影,里面映照出的是夏尔里克正在睡觉的身影,[我们必须为她再守护住这一切,对吗?] “没错,波比,”雷让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拐杖,上面颜料的裂痕被他的打手轻轻拂过,那皮肤上的蓝色光斑已经比颜料更为显眼,“在夏尔里克牺牲后,你要好好替我照顾西提尔,给她好好找一个能让她开心的男朋友。” 虽然我是个机器人,但我有心。 我能感觉到西提尔爱着夏尔里克,就像她自己所说的一样,那是属于路灵魂的共鸣。 我们阻止不了,所以,老雷让,我的父亲,我欺骗了你。 “波比,你觉得她会怎么选择?”他那双原本就是灰蓝色的眼瞳看向波比,在角膜上映照出一个蓝色的小机器人的影子,“我想问问你,孩子。” (O_O) [我?] [机器人波比不明白,为什么……] “哈哈哈……”老雷让操纵着自己的轮椅,过去拍了拍波比的脑袋,“你在我身边待了七十多年了……” “其实你知道吗,波比,”雷让的眼瞳中映照的那个蓝色的小小身影已经在他心里与儿子的形象产生了融合,“你一直以来就是我的第二个孩子。” “而她,小西提尔,我是把她当做女儿来看待的,”老雷让闭上了有些过度疲劳的眼睛,一点泪光不自觉的从眼角里渗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关于你妹妹的意见。” [我……] 我希望她能和夏尔里克走到一起,那个人给我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虽然他有时候会掉链子,但是他绝对不会辜负他认可的人。 我也希望西提尔能够每天都开心的没心没肺地笑着胡闹,拿着她喜欢的画笔满世界乱涂乱画。 可是夏尔里克能给她的也只有那种名义上的自由了吧,可能等到她走出伊甸园才会发现,自己再也握不起画笔了吧。 她内心更向往哪种生活,我不知道,但我唯一知道的是,只要让夏尔里克完成再一次的神话,她就能安全的继续待在伊甸园里,而那一份美好的情感也会化作对英雄的崇敬吧。 [……我希望她能平安地活下来,活到她的世界里,不要被肮脏污染。]波比的表情变成了一个简单的三角形,看不出啦情感,但是看得出来坚毅。 “活下去,我答应你。”在床铺上躺着的西提尔靠着自己安装的窃听器,留下了两行泪水。 阳光初露 “欢迎欢迎,来自广阔荒漠的胡狼军团,这里绝对有你想要的!” 一个身穿黑色动力战甲的军人站在蓝色地标前,招呼着一群裹挟着沙尘和泥土的人向一处临时据点行进,这群人明显是一帮外来者。 “赏金,我现在就要一半,”其中一个身穿灰紫色防护服高个子走到那名军人面前,整支队伍统一停在他后面,其中大多数人不耐烦地拨弄着自己的武器架,“不然这买卖我们不做。” “这事你得找我们团长谈,他就在前面的掩体里,”军人没有丝毫动摇的语气,甚至于还有些不屑,“其他的团长已经带队进去了。” 铿锵——咔嚓—— 几个暴躁的家伙直接从自己的武器架上解下来家伙什子,对准了军人那台动力机甲的驾驶舱。 “让开让开!” 几声更加暴躁的咆吼声在这群什么“胡狼团”的身后响起,几团因为狂奔而掀起来的烟尘腾飞到空中。 一骑人马从沙漠中飙飞而来。 灰色的防护服外壳上绘制着一匹奔腾的白狼,狰狞的狼牙符号直接印在每个团员的头盔上,再加上所有人都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这么一个军团跑起来的感觉着实令人震撼。 “狼首,很荣幸能见到你。”那名士兵低下了头,整个机甲单膝跪地,给这只路过的军队行了个礼。 那只军团里被称为狼首的人却是一名不怎么出众的人身高不怎么高,人也不怎么壮,整个军团里也就他的防护服最为特殊,上面印着一匹黑色的狼。 “莫奇利将军在哪?”狼首带着整只气势恢宏却没有丝毫紊乱的军团停在军人面前,从刚刚的狂奔行军到这安静的列队仅仅就一瞬间。 “在三层,狼首。”士兵一直低着头,一点也没有没有看狼首的面罩,恭敬异常。 “我们走。”那群带着森然气息的巨狼军团再一次消失在奔腾的烟雾中。 听着他们隆隆的脚步声,胡狼军团呆愣在原地,特别是他们的那个不服不忿的头领呆的最厉害,因为他亲眼看见刚刚那位狼首的武器架上别着米戈族的哨戒炮。 “还愣着干什么?要商量什么去那边的掩体,找负责人去。”士兵径直从他们身边走开,去寻找另一队等待着的佣兵团。 “扮相不错,夏尔里克,”徐威拍了拍那位“狼首”的肩膀,结束了刚刚在加密频道里一直喊着的一二一指挥口号,“看来基本上混进来了,希望攻击的时候不会露馅。” [你说咱们是不是太显眼了点,要是过于显眼的话可能不利于撤退。]夏尔里克的脸隐藏在那个狼牙型的隐藏面板里面,一点表情也没有显露出来。 “不不不,其实显眼这种词还轮不到咱们,”他稍稍抬了抬手,指向对面那栋防护区内的蓝色标志建筑,“这栋楼有十七层,你觉得一个将军会在三层楼办公?” [那倒是正符合预期,矮子里面的高个子,最令人瞧不起的那种。]夏尔里克发现已经接近了地上防护圈,稍稍放缓了带队的步伐。 “虽然被你这么一说有点窝囊,但是毕竟为了逃脱。”徐威碰了碰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丹尼尔,“别紧张啊伙计,有咱们哥几个在,你绝对不会再进去的,就算是你被搂进去了,我跟夏尔里克也能给你捞回来。” 丹尼尔依旧沉默着,拳头的保护外壳被他撑得嘎吱直响,只不过这小小的声音淹没在了众人的洪流中,就像一只准备复仇的毒蛇一样潜伏着,嘶鸣着。 “所有人听口令,一二三,停!”整齐的几步停军,在外人看起来是纪律的整齐划一,这让几个在一楼等待处理赏金的流浪汉一样的“团长”们全都侧目。 “行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徐威推了一把丹尼尔,夏尔里克也在这时候转头,在其他人看起来就像是夏尔里克的军团在向伊甸园派遣军使一样,“别冲动啊。” “嗯。”轻轻的一声回答,丹尼尔迈上了掩体的台阶,运载梯在他的正前方。 一众原本混乱不堪的各路小强盗头头看见丹尼尔走过来的身影,纷纷散开,为丹尼尔让路,毕竟那支明晃晃的米戈族哨戒炮可不是什么好惹的玩意。 “这哪来的人啊,我去,看见没,哨戒炮!” “没准是邻邦的军团呢,小团体谁供得起哨戒炮那玩意……” “我看这外面这批人也不是好惹的家伙,看见那个头领没,第二门哨戒炮!” “我的妈呀,你不说我都没看见……过来了过来了,赶紧低头!” 丹尼尔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那台所有人都没敢去动的升降台,走了进去。 “喔,你看看,我说中了没有,隔壁领邦都来掺乎咱们这趟大活了,来这儿肯定有饭吃!” “嘿嘿,那咱俩的团一会儿相互帮衬着点儿,也有个照应。” “行行行,没问题,我跟你说……” 丹尼尔站在那台升降台里,等着缓缓上升的电梯停下来。 因为即将见到那位叛军的将军,丹尼尔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露出自己的脸,以表示对将军的尊重。 但是就在电梯即将到达三层的那一刹那,它却突然停了。 门自己打开了。 “出乎我的意料啊,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没有穿防护服的男人站在门外,黑色的一身西装似乎是某种金属物质,一片一片如鳞片般反着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那个防辐射族群的最后一个基因活体。” 丹尼尔的呼吸紧张了一下,但紧接着又舒缓了下来。 “哦呵呵呵,别紧张,”那个有些女性化的男人拖着自己长款金属西服的尾角走进了电梯,“我是个军派人,只是恰好经过这里而已。” “请问你是莫奇利将军吗?”丹尼尔面无表情地向他敬了个礼。 “哦……”他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紫色的唇膏稍微有一点粘在他的牙齿上,“这么说来,你真的是来找研究派复仇的啦。”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别这么拘谨嘛,”他伸出自己的瘦削手指,用长长的指甲摁了一下三层的显示屏,金属的光泽也同样出现在那长长的指甲上面,“来来来,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待朋友我可是从来都不糊弄的,赶快进来。” 门一直开着,没有关闭,这个人有这种能让门或者电梯运行的方法。 房间很大,里面摆满了各种奇怪的米戈族科技模型,旧世界的残余收藏,古怪的尸体标本,一只地球仪,甚至于还有两盆活着的植物。 房间看起来像个将军样,但是,这个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太对。 “坐嘛,你想要什么喝的,跟我说。”那个“莫奇利将军”走到旁边的一台金属仪器旁边,打开了一个阀门接了一杯酒。 “不了,我想我们应该快速解决这件事,”丹尼尔没有坐下来,也没有去拿那只为他准备的杯子,“我的兄弟们还在等着我。” “你就陪我待一会儿嘛,”莫奇利用手指甲敲着自己的那杯酒,发出一阵清脆的玻璃声,“就当是你为军派交的保密费。” 这个人我应该见过,三年前应该就是他给我签署的发配合同。 “诶亚,说好的不提往日的伤心事了呢,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莫奇利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没有坐下,而是靠在了那张很高的办公桌旁边,“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去复仇?” “找到研究派的人,处决。”丹尼尔说的面无表情,但是那股狠劲却依旧流露出了一点点。 “你这样可不行,小伙子,”他把那杯酒一饮而尽,高浓度的酒精成分挥发出来的味道很呛,“研究派的研究员对我们来说很有价值,杀了可就再也没有了,我们可不会允许你杀了他们。” “但是啊……”故意拖长尾音的莫奇利甚至敲了敲自己的衣服当伴奏,“你想想到底是谁在主使研究员的研究呢?” “你想要我帮你杀掉研究派的掌权者,对吗?”丹尼尔很冷漠地说道。 “对对对,小伙子真聪明……”莫奇利的嘴角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上钩起来,眼睛同时也弯翘下去,一副狐狸的样子,“我很期待我们后续的合作。” “我们被编入了哪里。” “第四军团,由我带队,”莫奇利从西服的内兜里掏出来一张金色的卡片,递给丹尼尔,“这是你的王牌卡,作为咱们军团的隐藏力量出动,”他一拍桌子,摆出一副激动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很炫酷!” “谢谢,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走了,你所说的事情我会努力去办。”丹尼尔拿着那张写着隐藏一号的金牌走向了升降台,缓缓消失在莫奇利的视野中。 “呐,我亲爱的小筹码,你知道的情报还真不少呀……”他又给自己接了一杯高度酒,那种酒精的挥发气息已经窜出来很远了,“不仅知道我们分了派别,甚至于知道研究员有领导,真是,令我着迷啊……” 拂晓天光 “各位分到军号的首领,请尽快前往地下集合!” 一个站在高台上的士兵开启了大功率广播,向高台底下一片的混乱的各路团体喊话,但是收效甚微,该乱的该争执的依旧没有消停,几乎没有人向地下入口走去。 夏尔里克一行人依旧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列队等着,看着进进出出闹闹嚷嚷的各路强盗和赏金猎人和那几个执政官讨价还价。 “炮灰一群,还想要啥赏金,”徐威在列队前方,紧邻着另一只等待队长回来的强盗队伍,而那只队伍甚至连闭源频道都没开,“这群家伙基本上就是一个显眼的诱饵,吸引研究派军团的注意。” [所以必须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形式了对吗?]夏尔里克稍微偏头看了看周围的那一团人,各种破烂的防护服挂在他们身上,基本上和流浪乞丐也没什么区别了,[以免被这群家伙拖累。] “形式很简单,活下来是第一目的,但是在开战后我们不能逃跑。”徐威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胸有成竹。 [督战队,是吗?] “没错,军派的惯用手段,向来对雇佣军不放心,”徐威敲了敲自己的外部装甲壳,金属的碰撞声一点都不清脆,很沉闷,“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群只为利益行事的家伙。” [的确,规模和形式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比我的估计要高出很多,]夏尔里克的头盔内部显示屏上显示出的是边缘之地的地图,就是他曾经发现兄弟会机甲的那个地方,距离这个内陆据点有七十多公里的直线距离,[所以你打算怎么样在这场没有悬念的送死战斗中存活下来?] “这就得看咱们的交涉官了,只要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被军派内部的人员认出来,这样就计划通了。” [这样不就会使咱们更加危险了才对吧,杀人灭口可是消灭证据最保险的方法。] “与试验品原体的珍贵相比,我想他们更可能接受一群小搬运工的损失,或者说他们不会让丹尼尔对军派产生过多的厌恶心理,毕竟实验体失踪了就彻底完了。” [你觉得研究派会不会察觉到实验体的情况,如果察觉到了肯定局势会变得极其混乱。] “你是说安插在军派里的研究派间谍吗?他们如果不傻的话就一定不会行动,你想想看,一次有可能彻底覆灭研究派根本的进攻摆在面前,此时敌人特意摆出来一副重要实验体在我这里的姿态,你觉得这是什么。” [陷阱。] “没错,所以这群家伙大概率不会去理会,因为能被派来当间谍的都不是什么傻子。” “丹尼尔回来啦!” “怎么样!” “安全吗?” 丹尼尔走到全军前,举起来一块金色的小牌子,上面明显有一块嵌进去的芯片,“这是我们的军牌,隐藏独立团,计划第一步成功。” “真不容易,”徐威上去稍微抱了一下丹尼尔,“接待你的是谁?” “真名不清楚,化名叫莫奇利,是一个阴柔气息很浓,但让人感觉极其危险的人。”丹尼尔在前面带队,一众白狼团的人整齐的在所有其他强盗面前通过,“等下你们应该能见到他。” “好啦,夏尔里克,又到你演戏的时候了,”徐威敲了敲夏尔里克的外壳,特别是那只狼头,“一个自大而看不起他人的独断队长。” [不说话,不握手,乡巴佬表现,还有吗?] “我觉得够了,再多了会遭到怀疑。” [好吧好吧,为了自由。] “别紧张,你一紧张就完蛋了,”徐威和夏尔里克走在一排,声音传输开始运行,“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说话,千万处理好动作。” “快到了,小心广播被截断,别乱说话。” 光线很暗的地下防护掩体像是临时扩建的,虽然有很大的容纳空间,但是地面非常不平整,里面没有多少人站着,很安静,毕竟都起码是队长那一级别的人。 但是这只“白狼团”完全破坏了规矩,带着整只队伍直接就直接闯进了商议会所中。 “什么人,请到外面等待,队长可以到这里商议赏金和补给。”两名身穿动力甲的士兵挡住了前行的夏尔里克和丹尼尔,漆黑色的重甲拦在那里,很有气势。 整只军队瞬间停在原地,整齐的动作与纪律让人惊叹。 “白狼独立团,向莫奇利长官报道。”丹尼尔先行站出来,说话声音沉着有力,面对这台机甲,丝毫没有露怯。 “稍等,我去询问一下指挥。”原地猛然弹跳而起的士兵消失在了顶棚的一个斜上方入口处,无数其他的队长都或多或少抬头看了几眼飞翔的机甲,但是这只“白狼独立团”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 其实莫奇利就站在那个入口旁边的观察窗处,一直观察着下面的动向。 “不过如此,”莫奇利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极其无聊地看着下面列队的白狼团,几乎就要打出哈欠了,“白让我期待那么久了……诶?” 那片白花花一片的整齐盔甲中突然冒出一个动作完全不同的家伙,他高昂着头,视线直直地和莫奇利正对上。 “嗯~”莫奇利一改刚刚无聊的表情,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在这个整屋子都是防护服和保护面罩的地方,这个不穿防护服的家伙直接把自己的脸贴在观察舷窗上看着底下。 那只在一众白狼拥簇下的黑狼抬起来一只手,对准了正在观察舷窗内侧的莫奇利。 “哇,真是棒极了。”莫奇利像一个受虐狂一样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了上去,“难不成你还要打我一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砰! 一声枪响直接在大厅中响起,所有人都愣了几秒。 “放下武器!”机甲士兵迅速冲到夏尔里克身前,准备抬手拦下夏尔里克,却发现这个家伙直接掏出那柄米戈族哨戒炮顶在他的驾驶舱外,能量流动的曲线已经开始解放了一点束缚,蓝色的光斑有一两块爬上了他的机甲外壳。 “这才是我喜欢的家伙,比小筹码还有趣!”观察窗的外壁上卡着一枚黄色弹壳,双层玻璃直接被穿透了两层,再差一点就贯穿莫奇利的眉心了。 “喂喂!下面那个伙计,离这小伙子远点,”莫奇利的眼睛里露出一种病态的兴奋,嘴角挂着同样疯狂的笑,“这是我的菜。” 那个黑色重甲士兵应声离开夏尔里克,但夏尔里克的枪还一直瞄着他的驾驶舱。 “下面的那位朋友,不要激动——”身着降落伞一样滑翔而下的莫奇利飘忽间落到了夏尔里克和那名退开的重甲士兵之间,脸上的笑收敛了一些,“我稍微来晚了一些……” 咔嚓,砰! 一颗子弹在他的胸口上崩飞出去,但也打的他一个身体不稳,差点摔倒。 夏尔里克的防护服上半身和肩膀处稍微抖动了几下,看起来像是在笑。 “行吧,你的问候可真是让我盛情难却……”莫奇利拍了拍自己被打出一个小凹坑的西服,没事人一样继续微笑着和夏尔里克说话。 “呵。”夏尔里克发出了一声短促但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然后就背转过身子,直接离开了,走回自己在白狼团的那个中心位置,歪着脑袋看向莫奇利。 然后徐威就也晃晃悠悠走了出来,“呦,这不拉——莫奇利队长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看起来你过得还是老样子?” “哦,我说怎么没在军队里再见到你了,徐威老弟,原来你是去赚外快去啦,不厚道呀,不厚道。” 感觉事情与预计的形式不太一样,老徐这是在干什么? “我说老弟,你为什么跑这么远又跑回来参军了?”莫奇利的长指甲悄然律动着,苍白的面皮上没有一点表情,“咱们这军队里,不也有你一份打仗的机会吗?” “那哪够啊?咱们团长可没那么像你一样全为了些补给,咱白狼团不缺这些,唯一缺的就是什么呀,那个胜利与荣耀。”徐威表现得官里官气,小丑的样子演的很像,“这不,咱们团长听说我原来的雇主要打仗了吗,想来这儿打上几枪,然后得一场胜仗……” “好吧,看在老战友情的份上,战利品,我给你双倍。”莫奇利说完这句话,抱着胳膊,像是在等夏尔里克等人的反应。 夏尔里克此时突然站了出来,径直走到莫奇利跟前,掏出那柄手枪。 旁边的守卫哗啦一下围了过来,准备动手。 “退下。”莫奇利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嘴角的微笑消失不见,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冷漠也爬上了他的眼睛。 夏尔里克没有开枪,也没有说话,只是拿枪管子碰了碰自己的胸口,再碰了碰莫奇利的胸口,然后掉头就走,顺手一招,众狼跟随而去。 “行了,狼首他同意了,”徐威最后一个跟上白狼团,“你们等着吧。” “唉,真是失望呢……”莫奇利有些厌恶的将夏尔里克碰过的地方擦了擦,“野猪还差不多吧。” 晨雾将起 “不到三千人的军队,”徐威领着大部队到达了地下行军休息场所,结果那里的人口密集程度比他想象的要低很多,“这连炮灰都算不上,恐怕也只是当个佯攻的小枪子。” “再加上你刚刚那一顿乱吹,我觉得那位莫奇利将军绝对会先让咱们送死。”丹尼尔坐在众人的最外围,一直盯着那片行军准备场地里的高台,以及高台正上方的空洞。 “有你在,怕什么啊?”徐威嘿嘿一笑,“他顶多是认定咱们就算加入军派也只是杂鱼一群,不会对咱们动手的,放心吧。” 想当年,那个徐威也是这样大胆到连命拿去赌都没问题。 这个家伙与徐威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夏尔里克对于他们那些计划的安排没有去做过多的了解,甚至于没有细心去问徐威和丹尼尔。 他有一种感觉,这次的行动无论如何计划都得随机应变,无论是时机还是人脉,关系变量都比预想的多了四五倍。 “各位勇敢的、追寻财富与希望的勇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刚刚那位稍显不可一世的莫奇利将军又一次从空中飘下,不过这一次就更具力量感和冲击力,以单膝下跪的姿势轰然砸在地面上,再配上他那身金属长款西装,极其吸引眼球。 “我想你们也差不多对这次行动有所了解和估量了对吧?那么我想你们唯一还留有疑惑的——”那只金属色披风一般的西装边缘在他一转身之间甩飞起来,里面有几个枪支长度的凸起,“那就是这次的赏金到底是什么!” “食物,水,防护服。”他微笑着,故意停下说话,观察着强盗们的表情,除了不屑和不耐烦,没有第三种表情,“这都是最基础的东西,我们会当做军需物资直接供应,不限量。” “在后面的,才是真正的奖励,”他一甩手,从自己的衣服中甩出来一支短柄枪械,晶体化的金属附着在枪管表面,“米戈族科技的枪械。” 恰好,从上方落来一块金属,金色的色泽像极了米戈族建筑物的合金。 嗡—— 一束蓝色的细小光线穿透了那块金属,在几乎瞬间,那块金属化作了碎片,洒落到高台下方坐着的一群强盗团伙那里。 “这是你们的军备,比手枪更加强悍的作战武器,”莫奇利直接将那只枪械朝台下一扔,被那只强盗团的老大稳稳接住,“人手一份。” [劣质的仿品,量产货,]夏尔里克直接开启了远景镜头,扫描了那只米戈科技手枪,[只能发射三次,还没办法调整光线的功率,妥妥的炮灰必备装备。] “我觉得接下来他们会被强制替换防护服,样式绝对和军派的一样。”徐威则是观察着那位“莫奇利”,“以这位伊万将军的习惯来看,哦对,他真是个将军,叫伊万,诈死和潜入是他最喜欢用的小伎俩,尤其是看着这么一大波人去完成他的任务,他现在一定无比兴奋。” [作为隐藏小组的我们,也一定有替换的部队,是吧。]夏尔里克稍稍将自己外壳上的黑狼揭下来一块,[这些伪装可是用三件哨戒炮换来的,到“清理”的时候,希望他们质量上乘。] “这点应该没问题,上次伪装成石头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了,几乎完全的隔离和变形。”丹尼尔稍微启动了一点变形装甲,手臂就变成了一块平整度很高的混凝土高台,和地面的材质完全一样。 “那支我们被替换的部队估计会伪装成我们的样子去研究派逛一圈,然后潜伏起来。”徐威停止了观察,因为那位将军已经开始给下面的那群强盗画大饼了,官职和配给福利、奖励许诺了一大堆。 “各位族人们检查一下自己的维生设施和伪装设施,有问题赶紧汇报。”丹尼尔仔细观察着那边将军的动向,结果已经看不见将军的人影了,按照那群强盗疯抢一样的拥簇程度,将军应该在亲自发枪。 “这个将军是不是和你一样被发配了,感觉混的还不如一个小兵。”寻找了一下,那个紫色的金属身影确实在人堆里混着,“甚至于都拉下身段到这里来动员来了。” “不,据我了解这家伙是个精神病,每次都喜欢虐杀敌人,还特别爱好别人来打他,是个受虐狂,”徐威检查好了自己的防护服模块,将白狼的样式调整了回来,“这次没准又在发什么疯呢,有可能是因为夏尔里克那一枪刺激了他的兴奋点吧。” [说实在的,有点恶心。]全队唯一没装伪装模块的就是夏尔里克,因此才多余出一套伪装模块给即将单兵行动的丹尼尔,所以现在夏尔里克完全充当一个哨戒位。 “你可想而知,我在他手底下干活时是怎么忍过来的,要不是为了救你小子,”徐威把自己的火枪收回储物袋里,“我早就混成将军职位了。” “恐怕你混成将军以后,你也就危险了,起码你的出身直接就会暴露。”丹尼尔的储物袋里放着夏尔里克的那只枪,以及一只金属片制成的简易刀具。 “安静,他过来了。”徐威独自一人迎上了那团紫灰色的身影,“哟,将军舍得自己的时间来陪咱们啦!” “嗯,没错,我是专程来找你们的。”这次的莫奇利表现的极其平静,就算是整个白狼团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他也没有任何的表情,“由于你们是咱们军团的隐藏部队,作为一支特种战队,应该有特种的配置——” “喔,您可能不知道,咱们白狼团,最不缺的就是装备,您要是……” 莫奇利掏出一柄长筒猎枪样式的米戈科技枪,直接抵在徐威脑门上,蓝色的能量冲击已经解放了一部分,细小的蜘蛛网纹路在徐威的外壳上蔓延起来。 “喜欢吗?”莫奇利在能量即将完全解放的瞬间将枪口抬高,一道手臂粗细的能量冲击直冲顶部的混凝土封板,将其瓦解了一大块。 “您可真是爱开玩笑……”徐威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盔,有一点轻微的损毁,不过碎屑像尘土一样,只有薄薄一层。 “这不是玩笑,这里可没有玩笑,”他身后的位置缓缓降下一台升降机,上面满是能量充盈且完全蓄势待发的能量枪,“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多送你们几枪。” “您——”徐威稍稍打开了自己的武器架,露出了枪支的金属柄,“玩真的……” “当然……”那张冷血、煞气与邪气交织、眼神中除了兽性的杀欲毫无其他的那张脸瞬间崩塌,一张滑稽如小丑的笑脸重新出现在莫奇利的脸上,“开玩笑的啦!” “呼。” 夏尔里克偷偷瞄准的枪放松了下来,但是没有再收回武器架中,依旧握在掌心。 “这些枪,全部是大功率的米戈科技枪,轰出来和炮也没什么区别,”他径直走过来,拍了拍徐威的肩膀,极其熟络地笑起来,“尽管用,咱这儿管够。” “那您走好,我们——”徐威将自己藏在背后的枪支收起来,发出一声咔嚓声,“就不送了。” “啊,不用客气,三天后战场上见。”莫奇利轻笑着,从地面上一蹦,直接蹦回天花板上的入口处,他离开的地面上有一圈尾迹。 “其实刚刚也就是做个样子,”徐威放松的喘了一口气,“要是他真的想开火,咱们还真没办法招架这家伙的衣服就是动力机甲。” [重点不在这,]夏尔里克卡紧了自己的武器架,[重点是三天后才能上战场。] 果然,第一次变故来了,和我预料的一般无二。 “哈?我没仔细听,不是,没道理啊!”徐威感觉自己进了一个圈套,浑身难受起来,“你策划这么大一场惊动全部人的进攻,居然还要缓两天,留着当固定鱼饵啊!” [除了小心,我想目前为止咱们也不要做任何行动了,]夏尔里克突然间变得透明起来,像是隐藏在了空气的波纹里,[等我先去侦查一下。] “好吧,注意安全。”丹尼尔把那只手枪先丢给夏尔里克,换回了自己的小火枪。 [你们也一样,注意安全。]在完全消失的那一刹那,夏尔里克真正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匹孤狼,隐没在一片草原里,追踪着自己的猎物。 夏尔里克轻轻踩踏着混凝土地面,在乱哄哄的强盗堆里穿行而过,向外面的升降台出发。 但就在他隐藏自己身形的一刹那,莫奇利稍微向白狼团的方向看了一眼,骤然发现,那只原本显眼的黑狼已经消失。 他没有管自己前面站着上司,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纵横出来的泪珠满是猎人寻找到值得自己去动手的猎物时的那种激动。 “伊万!你要是再发疯,你就别再回来了!” “是的,长官。”他收住自己狂笑的脸庞,但是已经紧绷过度的肌肉仍然有冲动的趋势。 他看起来是在憋笑。 阴云又布 “他这今天是怎么了?”看着憋笑的伊万,司令也有些不爽。 “恐怕又实现了什么诡异的计划吧,能高兴成这样。”一名冷言冷语的女性就站在司令后面,对于莫奇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司令,我问你个事情,你千万不要晃我,”莫奇利那种发癫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他脸上,“咱们是今天晚上动身,对吧?” “对啊,不然还给研究派反应时间不成?”司令没有继续理会那个几乎要笑出来的莫奇利,向周围的副官解释着某个计划的实施图。 “那我还有一个请求,一个小小的,”莫奇利的表情越发扭曲起来,“一个小小小小……” “有屁快放!” “能不能,现在就出发?”莫奇利的表情变得出奇的严肃,一般只有他在执行某些计划的时候才会如此,这代表着他在心中酝酿着血腥而残忍的东西。 “你是说这些炮灰?”司令想了一下,有些迟疑。 “快点说!你这上面派来的蠢猪!”莫奇利突然间变得暴躁起来,一只手扶着桌子,他的衣服后摆将身体作为支点甩到前方,下面的无数管枪支迅速充能。 虽然掌有权限,但是没有丝毫谋略的某位“世代”司令被吓个不轻,几乎直接坐到地上。 当然被桌子卡住也好不到哪去。 “你你你……”司令稍微有些肥胖的脸颊上滚出来几滴汗珠,映照着蓝色的能量波纹,从下巴滴落下来。 “快些同意吧,长官,”那位女性转过身来,但是依旧没有去管那位长官的死活,反而站到暴走的莫奇利身边,“你也知道莫奇利的性格……” “我同意,同意,你先把枪放下来……”司令软软地扶着墙站了起来,神色之间还满是紧张。 突然,刚刚还在发疯的莫奇利在桌子上直接单膝跪地,脑袋下伏,“司令好……” 其余人同样跪下,低伏身体,用平静而低沉的声调喊出来:“司令好。” 胖司令突然间看见一众穷凶极恶的军派干部变得如此和气,自信心突然就爆棚起来:“诶,这才对嘛!乖乖听话,现在站起来,听我说。” 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回应,依旧跪在地上,低着脑袋。 “你们怎么——” “莫奇利,说说你的想法。”一个低沉,充满力度与威慑力的声音在司令身边响起,把他吓得一炸毛,差点又坐下去。 那一张被疤痕纵贯面部的脸在外骨骼战甲的保护下更显的威严,夏尔里克曾经的兄弟,葛朗特。 “属下觉得那群乌合之众里面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个没有任何破绽的队长,”他在真正的长官面前一点笑容都没有,脸皮崩的很紧,“我用了一点虚晃之计,将他骗了出来……”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葛朗特的表情被他那逐渐出现的面罩裹住,彻底隐藏起来,“让整个队伍提前行动?” “是,属下认为……” “好,”葛朗特一声赞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么现在你就带军出发,收拾掉这个所谓的威胁。”他直接伸出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一只正在散发着蓝色光芒的飞镖,尖端对准了莫奇利的脑袋,“但是如果你影响了整个计划,你就去给计划陪葬吧。” “是。”莫奇利在转身跳下天台入口的那一刹那放声大笑,整个地下行军点回荡着他的笑声。 “各位猎人们!我们的猎物出洞了!”夸张的语调和癫狂的表情很能触动那些同为好战之徒的强盗们,“现在,就是现在,你们准备好没有!冲向我们的食物和装备吧!哈哈哈哈哈!” 一马当先,十七八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秩序管理士兵紧随着莫奇利的步伐,狂奔而去,留下一众强盗不知道该怎么办。 “兄弟们,咱们冲呀!”不知道哪一支队伍的领头人受到了刚才莫奇利那一阵发疯似叫喊的感染,直接带领自己手下那一堆身披破铜烂铁的疯子强盗们猛冲过去,紧随这黑色战甲的士兵们。 众位强盗一看,功劳和补给全被这群家伙抢了怎么成,只好冲锋起来,逐渐乱哄哄的成了一片浪潮般的涌流。 毕竟这只军团的名义将军还是莫奇利,将军都首先冲锋陷阵,早上被他忽悠来的一片“士兵”就立马觉得自己不得不上,于是连犹豫不决的人也被导向前线的方向。 白狼团没有动弹,只是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军备。 徐威这次站在整只军团的队尾,观察着其余军派人员的动向。 “果然不出我所料,督战队来了。”一支穿着动力甲的军队从所有人的后面压上来,踩踏地面的声音宛如雷鸣。 白狼团依旧没有动静。 “夏尔里克!能听得到吗?”徐威尝试接通夏尔里克的私密频道,但是信号完全无法接入,“该死,他的屏蔽效果太好了!” 黑甲军团集体向前踏了一步,地上原本就随意浇筑的混凝土层被踏成了齑粉。 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笼罩在白狼团上空,尤其笼罩在徐威和丹尼尔身上。 “怎么办,”丹尼尔观察到那批隐藏在阴影中的黑甲督战队的战甲臂上有能量武器的轮廓,“他们离这里没有多远了,再近一些,恐怕督战队会开枪。” “等夏尔里克回来,”徐威观测了一下白狼团大部队距离督战队的距离,“还有三十米,等督战队距离咱们二十米的时候撤退,就算是送死的概率极大,也必须上了。” “夏尔里克,听得见吗!夏尔里克!” 此时的夏尔里克已经潜入了这座军事前哨站的内部,混到了黑甲军团的整备室内。 压抑的黑色涂漆,以及毫无声音与动作的机甲军团,让夏尔里克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动作更是轻微如钢丝弦上舞蹈。 等过了这里,我就能到前面的观测室了,那里应该有足够有价值的情报,我必须—— “司令,我觉得您应该待在指挥室,而不是这里。” 曦光闪现 “您的波纹能量已经不太足够,我希望您能及时充能,”那位曾经多次逼迫夏尔里克进入死境的女性突然出现在夏尔里克潜行的地方,“如果影响到作战就是大问题了。” 不对啊?我要是能量不足的话基本上就直接显形了才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口中的长官也一定在附近潜行着。 夏尔里克立即蛰伏起来,保持在一从动力战甲中不再动弹。 “没关系,是我稍微减弱了隐藏模块的功率,”身着黑色动力战甲的人形渐渐从一圈波纹中显现出来,无数的细碎鳞片状物质环绕在他身上,有些逐渐融化的金属片从他的头顶上滑落而下,在他的身体上停下,重新凝结成鳞片,“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基本上明天就是奇袭的开始。” 明天? 夏尔里克耐住性子,努力让自己不再动弹,继续听下去。 “司令,我……”那名女性为黑甲之中的军人整理好武器,然后说了一半话,剩下的半句被吞回了肚子里。 “怎么了,”无数的黑色金属鳞片迅速熔化,粘稠的金属液体像是有生命一样附着到他的头部和脸部,再瞬间固化,形成了一张面具,“有什么问题。” “没有,就是希望你……”女性的声音在刚刚那一刹那解冻,但是又似乎因为某种压力,她又将自己这感性的声音泯灭在情绪中。 “我明白,我会小心。”那个男声因为外部铠甲的缘故,变成了僵硬而机械的电子音,听起来极其无情而冷酷。 轻轻一点,男子消失在空气中,屏蔽了所有的外界信号。 那个女性站在原地很久,一直看着铠甲男子离开的方向,最终叹了一口气,从黑甲群的缝隙里面走了出去。 夏尔里克看了看这一对有情没分的侣人,不由得情绪有些波动,都没注意分析一下这两个人的身份。 算啦,我也不能面面俱到是不是。 金属制成的地面踩踏起来是有声音的,只有尽量地轻才能减小它发出的声音。 夏尔里克周围的人也渐渐多起来,需要进行的闪躲和隐藏也变得多起来。 希望现在我没被发现吧。 躲过了一队极速行进的士兵后,夏尔里克找到了他们的那间指挥室,也就是曾经莫奇利飞跃而下的出口处。 距离不算太远,让我稍微观察一下地下的动向—— “督战队,听见了吗!”一名指挥者站在一个大功率广播上说着话,看起来这个广播不仅仅是给督战队听的,更重要的是威慑底下的人,“准备,开——” 砰! 开火还没说出去,一声轰鸣以及几束亮光在观测室的玻璃上又砸出几个窟窿。 “操!”指挥员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吓得不轻,大骂出口,“这白狼团你奶奶的混什么吃的,拿着我们的补给还横起来了!” “喂喂喂喂喂喂!”一声癫狂而嘈杂的叫喊声从广播外放器里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莫奇利。 “白狼团还没动弹吗?”莫奇利的声音听起来是在那台扩音器里面,但是其音量大的有些不正常,除非他是在扩音器的扩音点说话,“那我可就下去啦,哈哈哈!” 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在徐威面前传来,然后莫奇利那张苍白的脸从透明中浮出来,上面的疯狂笑容已经撕裂了他的嘴角,颜色非常深的血液从他的两个嘴角倒流下来,形成一张又哭又笑的恐怖面具。 “喔,”徐威也撤销了自己面罩的伪装模块,映照着那张可怖的脸,“有何贵干呐,伊万将军。” 一支能量已经爆棚的枪械直接朝徐威身后开了一炮,蓝色的辐射痕直接蔓延到了徐威脚下,但是徐威没有退却。 他身后的督战队也因为没有后续的命令而停下了行动,黑压压的一片装甲骤然停机,蓝色的能量回路迅速暗淡下来,只剩下那团不稳定的能量在地面上持续燃烧。 “滚。”莫奇利的大衣直接因为能量的缘故,布满了蓝色的蜘蛛网纹路,像铡刀一样侧面支棱起来,抵在徐威的防护服上。 “好。”徐威稍微退后一步,盯着莫奇利的眼睛,然而那双充满了疯狂的双瞳丝毫没有线索可言。 该死的夏尔里克,跑哪去了。 “白狼团,列队前进!” 狂奔一样起跑的徐威带着轰隆而去的白狼团冲向了战场的方向,尽管前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前线,一个明显的陷阱。 明显到我们明知道这是陷阱也还必须踏入,因为在这个陷阱周围就是更加危险的绝境。 希望你们能活下来,冠以我血统的族人,这次,恐怕我们要分开行动了。 好久没能这个样子独自行动了,现在就是我一个人的表演时间了。 调整步伐,夏尔里克独自向军备处的能量储藏点走去。 “看来我们不需要再管夏尔里克的死活了,这小子又开始单飞了,”徐威奔跑着,彻底关掉了发送往夏尔里克的信息网,尽管这个频道在五分钟前通过那么一小会,“他就在那个高台上,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观察到我们的动向了,但他没有选择跟上。” 丹尼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头也没回,“跟他这么久才知道他的性子?这小子开弓从来就没有回头箭。” “所以我们接下来,也要分头行动了对吧。”一名有点担心的白狼团成员问道。 “对,和我们之前演练的一样,”丹尼尔在奔跑中完成了换路,原本宽敞的行军路瞬间就成了身后,“十二路分头开始!” 白狼团的隐藏模块迅速开启,所有的成员几乎瞬间成为了背景色的一部分,除非你认真去看,否则他们与路边的各种树木花草都没什么两样。 前线,莫奇利先锋队。 深蓝色的地下研究处入口,深蓝色的墙壁上布满了识别纹路,以及蓝色的能量分布点。 “伙计们,我们到了。”那名“莫奇利”的语气变得奇怪起来,相较于刚才的疯狂,更显得沉静而理智。 闪电惊起 “据说研究派军团的作战能力非常强,我希望这位莫奇利将军,您,担待一下……”一支比较大的盗贼团头领来到指挥他们的将军面前,嬉皮笑脸起来,“我们能不能,稍后再进去……” “如果是莫奇利将军的话,他绝对不会允许,”一块带着血沫子的金属块从一众强盗踌躇不前的那个洞口里抛了出来,红色的防护服头盔写着一行小字“研究派专属卫兵”,“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亲爱的陈霖长官。” “哦,缘分真是奇妙啊,”陈霖顺势摘下脸上的面具,一张年老很多的亚洲面孔显现出来,“徐威下士。” 一只白色的狼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那块过于清晰的标志几乎让其他人忘记了这个标志后站着的是个真人而不是狼。 “进来吧,卫兵已经被解决了,”徐威说着请他们进来,但是并没有让步,而是对着那位他曾经的上级,“白狼团也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 陈霖一甩自己的大氅,蓝色的光芒在他身边形成一圈护盾,遮挡住了扫射过来的警报光波。 蓝色能量相互碰撞,在空气中形成一朵朵涟漪,随着陈霖走近那个洞口,碰撞的频率也就越快,波动的程度几乎对洞口本身的能量回路都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偏折。 陈霖站到洞口与徐威距离不到两米的距离,不再前进了,而是慢慢拿起一把能量枪,对准夏尔里克的脑袋,朝他脑袋正中间开了一枪。 但徐威躲都没躲。 蓝色的光带如护盾一样遮挡在徐威面前,挡住了直射过来的那一束能量,尽管这光带因为能量回路的损毁而产生了偏移,产生的能量涟漪有些紊乱与繁杂。 “胆量还在,不愧是我手下的兵,”陈霖直接迈进了那扇阻拦他的警报设施,里面是一地被损毁的机械和研究派人员的尸体,“所以,走吧,士兵。”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直接从徐威身边穿过去,大氅上的任何能量回路都没有激活。 徐威在原地愣了几秒,点点头,也没有发一声,跟在那扇大氅后面走去。 他几乎感觉到那种时空回溯的错觉。 就像是还在部队里一样,自己还是个即将升任的下士。 “徐威。”陈霖突然间停下自己的步伐,那扇大氅上的蓝光也随之隐隐出现。 更多的强盗正在缓缓挪进这扇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大门,在混乱的能量光芒中摸索着。 “你觉得他们在扮演着什么角色?”陈霖就像以前一样,问着徐威问题,宛如师生。 “他们,在扮演我们。”徐威回头看了看基本上全部挤进危险侦测区的强盗,而他所卡住的地方则是陈霖和防御系统能量交互的枢纽节点。 “你们?”陈霖身边的能量曲线逐渐膨胀出来一个弧度,弯曲的能量涟漪如同一只盘起身子的蝮蛇,威胁度暴涨。 “对,我们。”徐威的身影在逐渐变淡,蓝色的宏光直线构成了他的轮廓,“我的族人。” “好吧,小子,你赢了一回。”陈霖开启了自己最大功率的防御矩阵,蓝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屏障,“但基本上,你还玩不过你师傅我。” “开火!”徐威所在的十二人编队人手一捆被绑在一起的能量光束枪,在同一时间被激发,暴涨的能量光辉从不同角度冲击向那群强盗的位置,防护服和紊乱的逸散能量完全没有防护能力,整整两千多人的军队在瞬息间灰飞烟灭。 唯一完好无损的陈霖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满是可惜和惋叹,“说实在的,你能够想出这种程度的计谋,我已经很欣慰了,但是细节仍然不够……” 同样蓝色的光芒,同样的消失方式,同样的出现角度,同样的瞄准形式。 “再见,这是我第二次对你说这个词,我那最没用的徒弟。”蓝色的光束和火枪一同迸发,轰击向徐威以及他整个小队的方向。 炸裂的物品碎块被火枪的子弹打成碎渣,仪器被子弹的温度所引燃,聚集的蓝色能量光束在地面上留下蜘蛛网形状的深痕,混乱的光影中一幅毁灭的景象。 这些机械和防护服的毁灭程度很大,紊乱的能量逸散处也很符合米戈科技破损的样子。 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没有人死亡的痕迹。 “哈哈哈……”陈霖看着自己在荒原中布下的这个失败的陷阱,不知自己是欣慰还是难过,“好小子啊,好小子,足够配得上你小子的编号了,哈哈哈哈哈……” 隐藏在旁边的丹尼尔,以及他身后的一众注意力吸引部队,此时迅速显出身形,用能量武器对准了还在感慨的军团长陈霖。 陈霖身上的盾亮了一秒钟,但是迅速间又黯淡了下来,他没有回头,“行了,威小子,我知道你喜欢拿枪指着我的脑袋,也一直想杀了我,这样在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知道你底细的人了,对吧。” “老师给你们师兄弟四个一人准备了一件礼物,想必,我的死,就是给你最大的礼物了。” 嗡—— 几束聚集在一起的激光束直接贯穿了陈霖的身体,连同他身后那片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强盗军团一同焚烧殆尽。 蓝色的光幕下,陈霖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团灰烬和依旧立在原地的大氅。 “隐形,走。”白狼众直接抛弃掉用过的能量枪械,跟在丹尼尔身后,消失在茫茫的荒原中。 “徐威,第一段计划已经完成,预计明天,混战将起。”丹尼尔率领着十二匹白狼,向着沙暴区的边缘守军区奔去。 “是吗,明白了。”徐威切断了联系回路,向远方眺望,丝毫看不出起伏变化的荒原延伸向极其远的天边。 徐威的表情此时很平静,但那庄严肃穆的眼神中还有着深深地怀恋与放下,宛如在参加给自己过去的葬礼。 “白狼团作战分支听令,启程!” 暴雨前奏 “我说,你们就得听着,必须遵守命令!”胖墩墩的代理司令一抖自己肚子上的肥肉,一跺脚,把文件袋狠狠摔在地上,整理好的文件飞散一地。 “第一批送死的队伍已经消耗完了,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外来者将军死就死了,不用去在意他,”他面对着全体站立的各个工作人员和下级指挥官,显得非常傲气,傲到令人厌恶,“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我,听见了吗!保护我——一个伟大的幸存者的生命!” “好啦!”他一叉自己的小肥腰,把脖子翘得老高,“现在开始工作!” 一众工作人员纷纷低下身子收拾地上的各种杂乱的文件。 只是谁都没能注意到,一张写着行动计划的纸张消失在了一阵波纹中。 夏尔里克从那名胖到极致的司令身后直接走过去,而那位骄傲的代理司令甚至都没回一下头。 只有站在门口的警卫在夏尔里克路过时皱了皱眉头,然后打了个喷嚏。 “警卫员,现在情况如何?”警卫员的广播频道广域播放着警卫队长的问话,这显然是仅仅屏蔽了死领取一个人的广播。 “情况不好,队长。”警卫队员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朝乱成一锅粥的里面看了看,“代理司令还在胡闹……” 甚至于夏尔里克都接受到了这个广播,身处于潜行中,那种人类的窥探欲被完全激发出来。 “快想想办法,各位,”警卫队长的声音很急,显然也是没辙了,“起码在司令回来之前,我们得稳住局势。” “行吧行吧……”之前的一名将军颇为头痛地迎合着,然后就听见门里面又发生了一阵骚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啊!”代理司令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夏尔里克听的不算太真切,“你们这群潜藏在我们军派里面的研究派走狗!” 一声重物被踢倒的声音传出来,明显是一张桌子,大概率是代理队长面前的那一条。 单独行动。 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夏尔里克一副欣赏喜剧的表情,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一个箱子的后面,打开了刚刚的那份文件。 真奢侈,居然是用纸打印出来的。 “当第一步完成,也就是那群随便招募来的炮灰死光了之后,最好再把那个外来人给我处理掉,少让他碍我的事之后啊……” 一个逻辑断线,思维跳闸的人,目前为止看不出来他的任何优点。 “然后就可以开始第二步了,最最重要,最最艰难,最最需要你们努力,最最……”纸张翻过一页,尴尬而毫无意义的文字依旧写在上面,“反正,我就是需要你们尽全力,去完成我们的使命,让那些个还像点样子的雇佣兵给我顶上。” “然后,他们会从研究派内部开始进攻,直接完成对敌人的消耗和处决。”这里的纸张出现了巨大的空白浪费,不知道是不是打印的人看着这份文书睡着了,“但是,他们的生命没有什么价值,不要去管他们的死活,最好能让他们和敌人互拼殆尽。” 哦,有意思,看来丹尼尔的预估是正确的,军队果然不止是三千人。 “尽管我们是末日的生存者,但也是新世界的开创者和引领者,所以我们要坚持——” 哐啷!! 一只木质的桌子腿直接从那扇门里飞了出来,笔直地插在夏尔里克头部边缘的地方,墙壁被切开了一个缝隙。 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见木头外表皮变成了泛着蓝光的焦黑色,明显是通过米戈能量加速过的。 奇怪的是,原本充满了欢乐气氛以及代理司令那作威作福的号令声却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夏尔里克的第六感迅速完成警觉,一股凉沁沁的危机感直接涌上他的后背,他颈后的汗毛也因为这股冷飕飕的感觉而暴竖起来。 一声厉喝从打开的门里传出来,那种癫狂到完全无法理喻的执拗让人一下就能听出来是谁,“他在哪?我在这里闻到了他的味道!” “我我我……不知道……”再次遇见挂着更加恐怖狰狞笑容的莫奇利,代理司令的小胖心脏差点迅速完成减肥,当然,首先撑不住的是他的膀胱控制系统。 “你的味道太懦弱了,难闻的要死!”莫奇利直接挥起一支能量枪械,抵住了代理司令的小胖脑壳,那上面的汗和油被映照的发蓝,“不如毙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代理司令一碰到那团蓝色的光,瞬间大叫一声被自己的恐怖幻想给吓晕过去。 “切,没劲,这就晕了……”莫奇利用金属披风狠狠扇了代理司令一巴掌,仅仅是在他脸上留了个血印,但是这个家伙依旧没醒。 “所以,接下来才是真正好玩的了……”莫奇利嘴角的鲜血已经凝固,那两溜血红色的的倒嘴角让周围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敢和他说话的。 突然间,莫奇利直接倒在地上,趴低身子,把自己埋在一堆文件里,尽管那旁边站着一个收拾文件的工作人员,但他丝毫没有珍惜,直接把头拱进文件堆里。 “啊哈!我绕到惹!(我找到了)”在文件里面翻找了许久的莫奇利突然间抬起头,将刚才稍稍有些整齐的文件又一次彻底弄乱。 他嘴里叼着一份文件,上面有一个清晰的脚印,黄沙的碎屑沾染在上面。 他用双手诚惶诚恐的捧起来那张纸,然后看着那张纸上印出来的两个脚印,陶醉的吸了一口气。 “狡诈,独狼,诡异,逻辑弧线复杂多变,”他似有似无地朝门外夏尔里克隐藏的地方瞄了一眼,“我很欣赏你,疯子,你和我没什么区别。” 然后他直接将那张好容易才翻出来的纸张撕碎成一团渣滓,细细的放到自己的嘴中,咀嚼着纤维。 “我知道你在哪了,你的味道独一无二,和我很像,”他直接向夏尔里克的方向抬起枪口,笃定的扣下充能键,“所以你还不出来吗,狼首?” 倾盆而下 莫奇利的能量枪没有任何停顿,一束集中的光束直接洞穿了夏尔里克所在的那面墙壁,离夏尔里克俯下的身体只有不到十厘米的差距,按照他打下的角度来看,那个部位是人体的腹部。 “呦呵,有意思。” 翻滚,躲避,稍微前进。 那张被横推过来的桌子成了夏尔里克的临时掩体,他隐藏在波纹里的身影完全缩在金属桌面的区域里。 一连三道略微有些细的光束扫射过夏尔里克移动的路径,其周围的一群原本围观着的群众,被这几枪突如其来的光束惊退一大片。 我必须寻找突破路径。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击杀挡路的莫奇利,这基本上完全不可能,就算是我能够击杀莫奇利,但显形后的我必然会被其他警卫围攻。 另一个就是劫持人质,胁迫莫奇利和其他警卫人员放我走。 所以,我收回原本对你的评价,那位不知道姓名的胖子司令官。 “一只棘手的猎物,”宛如精神分裂一样的莫奇利笑了起来,那种笑容就像是一个欣赏对手的骑士,“值得我全力以赴。” 是吗。 夏尔里克不规律地在地上移动着,轻轻走两步,再向后划一下,旋转一圈,俯下身子再继续向前挪动。 莫奇利举着他手中的枪械,瞄准点激光一直没能锁定目标,而是在整座大厅里面来回乱晃。 人群在他这样的瞄准下全部惊呼着躲到各种能躲的地方,甚至于有一些人直接打开了屏蔽力场。 大厅里四下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敢于在这名杀人从来没收手的疯子面前露头。 唯一还算是没有掩护的单位就是那名躺在地上的小少爷司令官,被莫奇利吓到失禁后就一直昏迷在自己的排泄物里。 由于排泄物的味道非常浓,再加上那种泡在水里的不适感,让昏迷不醒的代理司令官悠悠转醒。 “我这是在哪啊……”脑袋断片的代理指挥官摸着自己的脑袋,扶着旁边被排泄物浸满的一把金属椅站了起来,“谁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谁往我身上泼……” 莫奇利恼怒的表情就像是失去了自己最喜爱玩具的小孩,委屈皱起的眉头非但没有一点柔和,又因为嘴角的两道血迹显得阴森鬼气。 头皮猛然一发紧的代理司令官腿脚一抽抽,腿肚子的筋就开始错位,向后又一次差点摔倒。 但是这次他被一双手稳稳撑住了,那双手有力的撑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勉强站了起来。 [别怕他,我会帮你报仇的,司令官。]一行发光的小字在代理司令官的面前出现,让他心中猛然一喜。 我我我就是牛逼,连这么厉害的小弟都有了,那我必须做出点样子来,有人保护我,我还怕什么啊! 代理指挥官把小肚子一挺,丝毫没有记住自己刚刚的惨像和身上的味道,直接对着那个依旧人不人,鬼不鬼的莫奇利发话了:“你,看什么看,违反军纪的混蛋东西,给我滚——” 嗡—— 一声能量射出去的声音响过,蓝色的能量光束直接轰穿了代理司令官的肥硕小脑袋,血浆和崩飞的蓝色肉块以及骨头渣滓飞溅成一片。 在这如同烟雾一样的巨大血幕里,一道看不见的身影迅速穿行突刺,在莫奇利拔枪而起的那一瞬间轰出一道蓝色的细小光线。 这道光线直接击穿了莫奇利的手腕,尽管屏蔽力场帮他挡了很多的伤害,但是也仅仅是保护了他的手臂不被轰断,整个身体的半边还是被能量所侵蚀。 但他没有倒,那扇紫红色的披风上一片蓝色蔚然,强盛的能量光弧直接像刀扇一样挥过整个半空。 但是他身体上的能量回路已经出现了紊乱,刚斩出来的刀弧被紊乱的能量涟漪扭曲成了不规则的的能量折线,曲折的与莫奇利身上感染的能量回路形成了通路。 爆炸的蓝色火焰直接将他彻底吞噬,如怨魂与幽灵一样的嘶吼声从莫奇利口中发出来:“我知道——你赢了,但你迟早还会……” 身体肌理已经完全无法支撑生命活动的莫奇利,带着最后一句不甘心的诅咒倒在了自己疯狂的火焰中。 就站在他面前的夏尔里克在波纹中向他敬了个礼,然后抹了抹自己的防护服,朝后退了一步。 嗡轰! 功率极其爆炸的一声能量轰鸣声从夏尔里克弯腰的上部分直接穿过,但仅仅擦到了夏尔里克防护服的一点外壳。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狂躁与不甘并存的声音在离夏尔里克不远的地方响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这么拼命了,为什么还是打不到!” “停止行动,这是命令!” 一声威严且低沉的声音在即将暴走的莫奇利身边炸响,蓝色的投影模拟器瞬间关闭,那团蓝色的火焰中除了已经有些烧焦的代理司令官,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莫奇利罕见的沉默起来,立正的姿势简直像是个刚刚参加军训的新兵一样用力且惨不忍睹。 “战场上有你发挥的地方,这是我发现你第一次伤害自己人,要是让我再发现第二次,你就回到你开始的地方吧。”葛朗特的身影从一圈圈的波纹中出来,其中他那身由金属直接浇筑的那套防护铠甲有一部分变成了淡淡的蓝色。 莫奇利显得异常害怕,害怕到一直站在原地发抖,就像是一个没写作业被父母查出来一样的小学生。 人格分裂。 见到人多的战场就会觉醒嗜杀无度的杀手人格,到了需要认真的时候就觉醒专注于计谋的老辣猎手,到了需要服从的人面前就转变成绝对听话的小孩子人格。 有趣。 莫奇利此时嘴角依旧挂着血迹,但是他的表情却是异常的幼龄化。 或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再次完成突破。 葛朗特将快要哭出来的莫奇利劝出去了整个大厅,连带着那团被烧成灰的尸体,一并被丢到了楼下。 狂风骤起 “报告司令官,第一批部队已经完全损耗,我们是否进行下一步安排?”一名曾经的书记员走近葛朗特,小声请求道。 “研究派是否有什么动静?”葛朗特的声音却很大,声音能够被所有在大厅里的人都听见。 “报告,”一名战地指挥官向葛朗特报告了一嗓子,“目前为止研究派的表现都出奇的反常,不仅没有采用任何的军事反击,甚至于连常备军都已经撤销了,”他将一份压缩后的录像直接放了出来,上面是各个时刻研究派的人员出入情况,“原本每天的巡逻部队由军派和研究派共同提供,两列每天一共五十人。” 他手中的显示器中只在大约十几个时刻有标记,“但是来自于研究派的人员已经减少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今天只有十名左右的军人出来,但也只是向外扔垃圾。” 那名指挥官稍微停了停,“现在我们这么明显的军事行动下,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他稍微往低放了放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咱们的意图已经……” 葛朗特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那名指挥官的肩膀,然后拿起了那份报告,将其包裹在自己的黑色铠甲中,然后整个人都消失在波纹中。 摸着自己脑袋的指挥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转过头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顿时间,这间指挥室再没有其他人待在里面了。 一同放松下来的还有夏尔里克。 在葛朗特消失的那一刹那,夏尔里克松开了自己一直紧绷着的背部肌肉,让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到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 突破点是比我多活了一百多年的人形怪物,这不安全。 但是那个相对来说容易一点的突破点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我接下来,要做什—— 能量波动! 夏尔里克的防护服智能提醒了他及时规避,而他的本能也足够迅速,向一旁的空地扭了一下身体。 我看到了! 一道隐藏在波纹里的能量柱直接轰穿了一面墙壁的外包装,金属板直接在能量的侵蚀下碎成了粉末。 就在那里,四点钟! 虽然察觉到了对方的位置,但是夏尔里克没有选择立马开枪,而是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手中的那卷纸抛飞出去,然后向下直接蹲伏。 嗡—— 果然,那道能量柱从另一个方向发射出来,轰击到了那卷纸抛出点的周围位置。 五点钟位置。 下一次应该是七点。 趴在地上没有动弹的夏尔里克直接掏枪瞄准,一道拇指粗细的光线擦着地面击中了空气中的某个东西。 鳞片,蓝色的光晕。 这是夏尔里克击中的那个东西的全貌,葛朗特的盔甲。 “你是个高手,研究派的那位潜伏者,”葛朗特一看自己被击中了,直截了当现出身形,彻底关掉隐藏模块的能量配给,将所有能量全部输出到防御和攻击模块上,蓝色的能量在他指尖跳跃着,“我有个提议,不如我们先休战,毕竟这样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啊,缓军之计用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一套。 我知道你留着后手,老葛。 “你是拒绝了我的邀请吗?来自研究派的红衣战士,”葛朗特指尖的能量开始解封,五道并不粗的光线扫过空气,然后像爪子一样挥斩了一圈,“我想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并且我估计你也没什么再能跑掉的可能了,这是你最后的交易机会了。” 不动,就会死。 动,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集火。 完全的单兵火力压制,我没有赢点。 但是,他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只要表现出和红衣战士完全不同的一点,他就会立马去怀疑我的身份,这时候我才真正能完成所谓的交易。 “前几天我去检查仓库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葛朗特不紧不慢地扫过自己的办公室空间,到目前为止,能锁定的方向已经不大了,“高能隐身战甲消失了一份,害得我没法维修我的战甲,在破损的战甲里面晃荡了很久。”他闲聊着无关的事情,但是眼神依旧没有摆脱。 “所以,你身上穿着的战甲是我的,有什么功能我了如指掌。”他摆出来一副自大高傲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他该吃机枪子儿。 战甲,功能。 他这是在暗示我可以使用指尖的那种能量武器,并且在心里告诉我击毙他不是什么难事。 呵。 我不是研究派的人,那我要怎么表现。 夏尔里克突然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深藏的几枚闪光弹,那几颗银光闪闪的爆破弹一直被雪藏在储物袋的最里面。 该派上用场了,宝贝们。 “别挑战我的耐心,我的时间是有限的!”葛朗特挥动手臂,扫过夏尔里克旁边的一点区域,离夏尔里克藏身的地方很近,“现在我知道你躲在哪了,小虫子。” 就剩下一个角度的时候,搜查反而更为艰难起来,因为你要时刻注意困兽的那一下致命的反扑一击。 葛朗特像一个把鹿群逼到悬崖上的猎人,悠哉悠哉地等着路群里的雄鹿冲上来。 我需要准星。 对准了停在原地的葛朗特,飞速滚落而出的三枚闪光弹像几团子弹一样崩向葛朗特。 蓝色的防御矩阵刚刚启动,那三枚前搬运队队长特制的加量闪光燃烧弹直接用能量也无法威胁到的基础物理定律限制住了葛朗特的进一步行动。 好,就是现在! 猛然跨出一步的夏尔里克向门口的方向先移动了一段,然后又一次跑回原先站着的地点,蹲伏下来。 为了防止自己收到伤害,除了屏蔽力场以外,葛朗特还将自己的全套铠甲附着到身体上,黑色的一大簇金属鳞片挡住了所有的伤害。 嗡嗡嗡嗡—— 四声能量与空气产生的爆鸣声响彻这个办公室内,就连葛朗特珍贵的书架和书籍都被直接烧毁了好几本。 “你惹怒我了,混蛋虫子!”葛朗特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毕竟研究派可没有闪光弹。 雨幕间歇 “报告长官!”指挥室的门突然间开了,一名身着黑甲的士兵打开了通往外界的那道门缝,“前线有事……” 然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几乎是正对着怒火冲天的葛朗特,那身独一无二的黑色甲殖正外翻着,蓝色的流光在其上奔腾流转。 生机。 夏尔里克看见了那名莽撞的士兵,也感觉到了他身后那通向外界的门,但是夏尔里克还是没有动。 我很清楚,你绝对会去追查的,葛朗特。 毕竟,我们曾经是队友。 嗡—— 轰轰轰轰轰轰! 数不清的光线穿透过那名站立士兵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将原本很结实的密码门炸了个粉碎。 “通知所有人,戒备间谍!”葛朗特迅速潜行到空气中,从那名士兵身边一掠而过。 “可是……”士兵蒙圈的转过头,“……前线战况——” 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与葛朗特同样的黑色甲殖鳞片触感碰到了他的识别感应器。 [位阶:幸存者将领] “报告给我就行,”夏尔里克显现出自己的身形,黑色的鳞片甲壳与葛朗特的一般无二,“刚才有间谍潜入,情报必须确保安全。” “噢噢,是。”黑甲士兵呈上一份加密文件,然后转头离开了。 等到升降梯彻底下去之后,夏尔里克直接用幸存者权限解锁了资料文件。 其内容大概如下: 前线入侵很成功,渗透进去的污染物部队没有异常,目前已知的支持者序号为3.7.9,我们的信任部队同样到达了核心区,和内部融为一体。 进攻时限还有一段时间,任务超额完成,我们需要进一步指令。 这份报告里的内容有很多都是军事代号,夏尔里克没能完全理解这些东西的意义,但是大致也能推断一些出来。 看来研究派依旧没什么抵抗,而且内部出现了叛乱者,也就是那个3.7.9,一个意义不明的代号。 而且这其中还有“信任部队”以及“任务”是完全不可知的,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目前我还没能搞清楚。 如果说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接下来的动向就是里应外合去攻破研究派的防线。 但是问题就来了,研究派之所以不行动的原因就是完全不怕军派对他们的威胁,因为生产食物的技术仍然掌握在研究派手中。 技术不可能写成一份文件或者是某一段话,据我观察来看研究派发放技术的方法就是分散段位,通过对不同研究方向的整合和共同运行才会完成整个科技的研究进程。 所以主研究员是完全不能去伤害的,甚至于副研究员都是这个研发——生产体系必不可少的环节。 除了剿灭研究派那很少的军队以外,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了。 以自己的生存可能性来作为赌注进行夺权,可以说是一笔非常亏的买卖。 葛朗特可不会这么想。 夏尔里克顺着虽然有监控,但是依旧很轻松就能混进去的升降梯走到了军派之外。 军派的建筑物大多都在地上,水下的建筑只是少数,虽然这样增加了人员和战士的机动性,但是也大大增加了外来入侵的可能性。 夏尔里克看了看军派与研究派之间的间隔区,那里应该正在发生一场碾压的战斗,但是隐藏起来的“搅混水”白狼团应该也在其中。 希望他们成功突围吧。 没有丝毫的留恋,夏尔里克朝着军派的另一栋建筑奔袭而去。 主战场,白狼团分队。 由徐威率领着的这一支军队正潜藏在一团被烧焦的尸体碎渣外面,而隔着这堆混乱不堪的遮挡物的就是研究派的红衣士兵。 紫红色的外壳隐藏着他们的各种重火力武器,能源充盈的红色战甲正缓缓吸附着能够回收的金属和残渣。 “报告长官,第三区搜寻完毕。”一名红衣战士身后拖着一架装满各种碎屑的车,上面还有两个盒子没有装满,“物资还可携带两个单位。” “好,四甲营的,再装载两个单位的回收品到三甲的车上。”一个看起来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红衣战士指挥着接下来的各种行动。 三名原本散落在好几丛垃圾堆上的红衣战士集合到了那名队长近前,开始向三甲车上装载回收品。 “报告,发现疑似完好武器。”其中一名队员发现了一支被埋在杂物堆里的能量武器,然后他尝试拽了一下,发现似乎底下还有更多的枪支柄,“这里似乎是外来者的军火库。” “好,请全军进行挖掘作业,”那名队长走到队员发现的那支枪前面,稍微观察了一下,然后用他的探测钳夹住了这柄枪,“挖掘到枪械的时候小心点,动力反应还开启着。” “是。” 应答一声之后,各路战士开始挖掘作业,将那团已经什么物质都看不出来的回收物堆搬开。 “报告,这里——”一名队员找到一件类似于手套的外壳状物质。 但是没等他说完,他的身体就直接一头栽进了那看起来很浅的尸体堆。 他的脚仍然漏在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他在用力钩取什么东西。 “那面的,小心能量回路逸散,”队长朝他喊了一声,但是没能收到呼应,“喂,工号三四一,听见没有!我叫你起来,有什么物资等挖掘后再上!” 队长一连叫了两次,那名工作人员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这让队长有些着急。 他急忙跨过仍然在挖掘枪械堆的人群,跑到那名消失了身形的队员后面,拽住了了那名队员的脚踝。 “一二三,用力!”队长依旧在朝那名队员呼喊着,企图让他和自己一起用力,将他整个身体拉上来,但是无论队长怎么使劲,用力的只有他一个人,“喂,听得到吗,听……” 队长终于把这名队员的身体下半部揪了出来,但是那布满了蓝色裂痕的外壳着实吓了队长一跳。 “喂……”队长只是个内部的生产工,没见过人真正死亡,“你不会,死了吧……” 昏昏正午 “啥东西啊!给我出来!”被已经完全失去呼吸的队员吓坏的队长猛然在垃圾堆上一蹦而起,将很多灰色的碎渣土扬起成尘土。 “队长,发生什——”一个刚刚发现情况并且赶过来的队员被一束细细的蓝光击中,直接倒在原地,睁起来的双目已然向上翻起瞳孔,带着血丝的眼白直接冲着队长的位置,直挺挺地倒下去。 队长这下子炸了毛了,感觉自己周围充满了各种危险的陷阱。 但是他怕归怕,基本的行动素养还是有的,意识里那种不能放弃自己队员的责任感推使着他大喊了一声:“有陷阱,快小心别动!” 频道里的这个指令是非常管用的,毕竟没有谁会想去真正不明不白的就死在拾荒场上。 霎时间,红色的十个点停在了灰黑色的残渣堆上,安静的等待着指令。 队长心中顿时轻松了一点,心中默念:“按照安全手册处理就好,按照安全手册处理就好……” 安全手册。 啊,找到了。 [安全手册第一条例:以所有人的生命为最高价值。] 生命,对生命,我必须让他们安安全全地回去。 我必须…… 等等,我为什么,让他们站着…… 嗡—— 嗡嗡嗡—— 无数只飞溅而起的血色蝴蝶在队长面前展开,飞舞的弧度以及落点都围绕着队长而起。 一具又一具的无头尸体倒了下来,排成一圈向内凹的诡异阵型,无数的内腔血还在奔涌,将原本灰黑色的土面染成了赤红色。 处于整个血池最中心的队长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蓝色的字幕映衬在地面上的血迹背景,模糊起来,让人感觉到被整个世界排斥的恶意涌上心头。 呕吐。 队长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生病状况的身体第一次发生了返祖,呕吐出来的白色液体溢满了他的整个防护服头盔内层。 [安全手册第二条:队长勇敢的以身作则才是保护好整支队伍的最佳手段。] 以身……作则…… 依旧蒙圈着的队长跪在了自己队员尸体组成的圈中,眼神迷离而古怪,有一层雾蒙在他的眼睛上。 我现在该回去了,对吗? 手册上也没写队伍全员牺牲该怎么做。 我的队伍呢? 为什么…… 猛然如从梦中惊醒来一样,队长全身的肌肉猛然一抽抽,从地上直接蹦了起来。 虽然神智依旧有些受到刺激,但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狂奔向自己的原来方向。 “第一步作战结束,”十二个从沙土以及残骸里显型出来的人全部举着一支特制的并联能量枪,“先在洞窟中集合一下。” “喔,简直太棒了长官,”一名白狼团队员兴奋的排到徐威身后,他的眼角都带着微笑,“没想到哦伏击能有这么大的功效,我们是不是可以多打几次。” 徐威没有理他,而是转过头去,将一个研究派的死亡人员的眼睛合上,“去,通知其他人,将所有尸体都抬到这里来。” “为什么啊,”那名高兴的队员很不解,刚刚的所有兴奋顿时消散了一大半,“他们没明明是敌人,为什么要管他们的……” “快去!”徐威的表情顿时严肃而紧绷,这是他发火的表现,“将所有尸体都搬到这边来!” “是……”不情愿加上委屈的一声回答,以及那近乎拖着尸体的动作都被徐威看在眼里。 “我知道你们都不解为什么要帮助那些我们的“敌人”,”徐威将一具尸体的防护罩外盖打开,那张本来很痛苦的脸迅速开始烧焦,黑色的咒符简直就像冥界的接引符咒,“这些人原来本可以与我们成为朋友的。” “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连队,也有自己的姓名和朋友,更有生而为人的灵魂,”十一具尸体很快都被摆放整齐,而徐威就像是死神的代理执行,每当他摘下一个人的面罩,一具尸体就开始快速腐烂,“他们是人,是无辜的人,是我们没有办法才选择的目标,但是,他们是人。” 队员们都围着那一圈尸体待着,感受着自己心中某种东西的变化,强烈的情感冲的对于他们来说非常激动加难受,让他们几乎想哭出声开。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类,”徐威第一个蹲在防护服边上,向下低下了头,“所以,从现在开始,为他们默哀三分钟。” 整齐而庄严的队伍阵列在三分钟的敬礼和下蹲之后又一次消失在空气中。 尽管队员们的表情都不太好。 唉,这个完全失去了平等的世界。 这个人类苟延残喘到几乎不再是人类的末日。 虽然现在来说他们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恢复到这样的秩序。 愿智者与天共存,心系万物,预测我们的命。 军派,内部行政科大楼地下室。 重新潜入另一处军事据点后的夏尔里克行进的速度很慢,因为这里的军队实在是很多,想要混进去,除非你能隐身。 拿着一串从各种地方顺过来的资料,夏尔里克开始感激起来那位依旧没能留下姓名的代理司令官,毕竟文件外加的决定就是他做的。 [两军已经完成集结,与地下碰头,首脑现在还不能用。] [第三区情报:我们已经从食品出口位置进入,潜入位置没有监控。] [连连看与消息已集结,内部还有三天潜伏期。] [面包机打印完毕,可以尽快完成组织的使用,请求先装载到第五梯队。] 形形色色的各种文件,夏尔里克就顺手牵羊了一大批情报类信息文件。 东西是很好,活计也没有人发现,但是这上面的信息几乎对于夏尔里克来说是完全密封的。 葛朗特很快就会注意到情报被窃取的可能肯定在他的预判警戒线外围了,到时候,纸质信息肯定会被回收。 所以,我必须去他们的通讯室去一趟。 目的,就是找寻到一份密码表。 当然,能将整个来龙去脉弄清楚才是最关键的。 白日微斜 一名身穿白色衣衫的研究派成员昂着头,一脸不屑地看着旁边正在说话的女性,脸上的嗤笑表情丝毫没有遮掩。 “我们必须对这件事重视起来,”那位说话的女性人员猛的一拍桌子,但是其他的议员仅仅是歪了一下脑袋,对她那强势的态度丝毫不在意,“敌人已经打到我们家门口了!” “很抱歉,女士,”一位穿着考究的男性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就直接在座位上朝说话的女性摆了摆手,“我不明白您所说的敌人,究竟是谁?” “这不是很明显吗?”白衣女性的气息被气的有些不稳,“昨天,一只分解者小队被来自军派的勾结者袭击了,只活下来一个残废,”她指了指那位已经翘起二郎腿的男性,“你是智力有问题还是干脆就是个军派人!” 那名男子眉头一皱,刷地将自己的脸沉了下来,死死的瞪着说话的白衣女性,“你刚刚说什么!” “说你是白痴,说你是傻缺,自己老家被人端了还依旧执迷不悟,”那位白衣女性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对这男性一通狠骂,“我们因为军派的无端进攻失去了十一个人命,你还问我什么是敌人?不是傻是什么!” “唉,你他妈……”男子的党羽和小弟纷纷站起来,抄起来手跟前最近的东西,抡圆了举起来。 女子这边虽然只有她一个,但是那眉目中所含的威严和煞气硬是让一众杂鱼没敢将东西真正扔过来。 “都安静!给我安静!不然你们全都给我去辐射里待上一个小时!”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从整个大堂的边缘响起,一位有些微胖但是身体肌肉十足的老人站在那里,虽然手里没拿任何兵器,但是那种狂霸如在腥风血雨中厮杀过的将军一样的威慑力比任何兵器都能让人害怕。 “让你们讨论就好好讨论,干什么呢这是!”老人的手臂肌肉随着他的挥动手掌而一抖一抖,就像他在挥舞着一柄斧头一样用力,“想让我直接把你们毙了是不是!” “报告总司令,”一个刚才没找到空隙说话的书记官跑了过来,“刚才西提尔小姐正在就分解者小队被敌人狙杀这一件事展开讨论,”他咽了一下口水,因为整整四十多双眼睛都盯着他的后脑勺,那种紧张感几乎麻痹了他的舌头,“小姐认为——” “别小姐小姐的,”总司令显得非常不高兴,宽厚的手掌差点甩到书记官脸上,“虽然她是我女儿,但是这里是议会,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呃……是,”书记官换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语言,“西提尔议员提议所有人都对事发现场展开侦查,并且提议我们直接向军派宣战,哪怕仅仅是戒备,都比现在被动的防御要好。” “然后这群家伙就不接受是吧,”宛如国王一样的总司令一摸胡子,凌厉凶狠的眼神看向整个反对区域,“李涵,你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这……我……”刚才不紧不慢的那个男性脑袋上冒出了很多汗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一样乱动起来。 “磨磨唧唧的干啥呢!”暴怒如雄狮怒吼一样的司令官一摔手中的礼仪杖,木质的手柄直接砸到了那位“李涵”脑袋上。 “是!”李涵直接陡然间立正成一根直直的棍,“我认为这不过是军派的一次试探,他们一定有足够多的兵力埋伏我们,而且手段很高超,连装载有扫描器械的分队都直接毙命,所以我认为,完全没有出军的必要。” “你们这不过是偏安一隅,”西提尔气急,将自己的礼仪绶带从衣服上扯下来,捏成一团,“跟你们说话真是费劲!”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司令官大手一挥,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防卫团,听令!” “在!”一名高大而壮实的军人站了起来,他身上穿着和葛朗特一模一样鳞片战甲。 “警戒加大力度,并且派遣足量的刑侦人员前往现场调查。”司令官刚刚面朝着西提尔说了这些话,虽然是承认了西提尔的一部分话,但是那个表情依旧是“等我回去定斩不饶”。 就在那一众人几乎是要不满的叫出声前,司令官转向了他们,“但是,一定不要惊动军派,甚至于可以去派遣一小部分人与他们一起商讨谈判。” “是!”一声干净利落的大喝声落下,保卫团团长在一阵波纹中消失。 “剩下的人,决定一下谁去谈判,”司令官问道,但是下面的一群人没有一个回答应声的,甚至于一大部分人都低下了脑袋。 “军派目前为止采用的也只是高压作战方式,真正意义上的杀伤可以说还没有——那几个人的案件先不讨论,所以你们在怕什么!” “对,怕什么!”西提尔将刚刚揉成一团的破绶带直接拍在桌子上,平面的底部拍的桌子面响声很尖厉,“我第一个去,你们谁敢接着上!” 就差把自己的腿直接砸在桌子上的西提尔此时像极了某种危险的雌性动物。 “好,第一个,是西提尔议员,”司令员的眉头微皱一下,很快又展开了,但是当他转身看到西提尔的时候,依旧停了几秒,“其他议员,还有谁!” “我去。”李涵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没有看西提尔一眼,直接望向司令官的方向,眼神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混混沌沌的一片。 “外交团基本上已经集齐,”一个从来没发过话的新任议员站了起来,但是他说话的语气有点僵硬,“去的谈判人员过于多,反而不会有好结果。” “你们两个没有意见的话,”另一个不怎么出现的生面孔说话了,“我希望就此建立咱们研究派的外交部。” “好。” “加油。” “谢谢。” 各种附和的同意声在各位议员团里响起,嗡嗡的如同靡靡之音。 “好。” 蓝天隐现 “但是,”司令官向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转过头去,“我必须要打消你们心中的那个念头。” 虽然他说的是你们,但明显这句话只对西提尔有意义。 “别想着去争锋,军派这次准备了太久,轻敌只会让你吃亏。” 背对着司令官的李涵的嘴角稍稍上翘了一点,看着西提尔的表情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好了,”司令官看着自己那个倔强的女儿,无奈地转过身,朝着门外一马当先走出去,“都散了吧。” “你也加油,”李涵拍了拍仍然有些小小不开心的西提尔,但是被后者嫌恶地躲开了,“……加油为这个伊甸园赢来和平。” 然后,李涵也独自离开了大会厅,身后零零散的跟着其他一些人,但更多的议员仍旧待在大会厅里,等待着商议其他的事情。 这些事情现在与西提尔都没有任何关系,尽管她的新视觉艺术项目被审批否决了,但她也还是毫不在意。 西提尔的心中充斥着对自己窝囊老爸的不满,以及对于自己这一行为的悻悻。 别说我莽撞,这莽撞可是人类的祖训! 不莽撞一点使用米戈科技,人类的伊甸园怎么能组建起来! 当年你也不是靠着这股冲劲带着人类走到今天的吗? 我还小,年轻才正是气盛的时候,我还没有像你一样被磨平了棱角!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为正确,越想到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故事,就越觉得自己现在就如同伊甸园人类始祖一样伟大而有“冲劲”。 然后,她就又想到了夏尔里克,这个传说堆叠起来的迷雾一样的人。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怎么做…… 先不说怎么做,这家伙现在在哪都是个问题。 西提尔将自己的头发撩了撩,心不在焉的听着一个人的发言,尽管听清了每一个词的意思,但是组合在一起的句子却一点也没听明白。 “西提尔小姐,您有什么看法?”那名身穿青色衣服的女性议员朝西提尔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啊,我……”西提尔暗暗心中责怪夏尔里克,怪他让自己在议员会议上分心。 军派隐蔽堡垒,情报部。 悠闲地逛着情报部的各个秘密场所,还偶尔偷拿一张即将销毁的残余文本,夏尔里克感觉自己到了所有做情报的专属天堂。 “报告指挥部,楔子已经钉入,撬棍即将部署。” “好,”一名接到下级报告的指挥官拿着信息通讯,直接向更高级的报告处走去,“关注接下来的动态,我去通知一下将军,准备行动。” 诶,这倒是有意思,这是我第一个观察到的即将实施的行动。 要搞清楚他们在计划什么,就必须在这个计划里面趟趟浑水。 一跃身而起,夏尔里克跟在了那名指挥官后面,朝着已经走过几遍的“神经通路”方向走去,那个位置是“神经节点”。 通路是一条非常狭窄的小路,没有通讯和特殊证明无法开启,扫描装置仅限于虹膜识别和步态识别。 或许因为这是内部,为了提高人员的办公效率,识别和检测就变得简单起来。 但是,一旦出现入侵,防止间谍的能力也就近乎为零。 谁会用自己家的战甲入侵呢? 已经能经过排查就入侵到核心装配枢纽的人需要用装甲再进行第二层掩护吗? 一个几乎是悖论的bug就在夏尔里克身上出现了,一个是“自己人”的入侵者。 “报告,楔型部队已经开始准备与我方接头,请将军安排。”指挥官在一扇环形的门前面停下,一阵蓝色的光扫过他手上的文件,然门开了。 门后面的光源比狭道里面更为耀眼,带着蓝色的光芒照射出来,很容易让人忽略墙壁和地面上纤细而流转着的能量回路。 每当指挥官在地面上踏出一步,就留下一片蓝色涟漪,波纹逐渐扩散开来,像是一片海洋的表面。 指挥官向着中心的一块巨大的金属走去,那上面盘踞着最为复杂也最为细致的能量回路,在这能量回路盘桓的中央,一个人影隐没在蓝光之下。 “上来吧,我还在进行治疗,报告你先放在我的战甲旁边,”那个人影转了一下头,然后又摆了回去,“我还有最后的恢复阶段。” “是,”指挥官踏着能量波浪,将那份文件放到地上,旁边堆着一团黑色的甲胄,“我会继续关注访问团的动向,将无关人员除去。” 他一步又一步,踏着涟漪离开了这间治疗室,但是他没有在意的是,他走过的脚印,在一小段瞬间里变得更大了一点。 收住呼吸。 脚步稳住。 打开扫描。 潜行状态下的夏尔里克在涟漪允许的范围内摸到了文件近前,稍稍打开了摄像头。 “已经完成了指定目标,我们即将组成使团,前往军派进行和谈,重要对象为研究派总指挥的女儿,她的心机不多,很单纯,易怒,是个很适合的人质。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可以进行威胁,而他们的统帅对于女儿的重视度就像对当年的妻子一样,我们这次的任务一定会达到预定目标。 西提尔! 使团?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窸窸窣窣……” 一阵液体流动的声音在地面上响起,那个在金属块上的人型被这阵液体所包围住,变成了一只鳞片外张的怪物。 他松开了金属块的绑带位置,从整个金属块中落下,一个蹲伏就正好倒在夏尔里克身边。 红色的荧光瞳孔在那宛如麟甲怪物的脸上深深地嵌入进去,正好与夏尔里克的眼睛所对视。 但是也仅仅有那么几秒,身穿鳞甲的将军就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刚刚那张纸质文件旁边,开始边烧边 一直将自己隐藏在最佳刺杀位置的夏尔里克轻轻比划了一下,放弃了去刺杀这个念头。 距离不够,铠甲防御能力未知。 所以,我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去研究派一趟。 研究派,西提尔私人房间。 “累死了累死了!”一头扎进自己的休息床铺里,西提尔把头埋在自己的枕头里,头发像章鱼触手一样散落在她的枕头周围,“当个议员累死了……” “看起来你今天过得很糟糕啊,”小波比划着滚轮,拿着一块蛋糕缓缓走进西提尔的房间,“原本我还以为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开个派对呢。” “啊?派什么对?”西提尔将脑袋抬起来,乱糟糟的发丝甚至有一两条塞到了她的嘴里。 “今天是你的生日。”波比点燃了一根小小的拟态蜡烛,用的是化学燃料,“祝你生日快乐哦!” 天哪! 我的生日…… 西提尔看着自己那冷清而毫无生气的单人间,一种孤独到想哭的感觉刺激着她的泪腺。 我已经被他们忘了吗…… 应该吧,毕竟我都记不住。 “快吹吧,再不吹就没有愿望可许了,”冒着禁火令处罚危险的小波比偷来的小小蜡烛几乎只剩下了一个星星的火苗,“它燃烧不了多久。” 西提尔看着那只细小、单薄、孤零零的蜡烛,眼睛望的出神。 她宛如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在这个不被接受的世界上缥缈着,幻想着,逐渐淡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影子。 一面如同书页一样的镜子在她面前缓缓打开,重叠而又不同的她都在盯着自己,这影像没有再出现多久,涣散的暗影变成了模糊的一团,让她陷入了迷离。 “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错把西提尔的表情认为是不开心的小波比想努力让西提尔开心起来,于是他撒了个谎,“你想不想……” “喝……”一下子猛然醒来的西提尔大吸了一口气,声音大到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我请了一个你最想见到的人来为你庆祝生日,”小波比继续编下去,虽然他现在非常想通知西提尔的老师来这边,但是老雷让已经进入了休眠,“……他,你一定会很惊喜的。” 西提尔明白刚刚自己几乎是睁着眼睛睡着了,甚至于那团以化学原料为燃烧载体的小蜡烛都完全燃烧成了气体,蛋糕的正中间留下来一个黑色的基座。 “谁啊,别卖关子,我很困了。”西提尔现在有点困,再加上刚刚被人粗暴的从睡梦中叫醒,她显得有些暴躁,“你再不说我就赶他回去。”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 谎圆不下去的小波比已经受不了自己逻辑回路因为过载而产生的余震了,表情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纠结和错乱。 “哈……”西提尔很清楚波比的状态,她每次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听到波比说出来的谎话,“你又在诓我!哪会有人大晚上来参加我的生日派——” 一席深褐色的瘦长身影突然出现在波比后面,微笑的看着她。 “妈呀!”一声不合时宜的惊叫声从西提尔已经有些迷糊不清的脑袋里冒了出来,然后意识到失态的她捂住了嘴。 [祝你生日快乐。] 阴云不散 “你你你为什么现在才……”西提尔激动地把手中的枕头顺手扔到了波比头上,引起了波比的不满,“不是,你回来干嘛!” [补给,顺便把你从陷阱里拉出来,]夏尔里克走到西提尔床边,拿出来一块从军派顺手牵羊来的一块小金属吊饰,[喏,只要你别去参加什么使团之类的活动,这个小东西就归你了。] “不行,那可是我——”西提尔接过来夏尔里克丢出去的吊坠,“你怎么知道?难道说你一直在……” 观察我…… [不,是军派的消息,]夏尔里克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仍然在观察的小波比,后者的摄像头悄然移动到了夏尔里克的方向,[我一直在军派待着。] 夏尔里克的表情很奇怪,懒散的像一只午休的猫,[其实……你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囚犯,]他直接走到小波比身边坐下来,用风衣领子挡住了波比的摄像头,然后手指飞速运转,[一个被当做工具并且时刻策划着逃跑的囚犯,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逃亡。] “咦咦咦——”西提尔被这一段急促闪现出来的字母给惊到了,然后心脏蹦的速度有些让她受不了。 [我知道有点唐突,]夏尔里克装作整理自己的衣领子,实际上是重新掀开了他打字的光屏,遮挡区域彻底显露在波比的观察区域内,[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真的说了真的真的真的! 我的妈呀,我的老天! 我我我……真的能走吗! 脸色因为肾上腺素而标红的西提尔一失平时的冷静形象,脸上的眼镜因为鼻尖出汗而滑落了下来。 [好吧,我希望你过一段时间再给我答复,]夏尔里克站起身,身体的一角已经消失在了波纹里,[但我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走了,就这么走了。 又! 西提尔几乎一句话都没能和夏尔里克正正常常地说过,她感觉到很失落。 我该跟他走吗? 西提尔又想起来曾经和夏尔里克遇见的那个军派人,以及夏尔里克那时的无力和无助。 似乎,真像他说的那样呢。 一个终生都在逃跑的囚徒。 为什么我感觉他…… 好像很需要一个人去陪他。 “西提尔,”波比轻轻的划过来,捡起来地上的蛋糕盘子,里面的奶油蛋糕已经有些变形了,“你该不会真的要抛弃我们吧……” 抛弃他们…… 西提尔激动起来的心情突然间冷了下来。 夏尔里克就站再去她的旁边,虽然猜不到她准确的心里活动,但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其实这样我就放心了。 只要她忙于一件事,估计很快就会忘掉去军派当和谈使的事情了。 虽然对她的心来说很残忍,但起码她在僵持阶段不会成为威胁的质子。 走过还在有些费脑筋思考这件事的西提尔,夏尔里克潜伏到了小波比的身边。 原本他是准备直接离开的,但是他稍微瞟过去一眼,看到了波比的观测摄像头正对着他。 有意思。 或许我身上被他观测到了某种可以记录的特征吧。 他唯一可能的上线就是雷让,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 算啦,如果仅仅是逃跑的话,那无所谓了。 夏尔里克走出了那团宛如少女心情一样的迷宫,向着能源储备处出发。 如果不去这次使团就行了吧…… 西提尔握着手中的小小金属碎片,那是一枚用弹壳雕刻的梭型挂坠,但没有穿链子,上面甚至于还有一些灰尘和泥土。 安安全全的。 我就…… 西提尔从床上坐起来,先把有点沾灰的枕头拍了拍,然后一路小跑到自己的柜子前,轻轻拉开隐藏抽屉的那道缝隙。 里面是一柄能量枪械,小巧的女士手枪。 她拿起那支枪的枪柄,轻轻将枪头磕了磕,能量回路被激活了一小点。 “波比,你说我真的该走吗?”西提尔搂着枕头,手指狠狠扣紧枕头的边缘,发白的指关节传出了一两声嘎吱的骨头缝隙声。 “波比不知道。”这大概是波比第一次说出的完美谎话,没有延迟或者说思考,波比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与自己判断相反的话,“波比觉得陪着老师才更开心。” 是吗。 西提尔放下了枪械的手柄,晃了晃枪身,让活性化的那一点能量回路消散。 “不管那么多了,睡觉睡觉!”蒙住脑袋,西提尔钻进了被子里,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脑袋里现在在想什么。 夏尔里克顺着管理员通道直接到达了能源储备库,包装繁杂的各种不同规格的能量块储存在这里。 好,我能携带的除了主备两个能源库,也只剩下一个外带的储存箱位了。 所以,要带什么就有点纠结。 首先,枪支能源块可以多带一点,避免我超功率使用后的能源缺乏程度过大。 诶。 一个银色的包装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箱子在一众银灰色的集装里没有一点凸出,但是就夏尔里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箱子绝对不一般。 如果说夏尔里克对于这个箱子到底有什么印象的话,那就是他曾经在沉眠中做的那个梦,那个装载着银弩和小银质手枪的箱子。 该不会真是武器吧。 好吧,看来负重要加很多了。 放弃了更大并且没有用的能量块,夏尔里克将储物口袋空闲了下来,用来将那只银色的箱子塞进去。 真沉。 夏尔里克脑袋里闪过一个好玩但是直觉的念头:“为什么我当初要放这么多东西呢。” 等等。 夏尔里克现在的脑袋像看到幻像一样痛,嗡嗡的耳鸣声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知晓了,却放弃了。” “不要试探,夏尔里克,你还没有资格成为——” 你奶奶! 狠劲擂了自己脑袋一圈,夏尔里克才摆脱了那种令人灵魂坠入深渊的声音。 我去,虽然我失忆了,但是你拦着我不让我恢复记忆是咋整的啊,这闹着玩呢! 阴风再起 “西提尔,”对讲机里响起的声音很让西提尔讨厌,一则是因为这个声音的来源是那位总和她针锋相对的李涵议员,更因为这个该死的声音在她的睡觉时间响了起来,“今天下午就要行动了,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西提尔直接把对讲器扔到了柜子之间的夹缝里,叮呤咣啷之间还能听见对讲器那边模模糊糊的声音。 “波比,”西提尔的眼睛埋在自己的枕头里,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把门锁死。” “唔……” (′..?.`) “波比开启了整个密码系统,以及你的防御模块,”小机器人亲手合上了最后一扇门,而门外的世界正在飞速移动,穿梭着,“你不想夏尔里克回来了吗?” 西提尔没有说话。 “喂!西提尔小姐,能听到吗?”李涵用力朝自己的对讲机吼了几嗓子,但没有任何回应,“我告诉你,今天——” “别喊了,”一名清洁工样式的下民走到了李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将他的对讲机拿了过来,“直接去准备计划实施吧。” “是。”李涵俯身下拜,然后小跑着离开那个走廊,蓝色的荧光在他的身后闪过。 “首领,定时炸弹已经安放,”一位隐藏在阴影中的黑衣女性对那个高高大大的下民汇报着,“诱饵行动已经开始。” “我们这里也已经完成了,暗道和撤退井已经隐蔽,”同样用阴影来躲避摄像头追击的黑衣男人紧挨着那名女性,他的样子与每天待在李涵身边的那名扈从很像,“并且已经和本部完成了通讯,计划没有变更。” “好,看来各部门完成的都不错,”那名清洁工拿起自己的清洁器,开始在地上摩擦,将灰尘和外界尘土的痕迹吸收掉,“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威胁计划这边了,你们既然都已经完成了预定计划,我需要你们去帮助一下这边。” “是。” “西提尔小姐,我真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如果说我打扰了你的正常活动的话,我向你道歉。”李涵守在西提尔的门外,用身体的角度挡住了手中的击晕器,以免被西提尔看到。 其实那个动来动去的摄像头是个假的诱饵,真正的摄像头分成三个角度环绕着。 四台呈扇形的柜子环绕着李涵,没有任何要打开的痕迹。 “啊,那个是击晕器,”波比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手中握着的蓝色金属块,“看来这群家伙要强上了。” “我应该直接走才对,”西提尔提前换好了自己的唯一一件防护服,拿起来火力很小的女士手枪,“这样的话我就没时间去通知爸爸了,甚至于连老师都见不到。” “我可以走机械通道,”波比打开一扇全是缆线和连接齿的通道,然后将自己身体的一侧挂在上面,“但是,你……” “去通知所有人,”西提尔深吸一口气,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因为她已经发现有其他几个不同的生命反应从自己的屋子后面入侵了进来,“我自己能搞定。” 波比担心的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继续停留,顺着齿轮通道飞速离开,擦出来一道蓝色的能量光路。 “西提尔小姐,您还在吗?”李涵向四周看了一下,似乎在观察着周围人的动向。 看到四下里没人,他拿出来一柄闪着能量光芒的武器,朝着木质的门面狠狠砸下。 只有微弱能量回路的木质门板直接被炸成了碎片,木质的迷宫在粗暴的轰击下和直线也没什么区别。 “抱歉了姑娘,”李涵在门碎的那一刹那舍弃了自己衣服上的伪装,黑色的能量战甲显露了出来,而那个击晕器是连接在他的手臂部分的武器,“你是这个任务的一环,我可不能让你跑掉。” 我必须从暗道—— 不对。 西提尔刚刚准备开启暗道的门,突然间停住了,不妙的感觉让她停下了动作。 既然他敢于直接破拆进来,那说明他知道我在这里面,因为我的对讲信号在这里。 但是因为我一句话没说,所以他还不能确定我的位置,而外部所探测到的生命反应很可能就是包夹的人员。 他连我屋子内部的结构和大体方位都能搞清楚,所以这个只是通向管理员通道的所谓暗道…… 很危险。 我现在也不能贸然开启探测信号,如果说探测信号的源头被捕捉到的话,我就再也没有没有办法逃出去了。 怎么办。 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西提尔紧紧握着自己的枪柄,脑袋里除了刚刚分析出来的死局就没有别的念头了。 像夏尔里克一样思考。 像…… 砰! 一片木头的碎片砸到了西提尔身旁的墙面上,突如其来的声响直接轰炸到了西提尔的脑袋里,原本还有的冷静与理智瞬间蒸发的一点不剩。 人在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定的应激反应,这些反应包括肾上腺素分泌,以及肌肉绷紧,特别是人手中握着武器的时候,肌肉会绷的更紧。 嗡—— “去死!”横扫而过的能量光线斩碎了她自己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房子,一片片的装饰品和墙壁构成物飞了出来,同时而来的还有满载恐惧和紧张的大喝声。 “原来你在这儿啊,小姑娘,”一名身形矮小的黑色人影窜进了她的屋子里,刚刚那个密道口被他挡在身后,“看来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啊……” 嗡—— 西提尔瞄准了他的头部,直接开出一枪。 蓝色的光芒涟漪在空中泛起,逐渐扭曲了西提尔的那道光芒,折射回来的光线反而将她手中的枪支击成碎块。 “你现在还不能死,小姑娘,”那个黑衣男子亮出来自己的那柄击晕器,一点点电弧似的能量光芒闪烁在其上,“小孩子禁止玩枪。” 其他几名黑色的人也从各个不同的地方挤了进来,小屋里瞬间多了好几号击晕器的电弧光。 “老实点,最好别想着逃跑,”最先到的那个人向她走了一步,“这对你没好处。” “你们也一样,别想着逃跑。” 蓝色的光芒顶在这一群人的腰间,能量冲击已经蓄势待发。 虹光暴雨 “诱饵计划成功实施。”那两个人顺势举起双手,放在自己脑袋后面,蓝色的能量光线亮度开始暴涨—— 轰!轰! 两声巨大的声响和强大的冲击波让西提尔完全失去了意识,撞在墙壁上。 其他几名直面爆炸能量的士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直接被辐射而来的强大能量轰成了碎渣。 这十几名士兵的身份很特殊,他们是司令官的亲卫队。 亲卫队已经到达了这里,那么担心女儿的司令官会在哪呢。 “抱歉,司令官大人,”一个褪去外壳的机器人强行绑住了西提尔的父亲,此时他距离西提尔的房间只有几米远,“您的女儿我们会好好照看的,只要你认真合作的话……” 阿道夫司令官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挣脱机器人的束缚,反倒是自己的手腕有些脱臼的痛楚感。 “好吧,”机器人直接在阿道夫的静脉处打入了一针麻醉剂,渐渐的,他的挣扎失去了力气,直到彻底昏过去,“二十三号,你的机群带那女孩走,研究派首领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等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二十三号,报告你的情况!” “报告,紧急报告!”二十三号操作员的声音很模糊,四周嘈杂的声音还混了进来,“……有人……不见,我快……” 砰! 一声枪响过后,二十三号的通讯彻底断了。 “嘶……”二十二号通讯员夹着已经完全昏死过去的指挥官阿道夫,迅速离开了西提尔的房间外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不是他自己能解决的。 确实,目前谁也不能拿一个拥有幸存者权限和能量战甲的家伙怎么办。 夏尔里克拿着一柄造型极其夸张的长枪形状的金属块,四个獠牙一样的凹回尖端上流光回转,而它的旁边正躺着一具被能量完全腐蚀殆尽的尸体。 能操控这些武装完全的机器人,还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现有的金属材料生产战甲和防护服都不太够,他们是怎么搞到如此巨量的机械军团的? 还是说…… 原本的金属材料是富足而有余的,但是军派的领袖开始谋划自己的反动计划之时就不够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隐藏在这些建筑系统里的机械军团还有多少…… 夏尔里克身后的大木质柜子里面装着昏过去的西提尔,尽管不太吉利,但似乎夏尔里克也没有能找到更合适的容器了。 我该怎么和她说呢…… 说我主导了这次动乱的一部分决策,故意让计划提前,然后还对她父亲见死不救? 那我不被一枪打死才怪。 看来得编一个像点样子的谎言。 说起来这个剧本对于她来说是不是过于残酷了。 是不是,让她死在这里更仁慈一点…… 夏尔里克看了看那个不大不小的柜子,一个整整齐齐的手工柜子,木头和木头之间的缝隙能隐隐看见里面西提尔红色的防护服。 算啦,等逃出去之后再看她的决定吧,毕竟她的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整个计划。 浑水交给丹尼尔和徐威来搅,原本没有商谈过的善后和诱敌就我来做吧。 夏尔里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中暗暗定了几下神。 不能感情用事。 不能在意任何人的情感。 不能鲁莽。 呼。 这里是指挥室,监控的总控室,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当然,很快就会有人来突击。 我接下来一步要去哪里。 对了,雷让。 到现在的程度,他也应该摊牌了吧,毕竟一个艺术家在一群推崇实用和生存的人手里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有两种,落难或者是已经实施了自己的计划。 前一种情况来看,我顺手救了他还是能做到的,而且为我所带来的收益就是他所知道的所有情报。 后一种情况就只能看西提尔的了,毕竟据我的观察来看,雷让虽然对我有一些企图,但是绝对不是心里肮脏的那种人。 好,就—— 嗡—— 一束能量光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夏尔里克头顶几寸的位置,洞穿了一个监控的屏幕。 迅速低下身子并且潜行的夏尔里克看向光束发出来的地方,那里是原本的入口大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探测进来的能量喷头。 那个喷头向左旋转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瞬间刺眼的蓝色光芒,将整扇门轰出来一个大口子。 一只坦克一样厚重的机甲架着履带碾了进来,三个能量喷头四处寻找着目标。 旋转了一会儿,喷头对准了那个转载着西提尔的柜子,迟疑了几秒钟。 嘀——嗡—— 巨大无比的扇型能量光面扫过机甲的履带上半部,让它连能量喷头都没能打开便熔化成了一摊金属液体。 但是这些液体中突然间由红转蓝,而且亮度还在不停暴增—— 妈的,上当了,自爆玩意! 也不管那么多了,夏尔里克拉起柜子直接开跑。 一出门,四道不同方向来的光线让他差点没反应过来,其中有一道直接撞击在他的腰部。 能量相互排斥产生的涟漪让周围的建筑外墙都沾染上了细细的一层蓝色蜘蛛网,并且开始逐渐蔓延起来。 “护盾余量20%,警告,低护盾量警告!” 该死!行踪被他们抓到了! 夏尔里克迅速转过一个街角,将西提尔的手工柜子迅速拆开,把仍旧昏迷的她抱起来,用力踹了柜子一脚。 在柜子被推出街角的瞬间就被四道蓝光燃烧成了灰烬,强大的能量辐射更是让夏尔里克的护盾量急剧见底。 履带声,和刚刚那种自爆能量炮一样,妈的! 那个街角是通往水下通道的圆弧管道,这里只有工艇可以走,人在里面只有滑倒管道底部然后卡死的分。 赌一把。 身后的蓝色能量线已经横扫过刚才他所在的地方,碎裂的各种材料都沾染上了那种似乎无坚不摧的能量,被它所侵蚀。 纵身一跃,如坠入深渊一样,夏尔里克抱着西提尔滑落下去,他身上的防护服外甲壳在与车道的摩擦中发红发热起来。 “发现逃逸,”机甲无情的恐吓语音在整个管道中响起,“予以歼灭。” 凌冽寒风 一道炽烈的蓝色光束横切过夏尔里克头顶处的通道,金属为主要元素的通道瞬间被瓦解。 那一瞬间,整个时空都为之静止。 巨大的水压冲破了疮痍布满的管道,没有一丝停留与迟钝,带着咆哮与轰鸣声向夏尔里克扑去。 “距离转折点还有三十米,”防护服的外带智能紧急张开了岩钉弹枪的挂锁,“即将应对转折冲击,请做好准备。” 岩钉喷枪在能量引擎的推动下猛然钉入管道的一处螺丝接口的凹槽处,然后那段看起来并不很长的攀岩绳瞬间绷直。 一股强大的离心力差点将夏尔里克的腰扯断。 “向上运动最高距离为十米。” 轰—— 几十吨重的海水砸落在夏尔里克身后的管道壁上,已经没有什么牢固程度可言的管道直接被这咆哮的水龙轰成碎片。 水不会再向上蔓延了。 吭锵。 一支岩钉重新钉在完好的管道中部,映照着警报器的红色灯光,夏尔里克抱着西提尔,像一只悬挂在鱼钩上的饵虫。 “检测到您的负重状态,是否消耗能源进行自主攀岩。” 夏尔里克点了一下头。 岩钉和攀岩绳加上发动机,夏尔里克艰难地被防护服带着向上缓慢移动。 直到一个金属舱门,攀岩的动作完全停下了。 那扇门是关着的。 紧咬着的旋齿状密封门上不断闪烁着红色的灯光,坚硬的金属材料连防护服的切割器都没有办法应对。 “这里距离最近的门还有一百四十米的海拔高度,您是否选择继续前进?” 夏尔里克一只手和膝盖撑住西提尔的身体,把她放平了,然后另一只手掏出来自己的能量长枪,对准了那扇门的旋齿周围。 “警告,您的能量储备只够进行三次切割,预备能源不足。” 淦,能源块! “根据前一段管道的观察情况来看,每隔十五米会有一个通道封闭井,从这里直到上面预估会有至少九次切割过程。” 夏尔里克朝自己脚下那看起来不算太远的水面看了一眼,红色的闪光让这片水面变得阴森而怪异。 “您猜测的没有错,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在另一条管道处,那里距离门只有二十五米,切割会节省很大一部分能量。” 夏尔里克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膝盖和手来撑住西提尔的身体,然后用右手开始打字,[她的氧气在水下能撑多久。] “三分钟,承载人员的防护服为临时外出防护服,没有潜水以及其他增幅规避功能,仅仅存在防辐射的隔离功能。” [把我和她的防护服连接在一起,共享气压。]夏尔里克在自己的头盔上按了一下,身体各处的口袋和储存空间瞬间充满了气体,然后开始了高能压缩过程,引擎的轰鸣声比攀岩时还要更大。 “好,外接管开始连接。” 夏尔里克的一部分金属外壳亮起了蓝光,迅速融化成液态的金属,从他的胸口部分直接拖出一道抛物线,黏着在西提尔的防护服上。 呼……呼…… 西提尔的呼吸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传到了夏尔里克的耳朵里,听起来她的呼吸很平稳,没有沙哑的嘶哈声,也没有什么血腥气,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充气已达最大压力阈值,停止充气。”夏尔里克身上的各种储存设施瞬间停止了工作,岩钉的螺栓渐渐拧到了最松的部位。 “准备好,联结体准备入水。” 咔哒。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夏尔里克在下落的那一瞬间依然心跳暴增。 绿色的水面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漆黑一片的海域中唯一的亮银色,安静的世界中只有几处红色的荧光灯在闪烁着。 西提尔的身体出乎意料的轻,夏尔里克不得不用一点力气才能压住她即将浮起来的身体。 “前方下潜十五米,左方的那根上行管子就是入口。” 夏尔里克跟着荧光灯的标记,缓缓潜入这片除了碎渣和能量逸散物的海域内,双脚有力地蹬着水流。 刚刚被机器人的光波扫射过的地方是整个地下运载系统的中段,可以说是管道最为密集的地方,锁死的管道和阀门虽然及时阻止了水的倒灌,也彻底隔绝了通往运载区域的通路,甚至一些地区已经彻底失去了空气的交换机制。 夏尔里克潜入的那根管道是通向生活区的最大一条管道,而那里正是最后一处连向地面通路的所在地。 整根管道呈四十五度向上斜起,环形的内部空间里全部都是倒灌进去的绿色海水,以及一些漂浮着的残渣。 水面到一定地方就没有再继续蔓延了,那个空气柱的高度刚好够夏尔里克的头漏出去。 “前方三米为切割位置,”夏尔里克发现西提尔已经自己浮到了水面上,于是也就放开了她,双手握住了能量枪的手柄,“准备,能量放出——” 蓝色的光芒将金属叶片活化,然后活化的金属又遇见了降温的水,迅速变得疏松而膨胀,最后碎成了黑色的残渣。 “切割完成。” 按照智能的切割方式,夏尔里克原本估计的能量消耗被减少了许多。 在一路的背人,放人,切割的连续作业下,夏尔里克终于来到了那扇被标记的门前。 夏尔里克将仍旧昏睡过去的西提尔轻轻放在地上,那扇蓝色的大门开始了光斑识别。 希望里面没有人。 “检测到您的智能系统权限为幸存者级别,请您下达命令。”比外带智能声音更加人性化一些的主智能幻化出来一个浅蓝色的透明形象,朝夏尔里克鞠了一躬。 [检测内部的生命活动。] “已检查,半径三十米内无生命活动。” [好,为我打开大门,抹去数据记录。] 嗡咔咔咔咔咔咔…… 复杂的机械声音开始运转,一层层的锁链被缓缓打开,这扇足够两米厚的门一层一层剥开。 夏尔里克抱起西提尔,顺着它开启的那个洞,走了进去。 然后,夏尔里克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跤。 寒芒暴起 那是一具尸体,没有了大半个身体的残缺的死尸。 偶尔有一两道能量回路在他黑色的焦炭部分回转着,血迹完全变成了碳末一样的薄灰。 其余的地面上还有几具已经无法分辨数量的死尸,混杂在一起的各种颜色的防护服和机甲碎片散落在地面。 一共有三处炮痕,以及一处损毁巨大的坑点。 初步判断是那种在研究派内部组装而成的巨型炮车。 数量不明,但是至少这里有一辆,那上面围堵我的一共两辆。 夏尔里克找了一个类似于掩体的地方,用几根金属残棒支撑了一下那面沾满了蓝色能量光芒的墙壁。 看来事态的发展比我想要的更加混乱,某种程度上丹尼尔的计划成功了很大一半。 复仇,加上搅混这摊已经脏到没有人性所融的水潭。 如果说这两派之间的战斗依旧像之前的几次一样不痛不痒的话,整个族群基本上没有出逃的可能性。 首先利用假情报,以及佯攻破坏,引起两方人员的仇恨,最后达成引起战争的目的。 在战局焦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和残余的商人团体以及强盗团体突围。 如果军派或者研究派过快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的话,为了保证全族的利益,丹尼尔会作为诱饵留下来。 原本给我定制的计划就是作为一个丹尼尔的替补,在诱饵阶段完成后进行族群的总代理,但是现在…… 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 暂且带着西提尔去找她师傅吧。 希望那个老奸巨猾的雷让能够活下来,尽管我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喝。 背起来依旧昏睡的西提尔,夏尔里克用两根金属带箍住了她的防护服外部测口。 希望这里面没有辐射,不然这件临时防护服很有可能被钩拽开缝隙。 这道路线比第一次夏尔里克来生活区的时候改变了许多,因为是完全不同的入口,街景和店铺都完全不相同。 更重要的是现在满地都是毁坏的建筑残骸,以及偶尔出现的尸体。 原本用来照明的荧光灯现在已经剩下一点点闪烁不停的微光,宛如坟墓的整条生活大街肃静的连幽灵都不想光顾。 为了节省一些能量,夏尔里克把防护服的模式设置成了应激工作,所以背着西提尔行进对于他来说负重很大。 我记得这里有一条暗道,西提尔设计的那个街景旁边就是。 已经被黑色和蓝色能量逸散物覆盖的视觉艺术街景不再起到欺骗人眼睛的效果,但是却让暗道的位置变得明显起来。 两块巨大门砖之间的缝隙直接被黑灰涂抹了出来,机械棘轮扣死的大门就算被能量轰击了也依旧没有打开,反倒是能量回路和机械构造的毁坏让这扇门完全被锁死了。 “智能提醒您,切割能量不足,请重新规划……”一声声调骤降的机械音响过,智能强行进入了低耗能模式,导航因为是能量耗费最大的那一批服务,所以也被停用了。 呼,能量余量还有百分之五十二,暂时可以先省着另一块能量。 夏尔里克托了托西提尔,让她的头部重新向前倒下,然后凭着记忆里的方位感寻找电梯井。 啊哈!果然! 平常的上中下人生活区内是完全看不见幸存者通道的,但是在幸存者专有的生活区内,电梯是明着标识在外面的。 两扇雕刻着各种细微花纹的电梯门也沾染了那如同癌症一样令人生厌的能量逸散物,彻底变成了有一定危险性的能量结晶。 嗡。 夏尔里克的机甲沾上电梯门的那一瞬间,上面所有的残余能量全部聚集在了他的双手位置,让原本透明的双手外部变成了带有荧光蓝色镀层的金属外壳。 没有能量驱动的电梯门几乎没有什么阻力,对于动力机甲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能量储存小额度转化中。 一行小小的字样出现在夏尔里克的头盔上,成功吸引了夏尔里克的注意。 这功能倒是方便—— 正想着,夏尔里克一脚踩空,掉进了电梯井的深洞里。 砰! 岩钉打在电梯井墙壁上的声音清晰可闻,甚至于在整个洞都回音不断。 其实岩钉钉进去的时候是没什么声音的,如果说碰撞声很大的话,只能说—— 没钉进去。 但是夏尔里克也没掉下去,那一只已经被气压顶开双倒钩的岩钉挂住了一根金属管,摇摇晃晃地将夏尔里克悬挂在空中。 “咳咳咳……”突然,夏尔里克那好久都没有动静的对讲系统被激活了,一声剧烈的咳嗽从其中传出来。 “跑!”一睁眼就大喊一声的西提尔在夏尔里克背上挣扎起来,还没完全清醒的她显然在梦中经历了不太好的事情,而这噩梦几乎和她的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别怕,我是夏尔里克,我是] 一行字没打完的夏尔里克差点被西提尔的挣扎动作给甩下去,只好放弃了那行没打完的文本,将自己的身体甩到墙壁上,握住一块突出来的承接器。 “快放开……”恍惚间清醒一点的西提尔陷入了一种从梦中惊醒的状态,尽管自己的记忆在缓缓恢复,但是那种从噩梦中带来的恐惧依旧让她很紧张地抠着夏尔里克的甲壳。 [夏尔里克,我是。]不小心发送了半句话的夏尔里克在墙壁上钉出了另外一个岩钉,用绳子将那块突出来的承载器缠绕住,才完全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 “到底……什么情况?”西提尔试着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基本上没有动弹的空间,“你救了我?!” [算是吧,刚好,]夏尔里克犹豫了一下,把刚刚打出来的“路过”生生改成了回去,[回去,就看见你被一台重型机甲轰晕了过去,周围有人和另一群看起来很疯狂的人正在对抗,他们让我带你来找你的老师。] “是嘛……”西提尔的声息都变浅了,“他们是我父亲的卫队……” 果然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你知道……”她来了口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于不合理,“我的父亲在哪吗……” [很抱歉,] 真的很抱歉,我亲手葬送了他。 [我没能] 没能换一个计划,没能想出来一个全赢的计划,也没能有胆量告诉你真相。 [见到你的父亲,或许他还仍旧安全。] 抱歉。 “这样啊……”她的表情不仅仅是担心了,那一颗滑落下来的泪滴在电梯井的微光中隐约可见。 一个没有接受改造的纯血人类,天呐,她还有泪腺。 “我们现在是在哪?”西提尔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清远处的环境,只知道自己似乎在一个并不宽敞的小空间里,“是躲着吗……” [不是,我们现在正在秘密前往你师傅的画室,]夏尔里克双手弹出来两只攀爬用钩爪,[他年纪很大了,自己很难跑掉,现在要么是自己躲着,要么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他用钩爪的尖端试了试紧邻的那块金属板的凸起处,虽然不太牢固,但是好歹是钩住了。 [所以,我们必须去帮他一把,或者说让他帮我们一把也行,]夏尔里克将双脚的磁性踏板也打开,死死地黏住有一定铁含量的墙壁,[有什么问题到上面再问吧,现在你就好好待着。] 哐哧。 夏尔里克像壁虎一样向上攀爬了一步,准备再爬第二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现在身体没有供血不足吧?也就是说有没有麻?] “不用你担心,我自己会处理。” [好吧。] 于是,一只穿着金属鳞片铠甲的钢铁猛兽在墙壁上行进着,上面骑乘着的红衣女骑士却一点都没有潇洒的样子。 因为她恐高。 这个电梯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了备用能源灯,微光更加亮了一些,西提尔原本已经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开始能看见底部的高度了。 这种摇晃加高度攀升的情况更是让西提尔的心跳不稳起来。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别抱着我的手腕可以吗?] “……” 西提尔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三十米,好了,到了。 两个都累的不轻的人一上来就直接躺在电梯口的门框节点处大口喘气。 “智能提醒您,检测到复数生命体征。” 艹! 差点没背过气去的夏尔里克立马忍住了那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屏住了呼吸。 他向西提尔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地在门板旁边开启了智能系统。 [检测内部一共有多少人,小声点,打字汇报。] [是。] 蓝色的小人直接变成了字幕,横着展开到夏尔里克面前,过了没多久,几个红色的点出现在蓝色的地图上。 一共三十二个,有五名在活动,剩下的全部站在原地。 [由于摄像头无法挪动位置,为了保险起见,智能为您提供此时的监控画面。] 只有两个监控探头的画面出现在蓝色幕布中,许多名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端着武器,呈向外的拱形,围住了这扇门。 跌至冰点 “突破难度极大,智能建议你停止从此门进入。” 智能系统在说完这句话后开始了运转状态,似乎在努力搜索着什么。 “突破几率为零,目前已知的各种入口已经被封死,三处入口均处于强制封闭状态。” 智能系统又一次停了下来,同时,摄像头里面的景象不再是毫无变化的黑甲士兵卫队,现在又多出来一团聚集起来的人。 “是否启用声音模式?” [启用内部播放,仅对我开放频道。] “是——” “……系统,在哪?”一个经过处理之后的电子男声没有感情地问着,他身后似乎在很低的位置有另一个人,那应该就是他的审问对象。 “系统不在我这里,灭绝者,你要是想单纯的把伊甸园毁掉,就不应该在这里问我。”这个声音的主人被黑甲士兵挡住了,唯一能观察到的就是他的白色衣角。 等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这是你唯一能活到现在的原因,杂鱼,”黑甲士兵朝那个被审讯的人脸上甩了一枪管,红色的血迹直接飙出一摊,“我真不知道为什么研究派为什么要养你们这些浪费人类生存物资的家伙。” “那快给予我解脱吧,反正我也是罪孽缠身……” 这是…… 雷让·阿琴波尔迪。 “不是,你这死老头是不是听不命白啊!”那名士兵又伸出枪管朝雷让的下颌骨敲了敲,疼的雷让猛然咳嗽出一串血沫,“你就说一下你那台破烂机器人藏哪了不就行了吗?你想活着还是当个什么艺术家不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吗?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知道你们要去找什么,但是我到死也……” “行了行了行了,”那名士兵不耐烦地一脚飞起,把雷让直接踹昏过去,沉闷的重击声让夏尔里克下意识心中一紧,“丢出去淹死算了,问了两天都没能搞出来点啥,妈个鸡。” “别介,你这么了事了任务怎么办?”另一个油滑满腔的声音插了进来,“搞死证人可不是什么好事,老大还等着问讯息呢……”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雷让的身体被黑甲士兵一下子扔过来,然后被另一个穿着红色防护服的身影接住了,“老大要是觉得重要的证人能交给咱们俩吗!肯定是老大也审不出来,交给咱俩给他来个处决。” “行吧,算你有道理,”防护服士兵把昏过去的雷让放在地上,然后拿出来一个对讲器一样的控制装置,“机器人,退到外面的房间里去,警戒,一旦有任何人经过都进行阻止。” 后面那一片站桩一样的机器人黑甲士兵接到命令行动起来,无论是隐藏的还是放哨的全部都挪出了房间。 “来,”防护服士兵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来一份造型像口红一样的精致小管子,“尝尝,研究派的特产。” 机甲士兵接过来那个小管子,摇晃了一下,里面装着的东西很干,哗啦哗啦直响,“这是什么?” “你尝尝先,”红衣服的士兵也拿出来一管相同的东西,插在自己的外接管上,轻轻吸食了一口,神魂颠倒的样子简直像猫吸了猫薄荷,“这东西叫樟脑,据说是哪个劳什子培育出来的珍惜玩意儿。” “喔,真呛,”机甲士兵感觉自己的鼻子在那一瞬间通畅了不少,但是仍然不太习惯这种感觉,“我觉得这东西太过刺激了一点,肯定对脑袋不好。” 然后他收起来自己的那管樟脑,提起雷让的身体,朝门的方向走来。 夏尔里克推了一下西提尔,后者被强行贴到了门框附近的那面挡墙上。 莫名其妙的西提尔看夏尔里克的表情非常严肃,然后也没继续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嘛,”机甲士兵用外部装甲提着雷让,将他的脸提到与自己相同的高度,“你总有一天会成一团垃圾的,是吧?当时我看你的画还被某个傻缺服务生给骂了一顿,说我不懂艺术,”他用一只手摁住了打开电梯门的开关,一只手继续提着雷让,“现在我就教教你什么是艺术。” 门缓缓开启了,电梯井等待平台的黑色全景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是蓝色的微光,以及那时不时还逸散能量的管道。 没什么区别嘛。 迈开步子,那名黑甲士兵的心中突然涌起来一股豪情,就像是一夜暴富一样的那种爽快让他情不自禁颠起来小步子。 “叫你不让我看画,叫你的服务生不让我画画!” 两步,他走了两步。 身后的大门突然关上了,紧急闭合的提示音让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丝不爽,原本很好的心情突然被打破了。 “诶卧槽,这破门特么谁修的,还没用呢就你奶奶的坏了!” 就在转头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角落里瑟缩着的一个人影,红色的防护服上面写着艺术部。 “嘿嘿!抓到一只小鱼,”他弯下身子,看着几乎害怕到要翻白眼的西提尔,满意地朝她笑了笑,“这下有的玩了……” 嗡……咔轰—— 一道从上至下的光波切断了他的头颅,也顺带着熔化了他的智能控制系统。 夏尔里克踩着那具已经被完全弄坏的机甲,走到西提尔面前。 此时的西提尔刚从紧张中缓过劲来,差点直接晕过去。 夏尔里克伸出一只手,拉住西提尔的胳膊,另一只手开始不停地打字,[接下来会有一段需要你用力跑起来的时间,希望你做好准备。] 西提尔还没站稳,夏尔里克就松开了拉着她胳膊的手,自己一个人站在那扇大门的入口处。 很好,完美掩饰了雷让的尸体。 一旦被西提尔发现雷让的尸体,我的累赘会更大,危险系数更是指数倍增长。 虽然他的情报和艺术审美很受我喜欢,但是相比于逃离这里来说还是完全没有价值。 我又一次骗了你。 算是第二次抱歉吧。 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清楚是在保护你,还是在残害你的世界。 相信我,我总会给你补偿的。 混蛋的冷血佣兵思维,呵。 “哟,你回来啦,”那个穿着红色防护服的士兵依旧吸着樟脑,那个陶醉的背影着实让人怀疑他是个疯子,“处理完累赘就走吧,队长还在四十三区等着咱俩呢。” 夏尔里克举起了能量枪械,对准了红衣士兵的腰部位置。 “哦,我说的不是你,”那个红衣士兵的身影突然停止了抖动,左手猛然一缩,按动了自己脖子上的一处按钮,“该死的外来人。” 遭了,警报! 轰—— 能量光线在将他熔化之前还是没能阻断这个士兵发出去警报,红色的灯光在他脖子上闪烁了一下,这一下对于夏尔里克来说比能量冲击还要致命。 [跑!] 夏尔里克反身冲进电梯井,拉住西提尔的手,将自己早就输好的信息瞬间发送出去,朝着下落井的方向冲去。 “你这是干——” 夏尔里克以极其娴熟的动作抱起来西提尔,然后从平台的边缘一跃而下。 “智能系统即将被强行关闭,本系统将对你进行最后一次导航,幸存者,这是灾难前的最后一次。” 初代伊甸园制造者写给幸存者的代码被提前启动了,整个电梯井内灯光瞬间变亮,为夏尔里克照亮了下行的路,但是每当他行进过一个节点,那一个节点后面的灯就彻底关闭,连荧光也不复存在。 “幸存者们,如果你们听到这句话的话,那么说明人类的末日已经再次到来了,伊甸园将从此不再为人类提供有效的庇护,我希望你们永远听不到……” “但是,就算听到这件事,你们也不要认输,这是人类最后的尊严,我们会和他们一同毁灭。” “请您离开这里,幸存者,自爆模式即将——” 在滑索上极速下滑的夏尔里克听着这段话,心中有些愧疚。 人类最后的录音就因为这种事情就被触发了…… 真是,可笑。 “吱吱吱吱——”一阵电子乱码的声音代替了刚才的智能语音,然后导航就彻底停下了,灯也在瞬间恢复了荧光一样的黯淡光芒。 “智能系统已更替,无法同步识别。”夏尔里克的外带智能首次被激活,声音比以往更加机械,就像是失去了某种数据库支持,“警告,请勿连接,不明系统。” “到底怎么一回事!”西提尔从刚才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只是是在没有其他的时间去问。 [我们被通缉了,起码现在是暂且不能回去了。] “那,老师呢?”夏尔里克用一只手下滑的速度变慢了一些,西提尔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没见到,由于我刚刚冒失的强行突破,被最后一个漏网之鱼拉响了警报。]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不知道,但是从现在开始别出声。] 电梯的高度比夏尔里克预计到的要高很多,滑行距离已经是他所有绳子的一半长度了,但是幽深的电梯井依旧没有见底。 冰雹天降 闭口不言的西提尔带走了这电梯井里最后一丝带有生命的声音,滑索的单调声响就像一只逐渐向猎物逼近的野兽。 咔嚓。 滑索已经卡死,最后的绳索依旧无法满足下坠的长度。 三公里长度。 还有更深的地方。 出乎我的意料太多了。 [最近的出口在哪里?] “上方五十米或者下面三十米。” [能侦测到生命动态吗?] “不能,给您的意见是尽量向下行进,研究派可能还在抵抗。” 喔,和我想的一样。 [抓住我的肩膀,别松开。] 西提尔照做了,然后手臂被直接固定在了他肩膀两侧。 夏尔里克以非常粗暴的力道将西提尔直接抡了一圈,从头顶甩到自己背上。 [时间紧迫,抱歉。] “你!”西提尔在空中甩了一圈,头有点晕,气的说不出话来。 铛!铛! 钩爪和磁铁吸附再一次将夏尔里克固定在电梯井的外墙上。 向下是吗。 虽然不太适应,但夏尔里克向下攀爬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好,到了。 悬挂在门顶端的夏尔里克朝下面观察了一下情况,除了平台的轮廓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正当他下落到平台边缘的时候,一道明亮的光突然从门的方向照射过来。 艹! 危机神经启动的夏尔里克翻身下落,钩爪紧扣平台下沿,松开绑着西提尔一只手的金属附着,轻轻一甩,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把她甩到平台下方,然后顺势一脚将她卡住,自己倒转过身体,靠着磁力支撑收回上半个身子。 尽管他行动地很迅速,但是依旧被从门那里照来的光线扫到了。 “什么人!”两声大喊声从门口传来,机械碰撞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向井的方向过来。 两束颤颤巍巍的手电光一下一顿地前进着。 “嘿!到底是谁!” 尽管这个士兵已经很用力在喊了,但是仍旧能听出来他那用大喊来掩饰的胆怯。 “第五十四层已经沦陷了,我们必须看守住这道门,”另一个说话的士兵比刚刚那个大喊一声的士兵还要更加慌张,“我我我去找部队!” 撒腿就跑的士兵简直不像是部队里面培养出来的,撇下同伴直接溜号。 “嘁。”另一个士兵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慌乱,原本夏尔里克预计他会跟着同伴一起落荒而逃,可是他并没有逃,甚至于还慢慢悠悠的朝夏尔里克这边走了过来。 “那边的伙计,我是螳螂,”他站在平台的边缘,向下望了望,没有看见夏尔里克的身影,“这里还没有发生叛乱,军队有点多。” 咦,信息量很多。 “虽然我知道咱们人手紧缺,但是别告诉我总部就派了你一个人过来,”那个士兵说话停顿了好一阵,似乎在等夏尔里克的反应,结果依旧没收到反馈,“诶,走掉了吗,不是援军啊……” 就是现在! 当一个蓝色的光点出现在那个士兵的视野中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能量线直接洞穿了他的脑袋,没有一点血流下来,焦炭一样的伤口从眼睛穿过去。 那具尸体软软地倒下来,摔下了平台。 “麦克!侦察班到……” 一阵轰隆直响的脚步声传来,听起来不仅有普通的外骨骼辅助士兵,战甲也来了几个。 “那个叫麦克的侦察员呢,新兵,你不是说他在这里吗?”一个冷酷的声音说道。 “他刚刚还……”新兵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 “好吧,下次别为这件事麻烦我们。”几声沉闷的脚步声传来,看样子那个身着机甲的领头人转身了,“各队,重新回到岗位上吧。” 各种脚步声稀稀落落地朝门那边开始移动起来,最后更是彻底安静下来。 等到门合上的那一刹那,新兵大吼了出来,“为什么啊!有人丢了你们都不管管,就留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什么军队啊!” 呵呵,跟我玩诈术,有意思。 夏尔里克动都没动,在整个平台的下面等待着,迟早这些“猎人”会失去耐心。 [夏尔里克,你打算逃到哪?]西提尔问道,横着贴在夏尔里克腰部的西提尔伸出来一只手打起了字。 [到上面去。] [哦。] [你有什么想问的?] [不……就是……以后你会去哪……] [去找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然后回去找你们。] [我们?我会和其他人一起走吗?] [嗯,对,一只氏族,]夏尔里克夏尔里克发现自己依旧没法在潜意识里认同自己是那一族的一员,[我的救命恩人会带着你一起去海的对面。] [海……真的有海吗?] 夏尔里克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少有的放松了一下,[有啊,很大。] “看来已经走了,”突然间,一束灯光扫了过来,贴在外面的夏尔里克紧急开启了透明潜行模块,“毛都没有一根。” “可惜了麦克那小子,估计被偷袭了。”弯下身子打手电的人将手电收了回去,然后真正意义上站起身来,一点声响都没有。 “上面第四层已经被占领了,小心点为妙,”一个领导的声音传出来,但是并不是刚刚的那个演员领导,“大东,鹏子,安德,你们三个在这里把守着,把对讲机开到最大功率,门我就不关了。” “是。” 简单应答后,大部队悄悄地离开了,其他留下来的人只发出来枪栓的响动声。 真是,我估计第二波诈就在这里,研究派的兵可以啊。 既然现在不能上去,那我必须做点什么。 “紧急!紧急!敌人从中央大厅开始了进攻,那里是骗局,是骗局!” 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从他们对讲机里传来的那种焦急和警兆谁都能听出来。 是诈吗? 夏尔里克如果一个人行动的话根本不会考虑这一点,但问题就在于西提尔还在。 我不敢赌,可以说没有赌的必要。 哗啦哗啦哗啦…… 一共七八声子弹上膛的声音,除了刚刚的那三个枪栓响动的位置,其他的不同方向也传来了活人的声响。 逃跑从不用潜行 [我们怎么办,]西提尔极其小幅度地移动着手臂,避免发出声响,[现在上去吗?] [智能,将我铠甲的一部分质量留在这里,将她固定住。] 夏尔里克的黑色战甲稍微变薄了一些,一些鳞片之间的间距变大了很多,这些金属形成了两个圈,直接将西提尔的腰部装甲焊接在墙壁上。 [你要一个人上去?]西提尔很担心他,因为不久前夏尔里克可是在她面前被葛朗特掐住脖子的。 夏尔里克没有回话,双脚一使劲,借着力跳到了空中,用钩爪把自己的挂到平台边缘。 嗡嗡嗡嗡—— 几束能量光束突然间从门那边的方向暴射而来,轰击到电梯井和大门之间的墙壁以及地面上。 夏尔里克稍微将探测器向上探查了一下,那几束光的攻击位置各有不同,造成的伤害也不一样。 看来外边应该是打起来了。 好机会。 翻身而起,夏尔里克像一只灵巧的蜘蛛,用两只脚轻轻踩住地面,然后迅速弯回身子的角度,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次真的没有人再来了,看来我接下来把西提尔带来,就…… 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身上黑色的纤细铠甲和作战服和动力战甲都不同,倒是与夏尔里克的轻甲很像。 “跟上组织,别乱跑。” 因为硬件并没有什么改变,夏尔里克的广播也被强行介入连接,似乎是那一堆不明人员领袖的人带着稍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说了夏尔里克一句,然后迅速带着他身后的部队朝他们头顶一处并不起眼的小口处爬去。 “磨磨蹭蹭干嘛呢?”一个站在队尾的士兵发现夏尔里克站在原地发愣,于是便拽了他一把,强行将夏尔里克拖到了机械通道里。 …… 嘁。 也只好暂时如此了。 稍微比对了一下这只军队的铠甲外形,夏尔里克将自己的外甲壳微调了一点,更加纤细了一些。 但是仅仅是看起来,整体重量上应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所以夏尔里克跑起来仍旧比其他人脚步声大很多。 “欸欸,你是哪个培训处的,脚步声明显不合格就上战场了……”一个离他比较近的士兵在金属通道间闪转腾挪之时是在看不过去,吐槽了夏尔里克一句。 “别说话了,马上就要到主通道口了,那里探测器很多,从现在开始关闭电磁信号。” 顿时鸦雀无声的传感器带来了一种强烈的严肃感,整只队伍前进的步伐更加隐蔽,声音仅仅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才发出来一点。 这本来非常行云流水的行动场面被夏尔里克一个“新兵”破坏的一塌糊涂。 毕竟此时电磁信号是关闭的,其他队员也只能通过翻白眼和不经意间的眼神来鄙视夏尔里克。 就连队长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行进了有一段时间后,夏尔里克和这只“蜘蛛”小队停了下来,那里有一个明亮的小型出口,和之前的那个不一样,这里并没有被激活,是真正意义上只能由机械通过的入口。 队长将自己的虹膜在一台仪器上扫了一下,说了什么口令,然后转过头来,朝夏尔里克招了招手。 他向夏尔里克比了两个手势,下去和刺杀。 哦,刺杀对象一定是这一层的管理人员,而且显而易见这里混进去不少军派的人,刺杀应该没什么难度。 但问题是我该刺杀谁? “新兵,不去,我就亲自动手解决了你,”队长遮住的面部上只露出来两只眼睛,那种对懦弱的仇恨是外壳怎么也遮挡不住的,“我最讨厌胆小的人。” 好吧,好吧,杀一个算一个。 最好搞一个两败俱伤。 行,计划有了,变色开始。 嗖。 夏尔里克在队长完全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威胁的话之时从那个扩大了不少的机械入口跳了进去。 落地的地方是一处桌子的后面,但没有什么人在桌子旁边,蜷缩起来身体的夏尔里克很完美的将自己藏到了阴影里。 在这张大桌子后面还有一个会客桌,三把椅子围着会客桌摆着,上面坐着三个身穿赤红色动力战甲的人,甚至于武器还开着能量外放。 唯一正脸对着夏尔里克的人是个他的熟人,或者说前一会刚认识的家伙,那个拿着武器堵在西提尔门口的家伙。 “李涵,”李涵左方的那个人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像喉咙里卡了一口老痰一样听起来难受的很,“对于你近来的提议,我们非常不赞同,这么保守的战略简直不像是你这样年轻一辈提出来的。” “我也不同意你的退守战略,”另一个人声音听不出来年龄,但是那种常年身居高位的声音很明显,“毕竟这种战略已经让我们失去了整整一半左右的伊甸园了。” 夏尔里克稍微动了一下,向李涵打了个手势。 李涵不动声色地表示已经了解。 哈哈,卖队友准备。 “所以,我们要进行进攻,”李涵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屑,那种鄙视的声音让那位稍显年轻的军官顿时就表示出了不满,“进攻哪里?你知道对手有多少兵力吗?你知道对手的军队在何处吗?” “这……”两位军官同时犯了难,哑口无言。 “其实我这么推行退守战略只是为了一点,”他的手部在空中晃了一下,然后猛然抓握成一个一字,“寻找更多的情报,以及找到敌人的弱点。” “那你有什么具体的发现吗,可以说说看。”老军官双手呈交叉十字,肘部放在自己腿上。 “比如说我现在就知道他们的一只王牌部队在哪里,”李涵脸上的表情顿时神秘莫测起来,“就在……这。” 一老一少两位军官起码是上过战场的人,反射神经仍旧了得,迅速飞身闪躲,与李涵拉开距离。 李涵有些纳闷,在原地僵直地摊开双手,就像一座不可一世的雕像。 嗡轰! 一道完全令李涵没有准备的光线直接洞穿了他的头部。 一名身穿赤红色动力战甲的士兵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具黑乎乎的尸体。 直接走出去就完事 “报告长官,敌军已经被完全清除。”电子音从那具看不清样貌的红色机甲内部传出来,而此时那具黑色的“尸体”抽动了一下。 两名军官顿时从自己的侧袋里拔出来枪械,分别瞄准了夏尔里克和他手里拎着的那名黑甲士兵。 “你的识别码,士兵。”年长一些的军官向夏尔里克问到。 “osjxb3325,长官,”夏尔里克手中提着的倒霉家伙就是这个编号的主人,很显然他在刚刚被夏尔里克袭击了,“为保证您的安全而来。” “很好。”显然那位军官的系统接受了这个识别码,他把自己的枪放下了。 但那支年轻军官的枪依旧瞄准着夏尔里克手中提着的那名黑甲杀手的脑壳。 “报告长官,紧急情况,”夏尔里克听到自己身后有那么一两声金属物品落地的声音,能量系统引擎的发动曲率也被他的智能系统检测到了,“敌人很可能有更多潜伏着,这里极其不安全。” 话音刚落,一道细丝一样的光束扫过了整面墙壁的能量连接处,将照明和维持大门封闭的能量回路搅成一团乱麻。 忽明忽暗的照明光线里,细碎如暗影的一只军团涌进了这间原本应该是极其严密的会议室里。 一句话都没有说的红衣士兵悲壮的转过头,留给两位领导一个名为牺牲的背影。 当那群暗影一般的杀手向夏尔里克扑来时,他就如同被利刃捅穿了一样倒在地上。 在倒下的一瞬间,他扣下了那名研究派安保的伪装模块。 能量刀刃全部砍在了已经重新变为红色的那个身躯之上,丝毫没有人在意那个逐渐变为暗影,消失在众人脚下的身影。 这场戏演的已经很到位了,要说唯一令人怀疑的就是夏尔里克在倒下的时候发出来一点点不和谐的声音。 谁会在意呢? 那些蜘蛛一样的士兵在轻松屠杀了“夏尔里克”之后,带着两只獠牙一般锋利闪耀的匕首冲进了研究派的领地,可想而知,对于几乎没有准备的研究派人员是多么大的打击。 夏尔里克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尘和血迹用能量蒸发,再次进入隐身状态。 电梯井下方凹槽处,某个很气愤的少女用自己的机械外骨骼拆下来一半那支固定她的金属条,然后晃晃悠悠地换了个姿势,一边在心里面吐槽夏尔里克的混蛋行径,一边把金属条重新弯曲回来。 [快,我和你说的时候到了,尽你的所能跑!] 一只有力且极其粗鲁的手将西提尔拽了上来,就连她的外骨骼都有点承受不了这个强行的拉拽。 “你到底!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心情极其不爽的西提尔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她现在拥有的信息量来看仅仅是一只莫名的外来军队入侵了研究派,而夏尔里克正一个人带着她乱跑。 [啊……]头疼的夏尔里克发现自己完全忘了和西提尔沟通这件事,[总之研究派那里我已经找到通路了,如果说可以的话我们能从那里逃跑。] “等等,我一直就想问你,”西提尔撒开夏尔里克的手,“我们为什么要逃跑?” [研究派沦陷了,你的危险很大,我想帮你跑出去。]夏尔里克大脑正在飞速组织着语言,[当然,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这次机会,我希望你能——] “你怎么知道我有你说的“危险”?和我们作战的到底是什么!”西提尔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但是就是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她觉得此时不问马上就没有机会了。 我差点以为她全都知道了,真是…… [军派,你们研究派用大意和疏忽换来的白眼狼,]夏尔里克丢出去一个伪装模块,那原本是丹尼尔给他留下的备用物品,[他们现在很凶猛,研究派已经没什么力气去反扑了,毕竟都被入侵到这里了。] “那我父亲呢?他会怎么……”西提尔心中顿时出现了一大片的阴霾,将她那少的可怜的理智完全遮盖住了,“我觉得我必须去就他!” [稍安勿躁,这就是我想说的部分,]夏尔里克下意识的握住了西提尔的手,尽管隔着防护服和甲壳,他依旧用着非常温柔的力度,[他们已经完全撤退了,可能比我们都要早一步。] [按照这里的情况来看,研究派几乎没有什么正规的抵抗,最有可能的就是佯攻,为全部人员撤离争取时间,]他指了指这座电梯井,失去动力的能量回路已经变得黯淡无比,[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经过了对吗,你觉得电梯最有可能停在哪呢?] “停在,上面……” [对,停在上面,]夏尔里克此时脸上的表情非常凝重,其实他是在极力掩盖自己惭愧的表情,[那只可能说明一点,曾经有幸存者赶到了上面,并且关闭了整个电梯系统。] 他轻轻握了握西提尔的手掌,把她的手藏在自己的手掌中间,[这其中最有权力和权限的人,不就是你父亲吗,为什么这个系统不是他停下来的?] “我……我明白了,”西提尔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同样握紧了夏尔里克的手,突然间的察觉让她觉得心跳瞬间爆炸起来,“……你能不能放开……” 夏尔里克直接松开了她的手,作为一颗榆木脑袋,他才不会有任何感想呢。 [快戴上伪装模块,我希望在下一层被攻陷之前我们能够进去,找到撤离通道。] 等到那个赤红色的身影覆盖到西提尔全身的时候,夏尔里克把西提尔直接一把抱了起来,娴熟的绑牢到背后。 [你可以说话,但是只能用电子音,这是个关键,]夏尔里克没得到西提尔的回答,以为她有些紧张,[遇到盘问或者熟人的话我会帮你的,不用担心。] “那个,你能不能再握一下我的手呢……” [不能,我要攀爬。] 哦。 那种感觉…… 和书上写的……有点不一样…… 黄昏何时来到 “我们还在逐步蚕食他们,已经进行到地下部分了,”一名身穿淡蓝色防护服的人员站在葛朗特身旁汇报,而他身后站着的无数名同样颜色的士兵全部都鸦雀无声地站着,“您的计划已经完成,接下来该进行哪一步?” 葛朗特的眼神非常阴沉,那种寝食难安很多天后留下的疲劳焦躁后遗症是基因情强化也没有办法解决的。 血丝早已盘踞在他眼睛里许久了,自从那个让他感觉到威胁的对手逃跑以后,他就一直紧绷着心中的弦,哪怕把那个误事的军官杀掉也没能让他缓一口气。 “下一步……”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把脸部两旁的皮肤朝中央挤去,然后又放下来,让自己那不堪重负的脸部稍微得到一点放松,“继续施压,我就不信他不跑出来!” “是,我们一定会守死出口。”那名士官表示明白之后跑回了队列里面。 “你们也散了吧,”葛朗特也知道自己疲惫的程度已经影响到他正确的判断了,“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如果说这段时间对你们太过于严苛的话,我先道个歉。” 没准这个杀手想的就是如此,让我自己来消耗自己。 我必须放松下来。 他将自己的椅背靠着墙壁,第一次把双脚搭在桌子上,伸展了一下劳损的肌肉,酥麻的舒适感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打个哈欠。 人一旦进入了疲劳状态,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有所偏差的,哪怕他再优秀,再有战场经验,紧绷过后必然会有一段恍惚期。 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与回忆的葛朗特可以说就是完全被这种疲劳感压倒了。 你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有没有希望呢…… 为了自己的孩子和老婆…… 一百多年前的羁绊,就过成了这个样子…… 他看着自己手上蓝色的列沟,以及皲裂皮肤里流淌着的深蓝色血液,不觉得有些迷茫。 建立一个像米戈一样高效的军团,然后向他们复仇。 但现在来看,这群初代种还绝对没能成长到我所期望的程度,要去和那种魔鬼拼命还远远不够。 他的脑海里此时出现了一个他渴望也害怕的脸庞,夏尔里克那曾经睡眼惺忪的样子和他身穿棕色风衣带着仇恨的身影相重合,在葛朗特脑海里拼凑出一张诡异的图像。 夏尔里克,我曾经的兄弟,也是我的仇人,可能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和救世主。 唯一做到和魔鬼徒手搏斗的人,也是毁了我唯一的人。 我找到过你的父亲,夏尔里克,他说你是唯一的希望,一个可笑的“从未开始也未结束的拯救”。 我不知道再一次遇见你我会采取什么面貌和你相见。 让你体验末日,学会生存,给你武器和机会的我,还是握着你的脖子高喊着为妻子报仇的我…… 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兄弟。 “报告长官!”一名急匆匆跑来的报告员打破了葛朗特持续了一百多年的悲伤,让他回到了军派铁血领袖的位置,“在研究派出口发现了另一批人,是今天出逃的。” “抓起来,一个一个查明身份,有疑似者——”他站起身来,猛然拍了桌子一下,手掌盖住的地方正是夏尔里克的照片,“交给我。” 隐藏运输梯,出口。 该死的,距离出去的地方只有三米,三米! 夏尔里克忍住了将那名黑甲军派士兵手刃了的冲动,走回了西提尔身边,握住了她因为紧张而发抖的手。 军人已经完全被杀光了,贸然逃跑只会连累到西提尔以及其他人员。 尤其这里面还藏着一个幸存者。 军派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研究派的建筑师不是说这里是唯一…… 哦,内鬼一个。 我还是轻易就相信了他人。 师傅还在的话绝对会来抽我两巴掌,说我迟早会死在这件事上。 “都别动!把手放到脑袋后面,蹲下来!”十几名身穿黑色中型动力机甲的士兵挥舞着能量武器,威吓着研究派逃出来的难民,“看见刚才那几个反抗者的下场了吗,有谁要是敢乱动,和他们一样!” 蓝色的能量纹路一直在持续燃烧着,那名士兵丝毫不在乎自己逸散地能量,而且看他的表情,似乎这个家伙觉得欺凌弱小很爽。 西提尔蹲着的位置在整个研究派人员的中央,被很多其他人挡着,所以没有被第一时间界定为可疑分子。 “来,这个,那个,还有这个”一名看似是小头头一样的黑甲士兵从整个人堆里面穿了过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点的人是谁,乱点一气,“都给我带走,老大要亲自审讯。” 没有点到西提尔,运气还不错,我想他们也不会杀技师,不然真的让工业失传就完全没道理了。 所以我可以—— “等等。”那名士兵突然间停下了谈笑,径直朝西提尔的位置走过来,沉重的脚步声简直像是行刑曲一样令人憎恶。 然后他走到西提尔后面,用熄灭能量的长刀敲了敲西提尔身后的那个人,“站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莱……莱耶……”那个人的声音颤抖到带着哭腔,他估计已经觉得自己完蛋了。 “好,你跟我们走,嫌疑人。”士兵的语气像是很满意,就像是一个强迫症看到了整整齐齐的队列一样舒坦。 等到莱耶走了几步,他又从整个队伍前面看了几眼,然后直接走到西提尔身边,把西提尔拉了起来,“行吧,你也跟我们走。” 艹。 夏尔里克和西提尔一块转身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外面的亮光渐渐的消失在他们两个身后。 西提尔已经紧张到快走不动路了,如果没有夏尔里克撑着,她基本上已经晕倒了。 这批人被那个混蛋强迫症称为“嫌疑人”对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面对的绝对是高层的直接审讯。 有点危险,葛朗特绝对会在其中。 我能逃跑的机会不多。 “快点快点,电梯没那么长的等候时间。”一个黑甲士兵正说着,电梯门像是突然没电一样猛然合上了,差点夹碎一名研究派人员的脑袋。 “新系统行不行啊!”那名士兵猛然敲了几下电梯门,这扇门才再一次亮起来能量的蓝色光芒,电梯也恢复了正常运作,“什么破玩意……” 等到所有人都登上了电梯,夏尔里克一个人攀附到了整个电梯的底端位置。 [西提尔,能看见吗?] 电梯内的西提尔正对着墙壁,看到这行字,心里不知怎么就放松了一大半。 [能。] [我简短点说,]夏尔里克在高速运行的电梯下端攀附着,打字不太方便,[审讯你的可能是葛朗特,你要小心应对,估计你的身份会百分百暴露,但是别怕,我会帮你。] [我该怎么说?] [别说我就行,最好不要让他] 咔嚓! 电梯猛然停下,夏尔里克被强大的惯性直接推到地板上,打字直接中断。 “快下去,谁要是敢在里面停留,我绝对饶不了他!”一名士兵在电梯里的一个角落里挥舞着他的刀刃,驱赶羊群一样让众人前进。 一同跟上来的还有潜行着的夏尔里克。 所有的犯人都被装到了一辆车上——真正意义上的路行车——然后被双手绑起来,蒙上眼睛和摄像头,电磁屏蔽仪也开到最大功率,甚至于还配备了一个中等功率的能量防护盾。 唯一的bug就是那个依旧待在西提尔身边的夏尔里克,一个偷偷窃取护盾能量的颠覆者。 由于西提尔无法接受到夏尔里克的讯息,所以夏尔里克只能握握她的手来告诉她自己还在。 西提尔的样子像是放心了一些,起码没有再咬着嘴唇不放了。 夏尔里克决定去驾驶室里窃取一次情报。 由于不停有人员换岗接班,那个临时的指挥驾驶室是一直开着的,后面的附带休息室也依旧开着。 夏尔里克直接走了进去,没有花费什么力气。 令他惊讶的是,这个指挥室除了驾驶员以外什么人都没有,人员全部在休息室里待着。 “我说老大最近是怎么了,不仅天天吼人还发火,我的补给还给新规定扣下去了。” “老大最近心情不好,听说是抓什么人没抓到,心里面气得慌。” “气得慌那不是已经发泄完了吗,我听说还杀了一个人来着。” “那哪完了,杀那小子是因为这小子私通外人,把老大想抓的那个人给放跑了。” “咱们要是没完成任务岂不是也得……” “你怕个啥!” “就是,你怂个啥,咱这么顺溜的任务还能翻盘?” “不是,我就这么一提而已,你俩是让老大传染了还是怎么着,咋一说话就急眼呢……” 夏尔里克这个极其可能让任务翻盘车的家伙就站在那个担心无比的家伙后面。 “你们别吵吵了,看看人家一连多安静。” “不是连长,我……” “闭嘴,一个班没有人家一个连安静,还好意思说。” 等到连长走后,那个士兵小声嘟囔了一句:“一连就仨人,那不全是机器人么,不安静才有毛病……” 白昼何时结束 由机器人看守的监狱,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强行突破的希望,操控系统已经被那病毒一样的新系统替代了,我的权限完全没有作用。 唯一有希望的点就是审讯,只要能在引起重点关注的时候偷梁换柱就行了。 那辆路行车所行驶的路指向军派指挥区,与夏尔里克所预料的一样,有更高级的人员来审问他们。 不过说实在的,就按照这些家伙的抓人方法,审讯基本上没有任何用处。 可能西提尔是他们这几天为数不多的发现吧。 当然,我觉得另一名幸存者反倒有可能完全脱险。 我现在可惜没有办法去联络丹尼尔他们,外在突破力量基本上没有,内应也几乎没有可能,所得到的只能是拖后腿累赘。 西提尔只有我了。 车还在继续行进着,夏尔里克从休息室的牌局旁边经过,走回了静悄悄的囚室里面,挨着西提尔的身边坐下来。 她会在被审讯的时候被恐吓和攻击,让我想想她到底有什么弱点能够成为致命伤。 第一个,她是如何被救出来的,大概率会被上面审讯的人归罪于那个“神秘隐身人”,她唯一可以辩解的对象就是雷让和他的小人工智能波比,不过说服力很小就是了。 第二个,关于她父亲。 估计我瞒不下去了,她父亲成为人质的信息一定会被他们当成威胁所用的武器,逼她说出来更多的信息。 好,第一个僵持点和危险点也就在这了,她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我一点也没有告诉她。 所以,我最害怕的就是接下来的审讯,可能不只是恫吓威胁这么简单了。 我要告诉她一点能够吊住敌人胃口的信息才行。 让她向我求救就行,一旦知道那个“隐形威胁”在这所监狱里,还和被捕的西提尔有关系,不知道葛朗特会不会把我的形象和波比串联起来。 这是我希望看到的局面,也能极大程度上暂时保证西提尔的安全,起码他们还需要一个诱饵。 “下车,跟紧了!”一个用枪身敲打车壁的士兵拽了拽一条链子,这条金属链拴着西提尔和旁边三个人的手腕。 车停下的地方是地下的某个军事储存库,金属建材和快速建筑堆放了很大一团,在这座金属物品的后面,一个上行的货梯上铺满了木板和金属支架,强行将货梯改装成了客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上面应该是瞭望台的侧面,原本这里储存的可是“军队”呢。 那个被子弹打穿的舷窗,没错。 夏尔里克突然想起来一个人,那个能嗅到他味道的人,那个喜欢用自己当做武器的疯子。 我希望审讯这种需要脑力和逻辑的活动他就别来了。 但是我也最好做好准备,以防他直接开枪。 这么说来,最危险的还是西提尔…… 难办了。 还没等夏尔里克想太多,电梯开始运作起来,货梯比较缓慢的速度还是允许夏尔里克休息一下的。 [以防被其他人发现,你现在不要回答我,只需要听我说就行。] 角落里的西提尔发现一片漆黑的头盔外罩里面突然出现了一行小字,这让她心中的那种无助与害怕消失了许多。 他还在,肯定会带我出去的…… 他真的还在。 [审讯可能对你来说有点难熬,因为基本上你的身份没有什么遮掩的可能,他们对你严加照顾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但是你只要做一点,那就是表现出一种根本不怕他们的样子,甚至可以回怼几句,只要你能让他们感觉到你有人撑腰就行。] [这时候他们一般来说,只要是会审讯的人,希望不是那个疯子,只要是正常人,都会采取套话的方式来获取你的讯息,我希望你创造出一个能够隐身,枪械功夫了得的拯救者形象,最好让他带有机器人的特质。] [很抱歉暂时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这只是为了保证计划的完美实施,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看完最后一行讯息,西提尔整个身体里面的恐惧、绝望、悲伤被一股强大的暖流完全淹没,那种反倒像是和夏尔里克两个人展开单独冒险一样的刺激感慢慢涌上了她的心头。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和书上所说的那种完全不一样…… 什么甜蜜啦,害羞啦我完全没感觉到好吗? 为什么,就像是触电一样发麻呢? 想和他一起满世界乱跑,希望执行他的计划,和他一起从炼狱里面跑回人间……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部小说,这部小说有他在就不会完结。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夏尔里克丝毫不知道西提尔脑海里发生的这一系列风暴一般的情感波动,独自一人潜入了电梯井上方的空间里,那里是通往牢房和审讯室的捷径。 得亏我在之前就有这里的地图,也多亏我没白来。 提前摸到神经通路里面的夏尔里克绕着那生物血管一样盘根错节的路,朝最里面的监狱方向靠近。 监狱的形态也像一种空间很大的器官,看起来这种器官的样子很类似于胃。 整个都宛如生物体的军派建筑让夏尔里克很不舒服,尽管外壁是金属材质,这里依旧让人感觉到幽闭、憋闷。 上次去的部分应该是脊髓,规整一点的建筑比这里要好看多了,如果这东西一会儿真的蠕动起来,那我可受不了。 监狱的具体位置还在后面,从一条又长又细的通道走过去才能看见,像细小泡泡一样的小室堆满了整个通道后部和末端,那些泡泡里面有些有人,有些空着。 这是第一段,第二段应该靠着那个孔来连接,通过的时候肯定会有扫描和检测装置。 这通道不能随便进。 过了一会儿,那间空旷的胃部审讯室里传来了声音,很多很杂的脚步声回响在那里面。 “站好了,等着。” 好,要来了。 夏尔里克跑到肠道囚室的入口处,在那里潜伏着,一共三十多名被随便点来的犯人像被种起来的树一样,直挺挺地被束缚在一个人形框架槽里。 咔啦—— 第一声脆响从离夏尔里克最近的人身上响起,他的防护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一道缝隙,整个人像是剥栗子一样被从中挤出。 紧接着,金属和复合材料被掰碎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来,直到这三十多个人全部都被剥离了所有武装。 西提尔在整支队伍的最边上,非常不起眼,并没有人第一时间关注她。 这三十多人里面只有五位女性,年龄层次相差很大,但是除了西提尔的其他四位都是研究员,苍白的肤色和瘦削成棍的身材很显著。 那十名黑甲士兵和五十多名机器人士兵一同排开,列队在所有人周围。 然后,整个金属的屋顶突然间蠕动起来,将入口那一边迅速挤压封死,一只没什么光线照射,昏暗如真正胃部的审讯室瞬间拉满了气氛,有些人的呼吸也因此乱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胃壁的缝隙里面走了出来,那种现身的形式简直就像是分泌腺所排出来的消化液一样,完全模拟了生命的胃部工作方式。 葛朗特,葛朗特。 夏尔里克依旧认得出来那张脸,以及脸上的伤疤。 “研究派,”葛朗特没有做任何的客套或者采取威胁,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你们现在是俘虏,情报,来换自由,我说到做到。” 突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呼喊,希望葛朗特走到他这里,来听他说的情报。 砰! 枪声响起。 所有人顿时闭上了嘴。 “你们之中有谁是幸存者?或者有谁知道其他人是幸存者的?”葛朗特站在一个金属高台上,随着胃壁不停移动着。 “我!我知道!”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众人中间响起来。 哦,一个卧底。 “他,他就是我们这批次运送的幸存者!”那个间谍指着原本已经足够不幸的幸存者老头的地方,“我希望离开这该死的研究派!” “好,第一个有识之士,”葛朗特挪动了一个金属片的位置,那名说话的假研究派人员瞬间被释放出来。 然后那名间谍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肩膀,走向了葛朗特的方向,低下头站着。 “我承诺了给你自由,你就能够拥有,”他拿出来一箱物资,递给那名间谍,“这是给你的补给,希望你劳累的这几天能够得到补偿。”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眼睛里带着嫉妒和渴望的那群研究派人员,“你们也一样,有谁知道研究派的幸存者是谁,告诉我,我也给你们自由。”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友军面前都隐藏身份了,毕竟到了生死关头谁还管仁义礼智信呢…… 现在来看,他们知晓的幸存者讯息也就只有那个倒霉家伙一个人,所以基本上接下开会出现的就是所谓的“等价信息”。 “没有是吗,”葛朗特稍微停顿了一下,“那你们知道些什么,也可以说说,没准我也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吾等何处存身 “我知道研究派的军队位置和军火库的位置!” “我知道研究派最近研究的发动机的位置,他们会把这东西装到逃生艇上!” “我知道他们研究的新型哨戒炮在哪里,原型机我经过手!” “我……” 延续自己的生存,这是现在所有人类共同认可的唯一准则,而这些被培养出来的工具人更是在基因层面就被刻下了“生存”的第一准则。 其实就连这个问题的提出者都没想到能得到的信息如此之多,毕竟之前的那一波人里面并没有用于配合的间谍。 “好,”一共七个人提出来了最有用的信息,他们的锁被葛朗特打开,“除了他们,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还是审讯吗,简直和老师提问小学生一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估计会很血腥。 “如果说没有的话,”葛朗特丝毫不在乎那些人的叫喊声,除了祈求就是重复着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陈年信息,“那么这次的审讯就此结束吧。” 嘎嘣! 一个环绕着研究派俘虏的金属胃袋猛然收缩,将那个被包裹在内的人挤成一团,血液猛然从他头部鼓胀到爆开的血管内崩漏出一大片,连同不断发出来的骨头脆响声让人心头一颤。 “他刚才什么都没说,一个劲地求饶,”葛朗特假样地嗟叹了几声,摇着脑袋,在已经恐惧到说不出来话的俘虏之间来回踱步,“我最讨厌懦夫——” 嘣、嘣、嘣! 连着三个一排的人像刚才一样被捏成了血肉气球,血液在白色的金属面上看着令人眩晕。 “——以及胡说八道的人,”葛朗特像没事人一样趟过污浊的血水,留下几个血红色的脚印,“他们刚刚说了一些不太对的话,我很讨厌……” 唔,一如既往的恶心。 这种拿别人性命不当事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次没有人再开口了,其实他们能够提供的信息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了。 “还有吗,”葛朗特走到一个俘虏近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个可怜的小伙子拼命地想要移开自己的眼神,但是由于被固定住的身体完全没办法让他移动脖子,那种宛如看到恶魔宣布自己死期的恐慌在葛朗特看来很是有趣,“研究派的新职员?” “没……咕呃……”一股难闻的味道从钢铁胃袋的夹缝里面渗漏出来,这个刚刚加入研究派没多久的小伙子被吓到失禁了。 “肮脏。” 啪! 由一具尸体被胃袋揉碎,捏成肉团,然后缓缓压在胃袋的褶皱里面,蠕动着向肠道区移动。 “所以,我亲爱的各位伙计,”葛朗特又被胃壁抬起来,重新站到众人的头顶上,“你们所能接受的也只有死亡了……” 他大声地笑出声来,那块荧光满满的疤痕让他的表情完全变了一种感觉,这下他真的与恶鬼无异了。 “毕竟你们可是为了生存就能果断背叛族群的家伙啊,”葛朗特突然收住自己的表情,神色又再次恢复了严肃,“而叛徒,恰好是我最讨厌的人。” 整个胃部瞬间爆满了无数朵从地狱生根,在人间开放的血腥玫瑰,已经让人完全忘记这个世界正常味道的血腥将仍旧活着的十二个人所包裹,被延迟了百年的末日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害怕到几乎要蹦起来的一个研究派人员彻底失控了,他大吼一声,疯狂地踩着地上的鲜血朝葛朗特冲去。 一只如同刑桩的金属条猛然从地面上刺出来,将他刺成一根人棍。 悠悠乎乎挂在上面的他就像是一块破布,没有价值且摇摇欲坠。 葛朗特操控着金属条,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抛弃在一旁,看也没有再看一眼,继续靠胃壁移动着。 果然,这家伙认出了西提尔。 一直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睁开的西提尔被牢牢挂在金属胃壁上,而葛朗特此行的正前方似乎就是她。 接下来就看西提尔怎么操作了,希望她能够…… 夏尔里克突然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猛然间竖了起来,他的下意识告诉他应该警戒。 果然,一个黑色的身影趴在他后面的地方,伏下身子在地上嗅探着。 莫奇利,该死。 那张宛若抹了白粉的脸是夏尔里克最不想碰见的脸,其程度甚至比葛朗特还要高。 唯一的选择就是前进,到那片血海里待一会。 夏尔里克缓慢地启动了自己铠甲的吸附功能,挨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就在碰到墙壁的那一刹那,莫奇利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直接朝夏尔里克移动的地方看了过来。 完了。 “啊!”一声女性的尖叫从胃壁内部传来,让莫奇利暂时转过头去。 趁此机会,夏尔里克快速向上攀爬了一步,借力一蹬,直接挂到了屋顶上。 等到莫奇利回过头来,那种令他感觉很不爽的气味就消失不见了,懊恼的他宛如一个丢了玩具的小孩子,完全将怒火迁向了刚刚发出来尖叫的女性身上。 西提尔刚刚睁开了眼睛,看到葛朗特举着一只被撕开的手臂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血液有几滴甚至于洒落到她的嘴里,那种令人作呕的苦咸味让她原本被压抑到最低点的恐惧瞬间爆发开。 “老大,让我来审讯这个臭王八,”怒气冲冲的莫奇利直接溅起一大片血浆,冲了过来,然后满脸满身都是血痕的朝西提尔瞪了一眼,“我保证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好惹的!” “我……我警告你们,”西提尔完全忘了夏尔里克之前的所有交代,直接把核心抖了出来,“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有……有人会饶不了你的!” 她的眼神跨过了那个神经质的莫奇利,直直的看着葛朗特的眼睛。 葛朗特觉得很有意思,于是用那只还在流血的手臂拨开莫奇利,然后稍微沾了一点血,在西提尔脸上涂抹起来。 那股恶臭似乎让西提尔产生了些许的过敏反应,她下意识地干呕起来,有一点胃液直接被她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来着?”葛朗特掰下来一节手指,带着一溜已经被压成碎渣的骨头,放到了西提尔的头顶上,残留的血液顺着西提尔的鼻子两翼流了下来,“有人会让我付出代价?” “你大可以试试,”突然不知道怎么就冷静下来的西提尔摆出来一副凶狠的样子,那种“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让葛朗特越发觉得有趣了起来,“就靠你那可怜的系统绝对撑不住几秒!” 虽然最后西提尔是咆哮着吼出来这一句狠话的,但是葛朗特依旧没当回事,笑着问旁边的莫奇利:“为了满足这位大小姐的愿望,我就问问……你刚刚巡逻有发现什么人吗?” “没有,但是发现了一些踪迹……” 葛朗特的表情瞬间就变了,那种叫焦虑症的恶魔又一次找上了他,将他拖回了那些个不眠之夜中。 “说!” 莫奇利的表情有点疑惑,“我只闻到了一种气味,是一种我觉得很讨厌的味道,”他挠了挠头,脸上的血渍被蹭下来一点,糊的满脸都是,“就像是值得我打一架的那种人。” 葛朗特心中积聚了许多日的怒火瞬间就爆发出来了,就算阅历如他也无法冷静。 “你给我出来!”他朝着满是血色的大厅里面吼了一嗓子,脸上的许多小疤痕也开始因为他的发怒而产生荧光,“戏耍我很有意思对吗?嗯!” 看起来我这些天留下的隐患让葛朗特没少头疼,以他的性格没再朝天打几枪简直就是奇迹了。 他吼了一嗓子,情绪平复了一些,然后转头问莫奇利,“你刚刚是在哪感觉到气味的!” “那边,肠部的边缘处——” 哐咔! 一块巨大的金属胃袋迅速将肠子的入口处封死,然后迅速坍缩成一个平面。 “但是他已经转移的可能性很大,我刚刚被这个讨厌的女人打断了感觉,他应该是逃跑了。” 葛朗特阴沉的点了几下头,“行,你可真行,”西提尔缓缓的被金属覆盖住了全部身体,而不再是锁死,整个人只有一个头部漏在外面,“这可是小姑娘亲口告诉我的,你会来救她,对吧。” 明目张胆竖起来的金属刑桩在西提尔身边拼接成一圈紧密的金属牢笼,尖刺的方向冲着天空。 葛朗特站在这个几乎没有什么空隙的牢笼外面,朝着四周大声喊道:“今天,如果你能现身和我较量一场,我还能让她继续活着,”他看着四周没有任何动静,然后一挥手,让莫奇利先行搜索,“但是你要是不出现,我就锯掉她一只手指。” 夏尔里克悬挂在整个胃袋的顶部,像一只蝙蝠一样,正对着西提尔被束缚住的金属团,在他整个身体旁边就是一个隐藏的能量哨戒炮,而夏尔里克正在缓慢地通过其外部稳定器的屏障恢复着自己的能量。 他知道,这里不能急,而且绝对有足够的办法救下西提尔。 其中,最有把握的一个,就在他的加密频道里以光速传播着,传播到一群正在研究派外界白狼耳朵里。 黄昏渐近 “丹尼尔,夏尔里克在求援,”徐威等人隐藏在一座建筑物的边缘,那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被拆除了,“我们已经在作战中失去了三个弟兄了,我不希望再因为无意义的救援失去更多的人。” “你打算怎么做?” 原定的计划是先行撤离,然后在沙漠区等候夏尔里克几天,但就在刚才的一段通讯,彻底让整个计划被打乱了。 “我们不能不救,”徐威也觉得很麻烦,因为他所要保护的目标居然没有像他预料的一样逃跑,而是自己孤军深入去找什么人,这让他很心烦,“毕竟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把这个家伙带回去。” “他所需的援助是什么,”丹尼尔刚刚才检查了自己的军备,最紧缺的物资就是能源,“如果说是佯攻的话我们还是能够做到的。” “信号单方面切断,估计这小子现在的处境不太安全,”徐威恼火归恼火,但是正经事还是必须去完成的,“快点去吧,现在唯一能期待的就是他自己有分寸了。” 说实在的,徐威不愧是曾经研究过夏尔里克全部资料的人,他还是很了解夏尔里克的。 此时那只大胆的蝙蝠正在胃壁的吊顶上缓缓向下降,在钩爪的范围内将自己拉到最低点。 看这东西刚刚的行动模式,离米戈族的那种活化金属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基本上还不能做到压力识别,甚至于有一部分识别需要葛朗特自己手动控制。 夏尔里克于是决定以钩爪为支点,加以绳索形成一套最基本的升降器。 夏尔里克停在距离西提尔所在的牢笼还有五米的地方,静静地观察着头顶的矛尖,它们暂时很安静地排列在一起,但是显而易见,一旦夏尔里克触发了它的感应器,这些金属长矛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合拢,而这个时间对于夏尔里克来说是绝对来不及升上去的。 如果说从下面开始进攻,用大功率的能量武器将这种金属直接活化成液态,外面又有葛朗特和莫奇利的话,基本上也是被射成筛子的结果。 必须等到丹尼尔先行动,有他进行一部分的注意力分散,我就好跑的多。 但是免不了和葛朗特再来一场对决。 蜘蛛丝已经拉的够长了,而那只悬挂在蛛丝末端的捕食者也接近了他的猎——额,应该说是卵。 西提尔现在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金属内部,虽说给她留下来一点肺部的活动空间,但是依旧是完全无法动弹。 融化金属外壳,然后将她取出来? 操作难度有点高,没有智能辅助的话,非常难。 …… 嗯,突然间有了一个了不得的想法,但是过于了不得,以至于我都不太敢实施了。 怎么说呢,这个计划不见得比现在这个更为保险,但是对于西提尔来说更为优化一些。 话说为什么我开始考虑一个情报库的情感了。 算啦,感觉不错就是。 钩爪慢慢将夏尔里克收回,再次将他悬挂在胃袋的顶部。 这次他没有动弹,只是打开了自己的储物袋,里面隐约藏着一个东西,那是一块隐藏模块。 调设成隐身模式,最大功率输出维持。 “已准备,开启后将维持三分钟。” 好了,我准备好跟你玩一场了,葛朗特,你呢。 轰! 一声轰天的巨响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碎石块和被震起来的烟尘一直弥漫到离出口不算远的胃袋处,这股突如其来的土腥味让夏尔里克的鼻子好受了一些。 “警报,警报,外部建筑受损,地下基础支撑受损2%。” 生硬但是及时的智能提示音在整个厅室里响起,让剩下不多的人在一闪一闪的红光里面发蒙。 “怎么回事?”葛朗特的眉头一皱,焦虑的感觉简直要把他直接逼疯,“系统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不明原因,不明原因,内部熔炉一百七十三号爆炸,引起二次伤害,监控以及检测装置完全被摧毁,没有残留信息。” “检测是否为旧系统人工智能的反入侵或者紧急程序!”葛朗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部分,但是依旧没有离开西提尔这里。 轰轰轰轰轰轰! 无数声不同位置的起爆声从建筑外传来,离地面比较近的舱室基本上没有一个幸免的,基本上都有一点余震感。 “已监测到生命活动,数据无法查阅,旧型负载智能系统阻挠了探查。” 旧型智能…… 葛朗特担心自己所害怕的东西变成现实,但是又担心那名神秘人因此趁虚而入,左右为难着。 “外来入侵者已预估为外来佣兵团以及研究派成员,是否派遣机器人部队进行歼灭活动。” 智能系统,无法识别,诱饵炸弹,预留程序…… 不,不行,这样我的计划基本上就有可能全完了! “没有任务的人员现在有多少,在研究派辖区执行任务的也算!” “三人,你,莫奇利,未识别人员一号。” 听到这里,葛朗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那种多年养成的下意识让他感觉到敌人就在附近,而且在智能看来这家伙是与自己一伙的。 “那个未识别一号在哪?”他直接掏出来枪支,准备按照智能所说的方向进行瞄准。 “权限未授予,最高权限者无平级权利。” 怎么可能,幸存者权限除了我还有其他人? 不会啊,我的属下只有二级权限,要成为最高权限者,必须…… 得到我的同意…… 夏尔里克。 你回来了? 心头炸裂一样的葛朗特忽然想起来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没把视线放倒西提尔那边了,再加上他已经怀疑自己的新智能被旧智能系统入侵了,他宁愿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开金属栅栏的那一刻,他后悔了,金属牢笼里面空空如也。 “夏!尔!里!克!”他朝着没有任何人的空壳大吼了一嗓子,松开胃袋的力量阀门,准备一下子将这团令他生厌的空气完全吞下。 就在他即将捏紧的那一刹那,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背后面,那个令他难受而且暴怒的声音: “哟,老兄,我在这呢。” 血色夕阳 葛朗特回头的那一瞬间,夏尔里克隐藏了自己的那身鳞片状的铠甲,将自己的形态调整为他在梦里面见过无数次的那身黑色的神父装,像曾经梦中一样,说出了那句台词: “哟,大个,你的武器被掉包了。” 那蓝色的霓虹在夏尔里克的手中瞬间绽放出来,能量枪最大功率的网状输出像是一团滔天的巨浪,将葛朗特这微小如草芥的吞没。 尽管这一击消耗了夏尔里克储备弹药的一半,但是那片荆棘牢笼也同时被完全肢解成液态,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障眼法完成,接下来…… “夏尔里克·所罗门……”一个满身全是蓝色能量波动的男人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刚才的光幕范围内,连一步都没有退后,他低沉的嗓音念出了夏尔里克那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姓氏,然后像曾经的古代战士一样朝自己的心脏上猛锤一拳—— “为了曾经,我要复仇。” 在他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夏尔里克感觉到了危险,迅速向上跃起,然后弹射出了岩钉。 极其强烈的蓝光带着摄人神魂的恐怖声响穿透了整个建筑地面,尽管夏尔里克的动作已经够快的了,但是他的脚部鳞片依旧有些受损。 他刚刚所站的地方已经不剩什么金属地板了,能量的强大威力已经完全掏出来一处空洞,就连用于警报的能量回路也被完全摧毁了,这间屋子的各处警报装置已经停止了继续警报。 这一炮切断的不仅仅是警报器,更重要的是胃袋的控制系统在夏尔里克第一次主动进攻下完全被燃烧殆尽。 岩钉成功的将夏尔里克拉到了胃袋顶部,他等不及绳子缩短到最佳便抛出了第二个岩钉。 葛朗特的位置大约在刚才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做法,但是我必须快些到出口附近。 西提尔没有防护服。 一次只能移动三十米不到的夏尔里克尽管开启了隐身状态,但是声响已经无法隐藏了,地面上的葛朗特绝对能听的很清楚。 但是他没有开枪,而是仔细听着夏尔里克移动的声音。 他在预判夏尔里克移动的方向以及长度,将每一次夏尔里克进行移动的高度和速度进行记录,然后—— 举枪。 嗡—— 着急心切的夏尔里克被葛朗特的这一枪直接命中,虽然护盾帮他抵挡了能量原本的伤害,但是冲击力却是他完全无法抹除的。 再加上,葛朗特的第一目标本来就不是他,而是他的岩钉。 失去了自己三分之二的岩钉,夏尔里克能做的只有荡出一个抛物线,用最后的岩钉和绳子跑出最大的效果。 这对于葛朗特来说基本上与常识无异。 夏尔里克的作战方法和战术行为都是他亲自教的。 人在空中下坠的时候是无法借力的,当你看到自己的落点上站着一击就能将自己斩落的对手时,那种感觉就像被判了死刑缓期。 蓝色的能量长枪尖头已经亮起了它极限的能量光束聚集,照亮了葛朗特此时的侧脸,那张带着狰狞好似野兽一般的脸庞。 只有复仇的快感,如野兽一般。 这就是我吗? 为了复仇活到了现在。 杀死夏尔里克,再杀死米戈,让他们统统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吧! 虽然这样也带不回来曾经的那一切。 丑恶的我。 一道极速出现的蓝色集光在这片完全没有照明的黑暗胃袋中划出来一线蓝光,像是一个姗姗来迟的拯救者,轰到了葛朗特背上。 虽然这股能量并不强大,甚至于连这枪尖的百分之一都没有,但是它切实击中了葛朗特的后背,让他的枪偏离了轨道。 凝聚着命运和复仇的光束,打偏了。 收缩左手,侧面翻滚。 默念着自己动作的夏尔里克冷静了下来,双脚准确找到了葛朗特握住能量枪的手臂,侧面使劲蹬下—— 那束基本耗尽葛朗特全部能量的一击扫过这层临时扩建的地下建筑工事,如一支斩断时间斩断空间的巨剑一般碾碎了这里。 也碾碎了葛朗特心中复仇的疯火。 那支改变夏尔里克命运的光束是西提尔拼死射出来的。 [跑,别担心,别回头。] 这串字符一只在西提尔的显示面板上闪烁着,就算是她拔枪的那一刻也没忘了这行字。 但是为什么原本胆小的自己能够在这一瞬间鼓起勇气,西提尔自己也搞不清楚。 当夏尔里克被轰中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就完全被痛楚紧紧揪住了。 她知道就算自己能够活着出去,自己的心也会疼一辈子。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羁绊,她朝着那个如同恶魔一样强大且恐怖的人开了一枪。 在开出那一枪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在这里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从传说里走出来的男人是否逃了出去,但起码,我没留下遗憾…… 看,那个恶魔转过头了。 西提尔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袖珍的荧光小枪管上闪烁起过载的不稳定能量波动,就像她此时对这个世界的不舍一样,那宛如灵魂的荧光逐渐增亮。 就在枪管能量迸发的刹那,一股热流从她的身体各处覆盖上来,将她包裹住。 这是…… 薄膜一样的金属将她的身体完全保护起来,那只袖珍手枪里的光芒则被这金属膜完全吸收。 一只略微有些大的头盔突然间罩到她的头顶,然后一股力量将她直接拦腰抱起,向着有光的地方飞奔而去。 模糊的光影之间,他似乎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她这么多天坚持下来的缘由。 就像传说里一样呢,拯救者。 谢谢。 “检测到白狼团信号,即将到达地表出口,确认外部裸露皮肤不加以防护吗?” 默认。 “生命体征西提尔已确认完全保护,无剩余材料,主机体预防模式开启。” “夏尔里克,夏尔里克,听得到——我看见你了,这边!” 一只白色巨狼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一处岩石废墟的后面,显然这是白狼团掏家底买下来的那几颗老型号塑料炸弹留下的痕迹。 夏尔里克将手中的西提尔抛向丹尼尔的方向,然后自己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徐威那,再见。] 就在他跑过去的那一瞬间,四台重型动力机甲和无数的小型动力机甲蜂拥而来,向着夏尔里克逃跑的方向碾压过去。 “丹尼尔,”徐威从岩石废墟的另一边走出来,看见丹尼尔正搀扶着西提尔站起来,“夏尔里克呢?这怎么回事!” “他用生命换回来的,”丹尼尔看了一眼西提尔,自己的联结广播没有开,“我不能理解,但是也没有办法了,我们只能在你那边再见了。” “再见,再见个屁!”徐威差点把手里的枪给摔了,“他知道在哪吗!” “已将全部能量用于奔跑,预计在此时速下能够坚持一个小时,但是武器系统无法工作。” 在完全平坦的地面上奔跑的话,夏尔里克基本上是必死无疑。 这些记录了自己生命体征的机械怪物完全不知道疲倦和危险,它们可不会因为某些事情就放弃杀死夏尔里克。 所以夏尔里克选择了一条路,那就是石漠区的溶洞。 这里离整个伊甸园的外围区域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地面已经开始出现小型丘陵地带了。 夏尔里克的铠甲已经不是鳞片状的堆叠金属了,现在基本上除了引擎和储物袋位置就是平滑的金属薄膜,十分利于快速移动。 再加上曾经他用于屏蔽广播讯号的那个小仪器的工作,完全模糊了他的信号源,机器人的搜索难度提升了一大截。 他命令引擎放弃所有其他的功能,暂时将自己的时速提升到一个很高的程度,勉强摆脱了信号有些缺失的机器人部队。 这个信号干扰器简直是特么的神器! 一边称赞着丹尼尔的高瞻远瞩,一边全力向那片灰黄色石漠奔跑的夏尔里克很快就看见了一处溶洞。 “警告,潜水系统缺失,头盔在西提尔生命体那里,机能不允许潜水。”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准我必须看看自己肺活量经过改造后的优化程度了。 话说,丹尼尔的基因也太恐怖了,我的胳膊漏在外面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事情。 如果他们没有被伊甸园找寻到的话,现在已经是新人类最强大的那一支了吧。 黝黑的洞口里没有一点天然光,那种灰绿色的无色黑暗视觉让夏尔里克仍然保持着非常快的移动速度。 就在他进入溶洞体系的十几秒后,机器人部队赶到了洞口处。 坐在最大那一台机甲里面的指挥官已经完全失去了夏尔里克的踪迹。 而且,原本只是个保安部部长的他刚刚才知道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现在追击的人是差点把葛朗特司令击杀的恐怖分子。 而且他现在是唯一一个前去追击部队成员,其他人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能赶到支援。 “也只能这样了,分兵搜寻,信号连接,开始行动!” 绿焰兄弟会 这里是地下十四米的地方,溶洞比我想象的深很多。 黑色的洞穴基本上一眼望不到边际,起码的准界深度在在七十米以上。 不,也许在一百米左右。 很有可能这里也是一些奇怪的祭坛遗迹,毕竟能在大轰炸下存留下来的丘陵山地可不多。 就像上次一样,我必须小心一点行动。 [这里有什么能够绕过底层溶洞的前进方式吗?] “无法探查,探查模块在头盔部分。” 好吧,我自己来吧。 从现在的入口处向前行进一直是下潜的态势,地下深度也向下移动了整整两米,而我只前行了大约八米左右的距离,具体估算一下的话,我现在距离目的地外仓部分一共一百四十多公里,丘陵溶洞地带一共直线距离为三十公里,地下深度肯定会直通水层。 想要保持自己的身体干爽还真是难事。 是在不行的话我就只能退回原地了。 大不了和机器人打一架。 黑色的轮廓一圈圈的在夏尔里克的眼睛里消失,整个如同麻花一样的溶洞结构让人走起来很费力,坑洼的积水坑和绊脚的石条让夏尔里克恢复了正常的行进速度,以防自己在越来越陡峭的溶洞中跌下去。 到达地下深度四十五米的地方,夏尔里克的维生设备被迫开启,仅仅遮住他眼睛的超小屏幕显示着“有毒气体”的字样。 “对于皮肤没有腐蚀性,可以继续前进,外来氧气过滤系统仍旧运行中。” 坡度达到了三十度,已经有些开始让人下滑了,夏尔里克的行进速度已经非常缓慢,几乎是在慢慢的向下挪动。 [这里的记载地图里面有没有什么标注之类的?] 我怀疑自己进了一个垂直向下的洞穴里面,现在估计还只是缓坡。 “没有。” 意料之中。 无论是伊甸园还是丹尼尔以及外部商人,都不会将人力用到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地方。 夏尔里克试着将自己的一只手扣在岩石上,然后用钩爪扣进那条圆弧的缝隙中,缓缓向下降。 他只有一只钩爪,另一只应该是匆忙中分给了西提尔。 距离下面下面平台一样的缓坡地带还有大约三米,他降落的十分小心。 毕竟缓坡也是有坡度的。 那个像平台一样的地方只有三米长,剩下的地方是一个极其大的空隙处,那个空隙后面就是一段达到了七八十度的峭壁,下面传来了流动的水声。 水面距离这里大约十米,在经历了葛朗特那次袭击之后,他的登山绳只有大约五米不到,虽说剩下还有一点,但是装载箱作为密封程度最高的一块板子被夏尔里克分给了西提尔,连带着剩下的一点攀登绳也被失去数据支撑而变得智能程度很低的携带智能分了出去。 起码分了一半。 [探测水……] 啊,模块没了。 “可以用石头,我可以分析落点距离这里的大概距离。” 能量光芒一闪,一块小小的石头被夏尔里克切了下来,抛向断崖的下面。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智能还是—— 没有落水声。 也没有石头碰撞到墙壁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是石头被这片黑暗吞没了一样。 该不会,我又一次…… 夏尔里克再次锯下来一块石头,这次锯下来的部分更大一些。 石头抛下的角度是完全足够碰到墙壁的,夏尔里克在抛下来石块的那一瞬间放大了自己的外部声音接收器。 没有,声频上只有那一道一直不停波动的水声弧线,那纷乱而毫无规律的声音在夏尔里克的扩增器里依旧是淙淙不断。 但是,他依旧没能等到那一瞬间的变化曲线,石头依旧失去了声音。 一只钩爪应该能撑住一小会吧。 我必须下去看一下。 为了安全起见,夏尔里克将自己钩爪的一端固定在溶洞的顶部位置,然后靠着攀登绳缓缓下降。 底下没有形状。 不对,这感觉不好。 这绝对不是水,就算是水也绝对有形状存在,如果说没有平面的话,那除非是空气。 咔哒。 一声轻轻的石块碰撞声在夏尔里克的外界声音接收器里涨起来一个小小的尖端,又在瞬间消失不见。 石块? 此时的夏尔里克脑袋里闪过去一股荒诞的感觉:他感觉这里有幽灵。 不然谁会拿我的石块碰着玩呢。 呼。 绳子到头了。 距离那块完全无法探查的黑暗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而那个让他可以安全待着的地方距离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脑袋的长度。 又是这种决策,选择安稳还是冒险的该死选择。 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莽撞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是凡人能够触碰的。 我觉得还是回—— 轰隆! 嗡嗡嗡嗡—— 引擎的轰鸣声和岩石被碾碎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道炽阳一样的白光从溶洞的那一头照射进来。 嗡。 能量的声音,我去! 夏尔里克猛然松脱钩爪,让钩爪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手臂上方。 另一只原本只是起到稳固作用的手臂现在成了主支撑点,这让夏尔里克差点掉进那片黑暗里面。 幸亏收的快,妈的。 夏尔里克看着刚才那片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能量光束轰成碎片的岩石丛,赶紧给钩爪找了一个更合适的支点,将自己重新悬挂好,随时准备向下。 希望这个家伙只是来随意侦查一下,然后碰到路障就离开吧。 千万别…… 咔嚓咔嚓咔嚓…… 机械固定轮在墙壁和溶洞底部碾压过来的声音像是死神的催魂钟,把夏尔里克向那团绝对不正常的黑色暗影推去。 此时看着屏幕的指挥官唯独把这个画面调成了最大的观察画面,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刚才击落的岩石没有发出任何的碰撞声。 “查询地图,确认丘陵地带的洞口常态,”他一边探寻,一边向着总部发回去了一个实时信息,表示自己探查到了可能目标,“向下探寻,防止暗河,还有陷阱埋伏。” 轰隆! 原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停下来的小型动力机甲恢复了行动。 非得让我下去是不是,妈个鸡。 夏尔里克掏出来自己的能量武器,已经做了开启全功率武器的准备,蓝色的能量长枪尖端已经点燃了能量的荧光蓝色,蓄势待发。 但是夏尔里克突然间在自己旁边看到了一个黑影,让他一惊之下转过头去—— 两块棒状的岩石,形状和大小与他刚刚扔下来的一模一样,但是它们现在反倒是像木头一样在空中漂浮着。 刚刚的碰撞声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夏尔里克向下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自己由于过度紧张,已经把自己的高度调整的很低了,钩爪的落点越选越低,现在的那个地方已经碰到了黑暗面的最上端。 也许这个祭坛是给人走的呢? 他再次看见了一团更大的形体,形状怎么看都像是刚才那块巨大的下垂钟乳石的底端。 随着上面机器声音的逼近,夏尔里克更加坚定了下潜的选择。 起码我的下意识觉得没问题,甚至于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管了,如果不想被机甲轰一炮的话,我还是得下去。 至于能不能上来,看命了。 松开钩爪,夏尔里克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那片黑色的阴影之中,没有任何的感觉,就是空空的一片空气。 好,一,二,三。 影像在夏尔里克的眼睛经过黑暗面的那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就连那束刚刚探照进来的聚能光线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衬布,变成了微笑的一个点。 就在夏尔里克的最后一根手指彻底通过那层膜一样的黑色空间之时,整个世界宛如瞬间翻转过来一样,夏尔里克感觉到了与原来方向完全相反的重力方向。 向上。 被抛飞一样的夏尔里克在空中扭转了身体的方向,将自己重新在这个地方摆正,然后以一个蹲伏的姿势落在地上。 与其说那是地面,不如说那就是刚才那薄薄的幻影边界,现在就像是偏振片一样失去透明度的那一整块。 一块完整的灰色空间,就像是雾一样。 天呐,我这是又一次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绝对比上次的那个祭坛还要神秘,老天。 等等,机器人应该下不来吧…… “你的敌人绝对无法发现你,盟友。” 一个直接在夏尔里克心中响起一般的声音让夏尔里克差点拔枪出来,他四周望了望,没有任何东西在那里,这团灰蒙蒙的空间依旧是雾气一片。 “我是你所拯救的灵魂,兄弟,”一团突然亮起来的绿色的火焰在夏尔里克肩头亮起了光芒,那荧光一样的小团确确实实发出了声音,是一个男声,“尽管你现在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是,那个机甲驾驶员?” 夏尔里克突然间惊讶的发现,自己恢复了语言功能,喉咙那里的声带再次发出了久违的振动。 “没错,我的盟友,”那团绿色的小火焰从夏尔里克的肩头上飘飞起来,在空中的雾气围绕下旋转起来,将周围全部映照成蓝绿色,“我是绿焰兄弟会的一员,我的代号是,普朗克。” 倒影燃烧的世界 “我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与我们所属的部族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一种令我十分敬畏的味道。” “味道?”夏尔里克向那朵逐渐飘离自己肩头的火焰走了一步,发现面前的雾似乎淡了一些,但是周围依旧是灰色的一片朦胧。 “对,味道,”那朵火焰周围出现了一圈亮丽的绿色炫光,像是碰到镜面一样,那绿色的光晕扩散成一团浓度更加大的雾气,在灰色的世界里特别明显,“怎么说呢,你的味道若隐若现的,非常的神秘。” “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啊?感觉——”夏尔里克用脚踩了踩自己脚下的那块薄膜,其硬度比石头还要高,“你们早已经超出这个世界很久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那朵火焰伸展成了一个由雾气组成的模糊人型,“但其实怎么说呢,倒不如说这是我们至高导师的功劳。” “至高导师?” “没错,名讳为图尔兹查的外神就是我们一族的导师,”就在他提起来图尔兹查四个字的时候,那团雾状的形体瞬间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男人形体,只不过他身体边缘仍旧散发着绿光,“祂来自至高的神庭,将带领我们前往此处……” 人影苦笑了一下,“但是你也知道,就现在的科技水平来说,到达外部空间并且生存都是件难事,别说前往时间之外的痴愚之庭了,所以我们仍旧在努力着呢。” 听起来这个邪乎的玩意儿竟然有点正经? “你也别套我的话了,想问什么直接开口就是。”人影稍微向夏尔里克身后面指了一下,那里还有一团小小的火焰,只不过没有显现出来雾气形体,“他应该也可以回答一些你的问题吧。” 这应该是我第二个看到的动力机甲驾驶员,看来只要是在我面前燃烧成灰烬的人都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现在算是什么额……东西?”夏尔里克试着触碰了一下人影周围的绿色光芒,结果发现没有任何的感觉,与空气一般无二。 “用我们的话来说,我们现在才算是真正归于兄弟会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开心,尽管因为周围的绿光显得阴森森的,但是他眼神里所透露出来的平和与欢欣能看出来他是多么的相信那位“图尔兹查”,“灵魂比实体要轻的多,也有用的多,不,应该说用处完全不一样。” 他露出来一副伤脑筋的表情,似乎很难和夏尔里克去解释他现在的感觉,“总之我们现在是在兄弟会的祭坛旁边,你作为救赎者被我们邀请进来逗留于此,”他指了指夏尔里克身后另一个正在变成人型的沉默灵魂,“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这里,毕竟这里不太安全。” “对于你们来说也不安全?难道你们已经这样了还会害怕那些坦克?”夏尔里克挥了挥手,从那团虚无的影像里面穿了过去。 “当然不是那些蠢笨的东西,我们所忌惮的东西应该说和你是同一种……同一种神的眷族吧,”他凑近夏尔里克的身边,试着嗅了嗅,皱起眉头来,“是同一种味道,但是你身上的味道很不一样,时有时无,我也不敢太确定。” 一种眷族?会不会和我以前曾经威胁过米戈族有关? “是米戈吗?”夏尔里克试着问了一句。 “没错,毁掉这个世界的元凶,也是名讳为万物归一者尤格索托斯的三元神之一的眷族。”他颇为恼火的摆了摆头,“他们这群卑鄙的家伙,老是仗着自己的信仰来侵吞我们的祭坛……” “这也是没办法的,”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沉默魂灵突然间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灵,“毕竟导师祂也是知晓的一员,这没有任何的理由,这可是连导师都默许的行为。” “说是这么说啦,”男性魂灵飘到夏尔里克身边,拉近了和女性魂灵的距离,“但是没有谁不讨厌米戈对不对,就算是在它们的原生地,这些只知道吞噬的集群生物也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米戈族到底是什么东西?集群生物?”夏尔里克突然间感觉自己简直是个无知到极点的可怜小虫子。 “米戈族,是一种信仰尤格索托斯的生命,它们原本只是真菌,但是当它们被尤格索托斯赋予了知性之后就开始到处吞噬智慧生物,并将他们的思维器官据为己有,”男性魂灵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尽管并没有发出声音,“显而易见,人类是一种很好的猎物。” 又要问道这段历史了,虽然我已经听腻了,但是还是得来一次。 “为什么米戈族回来入侵地球,又为什么他们没再出现呢?” “我以为你身为眷族应该知道呢,”女性魂灵表现得很惊讶,“不知道这一切居然还这么坦然……” “别这么说,”男性魂灵阻止了女性魂灵继续的评价,“他可是先知所预言的群星正确之点,要是知晓了就不是‘点’了。” “那……好吧,”女性魂灵看起来很像讲故事的样子,但是很明显被强行阻止了,“我们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很抱歉。”男性魂灵也跟着到了个歉。 好吧,又是那个什么先知,无论是我父亲还是谁,他可真是无处不在。 “不过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先知,或许他能告诉你一点线索什么的暗示,”男性魂灵在空中转了一圈,那些灰色的雾气突然间变得黯淡起来,渐渐显现出周围的痕迹,“我们可以为你指路,但是没法亲自带路……” “毕竟我们的工作就要开始了,为了全兄弟会的转移和跃迁,我们作为最后的两名必须加紧工作,”女性魂灵轻轻在夏尔里克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你是现在兄弟会中唯一意义上的人了,当然如果你能真正属于兄弟会就好了……” “好了,伟大的至高导师会为你指路的,祝你永远充满智慧。”两名魂灵重新缩成一团火焰,飘飘晃晃地消失在灰色里。 从机甲出发 绿色的火焰在灰色的倒影世界里开始蔓延,逐渐照亮了所有迷雾一样的空间。 那是一道平坦到没有边际的世界,远处是灰色的,但是影影绰绰有一些巨大的形体在其中晃动。 夏尔里克试着朝前面走了一步,脚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上,那层灰色的薄膜与刚才一样毫无区别。 “留心,别踩到火焰之外的地方,旅客,”一个夏尔里克从没听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尽管夏尔里克刚刚确认了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要找的地方就在不远处,起码在现在还是如此,快走吧,等到路况发生变化就不好说了。” 那些火焰所标注出来的路很宽,基本上给了夏尔里克足够的行走空间,就算是他在这里开坦克都行。 行吧,除了走我还能说什么呢,毕竟这里恐怕都不是地球范围内了。 “让一让,让一让,有旅客经过,别踩到道路,”那个声音一直跟在夏尔里克身后,他此时正对着一团极其高耸而模糊的阴影喊话着,“别围观别围观,就是个普通的旅客,别吓着他。” 那团浅淡到如同水墨一样的阴影飘忽间散去。但那种宏大到让人有压迫感的惊叹依旧让夏尔里克不能控制地赞叹出声。 “这是你们的工程吧,兄弟会的那位,”夏尔里克看着前面一团在路边律动着的阴影,那种形状像极了机械装置,“前往至高之庭的必须工程?” “喔,这个旅客知道的还真多……” “为什么他身上有种让我很熟悉的感觉,难道是兄弟会的编外人员?” 夏尔里克行走的那一边突然间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声音,但是都与刚才那两个魂灵一样,生音空灵到完全不像人类。 “别停留,不然就删除你的记忆了。”那个一直跟着的声音说道,“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知晓的信徒。” 他称呼我为“知晓的信徒”。 这个知晓似乎在之前的那两个人说的话里我就听过,应该是代指那个名叫尤格索托斯的神。 我在之前那次祭坛的遭遇里遇见的那个怪物,很可能就是它。 但是我似乎完全忘记了它长什么样子,那次经历的模糊程度与梦境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应该是我身体的自动保护机制在发挥作用,让我强行忘记了那个怪物才对。 怎么看我都不可能属于那个怪异神明的信徒一类,为什么这些自称兄弟会的家伙会直接称呼我为“知晓的信徒”呢? 这东西不是和我老爹有关系,就是和我最后一次行动的记忆有关系,反正我现在是想不起来了。 “到了,快进去。”一团最为浓烈的绿色的烈焰就是这趟旅程的终点,那从灰色薄膜上燃烧起来,直冲天际也并未减弱的巨大火柱并没有夏尔里克想象中的热,相反,它甚至于有些凉。 “这就是我们的至高导师,当然这是一部分,祂的身躯可是能够贯穿虚幻与现实的,”那个声音一提到图尔兹查就变得恭敬起来,“这次能够为你指路,是你的幸运。” 好吧,确实是幸运,白捡一条命,然后还莫名奇妙找到了能给我线索的人。 如果真的一切都能预言的话,我们这个现实还有什么可言呢? 当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冲进他脑袋里的时候,夏尔里克被一团绿焰裹挟着冲向了天空。 噗。 那个坑坑洼洼的米戈前哨基地突然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当然,还有一团附着在他胳膊上的绿焰。 那团绿焰持续燃烧了一会儿,然后在某一个突然的时间段消失了。 夏尔里克感觉自己的就像美梦中惊醒的人,基本上忘记了梦的全部内容一样,看着周围的世界,着实有些懵。 已经,天黑了哦。 没有光线照射进来的外部已经开始刮起了沙暴,由于上次夏尔里克他们两个出去的时候没有关上大门,所以黄沙淹没了很大一部分的门厅区,而夏尔里克所传送过来的地点正好在内侧的耳室。 “已检测到能源溢出,可以进行回收。”很长时间维持着低功耗而毫无动静的防护服智能突然间发话了,并且在夏尔里克视觉眼镜的一端标注出了高亮区域。 然后,夏尔里克在他的身后,发现了一箱已经完全损毁的储存装置。 蓝色的能源已经逸散的七七八八了,即时这些能量块里面的所有能源加起来也没有夏尔里克电池的一半。 夏尔里克看了看这些能量块的外表,还用手摸了几下。 很新,尘土的厚度只有大约一天左右。 也就是说,这里在不久前还有人活动过,毕竟这个标志我还是认识的。 伊甸园。 为什么这箱能量变成了这个德行,除非说这里打了一场仗,把能量箱给完全轰炸了。 那也不对,这些痕迹看起来基本上都是用尖锐的物体进行拆卸所造成的破口,一点燃烧的痕迹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做出来这种事呢。 除了不在末日里生存的人以外就是疯子。 当然不可能是莫奇利,那家伙只是喜欢血腥。 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去找点线索吧。 唔,我看看…… 没有脚印,没有工具,没有搬运痕迹…… 这些金属硬度太高了,基本上连划痕都没有可能留下。 唰。 一道很远但是很亮的光线从夏尔里克身后扫过,但是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有人还在这里面! 除了能量柜以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 好。 启动了潜行模式的夏尔里克还有两块黑色的内衬防护服没有完全消失,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先在能量柜里的夹缝里面躲一下。 那束光以外还有两束不同方向的光线扫射到夏尔里克的视野中,看起来这是一支在外进行工作的小队。 “老大,这边已经逛了好久了,哪有小吕说的那什么鬼火。” “憋吵吵,赶紧的给我走。” “嗷。” “我刚刚就在这附近看见了那团火,就惨绿惨绿的,可吓人了。” “看你那熊样,铜烧着了也那色儿,你咋不怕呢!” “不是……” “不是啥不是,说出去都给咱团丢人!” “你还说咱团,老二要不是你贪那点报酬,忽悠咱团跟你进围墙里面打什么劳什子仗,咱能跑这么!” “行了行了,我觉着这嘎达有银儿,别给咱再叭叭了啊。” 贪婪总是如此 咔哒,咔哒。 金属战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耳室的门外响起,但是没有灯光照射进来。 捂着手电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慌的“老大”率先走进了屋子,举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顺来的金属棒,一只手一样东西,像一只大猩猩一样横着向里面挪动。 “不是,老大我听咱们老一辈的说原来的世界都是有什么鬼魂和神灵的,咱们别……” “……嘿!” 那位“老大”猛然一跺脚,把手里的铁棍子朝地上一砸,声音震天响,然后他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叫唤了一嗓子,定了定神,“哪个王八瘪犊子的给老子出来!” 他们的老二和老三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挤在门后边的框子里,朝里面张望着,膜拜老大抓间谍的动静。 夏尔里克有点哭笑不得。 基本上能看出开这是几个愣头青,说不定刚从哪个聚居地跑出来的。 而且这个聚居地还比较有历史,甚至于能有“老人”。 我觉得有必要和他们进行一下接触。 “这不没人吗,”老大朝自己后面拽拽头,奚落自己那两个兄弟,“看把你俩磕碜的,搁外边寻思啥呢寻思,咋还能出来什么东西给你吃咯……” “老大!怪物!怪物……后边……” 老大本来说他俩大惊小怪的,然后一看不仅老三在那犯傻,老二也吓得不会走道了,脑袋嗡的一下,麻爪了。 一只金红色的巨螯横在老大的身前,上面的尖刺几乎就要扎到他脸上了。 在瞟见那金色尖刺的一瞬间,这小子基本上认命了。 妈……妈呀…… 要是特么的能回去,我再也不出来了…… 嗡。 蓝色的裂缝突然间出现在这只金色的巨螯上边,能量的极光在之后的一瞬间将其溶解。 “这里危险,快撤!” 一个从没有听过的声音强行介入了他们的收音系统,向他们发出了广播。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这三个人也没时间考虑了,撒起丫子就跑。 跑到外面,他们气喘吁吁地休息着,发现自己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灰色防护服的人。 “谢谢……谢……”刚才的惊吓让老大稍微有些缺氧,话都说不完整了。 夏尔里克把自己一只散发着蓝光的手向后藏了藏,然后启用了自己的电子伪音系统:“你们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跑到米戈族的地方来,不要命的还是脑子缺根弦!” “是是是……”老大看起来在自己的小聚居所里没少收到各种“表扬”,道歉认错的一套流程走的很熟练。 “没有事情的话,你们就早早回去吧。” 补给留给我就行了。 嘿嘿。 “可……可是……”一直没敢说话的老三开口了,“……我们不认识回去的路了……” 啊,原来是三个白痴。 所以说我刚才的那些能量也白费了。 “你们的聚居地叫什么名字?” 虽然我很不抱希望,只希望导航系统载入的那张军派地图足够完整。 “乌鲁克,”老大的气息缓过来了许多,“以什么古迹命名的聚居地来着……” “乌鲁克,原为上古时期巴比伦尼亚的首都,现在应该是一片小型海上绿洲的名字,他们自称发现了公元纪的伊拉克遗址。” [能识别在何处吗?] “定位成功,但是介于三位外来生命体没有智能系统,无法传输定位目标。” 也没办法是不是,我能怎么办呢,沙暴就要来了,同为人类,何苦为难呢。 “好吧,你们现在先等着我,等我处理好这里的异常能量,你们就进来,沙暴离这里不远了。” “好。” “真的没事吗……” “老大我饿了……” 等到夏尔里克将这里变化了的地形彻底探查完之后,已经是深夜一点了。 躺在一个坑洞里面的夏尔里克看着自己旁边那凹凸不平的金属墙壁,开始思考自己以后的去向,虽然想来想去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到了兄弟会遗址去之后还能干什么,不过唯一的收获就是把自己弄得很困了。 看来我今晚会睡一个好觉。 明天见,在等我一天,机甲。 还有,有点饿。 此时,三个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装备的人悄然站在夏尔里克睡觉的那个坑上面,伏下身子观察着夏尔里克的动向。 他们的隐藏技术比夏尔里克只高不低,以至于能观察到物体轮廓的夏尔里克此时居然丝毫都没有察觉这三个人的到来。 目标已经放松了注意力(手语) 等等,别急(手语) 移动(手语) 这个金属洞穴是个凹槽一样的洞穴,没什么遮挡物,很利于观察周围的情况。 夏尔里克本来是把自己当做哨卫才睡在这里的,也幸好是这样,他才一时没被偷袭。 唉,真不知道我还能干点什么,伊甸园回不去,老家也不知道被炸到哪去了…… 而且我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疏忽,居然忘了问一下徐威这小子的部族在哪。 烦哦。 因为一下子睡不着了的夏尔里克翻过身子,看着门口的方向,那坑洼的金属壁还是那样,毫无美感和生机。 这个世界就连阴影都是这么死气沉沉的,难…… 在他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块凸出来的墙壁,那种极其不自然的弧度和其他地方凹回去的弧度完全相悖,这种违和感让夏尔里克的直觉开始警醒。 有东西,不排除是米戈族的造物,当然最大可能就是来自军派的机器人。 明显是冲我来的。 不能慌张。 夏尔里克本来就是把枪支放在身侧的,这种磨炼出来的警觉让他站了上风。 瞄准,敌不动,我不动。 看起来像是轻轻动了一下腿的夏尔里克把自己的枪口对准了那块怪异的金属部分,然后开启了自己原本一直没用过的辅助设施,眼部辅助。 在,三秒后,开启,隐藏模式。 识别到眼部辅助打字结束的智能系统在他的眼平线旁边小小的显示了一个倒计时。 一。 唰,夏尔里克彻底消失在原地。 没有动静,无论是那块怪异的金属块上还是金属坑洞的周围部分都没有任何动静。 当然,这又是一次猎人博弈。 猎人和猎物总有一个会先憋不住的。 虽然夏尔里克很有耐心,但是潜行状态基本上没办法维持太久,并且他那两块裸露出来的内衬虽然是转移到了背后,但是只要仔细看还是能够被发现的。 所以,先憋不住的必然是他。 这时候,手段和诡计就是取胜的关键。 恢复。 突然间显形的夏尔里克像是做着一个并不安分的梦一样,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蹬了蹬腿,然后坐了起来。 有点懵圈地朝天伸了个懒腰。 刹那间,一道火红色的光线,向夏尔里克的头部方向射来。 但是那个鬼精的夏尔里克腰部顺势一倒,预判一样躲过了这道光线,并且一直夹在腿部中间的能量枪同时开火。 大功率的开火是做不到的,但是就算是小功率的能量冲击也是可怕的。 一道手臂粗细的能量柱将那块原本看起来很奇怪的金属块轰成了一块满满蓝色的裂纹碎石。 藏在伪装里面的老三心跳了一下子,因为夏尔里克这一盲狙打歪了,离他还有三四十厘米的距离,本来看见蓝光的那一刹那他就准备撤退了,不过对于光线方向预判一样很准确的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逃跑的冲动,再次找到射击孔,瞄准夏尔里克。 也就在他试图弯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摁住了自己的脖子。 然后一阵巨大而沉重的黑暗过后,他的生命就成了这遗迹里的亡魂一只。 咔嚓! 那声防护服和骨头一起被碾断的声响在其他两名成员心中狠狠扎进一刀。 那堆活化的金属在失去能量供给后重新变成了不规则的固态,唯一给老三留下来的只有一只漏在外面的脚。 等到那两个隐忍着的家伙回过神来,夏尔里克已经潜行离开了。 猎人有时候就是猎物,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很适用。 特别是拿着枪企图猎杀霸王龙的人。 寻找,强攻(手语) 了解(手语) 两只与金属颜色差不多的形体很小心的移动起来,只要是在他们正面和侧面基本上就没有发现他们的可能性。 后面不可能有敌人,没有人可以那么快移动还不发出声响来。 然而他们还是漏算了一个方向,上面。 靠着最小的一段绳子,夏尔里克在老三被碾碎的时候悄然掩盖了自己发射钩爪的声音,然后一边算着两个其他强盗的位置,一边瞄准预判。 好,午时已到。 一个潜行到夏尔里克原本位置旁边的强盗停了下来,拿出自己的小型不明型号的枪械开始寻找。 滴。 蓝光亮起,笔直的激光贯穿了他的胸部,从后面穿了出去。 就在夏尔里克开火的那一刹那,另一只小型枪械同时开火,准准的击打在夏尔里克的心脏部位。 然后激发了夏尔里克最后的一点护盾余量。 抱歉,我没有作弊。 顺着轨迹线,夏尔里克几乎是轰碎了那个开枪人的同一个部位。 好,打完收工。 如同痼疾 去看看那三个小愣子吧,希望他们别睡得跟前死猪一样—— 夏尔里克落地的地方躺着一具白色的防护服外壳,没有头盔的部分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根嵌在其中的金属棍,支撑着它坐起来。 这件防护服夏尔里克很熟悉,当然这种熟悉让他很难受。 人呐…… 就是这么个东西。 我想占你的便宜,你想抢我的东西。 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间本就破旧的遗迹中再也没有了生气,死寂到极点的洞窟就如同这片人类的大地一样,除了恶性作祟的人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文明所存在。 孤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入侵了夏尔里克的世界,在他那原本甚至还犯着迷糊的心灵上磕出了一道名为“一个人”的绺裂。 [智能,陪我说点话吧。] “虽然我的数据库里有相应的处理方式,但是这里我只有目录。” 夏尔里克走到离他十米外的那个圆形凹坑里面,那里放着几件箱子,在灰绿色的平面上堆砌着。 [目录也行,给我念一念。] 夏尔里克拖着一件比较小一些的箱子向坑洞的斜坡边上走去,箱子的锁根本就是摆设,根本就没有锁上。 “好吧,虽然不能理解这种浪费能量的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对你的精神状态有好处的话,我很乐意。” 来,让我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目录一:当目标表现出消极情绪时的正式做法。” 两个装甲能源块,一个大功率武器,能源不明,它的子弹四块。 “目录二:当目标表现出轻生行为及抑郁表现的处理方法。” 还有三个一模一样的箱子,我觉得差不多是相同的东西。 “目录三:当目标已经尝试摧毁自己的应激行动手册。” 唔,两个能源块,一个能源块。 没有子弹,两把枪。 还有一个维修设备,以及三个可食用方块。 “目录四:当目标已死亡后——” [你有音乐吗,智能?] “有一首从军派数据库里接收的音乐,原本为冗余数据,现在是否进行播放?” 夏尔里克将三个箱子里的东西挤在一个最大的箱子里面,拖着它的一角,向洞口迈进。 天空已经有点变色了,但由于云层过于厚,亮光很不明显。 惨叫一样划过金属地面的箱子和夏尔里克的影子在外面隐约的光线中融合成了一体,映在后面一具黑色的尸体上。 “这首歌叫lean on,”夏尔里克回头看了看地上已经完全失去生命的三个人类,心中隐隐的冒出来一丝悲伤,映着白白的光线,这种悲伤越来越明显,“是大文明时期的一首流行歌曲,是——” [我听过,我知道……]转过身体,夏尔里克轻轻叹了一口气,拎着箱子朝那扇被黄沙淹没了一半的门走去,[放吧。] “Do you reo long ago.” 那旋律在夏尔里克的心中狠狠砸了一击,把原本锁的死死的悲伤完全化成了洪水——也许更像流沙,那种没有眼泪的悲狂。 “alk on the sidewalk.” [机甲还有多少电力?] [45%,足够你通过这片海域了。] [这些能量块能不能装载到机甲上?] [这没有意义,对于你来说是整整三块全满的能量储备,对于动力机甲来说仅仅是5%左右的电力。] [行,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随时可以。] “I, remember?” 当黑色的机甲从流沙之中穿梭出来的那一瞬间,夏尔里克感受到了那种属于人间的最后一丝烟火气。 好歹有个像人一样的东西陪着我。 哦,还有个能说人话的。 细碎的沙尘附着在整个机甲的各个部位上,随着机甲的动弹簌簌震落。 那个弹簧舱开启了,上面印着一行荧光小字:最后的兄弟会成员,最后的荣光,这是你的礼物。 好,这句话估计又是先知给我留下的,真爱吊人胃口。 [建议你先不要进行感官融合,毕竟那是战斗状态,很费能量,只要通过我连接就行。] 总感觉这个智能说话越来越像我了,错觉吗? [智能系统开始同步,资料库已写入,兼容性完成导向。] 动力机甲朝下挪动了一点,似乎在准备什么活动,内部的机械声音一直不断。 [请等待,潜航者即将成型。] 诶? 原本人型状态的机甲轰然间倒塌,一个导弹形状的舱体瞬间成型。 [好了,这是你未来二十五天所能待着的唯一场所了,希望你,能喜欢它。] 二十五天,比我预想的要更多一些,不过无所谓。 踏着机甲合成船的钢板,夏尔里克将那个箱子里的物资一股脑扔进自己的舱内。 原本是连接金属条的地方缩了回去,为储藏留下来不少空间。 还有三米左右的长度,一米八的高度直径,勉强吧…… “告诉你一个意外之喜,”智能的声调和语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感觉,不再生硬也不再机械,简直就像一个活着的人,“我在这里找到了模拟人格,和一些影像资料,以及数百首歌曲。” 好,原本我还以为自己要听整整二十五天的lean on呢。 先知考虑的很周到…… 不对,应该说我的运气很好才对。 “现在准备闭合舱门了,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一副大叔嗓的智能系统就像是个开着游轮的船长,而夏尔里克就是他最忠实的旅客。 “以防你太过于无聊,我准备了一个空出来的硬盘给你,当做你的旅行日志。” 原本躺在有一盏小白灯照明的铁罐头里,夏尔里克已经放弃了看到外面世界的可能,但是现在,不同了。 机械外壳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透明的玻璃面映照着外界的天空,土黄色的沙暴区域还是那么的无趣。 飒飒的风声擦过这只穿梭艇的外壳,连带着空中漂浮着的颗粒物一起击打着金属。 “现在能开启的只有天窗,因为四周都是黄沙,没什么好看的,”智能系统将一块记录版放到夏尔里克旁边,“但是一旦到了水中,你的时刻就到了。”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过一次 记录日志一。 今天醒来的时间特别早,我大概在天空没有亮光的时候就被一阵噪音吵醒了,智能告诉我说已经到海里了,刚刚是海浪拍过来的声音。 然后我看了下表,凌晨三点,距离我们离开基地已经19个小时了。 现在的时速是四十公里每小时左右,陆地上可能要稍微快一些。 舷窗是原本机甲的外视窗,透明度很高。 但是这片海水似乎比沙漠还要死气沉沉。 蓝色的水比人类生活的时候要清澈很多,但是因为阳光的不足,整体那种令人感到压抑的黑蓝色海面看起来并不舒服。 起码对于我这么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来说,这水让人很恐惧。 总感觉自己会掉下去,什么都没有的水就像是深渊一样令人颤栗,感觉没有浮力一样。 由于为了保持舱体的能源供应,照明系统完全关闭了,水底下的东西基本上照不到。 我能勉强看到底下的形状,但是直到离海岸十公里的时候我就完全看不见了,大陆架已经断了。 值得一提的是,离开了沙漠地区,这里的黄色天空恢复了灰白色,整体感觉上比沙漠区舒服多了。 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海中的某个地方看见活的生物。 最好是没有敌意的那种。 另外能见到太阳也算是一个愿望吧。 记录日志二。 昨天剩下的时间我看了一部电影,很老,叫《杀死比尔》,我曾经看了整整三遍的经典电影。 在这艘船上看它,总感觉自己像是人类社会的最后一个幸存者,可怜兮兮的在海上漂浮着。 听起来有点像《后天》的剧情,那么,下一部就是《后天》。 结果当然是没有,这里的电影数据似乎是随机的,下载它的主人没有选择任何的类型篇,甚至于我能找到一两个爱情青春电影,那种我死都不会碰的类型。 看累了电影,只好看看海水,催眠一下自己,让自己睡着。 失败了。 毛骨悚然的情况下根本睡不着。 而且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见到活物了,结果只是一个塑料袋。 人类的遗产,呵呵。 果然,歌曲也是随机的,民谣、雷鬼、说唱、古典,大杂烩现场。 这么听歌其实挺累的,毕竟《颤栗者》和《贝多芬病毒》接在一起是在令人感到难受。 听了一点智能系统的意见,试着在睡觉前做了几组俯卧撑。 祝我睡个好觉。 记录日志三。 我后悔听这个虚拟人格的话了,他根本不了解什么叫睡觉。 该死的我昨晚运动过后失眠了。 今天一觉睡到了十二点多。 食物方块是真的难吃,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用牙生磕这玩意,差点把门牙折了。 然后这个该死的智能告诉我这个食物方块是必须加热的,不加热不会变软。 淦。 学会看笑话了嘿! 不得不说,真特娘香! 浓缩的食物块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食物,因为这东西有味道。 咸的。 居然没有因为辐射损坏。 哦,我想应该是箱子的缘故。 吃这顿饭把我给感动的,真是。 嗯,怎么擦不掉? 不能删除可还行,为了记录我胡言乱语的每一瞬间,扯犊子吧你。 明显就是想看笑话了而已。 这人格真特么有 诶,有什么,我就不写! 气死你个瘪犊子,叫你磕我门牙。 跟智能玩的挺开心的,和他的资料库里进行了一点数据对比,看了看这个时代对于历史的遗忘程度。 结果我发现基本上全在。 有电脑有硬盘,还真就没丢。 起码对于我来说是挺全的。 啊,对,还得说说今天的水。 不说不让关板子。 说点啥呢,水挺正常的,偶尔有点浪花沫子还挺好的。 就差蓝天夕阳了。 唉。 记录日志四。 今天恢复了作息规律,还做了个久违的梦,梦见自己在餐馆吃饭碰见了抢劫案,结果警察把我抓了。 说实在的,那镣铐的感觉真的真实,我就差换一条裤子了。 哇,外面下雨了! 巨特么大的雨,简直就是一朵云砸下来了,我都有点担心这玻璃外壳给砸出点问题。 毕竟好像下的不只是水。 果然,下潜了,下的东西里面果真有问题。 嚯。 石头子儿,钢筋,玻璃,木头档子…… 这是哪来的? 智能说预测方向有一场风暴,我们正在朝风暴相反的方向跑,这场雨是风暴的后产物,应该是卷了一处人类遗址的垃圾。 还有人类遗址啊…… 要不是时间紧急,我还真想去那个“垃圾堆”看看。 今天看了一部电影,《魔法禁书目录剧场版》,我还真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有剧场版。 起码不在我的有生之年。 智能说航向稍微与预计的有些偏移,似乎是因为什么水流波动导致的。 什么水流能做到这样?洋流吗? 太阳都遮住了,哪儿还来的洋流。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真的。 智能一直告诉我说没问题,但我觉得问题很大。 因为自从刚刚我在看电影的时候,小艇就一直在晃动,引擎和稳舵器的声音一直都没有间断。 我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对吧,担心也没有办法。 电影看完了,发现外面天空已经黑了,下意识的想睡觉,结果发现自己并不困。 一看表,才下午三点。 那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让我抬头看向天空。 透过模糊的水层,我看到了一整个如同火山灰一样被黑云填满的天空。 雷电在其中交织,隆隆声在水下都能听得见。 智能加快了船速,而且他也很久没来和我聊天了,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也许,这片云,并不是风暴那么简单呢? 智能不让我抬头看,奇怪的是,按照我的性格来说,我的直觉居然也告诉我相同的事情。 我的头顶究竟有什么东西,其可怖程度居然让我的内心如此害怕…… 是那种和绿焰兄弟会一样的存在吗? 我想是的。 等等,我好像在水中看见了什么。 一只……活物? 消失了,看不清楚,也许只是坠落下来的垃圾。 也许,不是。 贪婪 记录日志五。 今天的航程似乎与原定的计划完全不同,我看到了智能所规划的新航程,比原本笔直的穿越海域多了大约三百公里的行程。 多了一天。 也就是说我还要在这根本就不安全的海里面多待一天。 好吧好吧,你根本在来之前就 我不是说你的导航有毛病,只是说你对我进行隐瞒这一件事感到些许的愤怒。 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感情吗? 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句话,就算是名为虚拟人格也很令我不舒服。 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继续你的航向,但是我需要知道你对于那些东西的所有信息。 以下是虚拟人格的数据索引。 一种类似于米戈族的外神眷族,在米戈停止对外侵占的时候由陨石携带进入地球范围内。 是名为纱布尼古拉斯的母神所诞出的子嗣,处于不明目的在此产生繁殖。 这名子嗣就是你看见的那团云,由无数血肉直接撮合而成的巨大肉团,除了生殖行为就是进食行为,一切都由她们的母神所操控,所以你作为与尤格索托斯有渊源的人类,一旦被纱布尼古拉斯的子嗣知晓了你的存在,基本上我们没有办法避免你被吞噬的可能性。 这些在海里潜泳的肉块是这名子嗣的再生体,也就是子嗣的子嗣。 四条肢体连接着一团布满了嘴的头部,或者说身体也行,这个东西基本上就是一个长了脚的肉块,然后还有四条由钙质组成的触角,其存在意义无法确定。 他们与母体的意识可以分开也存在着联系,总体来说他们的生态结构与黄蜂类似。 记录日志继续。 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跑来的,为什么这些本就强大到没有什么能阻止的生物要跑到人类这里大闹一番。 如果说是为了资源的话,也说不通,地球的矿物质以及各种元素资源算得上是比较贫乏的存在了,基本上没什么外星文明能看得上咱们的地盘才对。 啥,先知给我留了句话? 这时候搞我…… “因为你也因为我,别想了,现在的你,还不配知晓。 你也知道知晓有多么痛苦,对吧。” 嚯,知晓就是那团光? 我好像只记得眼睛很痛,然后有一个声音一直乱问我问题。 等我找着这老家伙的,就算在墓地里我也要骂你一顿。 到处给我乱留话,搞得我现在非常好奇的好不啦。 话说他这么做是想让我忘了那些肉团对吧,不想就不想了,免得我吃不下饭。 话说自从换了航向之后那些肉团就再也没出现了,也许我这一段时间再也不用钻进那坨黑云里了吧。 这次幸亏潜航的高度比较低,我没真正钻进去,要是在舷窗上看见一团血糊糊的大肉坨子黏在上面…… 噫。 不说了,吃饭吃饭。 来一部我之前想都不想碰的青春电影,以毒攻毒一下子。 记录日志六。 今天起来的时间比较晚,晚的有些过分,一觉起来已经下午三点了。 都怪我昨天熬夜熬太晚了,说实在的,电影真的不能在睡前看,不然那是看了一部又想一部。 尤其是看了一部烂片的时候,特别想看一部好片来洗洗眼睛。 然后就触发了连锁反应,整整让我看了一个整晚。 早上七点睡到下午三点,八个小时,完美。 天空还是老样子,灰成完全没有区别和距离感的一大团,要不是海面上少许有些波浪给我做参照物,我就真觉得自己不动弹了。 现在潜航艇离陆地已经非常远了,别说是陆地了,小岛都没有见到一个。 智能说这里距离爆炸点很近,基本上这片海就是被大轰炸世纪里的那场大爆炸给创造出来的。 原本这里应该是欧洲才对。 看起来小岛和漂移大陆完全没撑住那么大的冲击力。 真难得地球没被炸出一个大坑来。 啥,真就有大坑呗! 导致海平面下降了五米,我的天。 这么说来,那些防核掩体真特娘结实嗷。 现在我们航行的地方基本上就是那个大坑的边缘,大陆架被强行开坑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不到两百公里。 说实在的,我有点小期待。 智能表示他觉得我们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深潜,因为根据风向和其他观察来看前面有一场比较大的风暴。 起码我们得下潜一百米左右。 也就算是顺便了解一下地形吧,不过能不能看见还是个问题。 尝试交涉了一下,失败了。 照明系统那么费电吗? 啥,可能会有肉块…… 那你还是把舷窗合上吧,我可不想突然看见一坨血红色的大肉块贴在舷窗上。 当然,有电影和歌我就能宅一辈子。 不知不觉有点喜欢这种生活了。 这也许就是宅的真谛吧。 世界与我无关。 行吧,我的生物钟被一次熬夜完全打乱了,现在已经睡不着了。 距离我上次在这个本本上记东西已经是七个小时前了。 十点半。 我要不要再看一场电影? 闲着也是闲着,看吧。 等等,记录片? 记录日志七。 为什么不是记录六? 嗷,隔一天就要换一片啊。 十二点之后记录的我感觉好像浪费了一个磁盘隔间。 先不说了,我们的潜航要开始了,这里我先放一张海水的照片在这里,以免我产生幽闭恐惧症。 算了,这黑乎乎的玩意比潜航艇本身还令人难受。 眼睛有点困,自然的人体生理反应在我身上开始了。 也许该收拾收拾睡觉了。 距离我醒来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了,应该来一场休息了。 希望我别再被突然的飙车或者漂移计划惊醒了。 祝我有个好觉。 等等,好像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反应,这种反应让我好像…… 有些不适? 肚子第一次响了起来,而且很难受。 憋胀的感觉是什么? 哈?上厕所! 我时隔了这么些日子终于想上厕所了! 看来我的基因还是人类的嘛! 高兴是很高兴,但是问题是我在哪里解决这件事呢…… 密封袋可还行。 感觉被智能偷窥了。 淦。 暴怒 也许是因为那些食物不适合我的胃吧,居然能让我已经改造成那种程度的胃肠产生反应。 这些都说的过去,起码证明我真的是个人类。 但是你告诉我灰粉一样的便便是什么意思! 我是把肠子拆了然后换了个熔炉进来吗? 简直就像是烧成的灰烬一样细碎,没有味道。 不过这也挺好的,起码我在以后都不用担心排泄的问题了。 铁罐头里面有可口的人肉,然后外面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捕食者游荡着…… 总感觉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形。 刚好看了《寄生虫》,现在的我要已经有些后悔了。 为啥我要在这个时候看恐怖片呢。 明知道那些肉团…… 妈个鸡,三点了,睡觉睡觉。 水质什么的明天再说,我今天什么都不干了。 记录日志八 完了,全完了,生物钟紊乱到我自己有些受不了的程度了。 黑眼圈! 我居然长一对黑眼圈! 不是我不怎么需要睡觉的吗,怎么熬个夜就会出黑眼圈的…… 诶,你终于回话了,我还以为你死机了。 昨天的潜航很危险? 铁罐头外的食人族? 以下是潜航资料。 漆黑色的深海里面基本上监听不到任何的可测声波,寂静的黑暗里面扰动这个世界的唯一一点声音就是穿梭艇的引擎。 声呐系统工作正常,扫描半径五公里,没有任何可识别的固体状的物质。 回转中,两秒自调整时间。 突然间,在整个潜航艇的左侧出现了一个与潜航艇同时速的固态物体。 这个物体整体形态看起来很诡异,明显就是从黑云中掉落下来的肉块中的一员。 在侦测到这个子嗣的瞬间,潜航艇关闭了引擎与其他的所有移动系统,变成了滑翔状态,在水中漂浮前进。 那团肉块感觉就像是一个发现了玩具一样的小孩,从潜航艇的这边游向另一边,不停地在这个铁块周围旋转着。 甚至于用触角碰了碰潜航艇的外壁,看起来真的像是在开罐头一样。 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那块肉团突然放弃了追踪逐渐下降的潜航艇,如同接受到命令一样朝相反的方向游走了。 潜航艇依旧没开启引擎,靠着最初的那一点动力滑行着。 突然间,三团涌动过来的黑影将潜航艇包围了,它们旋转起来将潜航艇裹挟着移动。 此时潜航艇的高度不再下降了,反而有一些上升。 三团肉块似乎对这个铁东西很感兴趣,通过不断的旋转和紊流对潜航艇的航向以及高度进行矫正。 甚至于还有一只用自己的四只足抱住了潜航艇,将它推动了一小段距离。 这段推动让潜航艇的航向彻底偏离了预定区域。 然后冒着生命危险,潜航艇的摄像机稍微动弹了一下,看到了这三个肉团后面的东西。 一团比天上只大不小的肉块,除了触手和肉壁就再无他物的巨大母体。 然后这三只小型子嗣就没有再继续玩弄潜航艇,朝后面列成一队游去。 记录日志继续。 妈耶,那三坨玩意是玩累了吧,得亏啊我去。 不然原地爆炸。 我真被当成人肉罐头也说不定。 现在距离那团肉团母体已经差不多甩出来足够三百公里了。 在那样庞大的东西眼里,我基本上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虫子吧。 莫名有种庆幸的感觉。 舷窗已经打开了,水面终于摆脱了那种冒着绿色的黑暗,幽幽的有一种蓝色的荧光。 要是阳光足够亮,这水面绝对很蓝。 不知道这种叫什么尼古拉斯凯奇还是什么—— 嗷,叫纱布尼古拉斯,的肉团团还有多少。 我总感觉我碰见的这一个不是上一个在天空中飘着的那个。 喔,我们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一座残存的人类遗迹。 应该是一个建筑的残体,木质结构的残余物漂在水面上,形成了一种因为质量效应而组成的小岛。 渣滓和碎木块组成的岛屿拼在一起,暂时的为潜航艇提供了能够休息的地方。 我并不想下船,尽管智能表示浮木足够支撑我的体重,我也只愿意在打开的门板旁边站一站。 那种宛如水中有鲨鱼一样的紧张感自从我看完录像就一直在我的大脑里挥之不去。 完了,有点犯恐海症了。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消息。 行吧,我今天不怎么想写了,就这吧。 记录日志九。 我今天睡的觉很少,大约只有五个小时。 但是莫名其妙的很舒适。 原本让我很苦恼的黑眼圈也完全消失了,我大概明白为什么黑眼圈会找上我了。 我的身体被改造成了低睡眠时间的那种,一旦过多的睡觉只会带来完全相反的效果。 今天的航速很快,比前几天都要快,因为近百公里范围内预估都没有任何的强对流天气。 智能说今天的赶路进程大约是前几天的两三倍,毕竟事态很有可能发展成我预料的那样。 为了平衡一下也对。 舷窗关上了,毕竟快速移动下我也看不到什么东西,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导致我晕船。 就是有一件事很尴尬,我的影片只剩下又臭又长的那种了。 全部都是我和朋友在无聊的时候一边喝酒一边看的那种。 啊,又要重温那种跑马拉松的恶心感觉了。 不过总比被肉块追着好。 最近是怎么了,感觉自己不太想说话了。 就像是……说话就像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想让人糊弄。 尽管我是用纸说话,喉咙却一直很难受,堵的一匹。 行吧,我知道,这是孤独幽闭的前奏,还会发展成抑郁。 虚拟人格你已经尽力了,我不想再听你那些莫名其妙的“笑话”了。 不好笑,有点恶心。 我不是,我很确信自己没有抑郁好吗?! 我不需要一个满嘴胡话的机器人来为我诊断心里状态! 我为什么要冷静,难道我说的不是个事实吗! 我告诉你,我现在非常不爽,你最好小心点说话。 别拿那乱七八糟的什么斯斯威胁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不吃这一套! 狼来了也没用。 好烦。 妈的。 傲慢 记录日志十。 自从智能不和我说话已经渡过了十二个小时了,我现在感觉非常无聊。 电影和音乐已经成了让人饮鸩止渴的毒药,不看会很难受,看了就更难受。 所以我开始翻看以前的资料了,兄弟会的那个驾驶员留下来的各种日志和记录项目。 关于其中的许多东西我都不太懂,特别是一些特别段落,那种文字应该是我完全没有见过的,错乱如同蚯蚓一样的符号。 对于其中能让我理清一些头绪的段落我试着摘抄下来,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 段落一: 十多年前,米戈族退出了争夺,毕竟灾星已经看到了这里。 或者说看到了这个星系。 在组织者发出信号之后,大量的不寻常现象就无穷无尽地冒出来。 这或许是旧日支配者苏醒的征兆。 或许米戈族想要尽快离开吧。 也许这是个好事,但也许不是。 段落二: 一百多年前的先知留下的线索居然还能用。 圣人就是圣人,毕竟是组织者的辅导人员和导师,能够看到我们那蝉翼上描绘的轮廓也没什么令人意外的了。 但是为什么,他无法知晓。 我想不明白,作为祂的族裔,居然是个未知晓的普通人,不可思议。 难怪他会被兄弟会排除在外。 段落三: 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纹路和轮廓都是兄弟会那可怜兮兮的未来,真是稀薄的一切。 稀薄到只有一种可能性。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们能够跟随至高导师一起步入神堂。 先知到时候也会重新知晓,并且成为祂吧。 原传令者大人的荣光永远庇护他的子民。 话说那名组织者似乎也成了非知晓者的一员了,真是奇怪,他们这一族的血脉也过于特殊了些。 不过他这样被人类抓去研究真的没有问题吗? 那群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家伙居然想要解剖一名族裔的身体,可笑。 有他们苦头吃的。 段落四: 今天是个离开的日子,先知留下的通讯告诉我们最后的这两个人必须前往这里。 虽然不明白离开是什么,但是总感觉很怪。 前辈们离开之后就没了影子,兄弟会现在基本上就靠我们两个撑着,研究也停工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为什么必须去呢? 刚好这里还真有研究用的材料,你说巧不巧。 知晓自己的灵魂之后还是要遵从至高之主那痴愚而毫无意义命令。 刻在蝉翼之上的雕像。 还是个知道了自己命运的雕像。 行了,出发吧。 记录日志继续。 我还顺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然之前我就很怀疑葛朗特他们是不是伪造的视频了,结果没想到还真是。 原本我是差点被解剖对吗,然后没解剖成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估计也就恰巧把我的嗓子给弄坏了,别的器官怎么都拿不出来。 所以说,我身上现在带着的可以说是我自己原本的那什么“族裔”基因,基本上和丹尼尔没有任何关联了。 要说为什么我之前病恹恹的呢,我猜测和丹尼尔给的那一个幸存者芯片有关。 或许这就像一个钥匙,打开了我身体里的某种锁。 然后他们拉我去做了另外一次锁的植入,但是只埋进去一个半成品,久而久之我还是发展成了一个异于人类的家伙。 丹尼尔只是一个备用品,我才是基因提取的主角。 让我猜猜看,谁继承了我的声带。 绝无可能是葛朗特,他的声音没有变。 好吧,看来我知道为什么丹尼尔那一族的血脉能够被如此重视了,我也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就会相信他了。 这小子有我的声音。 他们渴望基因改变已经渴望到这种程度了吗! 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宁可冒着变成怪物的风险也要去尝试基因改造。 葛朗特一定是疯了。 这个兄弟会成员提到了很多次知晓,还有“组织者”和“先知”。 这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被一个外星的组织如此看重,还甚至于很尊敬。 另外似乎是先知预先知道了他们的死亡和命运,就那个“刻在蝉翼上的雕像”,可以说满是柏拉图式的比喻。 难不成柏拉图和这群外星人有一腿? 呵呵,想哪去了。 看完了资料的一部分,有点累,吃点东西,先睡一觉。 还有,这个智能真就没再理过我。 记录日志十一。 今天智能对我说话了,开口第一句直接就问我心情好些了没。 我还没回答呢,他就直接丢上来一沓资料让我看,说实在的,我很吃惊。 关于黑山羊幼崽的资料: 一种由黑山羊母体繁殖出来的智慧型古神幼体,属于纱布尼古拉斯的直属子嗣体系。 拥有能够让人转化、疯狂、灵魂死亡的能力,是一种无法被理解和认同的生物。 记录日志继续。 所以说我那天突然间感受到的心烦意乱就是因为那些肉块? 好吧,真危险的东西。 米戈族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眷族? 什么意思,眷族就不会是人疯狂什么的吗? 资料二: 眷族是指外神及旧日支配者的信徒,是与其神祇并不匹配的生物,生命高度往往相差极大。 族裔则是由外神或者旧日支配者单独产生的子嗣或者转化而来的次级生命,其生命层次相差并不是很大。 记录日志继续。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咱们这个星球被更加强大的生命盯上了是吧。 哦,这个生命层次比米戈族要高非常非常多是吧。 这样的话我大概明白当年的我是如何威胁到米戈族的了,而且似乎这种生物的到来与我的渊源不小。 但是要想确定我是如何把它引导到这里来的,我就必须问一下你有关“灾星”和“星系”的关系了。 资料三: 灾星格赫罗斯,是外神之中的传令官,游走于时间与空间中,用其特有的波动唤醒一定区域内的旧日支配者,或者对目标点最近的古神进行呼唤,使其标记出来的那个星球被足够的火力摧毁。 基本上可以确定,纱布尼古拉斯到来的原因与格赫罗斯离不开联系。 嫉妒 这个记录员口中的星系,应该就只是我们的太阳系,毕竟子嗣也只是次级生命,与神祇这种本就是规则的东西还差了很大一个生命层次,还做不到说覆盖整个银河。 记录日志继续。 我,发信号给了格赫罗斯,要让地球和米戈同归于古神的灾祸之下,然后米戈族正好被吓跑了。 或者说正在准备逃跑。 大概我就干了这么件事。 很莽撞,很有我的风格,所以我就是记录员口中所说的组织者咯? 我还以为我是先知的血脉什么的呢。 但是爽快归爽快,地球是不是已经完全没有希望去拯救了…… 那么一大团能让人自己和自己打起来的肉坨子,有什么方法能打赢。 再给自己来一发核爆。 别说不可能把人家炸死了,有没有核弹都是个问题。 现在人类的科技体系都因为米戈族变得奇怪起来,到处都是那种用不知道什么方式提取出来的能源,无论是武器还是功能都让人类文明提升了一大截的高度。 但是在终极杀器方面人类依旧没什么进展的样子。 当然,也许我并不知道。 你问我为什么不担心自己的命运? 记录里不是写着呢么,“先知和组织者将会回到至高神庭里,再次知晓”,我都知道了还—— 啊,是先知自己啊。 那完犊子。 所以说我必须拯救一下地球咯? 为啥子是我,我可没说过能把灾星引过来就能把他拆成格赫和罗斯两半啊。 话说你一个智能咋那么多问题呢,谁给你设计的系统。 不说了不说了,上厕所吃饭看电影睡觉。 记录日志十二。 行程走了很大一半,因为这两天的加速行进,我们预计能够更快地到达目的地。 那种古神级别的“子嗣”,我应该能确定只有一个,因为起码在这片海域上面我没有见过第二头,就以祂的那种活动方式及子嗣数量,一个星球要是有两只的话绝对会很乱。 我先不管我自己会如何如何,首先找到先知的预言最为主要。 不过你真要说,拯救世界还真就没什么吸引力的,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命来。 要是能两全其美就好了。 想屁吃呢。 孙猴子还得如来和仙子二选一呢,我麻烦什么呀。 到时候大不了两眼一撒瞎拽拽就行。 行吧,看看水,听听歌,做做白日梦,完美的死宅生活。 看来又是平和而无聊的一天呢。 我的天呐!!! 妈呀!! 快拍下来! 视频: 灰白色的铁幕上出现了一个孔洞,迷迷茫茫的一束光线从云层之中的缝隙中挤了出来,像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涌入夏尔里克的眼睛里,被这一束阳光所照射着的水面出现了久违的湛蓝色,那清亮的颜色简直就是被赐予的最大的恩惠。 潜航艇停在光线斜落而下的地方,它的黑色甲壳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反光,被海水浸泡了许久的壳子依旧崭新。 夏尔里克第一次愿意出来,到甲板上去看看外面。 也是他第一次,在这片大地上看到属于自己应有的颜色。 那是人类曾经的颜色。 记录日志继续。 光线快消失了,云层被大气流动再次运送到了那个空缺处,将它堵上了。 那阳光的颜色,我绝对不会忘记,太美了。 让我这个在囚笼中关着的囚犯也感受到了无穷的温暖。 虽然我清楚,那团光线可以说与任何自然现象都没有关系,它是肉团母神降落下来时留下的大坑。 前几天一定有一大片湛蓝的海洋和天空吧。 谁能想到这种美丽竟然是一个要亲手摧毁她的存在所带来的。 太过于让人感到无力了。 无论是恩赐还是毁灭都完全不由我们去决断,像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小蚂蚁一样,被神当做有意思的小玩具一样摆弄来摆弄去。 我们对于神来说真的就只是大海里翻起来的小浪花一样微不足道吗…… 别说拯救了,再看它一眼都没有权利。 所以,我这一切的行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从伊甸园逃出来是为了躲避死亡和无知,想要去寻找事情的真相。 可现在倒好,我知道了我的命运,地球的命运,米戈族的命运。 以及那些名为神的怪物灾祸。 我都已经完成了,还需要—— [你知道为什么你被称为从未开始也未结束的拯救吗?]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你觉得绿焰兄弟会的人会担心米戈族还有纱布尼古拉斯吗?] 他们不在地球,所以不会担心。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呢?去绿焰兄弟会的地方先渡过地球的覆灭,再回来或者去寻找一个,新的家园呢?] 你是个智能,伙计,你的逻辑组件并不允许你思考。 [所以我在引导你思考。] 拿我当思维工具,是吧。 那我就替你捋一捋这脉络。 首先,信号很可能已经发出去了,然后纱布尼古拉斯的子嗣就来光顾地球了,对吧,这事还是格赫罗斯指示的。 那么就在刚才自闭思考的过程中,我思考到一个问题,一个很古怪但是很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地求上存不存在旧日支配者。 [存在,很多,他们的王应该叫克苏鲁,这是我们人类给他起的名字。] 好,到这里打住,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一般来说,一个神毁灭一个星球会需要多久,是不是比米戈族还要快很多? [没错,古神毁掉一个世界基本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起码比米戈族要短。] 那么我们距离遇到那团母神之后过去了多久了? [二十七个小时左右。] 毁灭的脚步依旧没有传来,古神并没有像你说的一样,在很小一段时间内碾压过地球这个小小的地方,而是很明显的选择了雪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说到这个份上古神还不进行攻击的话,可以断定祂并不是格赫罗斯派来的毁灭者。] 对咯,不仅如此,我估计我发给格赫罗斯的消息根本就没有效应,或许截断也不是不可能。 强欲 [你应该做一个更大胆的假设,那就是当年你根本就没有向格赫罗斯发送信号,或者说你根本其实就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等等,等等,这么说的话我之前的所有假设全都报废了对吧,我既不是什么“组织者”也不是什么…… [这个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推断,起码我的逻辑回路告诉我是如此。] 最令人讨厌的解谜,没有线索的二选一。 算啦算啦,等到先知那里再说。 希望他不会用线索把一切都搅混吧。 最可怕的就是一个“巧合”二字,这样会让我所有的假设都变成空中楼阁。 今天也就先到这吧。 啊,另外说一下,自从上次的阳光过后呢,今天的水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总之就是变好看了。 也可能是我眼睛的缘故吧。 记录日志十三。 第十三天,距离登陆预计还有十四天。 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个极其悲痛的事情。 由于我前几天没日没夜地消耗我的电影存货,它现在…… 只剩下一部了。 一百一十分钟。 我的天呐。 要无聊死了。 喂,智能,和我聊聊天打发时间吧。 [你把这里当聊天版真的没问题吗?] 懒得在光板上打字了,也省的你再开一个摄像追踪了。 [好吧,你想聊什么,有关古神的情报还是——] 我不想再听见那堆肉团的信息了,起码我现在已经完全对“肉”这一种东西过敏了。 一提到就有点恶心。 [……] 虚拟人格不能讲故事吗? [无聊。] 妈耶,我把一个机器人搞出情绪了。 [我不是机器人,起码在虚拟人格的意识中不是。] 好吧。 我之前在伊甸园见过一个与你差不多的小机器人呢,也许他也是个虚拟人格。 [内部机械的虚拟人格么,那不就是我吗?] 不是,一个独立的小机械人偶,是…… 啊,想起来一点不太好的事情。 是一个艺术家的独有机器人,叫波比。 [基本上可以否定是虚拟人格的可能性了,如果是个私人机械人偶的话。] 这怎么讲? [我在你身上外带的时候那种样子你也见过,没有数据库支撑的虚拟人格就像个傻子一样。] 所以你现在的数据库比之前更大了? [是的,超出我想象的大,几乎可以说让我成功拥有了类人格的处理方式,就算是伊甸园所建造的处理器都只能让我变成一个稍微有点智能的假人格,所以说那个小机器人肯定只是个简单的低端智能。] 虽然道理是这样子,但是就凭我的感觉来看,那只叫波比的小机器人肯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先处理一下航线和预报系统,你自己和自己玩一会,乖。] 这人格怕不是个变态。 好吧,无聊的记录又开始了。 今天的海里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没有—— 光速打脸。 我看见了非常浅的地貌,不过很杂乱,黑色的圆盘状岩石有很多,膨胀起来的不规则形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便便。 这是火山岩地貌吧,也就是说这里离火山口很近。 之前造成的大地裂变应该就是这场火山爆发的原因吧。 要不是现在的环境问题,我还真想潜水下去看一看海底火山岩的各种形状。 真是来自一个曾经学地质的大锤子工的执念呐。 [我们的航线又要修改了,前几天的路没白赶。] 又出什么状况了,别告诉我还必须见一遍那些古神子嗣,那是真的想吐。 [不是,这次是地质问题,这里莫名其妙就成了火山区,起码在军派修订这份地图的时候,这里还很正常。] 前面那些火山岩是最近形成的咯? [是的,而且就现在的船体外围温度来看,说不定是刚刚形成的。] 视频: 火山岩灰色和黑色交错在一起的环状结构逐渐堆积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但并不对称的高塔结构。 在这些凸起的结构中,还有一些变质岩的形成,棱角分明的矿石也在这片海床上富集了起来。 但是海水的浑浊度有些偏高,能见度从三十米下降到了十米左右。 [外界气体交换终止,舷窗暂时只能先关起来了,]智能将舱外的所有夹板全部闭合并且锁死,就像上次遇见古神群落一样紧张,[但是预防你无聊,我给你开一个摄像头。] 看看大地母亲的脉动? [没错。] 视频: 地壳的裂缝就在整个舰艇的正下方五十米处的海底,之所以能看见海底,是因为其中仍旧在不断涌出来的岩浆。 炽热的熔岩在海水的冷却下基本上瞬间凝结,但是它后面的熔岩依旧在不断喷涌而出,将前面形成的石头推开。 整个熔岩裂隙的几个迸发点就像是几只疯狂甩动自己身体的蠕虫,将自己的整个身体从地壳中挤出来,爬上地表。 最终,那只蠕虫的重量足够压制住奔腾的岩浆,这场海底造陆运动算是到了一个阶段。 记录日志继续。 我怎么夸才能显得我很有文采…… [地球母亲用你夸么。] 说的也是,你看看那些外来的鸡毛玩意,一个个全都看中了咱们这的好风光,连啥玩意都给弄走,真是…… 突然有点想拯救地球了,不过也就那么一丢丢。 只要你不是故意偏转航向就行,不然我就继续装傻。 [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要从我发现你是个人开始,某位“智能”先生。 [……] [搞毛啊,亏我还跟你玩了半天,你早说我就直接开始跟你掰扯了!] 说吧,为什么要黑掉我的智能终端。 [这要从……] 简短点说。 夏尔里克拿起来自己那柄能量武器,对准了潜航艇那唯一的室内摄像头,亮起来一点蓝光。 [好吧,我们是被绿焰兄弟会遗忘的部族,来自] 咔。 夏尔里克在屏幕上狠狠戳了一笔,直接强行抢夺过来话语权。 我怎么才能证明。 [我也不知道啊!不然为什么我扮机器人扮这么久!难不成我直播烧给你看啊!] 好吧,你现在在哪? 暴食 [船会来的,真的会……] 也就是说这份日志真的基本上就是个交流器。 以及小小的测试器,对吗? [额……] 测试我的决断方式,考核我对这个世界的忠诚度。 只能说你们做的也太明显了点。 [所以……] 对于一个佣兵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觉得。 [荣耀?名声?] 屁。 财富才是。 没有报酬的活我绝对不接,包括拯救世界。 [那……你要什么出价……] 这你得问徐威和丹尼尔,他们俩知道。 [哦,那我去问问——个屁啊!谁是徐威谁是丹尼尔啊!我怎么不认识!] 夏尔里克一拍额头,被对面这只和智能系统差不多智商的接待人员给蠢到了。 真是一套话就出来了…… 一点自由都没有。 [诶,不是,真的有话好好——] 没时间了伙计,我要切断电源了,祝你们一切安好。 嗡。 能量从夏尔里克的枪尖涌出,轻轻地将那只很突兀的摄像头碾成了粉末。 然后,夏尔里克用能量枪如法炮制地将自己手中的日志版同样粉碎。 行吧,我起码还是学过一点电脑的,只要不是太过复杂—— 就好…… 此时,整个潜航艇依旧在滚烫的海域里面飘着,而它的操控屏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字体。 一开始夏尔里克以为那是警告什么的,结果发现那是损坏文件数以及具体路径。 能量系统还在,好像…… 我大概还能动。 手动操纵杆在…… 找到了,好大一坨。 好,上升到最大高度—— 我擦嘞! 不太会开船的夏尔里克旋转上升按钮的时候用力过猛,直接开启了全速上浮模式,强大的压强转换直接把没系安全带的他拍在了地板上。 潜航艇在上浮到水面之上的时候还飞起来大约三米的高度,落下来的时候顺带把夏尔里克翻了个面。 啊,没有智能开船,简直难受。 行吧,现在只能倒退回原处了,毕竟还不能确定哪里是火山区,哪里不是火山区。 唉,其实,我也许应该听听呢。 等到船只成功停靠在之前穿越过的那片海域之后,夏尔里克抛了锚,将船体固定在了火山岩上。 他看了看自己周围那一片红色字幕狂刷的各类显示屏,有点懵。 毕竟这里面连个键盘都没有。 等等,别告诉我进入电脑要…… 他看见了电脑主机前面放着的一个小架子,上面是七根金属棒。 大脑……连接?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夏尔里克将自己的后颈贴上了一根金属棒。 那种与世界再次断开连接的时空错位感让他基本上不敢动弹。 原本连接成功后所展现的视觉体验是机甲的自带摄像系统,但这次只有黑乎乎的一大片。 以及更多的红色字母文件。 文件,能过来吗…… 意识,就是这里的操控器,随着夏尔里克的连接程度加深,他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机甲的系统内部,再次变成了他的附属器官,只不过比较复杂而已。 夏尔里克试了试,发现完全可以进行代码书写,而且速度比手写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嘞,开干! 不就是三千五百个文件么,小爷我修给你看。 混沌分裂者基地,移动小岛群内,指挥室。 徐威看着前面已经黑白了很久的屏幕,里面的影像静止在夏尔里克砸坏监控摄像头的前一秒,那束亮光已经将半个摄像头捅出来裂痕了,蜘蛛网的纹路印了上去。 “所以说,这个家伙真就这么猛的?”一个正对着电脑屏幕的家伙将自己的椅子旋转过来,面对着徐威和丹尼尔说,“物理拆除病毒,还是在岩浆区的水下?” “他的性格我们也没预料到,宁直不弯到这种程度,”丹尼尔的表情很不好,“现在倒好,之前留给他的好印象一笔勾销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不会来找我们了对吗?”那个电脑屏幕跟前的光头眼睛男扶了一下自己油滑鼻子上的眼镜,“你的计划总感觉就是这样,看起来很有优势还秀的一批,结果老出岔子。” “别叫唤了,你也好不到哪去,直接一句话就把我们俩卖了,”丹尼尔表示光头眼镜男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用极其鄙视的眼神看着他,“臭皮匠还真把自己当玩意了。” “嘿,你这人最近怎么说话呢!我皮将怎么就招惹你了,”那位真叫皮将的老哥也急眼了,大光脑袋在光线反射下锃光瓦亮的,“合着你是诸葛亮啊怎么的,计划不是你出的么,跟我在这……” 徐威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让显然开始贫嘴的两个人消停消停。 他看了看另一个监控探头里面的视频,里面是在生活区里画画的西提尔,以及旁边的其他人。 “你用他的系统智能留下来的漏洞能监测到他的位置吗?”丹尼尔问正在挠头的皮将。 “当然了,”皮将表示很自豪,一拍旁边的电脑键盘,差点把老古董整成蓝屏,“现在要去找他吗!”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白狼团的标志在视屏里很显眼,明晃晃的在镜头底下闪来闪去。 “等着干嘛,找他去啊!”皮将一拍桌子,激动地眼镜快掉下来了,“咱们群岛生态系统加进来这么一百六十几号人口不是能运转了么。” 徐威果断选择和丹尼尔站到了统一战线,“说真的,你要是跟我说你刚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把你脑袋掀开。” “不是,啥玩意啊,咋又还骂上了呢!”皮将很委屈,但是也没地方去说。 “能量你出啊!库存就剩半年存货了,就为了找一个不听人说话的家伙浪费那些,”徐威一屁股坐到自己原本一直靠着的高桌上,有点生夏尔里克的气,“反正这家伙的老婆在这,不愁他不回来。” “等他回来削他一顿。” “你总算做了一次正确的决定。” “正有此意。” 正在赛博空间里修复系统漏洞的某个人打了个喷嚏,把一行代码写反了。 懒惰 总算是修好了…… 这群老想着让我去干嘛干嘛的家伙可真是烦人。 这场该死的意外也是,让我丢了兄弟,丢了时间,丢了自己,在这个破碎到没有意义的世界里面到处颠沛。 为了什么啊! 为的就是把我自己犯过的错误再纠正一遍,把那些劳什子赶回去。 但是现在我必须去弄明白一点,我到底犯没犯错。 这群自称是“兄弟会遗忘者”的家伙想直接把我带到另一个出发点,那就是直接去清理掉世界上的这些渣滓。 可以说是非常恶性的陷阱了,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和伊甸园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只不过在手段和时间上要先进很多。 一个克隆我兄弟的人,一个能够提供我父亲资料的资料库。 以及另一个先知。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样,赝品的气息非常浓厚。 目前来看,他们的行动完全是有剧本的。 如果说没有上线的话,那我打死也不信。 这个上线甚至于把伊甸园的行动方式也算计进去了。 只能说这么智商高超的怪物为什么不能用我的方式把我完全说服呢? 就算是西提尔在那边,曾经帮助过我的丹尼尔也在那边,就算是这一切都是在演戏,那也演到底好吗? 那么大的局你都算到了,为什么这么小的细节你会忽略!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 他们在努力的“演戏”。 笨拙的尝试拉拢我? 这么说来倒也不是不可能,一个曾经有底蕴,但是出现断层的组织的行动方式和结构模式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遵循先祖留下来的规矩,然后自己又擅自行动。 如果不是主观偏见的话,恐怕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结果。 散发着荧光的智能输入键盘在几秒钟的重启之后重新在夏尔里克面前显现出来。 [系统核心已修复,开始自检。] 得亏我还是会一点编程的,也得亏核心只是缺了十二行代码,不然这一步我还真就把自己将死了。 [自检完成,修复进程2%] 先不管那群家伙怎么想,这么蠢的行动就该好好反省一下。 现在我必须搞到前往兄弟会的方向,毕竟之前那位假智能老兄把我带到哪了都不知道。 此时已经是接近晚上的时分,天边的光芒已经变得有些黯淡了。 灰色阴沉的天空此时已经染上了黑色,那种黑色并不沉静,反倒带着喧嚣与疯狂的前奏,像是蠕虫一样在天边扭动着、盘踞着。 风暴快要来了。 离我不远。 夏尔里克彻底关掉了室内照明,重新化作平面和轮廓的灰绿色世界整洁了许多,那些一直纷扰在他心中的各种杂念瞬息间屏退。 此时,一点微绿色的光芒从他的手臂铠甲处散发出来,那种光芒他只在绿焰兄弟会成员死亡的时候见过。 他们导师的至高指引。 我去,差点给忘了! 当夏尔里克把自己空缺的铠甲部位转换到手臂上时,一簇小小的绿色火焰在他的手臂表面燃烧着。 而它的炎峰却歪向了一边。 行了,啥都有了! 看了看旁边主智能屏幕上的5%,夏尔里克的嘴角翘了翘。 此时他的心中涌起来一种旷久未逢的感情,这种情感他记得只有在自己连夜从学校逃到外面的时候才有过。 所谓的自由,真特么甘甜。 风暴,追逐着一只风驰电掣的小船,而小船里坐着一个近百岁的少年。 熔岩与波涛在惊天的巨响中合为蓬松的火山岩,裂隙中橙色的光焰点亮了整片海域。 阴影与巨嘴在这片看似光亮的世界里潜伏着,狞笑着,等待着它的猎物。 “你画的是什么啊?感觉在哪本历史记录里面都没见过。” 西提尔拿着画笔和调色盘,在一块画布上描绘着这幅画的最后一幕图景。 “……又不理我……”旁边的白狼团年轻人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非常不开心的走开了。 “可算走了,”一个身穿工程师防护服的姑娘直接一屁股坐到西提尔旁边,盘起腿来,她衣服上的机油和不知什么金属粉在她周围留下来一大片痕迹,“你还没画完啊……” “没有啊……”西提尔把一支画笔扔进水桶里,使劲搅拌着,成功的让水桶换了个颜色明暗度,“你忙去吧……” “两个小时前你就这么说来着,”那个机械师姑娘启动了自洁装置,她衣服上的各种污渍开始缓缓的溶解、消失,“不想做滑翔翼啦!” 西提尔转过脑袋,手里拎着一支画笔,在工程师姑娘的防护服上随手画了两笔。 “你再烦我给你画个米戈哦。” “不要这么绝情嘛~”一把抱住西提尔手臂的工程师姑娘狂用脑袋蹭西提尔的胳膊,“就算是陪我去玩,好不好嘛~” 由于工程师姑娘的臂力实在是惊人,西提尔画中的海浪依旧是单层的,深浅调子完全没有画上去一笔。 “好吧好吧好吧好吧!”西提尔无奈地转过头来,看着那像猫一样搂着她胳膊撒娇的矮小工程师,“只要你能把收男生的物资分我一半就好。” “诶,什么……收,收……”工程师姑娘瞬间把西提尔的手臂抱的更紧了,“我哪有……” “禁止撒娇,这对我没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西提尔真有点受不了,“老实交代,收了多少?” “两盒标准物资,就两……” “嗯?”西提尔举起了画笔,用的是深褐色(屎黄色)的笔。 “额……不不不,我是说四盒,就四盒……” “嗯哼!?” “别画别画,我说还不行么……”工程师姑娘噘着嘴,看着一脸冷淡的西提尔,“你说说你呀,怎么就不懂得开放一点呢?咱们女生在这可是珍惜动物,受那些臭男生点照顾怎么了!” “……”西提尔依旧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画板和颜料。 “你……你生气啦……”工程师姑娘凑到西提尔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西提尔转头看着她那无辜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只是没有希望 我现在的位置大概在这张地图的最边上,大概这就是记录点的最极限了。 夏尔里克看着智能屏幕上面那个已经到了最边缘的点,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绿色火焰,突然觉得自己把智能修好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智能服务已经完成,导航系统将因为地图资料缺失进入休眠状态,温度测控模块以及天气预报模块将继续进行运转。” 行吧,今天先到这吧,睡一觉。 行程又加长了。 没有夜晚行舟进程,我估计要很久很久才能到达目的地了。 漫长而无聊的行程。 浮动小岛,滑翔翼基地。 “你看见了吗,那些家伙是有多么崇拜你!”工程师姑娘从一架滑翔翼机械上直接跳下来,飞奔向还在整理自己衣服的西提尔,“你以前可没告诉我你这么会玩!” “伊娜……”西提尔表示自己真的受不了这个热情的妹子,“我还在解安全带,你能不能稍微松开一下……” “好~”伊娜一蹦一跳地从西提尔身边离开,然后悄悄地走到金属门前,狠狠敲了一下。 “哎哟!” “卧槽!” “聋了聋了聋了!” 一帮乱哄哄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出现,连滚带爬地声音中再次消失不见。 Duang! 第二下比第一下更狠,声响敲得西提尔都有些耳朵发疼。 这次的几个声音就不只是叫骂和逃跑了,甚至有一个直接咕咚倒地的。 “就你这魅力值,那可真是……”伊娜一屁股坐在门旁边的金属台子上,拿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看向西提尔。 “那可真是什么?”西提尔转过脑袋来,合上自己滑翔翼的舱盖。 “真是找谁当男朋友他都乐意!”假小子一样留着短发的伊娜又一次扑向西提尔,把她抱了个满怀,“我也愿意哦!” “别闹,很痒的!” “嘿嘿,快笑出声来吧,伊娜可从来都没听过西提尔笑呢!” “别这样……好……痒……” 我曾经在书里面看到过,“姐妹”这个词。 西提尔看着自己眼前那个如同闹腾的小孩一样的姑娘,感觉似乎理解了什么东西,心中涌现出来的那种温暖冲击着她的眼眶,濡湿了她的眼眸。 这种感情叫什么呢? 比爱情更淡,比友情更牢,温暖的感觉让人愿意去依靠…… “新来的妹子,你以后就是老娘罩的啦!” 这里比伊甸园好很多呢。 我也,活的更像个人类了。 真正的,只在书里面的那种“人”。 “怎么又开始发呆了哦!”伊娜踮起脚尖敲了敲西提尔头盔的上部,然后把脸挤在自己的头盔内侧,和西提尔的紧紧贴在一起,“都说了画画太多对脑袋不好,你看看,都画傻了~” “你才傻了呢,”西提尔轻轻推开伊娜,突发奇想地拉起来伊娜的手,向前走了一步,“走,吃饭去。” “哇!”伊娜瞬间攥紧了西提尔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激动地一匹,“冰山美女被我感化了,欧耶!” 在门后面躲着的一众男生被高兴的伊娜毫不保留的全力开门给吓了个半死,大门离撞碎他们头盔只有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早上,潜航艇。 夏尔里克昨天没有睡好,因为他直到半夜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抛锚,船体顺着风一路飘飞了两公里。 当然,他并不是自己起来的,而是那个刚修好的无良智能的警报让他活生生从梦中惊醒的。 但是他对此并不生气,还差点给智能系统的红色警报器跪下磕个响头。 因为他正在做梦吃东西,一叉子下去就发现自己吃的全是那些和黑山羊幼崽一样的肉团。 而且,同等巨大。 黏糊糊的手感和口感让夏尔里克差点就死在自己梦里边了。 因为害怕再次梦见那团东西,夏尔里克决定先不睡觉了,先移动再说。 事实证明这样做很正确,因为就在他走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智能侦测到了和之前一样的天气预报—— 突然的风暴。 虽然这次风暴不在夏尔里克前方了,但夏尔里克依旧选择拼命赶路,顺着火焰指引的方向狂奔出四百公里才停下。 眼睛和手臂都有些酸痛的夏尔里克疲惫的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像是从决斗场里逃出来的奴隶一样。 我怎么感觉这东西似乎一直在追着我跑呢? 我到哪它到哪,次次都能截住我…… 我再翻翻看那些古神的资料有没有到底…… 等等,前面不会又是那一坨吧!这么大的形体—— 诶,是陆地。 还是个海峡。 我的天哪,太好了。 “是否选择登陆,预计陆地形态为三成沙土五成岩石两成生物质,登陆可能性不大。” 什么情况,生物质—— 岸边原本平静的海浪突然间沸腾了一样,从海峡两边突然间涌现出无数的触手和甲壳,向夏尔里克涌来。 以此同时,天空中的云层也裂开了一个大洞,一只长满神经和绒毛的巨大眼眸捅破了天空,带着无数血腥的河水从天而降。 泥泞,和沼泽一般令人窒息的粘稠感侵袭着夏尔里克的精神,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死寂。 最烦人的是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居然还有人说话! 等等,什么鬼。 从驾驶舱内猛然惊醒的夏尔里克发现自己已经睡了整整四个小时,而且脑袋和鼻子直接贴在前进推杆的胶注面上,保持着最低航速行进了好久。 偏离了一点点,呼…… 这两天被那种东西精神污染后简直不消停。 等等,该不会我之前感应到的也是幻觉所致吧? 风暴就只是普通的风暴而已? 啊,脑壳痛。 刚才的那些映像好像让我的脑袋更痛了,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那些血液和眼瞳,天呐。 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智能已经开启监测模式,对移动物体以及风向进行检测。” 真方便,有个智能还是比没有强很多。 睡觉睡觉…… 某个屏幕前的光头也与此同时开心的瘫了下去,对着屏幕里不怎么清晰的夏尔里克,比了个v。 渴求 “联系上了?”丹尼尔端着一瓶玻璃制的溶液瓶,里面是一管浑浊的黄色液体,“要饮料吗,新鲜的。” “不要,你调出来的饮品绝对不好喝,”光头靠着自己的椅背,用脚狠狠向后一推,让自己旋转了一圈,“我澧某人今天非常高兴,绝对不会让你打扰了我的心情!” “这个监控的角度感觉不太好,能动吗?”丹尼尔把那瓶饮料放到自己的插槽里面,狠狠吸了一口。 “不能,这是个被停用的监控探头,原本是没有能量供应的,”那位姓澧的大光头程序员挠了挠自己的头盔顶,怎么看都是以前留下来的习惯,“经过我天才的计划后,这个智能依旧被我硬生生闯出来一条后路来,哼哼!” “所以你是不是又为夏尔里克提供人工服务了,”那管饮料已经快被他喝完了,“被发现的风险有多大?” “这次就算是被发现也没有事情,”澧某人打了包票,“上次其实他也很早就发现咱们了,就按他自己说的怀疑二字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个行事比较谨慎的人,显然上次的鲁莽完全是因为古神的影响。” “古神的影响如此严重,那我们是不是也考虑一下启用上时代的密封合金了?”丹尼尔看着那个几乎是昏迷在自己床榻上的夏尔里克,敲了敲桌子。 “这我没权利说同意,具体的还得去问徐威。”澧某人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矮小的指挥大厅天花板几乎紧挨着他的头盔,那张特制的矮椅顺着他的脚部向后滚了一圈,“我去吃个饭,你别乱动程序,还没调试好。” 大门打开的时候,徐威和一名女性也同时进来了,他俩和澧程序员打了个招呼。 “你俩干嘛来了,”丹尼尔从胸腔部分取出来了那支喝完了的空瓶子,从他一直坐着的桌子上跳了下来,“公务还是无聊消遣?” “公务,”那名女性开口了,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年纪比面容要大很多,“你无聊的时候会来这里消遣?” “是呀,我刚来,现在准备走了。”丹尼尔清理了一下自己刚刚弄乱了的一小卷线路,然后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哦,天呐,你看看你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名女性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让人讨厌,黏糊糊的像粘在鞋底上的口香糖,“怎么会打扰工作场所应该有的清净!” “玛姬副官,注意你的言辞。”丹尼尔基本上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但是徐威注意到了。 “哦,非常抱歉,我尊敬的领导者,我不是有意要挑拨离——” “好了,刚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抓紧完成手上的工作吧,毕竟这次的瘟疫来的很突然。” “好的……”玛姬把手中的资料文件投影出来,那是夏尔里克的潜航艇拍回来的视频资料,只不过比夏尔里克近距离观察的那一份要更宏观也更清晰。 “这次的瘟疫范围比前几次的都更要大,”徐威手中拿着的是一份地图,上面显示的更新时间是三年前,“三年前老指挥官在的时候所发生的那次瘟疫地点距离这里很远。” 那份地图的全貌就是整个地球,被大冲击波所重新塑造的地貌和水循环完全改变了万物的格局。 大陆被炸碎成小块,板块与板块之间的碰撞发生的更加剧烈,并且在不断衍生的造陆运动下,整个世界的陆地形成了一种类似于环状的结构,进关闭不是完全封闭的环,外形也并不是圆,但还是把世界分割成了三大块:内海、大陆、外海。 外海没有内海大,把那片巨大的海洋称作内海的缘故完全在于这个环的形状,它基本上是个向外扩张的多角型,折角比较少的一部分就被称作内部。 更重要的一点是,爆炸的原点就在内海,冲击深坑和米戈族的隐匿地点也是在内海。 “上次的瘟疫应该是在内海的北环形带附近,这次却在外海的东环形带方向,距离差别很大。” “没错,”玛姬眉头紧皱地看着夏尔里克手中的地图,大致的在上面标注了一个方向,其间的距离有大约一千五百公里,“如果说古神在这几年没有移动的话,这就有可能是一个新来的子嗣。” “我们必须要确认原先的地方有没有黑山羊幼崽以及肉山母体了,”徐威将那份视频资料播放起来,其中远处的巨大肉块状母体像是喷射西瓜子一样将小黑山羊幼崽吐到海水里面,“这任务很艰巨。” “这只母体和我们观察到的资料有一定相似性,但是我不太敢确定是否为同一母神个体。”玛姬开始播放了另外一份视频资料,其中的母神是漂浮在天空中的一朵云,黑色的肉团不断从祂的身体里面降落到海里。 “或许祂的长相并不固定,一个只会生殖的肉团应该不会保持着同一形象太久,”徐威启动了电脑上的比对模块,相似度还不到一半,“果然如此。” “那这样吧,”玛姬在地图上的陆地部分标注了一个点,那里是离第一古神最近的陆地部分,她在这个点向外五百公里的地方画了一个点,“我们需要派人到这里勘察一下,为了安全起见只能离这么远。” “另外一条的动向就交给夏尔里克了,”徐威指了指一个电脑屏幕上甚至有点发绿的夏尔里克,“这个倒霉的家伙似乎染上了古神的模因。” “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太仁义,”玛姬想了想,感觉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这相当于是拿他当古神的诱饵,如果先知大人是正确的话,他也是族裔。” “我相信他自己能摆脱的,大不了我们支援一下子。”徐威已经完全放弃夏尔里克这边了,直接在人员表中挑选起前往一号古神观测点的人选。 “他这么值得你去相信吗?”玛姬见状也就没有再去观察夏尔里克,翻看起人员表来。 当然 “差不多,你见过有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从一座要塞里面捞人的吗?”徐威指了指人员表上最新一页的西提尔,“特别是这个被捞出来的人还是个战斗力全无的姑娘。” “喔,从伊甸园里救人,感觉我看错了人,”玛姬看了看屏幕那边依旧熟睡的夏尔里克,摇了摇头,“没想到他还挺厉害的。” “那是。”徐威选择了一名看起来很强壮的白狼团成员加入了预备名单,“那个家伙是上个时代的人,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也摸不透,有时候强到手眼通天甚至能搞到伊甸园的最高权限,有时候又脆弱的像个莽子,拿着枪硬是没法发射。” “很有趣。”玛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选了一个个子不太高的人加入了预备队,“他有伴侣吗?” “嚯,你想打他的主意?”徐威笑了笑,结束了他的挑选,然后把自己也加入了预选队,“那还是算了吧。” “怎么,你在嘲笑我魅力不够?”玛姬不爽地斜瞄了一眼徐威,介于翻白眼和冷嘲讽之间做了一个极具蔑视意味的表情。 “不,你的魅力值还行,但是和这位比就有点不够看了,”徐威指了指西提尔的头像,“这就是那小子拼了命也要救的姑娘,估计你是没什么戏了。” “我想也是,最好还是不去找麻烦的好,”玛姬收起了自己选择板,显然她也把自己选入了预备队,“你说是吧。” “嗯,有自知之明就好。”徐威继续翻看着自己手里的资料,查阅着详细的地理资料。 “唉……”玛姬回过头,稍微无语的叹了口气,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转过头问徐威,“你不饿吗,已经过了饭点好久了。” “啊,暂时不饿,”徐威刚刚翻到了探查队员将要降落的那个厄凸平原的具体地貌特征,“你要是去吃饭的话帮我带一份。” “一……”玛姬说出口的半句话被徐威死死的堵在了嘴里,然后愤愤地走出了工作室,顺手把门摔的山响。 不明所以的徐威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就继续看自己的研究资料了。 潜航艇,外海东部环状小岛外围。 疼疼疼…… 感觉像是宿醉了一晚上,脑袋和喉咙极其不舒服。 我是脱水了。 [检测我的生理状况。] 蓝色的检测光线在他的身上扫过了两圈,各项数据分别显示在荧屏上。 “心脏状况不佳,血液循环减缓,新陈代谢减缓,严重脱水,身体循环系统产生不良反应。” 什么鬼情况。 夏尔里克现在脑袋里只剩下疼,完全忘记了昨天晚上睡着时那个黏稠而腥臭的噩梦。 我的水都去哪了? 按说密封的挺好的…… “需要大量多次补水,目前状态评估,不适合继续前行。” [记录我手上火焰的方向,朝它指定的方向航行。] “是……错误,路径不可选择!错误,损毁的讯息!” 啊,忘了这里没有摄像头了,这难办了。 “摄像头已完全损毁,故障部位已被隔离删除,是否将观察台摄像头转向内部。” [是。] 观察台应该是工程实验台的那个小摄像头,原本应该是禁用状态。 一支小剂量的水管轻轻的插入了他的补给槽,用一定的压力直接压进他的嘴中。 同时,从乱糟糟墙壁里面伸出来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对准了夏尔里克的手臂。 又恢复了那种无聊的行程了…… 我必须干点什么事情,不然绝对会被自己无聊死。 眼睛很困,我觉得最好暂时还是不要睁眼的好,毕竟这里也会产生很大的水分消耗。 我应该试着去面对那种恐惧才行,现在的我简直像一只败犬。 面对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脱敏治疗,所以我需要再次回忆起那三坨肉后面的那个—— 一只血红色的眼眸撕裂了时间,直接闯入了他的脑海之中,瞪视着他。 黄沙地狱一般将他掩埋的沙土也没能挡住这道目光。 血红色的瞳孔中盘踞着无数的冤魂和死灵,渐渐凝结成祂眼角的一滴血泪,摇摇欲坠地在空中晃荡。 “你可知晓?” “知晓你妈。” 轰然如镜子碎裂一般的世界在他的眼中飘散,无数的小小碎片全部映照出他的脸庞,以及那对毫无惧意的双眼。 突然间,那土黄色的世界恢复了原状,那只巨大的眼瞳仿若不曾来过。 一道波纹一样的振动穿过了整个沙暴地狱,也振动了一下也动不了的夏尔里克,将他重新抛回了黑暗之中。 那是宁静中带着杀机的黑暗。 蠕动的巨大肉团不断搅动着海流,席卷而来的波浪带着一股恶臭,冲刷着夏尔里克的神经。 磅礴如同山一样的肉块碾碎了熔岩刚刚形成的火山石,全然不顾滚烫的沸水和炽热的熔浆,一刻不停的释放着畸形而怪异的黑山羊幼崽。 这些诡异的幼崽蹬着四只触手,甩动着自己只有喉管和口器的身体朝夏尔里克的方向逼近。 那种只懂得吞食,丝毫不明白放弃的贪婪恶臭让夏尔里克屏住了呼吸。 那些混合着血腥气味的狰狞躯体从夏尔里克身边扫过,不断的在他耳边低语着意义不明的文字。 夏尔里克只有睁开眼睛苦苦坚持着撑下去。 我应该是被某些未知的因素寄生了,我记忆中的黑山羊子嗣和幼崽没有这么多的污染。 这种方法绝对不对,我不能只是这么看着。 夏尔里克没有闭上眼睛,朝着自己身后转过头去。 在清澈的海水之下,夏尔里克与一只黑山羊幼崽的巨口碰了个正着。 瞬间噬咬而来的巨大裂口是夏尔里克在这场幻想中看见的最后一秒,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和自己喉咙干渴的灼烧感。 已经…… 晚上了。 夏尔里克发现自己的生命体征又一次下降了一点,体内的缺水症越发明显,不过这次蒸发的水分比上次要少很多。 看来,在打败这种感染之前我是不能睡觉的了。 奶奶的古神。 没问题 “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进行剧烈的活动了,推荐您保持现状。” 夏尔里克的潜航艇在海峡之间不断穿行着,向着内海方向的另一边进发着。 由于澧某人的胡乱操作,夏尔里克现在的路程比预计的要多不少,基本上要跨越三分之一个内海部分。 [我后面有没有被追踪的痕迹,不,应该说有没有那种突然爆发又消失的风暴潮?] “没有,目前的航向预测上没有风暴区,航线后方百公里内也没有风暴记录。” 没有…… 稍微放心了一点。 第一次和古神的对垒失败了,不过也算是掌握了一点经验。 我先睁着眼睛休息一下,然后喝点水,再跟这小兔崽子战一场。 妈个鸡的大肉团子,真臭。 话说我第二次碰见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一只从未见过的巨大眼眸,血红色的样子挺有压迫力的。 黄沙、血水还有肉块,很令人难受的的一关。 偏偏它还问了我一直没法回答的那个问题,真让人头疼,下次我可以试试回答不同的话,看看它有什么反应。 感觉现在像是在玩一场游戏,拿命作为入场券的游戏,属于赌徒的游戏。 不过就对于古神来说,我能拿出手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祂一直都在问我知晓与否这个问题,也就是说我的知晓一定对于祂来说有意义。 就现在来看,可以猜想到的结果就是追踪。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了,虽然追踪这一个词并不太适合这么一个如此强大的存在,但是就现在祂的行为来看,确实是在寻找我的样子。 属于“族裔”的战斗吗? 血脉子嗣之前的不共存性? 说到底我们对于古神这种只能称之为“神”的生物了解还是太少了,连皮毛几乎都没有碰到。 脑袋里面不断闪过各种奇怪念头的夏尔里克终于再一次被自己的疲劳打败了,坠入了那张由古神铸成的弥天大网之中。 血红色的眼眸再一次从无光之光中现身,依旧是突然间出现在记忆中的一样,毫无征兆也毫无突然,祂像一只不知疲乏的审讯官一样,看着这时间之笼内的囚犯,发出了亘古不变的那个问题: 你,可否知晓? “啊,上次知晓了你妈,这次就知晓你父亲吧。” 嘲弄,死罪。 “喂,伙计,”夏尔里克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在这片黄沙之中挺直,昂起身子,看着那血红色的眼瞳,“入侵别人大脑也要有个限度,毕竟这是我自己的地盘。” 弱者,族裔。 世界再一次碎裂成无数的镜面和虚空,将夏尔里克淹没。 “额……”被淹没到窒息的夏尔里克依旧受不了这种生理上的酷刑,还是喊出了声,“崽种!” 果然,幽绿色的海水再次出现了,腥臭味的贪婪依旧在这片世界里肆虐。 熔岩,海水,母神,黑山羊子嗣。 就像是编排好的剧本一样,夏尔里克再一次被低语和惨叫声包围,那些痛苦如地狱般的回响在他耳边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其中出现了一些他所熟知的声音。 家人的,老师的,朋友的,以及,西提尔的。 那是只有人在将死未死且满腹含冤的痛苦中沉沦才会发出的喊叫声,这就是地狱。 属于夏尔里克自己一个人的地狱。 “说实在的,混蛋们,你们真没新意,”没有防护服,没有潜航艇,直面古神和黑山羊子嗣的夏尔里克在那片已然不是海水,而是母神羊水的可怕子宫里面喊出了一句话,那是来自灵魂的呐喊和嘲讽,“小爷我觉得很舒服,终有一天,你的孩子们也将被我所欺凌,别妄想凌驾于我之上!” 虽然这声呐喊基本上只有夏尔里克自己听得见,母神也依旧强大到完全无视了他,但是这句属于知晓之神族裔的誓言切碎了这场梦境,并且在夏尔里克的大脑里将一切都付之一炬。 熔岩的赤红色耀光将夏尔里克眼前的一切都吞没进去,无论是他的愤怒还是越来越弱的恐惧都化为了灰烬。 “烧吧,混蛋们,烧吧,这个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世界!”暴怒来自夏尔里克那个陌生的自己,那个一直隐藏在他内心下面的曾经。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一直在寻找着答案。 但这次,他明白了,答案早已经失去了意义,它已经和熔浆一起化作了大地的脉动。 “咳咳咳咳……”猛然间睁开眼睛的夏尔里克发现自己身上冒出来了过量的汗珠,虚弱的感觉从整个身体的核心开始向外散发着。 “警告,警告,您的身体突发异常,体温已达到脑死亡值!” 我这不是没死么,哪来的警报。 奇怪,这次感觉有很大的不同,这种虚弱似乎并不是我的生命受到威胁的那种病弱,如果说的话,这种更像是大病初愈的感觉。 他抬起来一只手,恍惚间看到了天空中的阳光从他的指缝溜走,撒落到他的眼眸之中,耀眼的就像是刚才那片火海一样。 等等,云层为什么是破开的? “警报,检测到即将降临的风暴,为预警设置的突发性风暴,请求规避。” 此时,一位坐在监控屏幕前面的澧某人差点把自己手里面的能量补给块给扔掉。 “快快快快快快!叫徐威来,他妈的古神找上门来了!泰山压顶了我的妈呀,夏尔里克完蛋啦!” 云层又补上来了哦,天又黑了…… “警报,坠落物警报,请……” 潜航艇的警报声在夏尔里克的耳朵里面渐渐减弱,最后变成了整个世界共同奏响的大旋律之中的那一丝嗡鸣。 振动,从心灵之中开始。 无处可逃的笼罩,血脉和血肉崩塌涌动的声音,骨头惨叫的呼喊,以及古神那似声非声的呼喊。 有趣的族裔,我知晓了你。 “焚……唔额……毁……” 夏尔里克感觉自己的大脑之中的那片岩浆之海涌了出来,空气之中的热量瞬间升腾。 愚妄 “怎么样,现在情况如何?”徐威赶到现场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把枪械,枪膛都没冷却下来。 “我不知道,自从刚才这小子用他那坏掉的喉咙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之后,摄像头就静止了一样,我现在还在研究这到底是什么bug。” “我觉得这不是bug,”徐威看见潜航艇外面不断落下来的黑山羊子嗣密密麻麻的如同蝗虫一般,“这绝对是比上次还要可怕的灾难。” 他转过头,朝着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大声说道:“启动全部的隔离金属,心灵屏蔽合金,最大功率输出开始!” “你要干什么?这小子不是预言的希望吗?不要啦!” 徐威看了看说话的澧斌,指着屏幕上那一团团黑色污泥一般的肉块,“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让所有人再去冒一场险吗!” “无幸存者不救,这可是你说的,”一名武装部的负责人轻轻转动着自己手中的能量武器的手柄,“原则哦。” “原则是安全,这个年代最重要的除了生命就没有其他了!”徐威大吼了一嗓子,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起码表象是这样。 “如果说他能活下来,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我们绝对会忠诚于他,”徐威本来打算说他输了就抛弃他继续生活,但是他刚好看到了人群中最后赶来的西提尔,“如……如果说他失败了,那我们只能为他默哀了,我们无能为力。” 燃烧的世界里从没有你的倒影,就算是我烧尽了一切你讨厌的东西,你也没有再回来。 我就算化作光又有什么用呢? 恐吓谁呢? 照亮谁呢? 送给谁呢? 我不知道,没有你的世界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记得你是怎么离开我的,也不清楚你为什么离开我,我唯独记得的就是你那天的嘶吼。 你说你讨厌这个被诅咒的世界,讨厌被诅咒的我。 说我是人类的宿敌,迟早会毁了人类文明。 我是个灾星。 被这个世界毁掉的灾星。 你说我到底要不要烧了这个让你讨厌的星球呢? 我不知道。 因为你什么也没说。 “怎么回事?”澧斌把那块原本需要切割的能量条直接塞进自己的接入槽里大嚼起来,牙齿被他摧残的四处残缺的,“这母神咋不往下了?这小子一动不动是到底干嘛了,能把母神都镇住!”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散去的众人又重新围拢到电脑显示屏旁边,观察着整个云层的高度动向和监控视频。 火红色的焰火状裂纹突然出现在母神的外壳上,霎时间,原本如同蝗虫一样降落的子嗣们戛然而止,那团黑云一样的肉团开始扭动着,嘶吼声从无数的黑山羊幼崽口中发出,那是怒吼和悲嚎共同交织的声响。 汝,为父系,吾等告退。 火焰,烧光了。 已经被烧出一层焦炭的母神脱离了夏尔里克的潜航艇范围内,再次从来的方向返回原路。 天空中留下的巨大云层空洞正好照射下来一片金色的光芒,散射到海面上,将海水映照成蔚蓝色。 如果说这一切就像是英雄战胜了魔物之后的世界的话,那么唯一缺少的就是那位可怜的“英雄”了。 强行进行身体水分注射都几乎无法延缓他身体内水分的流逝,夏尔里克的潜航艇已将全部的能源用于恢复他的生命体征了。 血管的外引流,心脏肌肉机能恢复,脑电波唤醒,外来水分给养…… 一系列的急救措施实行之后,夏尔里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中,丝毫没有醒来的欲望。 似乎,在那片属于过去的火焰世界之中,迎接他的结局并不是热寂,或许他等到了那个属于他的人。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脱离生命危险。”机体的临时附带智能的操纵者几乎要瘫倒了,原本就没剩几根头发的他现在又丢失了不少毛囊。 “救世主。” “我看到了神迹,不管怎样,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不愧是神话中走出来的男人,依旧如此强大!” 议论声此起彼伏,整座大厅响起来无数对英雄的赞誉,虽然他不可能听见。 “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徐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对刚才也帮助一起手术的副官玛姬说,“取消定点探测计划——额不,是推迟,原定计划人员先去将夏尔里克带回来。” “嗯,明白。”玛姬显得有些失落,不过隐藏的很好,没有将这种情绪直接表露出来。 “等等,这是什么玩意?”原本正常的视频界面突然切换成了一片黑暗,澧斌急忙将口中那团难以下咽的能量块直接吞下去,打开了系统的设定通道,自检了一会儿也没发现bug。 “出什么问题了?”徐威和玛姬又赶了回来,发现那个电脑屏幕已经完全变黑了。 “不是我们这边的问题,机器没问题,那么肯定就是——” “滋滋……”电脑音响突然响了一下,那团黑乎乎的画面中也出现了一个夏尔里克的模样,只不过要更像假人一点。 “第一条,你们显然又绕过了我留下的后路,入侵了我的系统。”夏尔里克的声音是电子合成的,没有感情而生硬到可怕。 “如果说你们能看见这条消息,就说明我的陷阱成功了,起码我发现了狗熊的踪迹。”画面上的他在空中一点,两行很长的复杂代码出现在空中,“接下来就是陷阱的尖刺,一个我们时代的古老病毒,暂时可能会让你忙一阵子。” “滋滋……”在两声预兆着不详的音响电磁音之后,那台电脑变成了蓝屏,并且显示系统文件损毁。 “啊啊啊啊啊!老子做好的入侵软件还没存呐,局域网都没连上啊啊啊啊!气死了!”澧斌差点把键盘摔了。 “没办法,看来我们没必要再去干扰夏尔里克,毕竟他所面临的东西可是我们从没想过的,去了也是帮倒忙的份。”丹尼尔无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朝门口走去。 漂流 “航向已稳定,正在确定生命体征……”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心跳正常,身体状况正常。” “航行已经到达最佳速率,未侦测到威胁。” “确认驾驶者意识模糊,启动智能主驾驶。” “已达到暴风眼,下潜准备。” “上浮地点已到,安全带自动启动,匀速上浮开始。” …… 火! 出口在哪里? 全都是火,没有区别的颜色真让人难受,我的眼睛快撑不住啦! 谁来帮个忙,徐威!葛朗特! 在吗? 在—— 咦,不一样的颜色? 黑色的一道裂缝出现在夏尔里克的梦境中,将那片没有上下前后之分的橙黄色岩浆世界分出一道界限。 那道黑色的裂缝在夏尔里克看来就是天堂,因为眼睛不用再累着了。 嚯,现在看什么都是青绿色的,这片黑色真让人舒服…… 缓缓眼睛,缓缓…… 蓦然间,夏尔里克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那条黑色裂缝的扩展,就像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迈入了那道裂缝一样。 躁动狂热的那个岩浆世界逐渐离他越来越远,转而整个世界又被黑色的静谧所覆盖。 那种魂归而来的感觉让夏尔里克昏昏然失去了知觉,一场迟到了许久的睡眠终于来临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这艘潜航艇终于到达了内海部分,沿着没有任何威胁和障碍的海洋持续前进着,向目的地飞驰而去。 失去他信号的所有人都开始忙活了起来。 除了那群假的混沌分裂者们。 移动列岛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队形在外海漂浮着,只不过这次开启了心灵屏蔽合金组成的立场。 因为徐威清楚,母神在于夏尔里克的争斗中败了一仗,也只是因为准备不充分。 在这次失利后,母神必然会加大自己的生殖力度,侵占整个海洋是迟早的事情。 在那些后知后觉的人类发现之前,夏尔里克必然会面临第二次属于他的族裔之战。 神仙打架,为了不让凡人也跟着一起遭殃,只能像一块岩石一样将自己包裹起来。 原本这里应该还能再包裹一个可能让人类反败为胜的夏尔里克的。 现在也只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而已。 在他眼里,这里基本上只剩下一个不稳定因素了,那就是西提尔。 她是一个外来者,也并不忠诚,是夏尔里克丢给他们的一个包袱。 如果说把她遗弃的话,那就意味着完全舍弃夏尔里克援助混沌分裂者的可能性,但如果留下她的话,等待着徐威的将是如何说明他们的意图。 就算是委婉的告诉了她:我们不会主动去找夏尔里克,他能回来是他的福气,回不来也无所谓。 她接受的可能性会是多少,几乎为零,没有人会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 然后一切又绕回来了,去不去主动找夏尔里克。 虽然先知所说的一切到现在也还是吻合的,但是徐威依旧对这一切有所怀疑。 因为在刚刚夏尔里克击退母神的那一幕,事情的发展与先知所预言的偏差很大。 地点,时间,缘由,都不同。 原本的预言中所提及的是在移动小岛外环,一艘混沌分裂者小型战舰上,为了保护他的爱人而将母神击退,受到重伤这点倒是没有错。 但是剧本的演化可绝对没有夏尔里克再次溜走这一项。 之后的预言都是云里雾里的密码文,因此徐威已经开始怀疑先知的权威性了。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听先知的。 这里的混沌分裂者已经名存实亡了,混沌二字根本无从提起,原一的分裂者也不复存在了。 关于古神这一生物的事件,原本应该是我们的机会才对。 但是现在…… 一切都断层了。 连我都是断层之后的继承者。 唉,世界被毁了,连我们的对手都被毁了,我们存在的意义还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活着就是最根本的意义吧。 “徐威。”西提尔独自一人从指挥室的门口走了进来,门外明显还有另外一个焦急的矮小身影,“我找你有些事谈谈。” 徐威把下巴上的手掌放了下来,从一张矮桌上跳下来,“有什么事情吗?” “你明知道!”西提尔刚才那种克制的表情瞬间失控,眼泪和怒目让她有点歇斯底里的感觉,“你明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 “我很抱歉,”徐威没有办法,除了道歉也没有任何能够说服她的方法,只能期待她会冷静一点,“我没有别的办法去保住我们的一切。” “那我的一切呢!”西提尔几乎已经把自己的脸贴到徐威的头盔正前方,她已经通红的眼睛中除了怒火和那强行隐藏起来的脆弱以外没有他物,“我还要和他一起走更远的路,还要和他一起复仇,一起去把我的亲人再救出来……” 徐威没有说话。 “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吗……”西提尔的眼泪从她的泪腺之中漫延出两道泪痕,划过她的双颊,“我除了他还有什么希望吗,我的世界,只有他了……”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才算是对的呢。”徐威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去找他啊!找到一个人在海洋上孤独漂流着的他,让他能找到家!”西提尔的情绪有种给人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种浓厚的想象而不是真实,“他很孤独,你们知道吗,他从来在这个世界就没找到归属!” “我很理解你担心他的心情,但是这里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徐威向她身后指了指,门外聚集的都是人影,“我也要为他们的生命所负责,夏尔里克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还说我很像他的兄弟,”徐威瞪着西提尔,“你觉得我舍得吗!” “那我去找他!”西提尔一拍桌子,把一支金属器械震了下来,“我并不是你们的一员。” “那夏尔里克回来怎么办,他看到没有你的小岛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对待我们,会怎么对待伊娜?”徐威把那支金属器械拿了上来,“会不会怀疑我们?” 海面 “我……”西提尔一时语塞,说不出来任何答复。 “我们之前所约定的见面地点就是这里,而夏尔里克是我见过最为守信的人,”徐威逐渐离西提尔远了一些,仿佛在隐藏自己的某种情绪,“我希望你能耐心一点,等他回来,好吗?” “西提尔!”一个和西提尔一样满脸挂着泪花的矮个子姑娘从大门的缝隙里面挤了进来,冲向西提尔的后腰,搂住她的身体就死不放开了,“你不能丢下我就走啦……好不容易我才有个朋友……呜嗯嗯……” “我不走了,别哭啦,”西提尔转过身,也搂住了伊娜,“不走啦不走啦,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反正还有伊娜陪我不是吗。” “那你说好的……” “嗯,说好说好。” 内海,亚洲碎片海峡。 醒来的夏尔里克整个人都是蒙圈的,看着地面上散落的各种奇怪器械,以及一副贴在自己胸口的金属板,他觉得自己怕不是又飞度了几百年。 特别是当他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的时候,他差点就把这里当成某个研究狂的基地了。 “驾驶员,欢迎回来。” 什么玩意,欢迎我从哪回来,地狱吗? 几天不见这是把智能又给玩坏了? 哦,对了,陷阱触发了。 他们要是识趣的话就不会再回来烦我了,我也能赶紧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点啥。 以及,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肉团子居然被我给烧跑了,他娘的,想想就觉得威风。 不过你说这事情也怪,为什么我感觉着这世界和原来不太一样了呢? 就像是突然开了全局渲染的四核处理器,倍精神! 只要不是透支我的生命就行,这种状态简直不要太爽。 绑缚他的链条是一直被他穿在身上的那件铠甲,收到他的意识反应之后重新化作了铠甲形态。 从床上坐起来,夏尔里克突然意识到自己饿了。 那种极其空虚的感觉在他的胃里面肆虐,横征暴敛般搜刮着任何能够消化的东西。 我觉得平常分量满足不了我。 “智能提醒您,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健康,可以增加暂时的进食量以促进您的恢复。” 一块被融化成果冻状的能量补给块直接通过一根连接着夏尔里克胸口的管子送到了他嘴旁边。 吮吸着美味的营养膏,夏尔里克突然发现生活是真的美好。 吃饱肚子简直是人类最大的幸福。 话说我为什么不直接啃呢? 我昏迷这几天不都一直没穿防护服吗? [智能,我现在有没有穿防护服的必要?]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推荐您去掉大面积遮挡的防护服,您的基因似乎为您所有的细胞提供了一定的辐射抗性。” [解除铠甲形态,变成额……披风怎么样?] 黑色的软泥状物质瞬间挪动到他背后形成一副鳞片状的短款披风。 还挺帅的。 [留一只眼镜,右眼的就行。] [剩下的那只眼镜暂时叠加到右眼旁边,稍微扩大一点镜片的视野距离。] 行,很完美。 [遇到危险情况直接复原,顺便将那两块外来强化装甲安装到手臂两侧。] “记录完成。” 剩下的半块能量块他选择直接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你说那只母神现在在干什么呢? 最好的结果就是祂直接被我打跑了,跑到离地球很远的地方去躲着了。 当然,按照最坏的程度去估计的话,祂可能就在不远的地方尾随着我,随时准备再过来把我给吞了。 我这种样子来看确实对于祂来说是一味大补,同类相残可能是古神增强自己的最好方法。 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把祂赶走的了,但是下一次那片火海依旧会燃烧起来。 我感觉是这样。 不过这次的感觉不再像以前那种朦胧的样子了,简直就像有个作弊的人在我耳边说出答案一样清晰。 我身上肯定发生了比那片火海更为巨大的改变。 [检查我的身体情况。] “无异常。” 我就知道。 也许这种改变并不在生理层面,在灵魂层面也说不定。 总感觉脑袋里多了一段记忆,但就是模糊到完全无法分辨,以至于我不能确定这东西的真假。 我只能大概感觉出来这个片段带给我的感受。 白色的片段,回忆的感觉,怀念。 金色的片段,欣喜若狂,恋爱? 黑色的片段,撕裂的痛楚,让我猜一下,我生命中重要的一个人去世了。 混合色调的片段,使命和复仇的感觉。 这个东西应该就是父亲所说的钥匙吧。 但用来开启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不可能与那个灾星格赫罗斯有关吧。 夏尔里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依旧燃烧着的小小火苗,那绿色的光焰在手背上并不留下一丝阴影。 这火焰没有光,我并不是很喜欢。 诶!?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我是疯了吗? 我的那个“直觉”,居然如此的清晰! 这不对劲,绝对有蹊跷。 [资料库打开,检索有关尤格索托斯的所有资料。] “已检索,正在整理。” 资料: 由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的本能所创造的三元神之一,是所有知晓的载体,一切无知的对立面,万物的归一者。 形体只被发现过一次,其形态类似于透明的巨大球体。 信徒与眷族很多,但本身没有直系后裔。 没有后裔,也就是说尤格索托斯没有血脉传承。 那么我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来自于何方? 我记得母神在离开前说的是“汝为父系。” 能做为万物之母父系的,也只有阿撒托斯本身了,混沌与未知的所有载体。 但是他似乎作为时间和空间的缔造者也没有后代,族裔更是不可能存在。 那么我的血脉来源只可能是另一支元神了。 资料: 奈亚拉托提普,混沌信使,阿撒托斯的直系后裔,唯一游走在秩序与混沌之间的神,是更接近阿撒托斯混乱本身的秩序提现。 他是父神唯一的阐释者,也是唯一的信使。 黑法老 奈亚拉托提普是一位喜爱在生命中活动的神,有关于他的各种历史记录遍布地球和其他星球的时间断层中。 他总是在一些容易让人忽略的时间段里出现在历史进程中。 在地球的历史中,他是一名皮肤黝黑的法老王,但只在位不到两年。 就连金字塔都没有了留下任何一座,唯一所有的痕迹就是一枚镶嵌在金质盒子里的一枚正八面晶体,以及关于他的一小段颂诗。 诗的结尾提到了他的结局,“离开在太阳的指引中。” 他最后是突然间消失的,此后再也没在历史中留下一点痕迹。 呼。 我的血脉很有可能来自于这个看似一点危险都没有的神,就在他停留的那两年里所诞生的我们,是么? 也就是说我可能来自于古埃及。 想想还是很有趣的。 不过我仍然很怀疑这个血统的真实性,起码我的皮肤一点不黑。 而且就神是否看得起人类这种弱小到不值一提的生物还是个未知数。 “目的预计休息点已到达,系统将在这里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休整和维修,驾驶员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潜航艇少见的停了下来,在一处岩石洞窟的石滩停了下来,简单开启了屏蔽罩,然后开始了维修整理。 夏尔里克完全对复杂的机械工作插不上手,于是决定先去外面走走。 附近的陆地是兄弟会数据库里标注的安全屋地段附属的一部分,尽管离总部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这里的发展不比总部差多少。 只是在兄弟会一次巨大的集体行动之后对人口造成了很大的损伤,这处安全屋就全面废弃了。 后来,安全屋的各种重要设施和资源都被总部调回去维持那里的运行了,这里就彻底成了个空壳。 [检修时间:四小时。] 夏尔里克将动力防护服重新贴身穿好,带上了已经充能完成的能量枪械向着陆地进发了。 由于动力机甲内部的小型工坊没办法仿制出与流动铠甲一样型号的钩爪,只能先将夏尔里克原本的那个钩爪的绳索延长了好一段。 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夏尔里克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架嘎嘎响了一阵,这段时间的各种奇怪事情让他的骨骼受到了很大的摧残。 不活动一下是不行的。 果然我还是适合去流浪,整个就一个劳碌命。 缓缓打开的舱盖带来了味道非常狂野的空气,一种像是油漆一样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大气。 真不好闻。 话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来着。 时间的味道。 依旧看不出来什么变化和起伏的灰色天空缓缓下落着细碎的沙尘。 原本这些沙尘很小,而且因为整个世界色调的原因而经常被防护服里面裹着的人们所忽略,但是夏尔里克将自己的口鼻暴露在外面的瞬间就感觉到了那种刺鼻的沙砾。 辐射尘。 这就是辐射的元凶。 上个人类时代的一切缩影就剩下这些了…… 落了一百年还是没有落完的灰烬,依旧还带着那次牺牲的余热。 喔,这里似乎还是个灰烬下落点,难怪这里不会被发现了。 无穷无尽的灰色碎片从天空中的云层中逐渐下落,由于地形和涡流热度的原因,这些落下的灰尘远比世界其他的地方更大也更多,密集的下落速度让这里的灰尘形成了风暴一样的漩涡。 在整个洞穴上方的岩层区域,这些由于热量和风向而聚集的灰尘持续不断的堆积着,形成了比岩层本身厚度要大很多的堆积层。 这片巨大的堆积层的牢固程度和雪差不多,极易引发雪崩一样的灰尘滑坡。 而且因为这些辐射尘的缘故,夏尔里克的体感居然有些热。 仅仅爬到岩层上方一点点的夏尔里克觉得有点不甘心,但是也只好如此作罢。 返回的途中,夏尔里克不小心在石头上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恰巧划破了自己手背没有防护的部分。 卧槽,伤口有点深,有可能会感染! 看着那道深深地沟壑,夏尔里克似乎已经预见了它下一秒就冒出来一大摊鲜血的场景。 众所周知,当你的伤口划得很深的时候,血是不会太快流出来的。 当夏尔里克看着自己手臂整整十几秒还没有血液冒出来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似乎自己的胳膊里面就没有血液这种东西。 在电脑另一端的医护人员发现了一件更不得了的事情。 “澧……澧斌,你的系统显示是不是出问题了啊……”一名医护组的女性看着电脑屏幕,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又,我设计的系统怎么会——”他走了过来,也看见了电脑上的那一幕:夏尔里克的机舱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抬出来一桶满满的人类血液,而且上面还标明着夏尔里克,“这是什么东西?” “就……就是给夏尔里克做手术的时候,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的血,我们的系统似乎出了点问题,没有及时的……送回去……”医护人员越说越乱,看她的表情似乎有点怀疑自己在做噩梦。 “赶紧检查医疗记录,趁着这小子还没修复系统漏洞,”熬了两天夜的澧斌又一次在电脑前坐了下来,将那个他做了三天的繁殖入侵病毒再次打开,将夏尔里克的所有文件进行备份处理,“我就特么的……” [医学报告:抽取血液,外循环形成。] [错&《#@s] [外循环已结束,血液已储存,对象生理生命体征稳定,血管已闭合,无法进行外来血液输入。] [医学诊疗错误,终止进程。] [重启成功,对象生理结构异常,生命体征平稳。] “卧槽……”澧斌在看到这份医疗报告的时候差点直接晕过去,瞬间,那种从尾巴骨一直发毛到整个身体的颤栗让他实实在在打了个哆嗦,“这东西……不是人啊……” 夏尔里克站在潜航艇的旁边,看着自己那不知道何时愈合的伤口,陷入了沉思。 存在的形式 我真的越长越像怪物了…… 已经不需要血液这种落后的处理方式了是吗? 也对,我现在连上厕所的欲望都没有了。 我变得,不正常了,是吗…… [智能,你还能扫描到我的身体吗?] “可以。” [检查我的生理结构。] “检查失败,无法进行透视扫描。” 夏尔里克的呼吸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粗重起来,他颤抖着的手向上一划,做了预定的隐藏动作,铠甲瞬间瓦解完成,向后背隆成一件披风。 他握着自己基本上没打开过的手部内置防护服的拉链,颤抖着向下拉开一个小口。 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就像是海里面浸泡了许久的死尸一样。 但是他就是活着,肌肉仍旧拥有弹性,热量也依旧存在,皮下组织仍然在发挥作用。 但是血液却不见了。 我的呼吸系统还在吗…… 夏尔里克试着停止了一会儿呼吸,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我真的就变成丧尸了?! 不对啊,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啊!我活动的能量和生存的能源是…… “防护服能量低,请及时返航补充能量。” 防护服能降低? 我一直都在充着电,怎么会—— 他将手伸到自己背后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能量包已经不见了,而它融化的位置就在夏尔里克的背后,已经变成了一团被压缩成片状的废铁。 乱吃东西的怪物。 唔。 回到潜航艇上,时间仅仅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检修时间。 [喂,那边的家伙,能听到吗?] “……可以。” 夏尔里克笑了笑,朝着那个他早就发现的移动摄像挪正了脸,[我现在看起来像是,某种怪物吗?] “目前看起来你只是一个生了大病的人类,”声音是徐威发出的,他的声音很轻,虽然现在是下午,“我和你打字交流吧,你也不希望西提尔发现,对吧。” [行吧,看起来你已经有戒心了呢。] [很抱歉,虽然你目前来看还是人类,但是我并不确定之后的发展会如何。] 夏尔里克虽然看不见徐威的表情,但他也依旧能想到他那张冷静到不会有任何同情的脸。 [我现在也没法证明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变,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有具体的感受。] [所以呢。] [所以我有可能做出来并不属于人类的行为,到时候我的阵营可能会很混乱,]他释然的笑了笑,把自己那只没有任何杂色的手放到了另一只手中,紧紧握着,[希望你能矫正这一切,及时的,把我毁灭。] [先知可从没有说过你是这样的情况,他只是和我们说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过其他的事情。]徐威这番话所表达的其实已经很清楚了,担心、戒备、身为领袖的责任让他不敢冒这个险涉足名为夏尔里克的雷池,[所以我想我们……] [不用担心,我而后只会回去一次,接到西提尔之后我就离开,]夏尔里克发现机器正在摆弄着自己的那桶血液,因为记录不存在的bug而无处安放。 [把血液放到我这里就行。]夏尔里克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金属桶里面的那一团深褐色的液体,感觉精神有些恍惚。 [我不会再和上次一样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之前的我做过什么,但很明显并不是站在人类的那一面。]夏尔里克把那桶已经腐败的血液重新盖住,推向了机械触手,[把它们烧了吧,做为燃料,把我身为人类的一切烧了吧。] [那西提尔怎么办,她见到你的时候,会……] [我不知道。]夏尔里克抚摸着自己假性搏动的心脏,感受着那越来越微弱的属于生命的颤动,再也无法否认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但我还在乎她,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依然维持着这个样子的原因吧。] [你想重新变成人类吗?]徐威问了一个夏尔里克一直不敢去思考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背后牵扯到的问题要更为复杂。 [如果说在了结我所犯下的过错之后的话,我很愿意回来,像个人类一样生活着,]夏尔里克把脸上的金属面罩重新戴上,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时刻,大家都隐藏自己身份的那一段时间,[但是我不能,我确定自己不能这么做。] 心里的声音现在已经替代我说话了,真好啊。 已经不用去操心什么世界啊,人生啊的。 就连她都不用我去爱了…… 那我算是彻底死了吧,身为人类的我,身为过去的我,身为西提尔爱人的我。 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是,帮助兄弟完成他们的理想,帮助老爹度过余生,帮助我的爱人幸福一辈子。 他们还与我有关系吗? 离我而去的。 已经逝去的。 我不配拥有的。 那我为什么还留存于此呢?何必如此留恋呢…… “警告,警告,生命体征垂危!由于生理结构异常,无法完成救援!警告……” 红色的可怕灯盏在西提尔的工作区间里亮起,那是她唯一得到许可的请求,夏尔里克的生命状态监测灯。 她心中的那种恐慌和迷茫突然将她包裹住,拖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夏尔里克的逝去,以及这个空洞到没有他的世界。 她从一开始就像是一只被人摆弄好的人偶一样活着,她的眼睛从没有正视过这个世界一眼。 直到她的连接线被剪断,双手和双眼成功触碰到了外面的色彩,当她开始欣喜,开始觉得自己应当有个与木偶完全不同的生命时,那个赠与她自由和时间的人就要彻底离开了。 说不上来是依恋还是慕孺,也说不上来是爱恋还是崇敬,这种比线还要更强的羁绊将她又一次绑成一只悬挂在夏尔里克身上的木偶。 尽管她心甘情愿如此。 她渴求着如此。 但是没有希望了。 他已经放弃了,我能感觉到。 我必须让他回来,这是我现在存在的意义。 锚 “还听得到吗?夏尔里克,回答我!夏尔里克!”徐威透过监视摄像头看到了夏尔里克已经不再动弹的身影,加上他许久不回话的情况,和急性生命衰竭的医疗报告,徐威觉得夏尔里克可能已经没救了。 这混蛋根本就不是古神族裔,只不过是个被感染的人类罢了,我早该想到的。 “紧急维护,将夏尔里克给我急救起来!”徐威几乎是对着智能系统吼出来的,桌子上的水杯被他差点打飞,“快!行动!维持住你驾驶员的生命!” “失败,失败,失败。系统自检,错误,错误,关键文件丢失。” “未建立生理文档,无法……” “操!”先知预言中的每一条下面都写着同一条警示标语:失去夏尔里克等于失去一切,现在,这个几乎是诅咒般的预言即将实现了,“你妈的机器误人!” “夏尔里克,你必须给我回来,”西提尔的声音中带着喘气声,断断续续的金属碰撞声还在其中混杂着,“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也知道你累了,但是你必须回来!” 夏尔里克的手动了一下。 “我还在这里等着你,你不能抛弃我一个人!”西提尔终于跑到了指挥室,那里面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在等她,“听见就给我站起来啊!别躺在那里吓人!” 她向着指挥台跑去,随手扔掉了刚才一直在用的对讲机,将其砸到一台金属装饰台灯上,发出一声重响。 哐啷。 一声重物砸落的声音在夏尔里克的耳朵旁边响起,将熟睡中的他惊醒过来。 灰白色的世界出现在他的眼睛里,这里安静到没有任何能够打扰他的事物存在,平和到没有任何变化。 他躺在这个世界的正中心,当然,或许是正中心,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任何位置都是无限远的长度。 他第一次坐起身来,脑海中依旧没有任何想法,似乎这里本就应抹除一切的想法,因为这里就是一切,一切的一切就是他本身。 知晓和明了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一切由他自己出发的事件都是全部,作为一个源头,这一切本就没有意义。 包含一切的一切,除了无聊便就是无事。 很平静,也丝毫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也就意味着不存在,不存在也就是物我两忘。 那我,可以继续睡下去了。 “夏尔……你,来……我,不能……” 回音,声音,变化,知晓的意义。 醒来,变数,未知。 我有了意义。 我还没有全部知晓,也没有成为全部的一切,我还不能睡去。 寻找吧,寻找那个声音,知晓它的一切,然后再次睡去。 站起来,走吧。 灰色的无尽世界无论从哪边走都是无尽,就算是上和下也没有意义。 “你回来啊……我想你了……” 她,我有印象,但是,不知晓。 渴望知晓是生物的本能,我渴望成为一切。 去知晓,去回归。 我,应该回去。 嗡嗡嗡—— 无数的光点和色彩重新涌进这个世界,将这片白纸一样的世界沾染成色彩混杂的巨大空间。 这团巨大的风暴将正中心的夏尔里克卷进它的怀抱中,将本来知晓一切的他重新赋予了未知的新含义。 “啊!”下意识用喉咙喊出声来的夏尔里克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潜航艇上,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变动,而自己好像做了一场特别诡异的梦。 “夏尔里克……”一声哭腔极其严重的声音从广播里面传来,“你别死啊……怎么都行……” 西提尔。 西提尔! [我还在,我没事,刚刚我就是] “你刚刚明明就离开这里了……我都梦到了,你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地狱里面,孤……”她混合着泪水抽噎了一口气,原本要说的话被她生生呛了回去。 “你给我说好,给我发个誓……”西提尔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既委屈又愤怒,就像是一个被哥哥姐姐欺负了的小孩子,“说好了一次也不许……一次都不行,不能离开我!” [我,]夏尔里克的动作有些急,想要打出自己想说的一大堆话,结果吧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崩开了一道,血液,重新从他的手臂伤口流了出来,[我不敢,我……] “赶快处理你的伤口,给我好好活着……咳咳……”嗓子喊哑了的西提尔像一只发怒的小猫,一直在不停责怪她的主人为什么回来的如此之晚,“你每天必须陪我聊天,我不管你到底要干什么!” [好……] 夏尔里克旁边原本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智能辅助机械臂此时突然跳过了生理结构的问题,直接把夏尔里克的手臂狠狠包扎了一圈。 [我错了,你……你先别哭好不好。] 面对如此不会安慰人的夏尔里克,西提尔几乎要被气乐了,当然,也因为夏尔里克真正意义上活了下来,没有在她梦中的那个苍白地狱里失去一切。 直到此时,西提尔才发现自己的腿一阵发痛,手臂也因为握紧拳头太久而酸胀无比。 而且她刚才扔掉的麦克风是夏尔里克的机甲上带的那一个副麦克风,情急之下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扔了出去。 夏尔里克摸着手上的那个伤口处,尽管隔着纱布也依旧还是很痛。 热度再次回来了,我的心跳也有了,血液循环也开始了。 这次真的太危险了。 还是说我在燃烧成那片火海之后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这很危险。 我的思维方式也会因为那种生理变化而发生巨大的改变。 现在的我简直就像气球一样挂在人类之中,稍微有一点生理变化都会把我朝古神族裔的方向变化。 要说我还是非常非常非常幸运的,幸运到我还在这里有一只千斤重的锚。 她只要还在,就一定能够牵动我的心吧。 我的了灵魂也就不会因为生命形态而到处乱跑了。 没错,我是在乎她的,没有理由的在乎。 因为她也在乎我。 是唯一一个真正在乎我的人。 迹 “好,亲爱的,晚安,早点睡对身体好,我会的,嗯,嗯,好~” 在上次事件之后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星期,夏尔里克已经彻底喜欢上了和西提尔聊天的日子。 他喜欢听西提尔讲故事的那种认真劲和孩子一般纯净的声音,也喜欢她每天和他说的日常生活。 她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对于世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喜欢和人去交谈,也喜欢和伊娜到处乱跑,探索整个小岛神秘的各种地方。 自从来到这个小岛上,西提尔的笑容就越变越多,基本上没有谁不喜欢这个天使一般的小姑娘。 特别是夏尔里克。 原本他还尝试骗过自己,说自己不是因为喜欢西提尔才救她的,现在不承认也没办法了。 他已经完全离不开这个填满他整个世界的女孩了,现在他除了想早日知道迷题答案,就是想回去看看他的西提尔小天使。 而且他还因此完全摆脱了徐威和澧斌的追踪监听,因为自从第一次监听之后,这两个光棍差点被酸死,然后就再也没敢打开这个频道。 无论是夏尔里克还是西提尔,这几天基本上都是飘来忽去少年少女爱意慕浓的,好心情天天都有。 “今天也是愉快的一天呢……” 就是啥时候能回去见见她呢。 说起来,她应该是我的初恋吧。 第一次恋爱就碰到灵魂完美契合的她,我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驾驶员,即将登陆,预计离目的地不会很远了,准备做好一点,别天天和你小女友你侬我侬的了!” [嘁,有种你也侬。] “你找死啊,你有病吧!” 柠檬精,口亨。 陆地就在海面的另一边,青黑色的石头和海那边的景色完全不同,基本上看不出来有沙土以及灰尘。 观察了一段时间,夏尔里克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是不是云层很淡啊? 一轮白色的太阳隐隐约约挂在天上,虽然还是很弱,但是那种光芒还是没法掩盖的。 这里的景色,有点好啊。 要是能和西提尔一起—— 认真工作! 所以说兄弟会这里的气候环境还是比那边好很多的。 怪不得那个布置的很好的前哨站要废弃呢,有这里住还去那种鬼都没有一只的地区干嘛。 [登陆之后计算一下能源还有多少剩余。] “现在还有21%比预料到的要好很多,因为我在智能系统里面安装了风力发电机的成设计图,顺便组装了两台,一路上储存了不少电能,也能替代不少幽能。” 幽能?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应该指的就是米戈族拥有的那种能源。 不过风力发电机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还不赶快谢谢我——”某个一脸骄傲的光头在电脑前很猥琐的翘起了鼻孔,那个奇怪的表情让旁边的女性工作人员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 [我大概能想到你现在是一种怎样欠揍的表情,而且我劝你把你那个表情收一收,]夏尔里克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火焰,依旧是向前方歪着的,[西提尔说很多女性都很讨厌你,特别是那个和你一个机房的姑娘,她说你总是会对着电脑做特别令人恶心的表情。] “擦。” 赶紧整理表情,心虚的澧斌朝旁边瞄了一眼,看见果不其然的那一个大大的嫌弃表情。 “你应该早点说的……” 口可口可。 嗡,轰—— 从海里面一跃而起的潜航艇展开了已经许久没有活动的履带,落到了第一块岩石上,带来一下极大的震动。 荒原的灰绿色岩石地貌基本上没有什么过度地带,狭缝和裂痕是这块没有任何植物的断崖所拥有的最后装饰。 这里没有辐射灰尘,也没有黄沙碎屑,干净整洁的石头平面很不适合潜航艇前进。 夏尔里克的行进速度变得慢了起来,也就有时间欣赏沿途的地貌景观了。 这里的原本位置是美洲大陆的一段山脉,具体的位置并不清楚,应该已经和白令海峡周边的洛基山脉杂乱交错成了一大块碎石堆积平原。 这些石头周围依旧有非常多的海水裂缝,因为潮汐的缘故,时不时的还仍旧有水不停地漫上来。 这里所拥有的只有曾经山脉的见证,各种岩石堆砌而成的乱石海滩形成了一片规模要巨大很多的“假大陆”。 正因为环海面巨大且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地标,在这里行路是非常困难的,除了定点定标和方位地图以外,其他的通行手段没有任何的结局。 天空中依稀存在的白色日光,照耀着溅落的点滴海水,在潜航艇的观测舷窗上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感觉这里有了一种生命的感觉,起码有了—— 夏尔里克突然看到了一处巨大的立柱型石块,上面雕刻了一个巨大而明显的火焰痕迹,点点绿色的宝石在其中镶嵌着,于日光的映射下晶莹的不可方物。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朵绿色的火焰,我的心情开心到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了。 “等等,你那边为什么外面有光,为什么危险信号没有响起来!” [太阳光啦。] “什么玩意儿!?太阳光!这个世界上还有太阳光能落下的地方!?”澧斌激动地完全不顾自己伪装好的形象了,一拍键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那监控视频里面的光线。 这毕竟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景象,也难怪他激动了。 能够到达这里的人也只有我和曾经的兄弟会了吧。 也许我们的会面,代表着历史和现在的接洽吧。 “原来太阳光是这么美的吗……”澧斌的电脑屏幕前聚集了不知道多少出生在这个黑暗纪元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地看着那束不断变化着的光芒,如痴如醉。 [几百年前的太阳可比这好看多了,更亮也更干净,天空和海水也都是蓝色的,灰色的天空看着太碍眼了。] “感谢你,拯救者,曾经的调解者,我们愿依照先知的誓言,奉你为首。”澧斌怔怔地看着夏尔里克的背影,轻轻念出来这古老的誓言。 王 [什么?]由于澧斌的声音太低,夏尔里克没有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你刚刚似乎说了什么,对吧。] “没什么,”澧斌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身边的惊叹声也渐渐嘈杂起来,各种人的交谈声将他的声音彻底盖了过去,“我说的是先知留下来的一则预言,虽然太过于……唉……” 莫名奇妙。 “到了,准备下车吧。” 又一次要脚踏实地的进行探索了,真是怀念的感觉。 说实在的,距离我第一次探查米戈族遗迹也没过去多久吧,我到这个世界也仅仅是近几个月的事情。 “外面的温度要降低了,最近观测到的各种天气已经开始出现了反常形式,”澧斌旁边的广播员在大声的念着稿子,其中的内容是对于天气的小幅度预报,“请大家尽量注意安全,核冬天的危险性……” “喂?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们这边快下尘埃雪了。”澧斌看了看旁边那块开启了屏蔽力场的玻璃,外面的世界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阴沉的很。 [我这边嘛……]夏尔里克看了看自己的周边,除了越变越薄的云层和闪烁光耀的太阳以外没有其他的天气变化了,风力都是潜航艇前进时自己带动的,[天气状况很好,如你所见,太阳在这里。] “我们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徐威这次也来了,声音稀松平常,就像是和一般的族人说话一样放松,似乎上次的事件根本就没发生过,“就是有关母神的一些基本特性。” [商量?莫不成你们想迁徙到这边?] “没错,那里的气候条件和极大可能存在的掩体让我们很憧憬,”徐威稍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将其调整为单向收音,杂声瞬间消失大半,“我就是想问你一下到底有没有可能进行大规模行动。” [绝无可能,这太危险了。] “啊……这样啊,那算啦,”语气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不舍,估计本来就预计如此,“祝你玩的开心,然后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这边准备熄灯了。” [好。] 关掉语音系统,夏尔里克看着外面的阳光,坐在驾驶座的椅子上,觉得自己简直就差一杯咖啡了。 惬意啊! 跟度假似的。 人果然还是群体动物,不生活在人群之中的人基本上就是怪物。 显然我的灵魂也确认了这一点,能从那个灰白色的世界里再度回来,说明我还是对这个世界有感情的。 不,不对,应该是对我的族人们有感情吧。 果然朋友才是人类生存的必要组件。 爱人也是,嘿嘿。 嘎吱—— 潜航艇终于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平原上停了下来,那块明显是切割之后人为塑造的平原地貌上没有什么建筑的痕迹。 夏尔里克走下潜航艇的甲板,岩石的脚感让他感觉很好。 这里的风比对岸的要舒服很多,起码没有那种辐射的热尘。 一下车,夏尔里克就发现自己胳膊上的绿色火焰猛然间爆燃起来,炎柱瞬间从一个小点涨高到五米左右。 一道绿色的门扉在这片火焰的照射下显现出来,其上也附着着一层火焰。 夏尔里克不假思索地迈进那片绿火门扉之中,消失在这块岩石上。 嗡…… 潜航艇的发动机轰鸣了一下,似乎在做着某种识别,然后在一圈燃烧着的绿焰之中消失不见。 喔,和那时一样的感觉,一栋完全由看不见的反重力物质构成建筑。 夏尔里克一层一层沿着阶梯走下来,发现自己迎着太阳上升的方向到达了最顶端。 当然,在这片建筑里面是下方的一个部分。 像蝙蝠一样,有种新奇的美感。 “您好,欢迎您回来。”一处模糊化的围墙后面摆着一张桌子,它旁边坐着一个人,西装革履,面前摆放着两杯咖啡。 夏尔里克试着清了清嗓子,果然这里是可以说话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你是这里的管家?” “没错,尊贵的客人,”那名坐在椅子上的人将自己转过来,微笑着看向夏尔里克,“我一直在等您。” 他的面容很让人亲切,那是一种没有修剪、浑然天成的温柔,让人总有种家的感觉。 管家即是他的职务也是他的名字,生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辅助智能,他很乐于服务每一位兄弟会成员。 “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咖啡,”夏尔里克将自己的披风一甩,直接坐到管家对面,丝毫没有见外,拿起咖啡杯,看着有些泛白的卡布奇诺咖啡,轻轻喝了一口,“奶有点多,不过还不错。” “非常感谢你,夏尔里克先生,您能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我非常开心。”管家看着夏尔里克,心情非常高兴,毕竟这是他时隔十二年第一次重启。 “我记得兄弟会的米尔寇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对吧,”夏尔里克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个金属挂牌,是原本在机甲驾驶室里面镶嵌着的,上面写着M.C.,“这应该是他的生命历程,我把它送过来了。” “他……已经离开了么……”管家的表情有点落寞,“连他也离开了……” “放心吧老兄,”夏尔里克跨过咖啡桌,有力的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我还会在这呆上几十年呢!” “但是你最终也还是要走,对吧。”管家歪着头看向他,机械的眼球和夏尔里克的目光相对。 “说不定不会走,如果我能搞到米戈族的再生科技的话,我有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夏尔里克一挑眉毛,摆出一个西提尔教他的微笑。 “虽然不是对你的话很确信,但是我相信你,”管家拿起给他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起码在现在,我不再孤独了。” “我还以为只有人类是群居动物呢,原来机器人也是。”夏尔里克一口气把那杯咖啡喝完了,把杯子放到桌面上,看着窗户外的阳光,很享受地伸了个懒腰,似乎一切的时间都回到了从前。 倒影 “这里的一切都是由灵魂共鸣引起的,对吧?”夏尔里克敲了敲桌面,原本透明的桌椅瞬间从敲击点变成白色。 “您了解的很多呢,确实是这样,这里的一切存在都是由灵魂所操控的。”管家随手一招,一壶冒着热气的咖啡就从远处飞了过来。 “所以说灵魂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夏尔里克试着把那壶咖啡倒进自己杯子里,然后将壶轻轻的放到桌子的一角,“是一种不拘束于生理范畴内的存在形式吗?” “不,我现在很难和您解释,灵魂的定义和存在形式您可以在输哭了里面找到相关的书籍,”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串蓝色的字符瞬间被发射了出去,在夏尔里克的脑袋表层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不见,“这是总部和分部的所有权限,您可以在这座城堡里面做任意的事情。” 地图,索引,短距离快速移动。 感觉这里和外界世界的科技研究方向完全不同,先不说层次问题,这里的研究方向和正常人类完全就是两条科技树。 “祝您在这里过得开心,我先去准备一下午饭,”管家站起身来,朝一片透明的虚空中走去,“特制的午餐,绝对符合您的胃口,敬请怀着期待,在这座城里逛逛吧。” 说完,他就消失了。 行吧,我先体验一下这个短途快速移动。 我看看哦,间隔范围五十米内,切勿使用过快,造成灵魂负担,推荐使用时限三十分钟。 嗯,姑且先挑个地方。 就这里吧,起居室四十三号。 在夏尔里克摁下那个选项的瞬间,一种从他身体内部传来的巨大力量将他抛飞,旋转着在空中盘旋,世界的光影突然间变成了静止的圆滑画面,只有夏尔里克感受到的压迫力和向心力让他确定自己是旋转着的。 大约以非常快的转速旋转了一秒钟的时间,夏尔里克狠狠撞上了一块缓冲垫,大腿像是被压扁了一样磕在那块缓冲垫上。 疼痛能让人清醒,他奶奶的,我就不该这么大意…… 骨头和肉之间的接缝是人体非常敏感的部位,一旦出现磕伤的情况就会非常疼。 神经位丰富的夏尔里克现在感觉自己乱用灵魂科技就是个错误。 算了算了,就当我尝试一次了,不用不知道,是吧。 当他站起身来时,一间有着金色灯光的酒店套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款式和摆放物品的顺序与徐威在吗末日前开的那家小酒馆一模一样。 我的妈呀。 混蛋灵魂科技,谁让你…… “怎么这里不喜欢吗?总机读取到你的信息,这里是你灵魂记忆最深处的地方,应该是你的家,有什么问题吗?”管家的声音依旧表现得很温柔,没有一点点黑暗。 “……总之不要这间房屋。”夏尔里克没有继续说话,试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好吧,”管家听起来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或者说他已经注意到了夏尔里克的不快,“下次使用快速移动的时候注意要抓住扶手,护垫并不能保护你的全部身体部位。” “谢谢你,并且,”夏尔里克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化了,房间的配色由褐色转为白色,单调的绿色点缀装饰品挂在墙壁上,墙的角落里还堆着一团圣诞树留下的小礼物,“这个房间就可以了。” “好,这里的房间全都是空着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换一家住着,”管家的声音从天花板方向传来,渐渐远去,“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夏尔里克没有说话,那张令他几乎要哭出声来的床榻,以及那盆放在床头的蒲公英,还有新鲜的泥土味,一切都好像回到了童年。 这是他离开神父前一直住着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温度很低,像极了深秋的北欧,没有供暖的房间里一般都会有一台电暖气进行烘热。 白色的墙壁是这里的本然色,以一切从简的原则来看,夏尔里克偷偷自己贴上去的小装饰品已经是禁令外的了。 尽管夏尔里克小的时候还以为伪装成青苔的样子能够瞒过照顾他的嬷嬷呢,其实大家只是惯着他而已。 当他把手放在床底的时候,一团毛绒绒的小布偶就在他的手边。 那是他小时候最忠实也最顽强(没被撕坏)的玩伴,这个小东西一直陪他度过了整整六年。 灵魂的居所。 我真的情愿在这里待一辈子。 治愈灵魂的创伤,抚慰我的记忆。 还有什么比这栋建筑的智能更加温柔的吗…… 兄弟会,是个好地方。 “智能,我想问你件事,”智能系统的形象是一个漂浮着的大脑袋,没有五官和其他肉质,反倒是非常赛博朋克的一个燃烧着绿火的机械骷髅,“你说在内海西侧三五三号博湾的移动小岛能不能迁徙到这里。” “正在计算可能性,”计算的时候,智能的骷髅火焰迅速的跳动着,燃烧的火星看起来极其真实,“可能性为百分之三十二,属于极低的概率,按照你提供的信息来看,这个移动小岛所属的组织为后混沌分裂者,他们的科技水平远远不够这个航行的要求。” “看来是真的不行了,我还幻想着能带西提尔看一次夕阳呢。”夏尔里克试着像小时候一样,朝自己的床上倒去,哐哧,深深地陷了进去。 夕阳的金色映照透过仍旧是透明的墙壁,照在天花板上,那金色的光芒看起来宛如朝阳一般灿烂。 “这座城市有名字吗?”夏尔里克感觉到了管家的存在,并且试着在脑海里问了他一句话。 “喔,不得不说您学的可真快,”管家的声音带着笑意,“有,它的名字可是第一代城主所定下的,叫做倒影之城。” “倒影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夏尔里克看着头顶方向的海面,以及其上金灿灿的落日余晖和云层的金色翅翼,深呼吸了一下。 “有,这里的一切都因为人的灵魂而生,照见人类心中的倒影,所以叫倒影城。” 先知 黑夜快来了,可惜的就是仍然看不见星星。 夏尔里克吃过了管家特制的晚餐,全面补充了各种所需的营养成分,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稍微有些无聊。 我倒是不怎么所谓,在船上奔波的日子让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无聊。 距离西提尔醒来还有七个小时左右,我可以选择在这些时间里休息一会儿。 夏尔里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发现根本睡不着。 “智能,这里还有人类旧时代留下的影像信息吗?” 智能的绿色投影没有应声出现,但是一个听起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你感觉无聊吗?” “嗯,怎么说呢,无聊倒是真的。”尽管不知道这个声音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夏尔里克觉得自己应该去回答。 “很好,”那个声音表现出了一种疲惫的苍老,“那我们开始吧。” 一点透明而深邃的黑色在夏尔里克的眼前扩散开来,像撕裂开了一道通往宇宙的门扉,然后将夏尔里克迅速吞噬进去。 星点,渐渐出现在夏尔里克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所及,星光逐渐变得深远、斑斓。 “灵魂之河。”夏尔里克觉得自己认识这个地方,那是一种刻在灵魂深处的熟悉感,而那种熟悉感带来的不仅仅是怀念,更多的是一种温暖的包容,就像是母亲一样。 “没错,世界的次子,”一个由星光组成的老人于漂浮着的虚空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的光辉让夏尔里克感觉稍微有点不舒服,“你终于来了。” “我早就应该在这里吗?”夏尔里克发现自己身边漂浮着的几个小球形状和颜色与太阳系很相似,然后他试着碰了一下中间的金色小球,有点烫。 “你原本不应该在这里,你没有理由存在,”先知的身影走向夏尔里克的方向,蓝色的荧光穿过了他的身体,很冷,是有温度的,“不过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这里,我也只能说欢迎了。” “你在说什么?”夏尔里克试着转了转身体,结果由于力度没有掌握好,在空中旋转起来,先知的光影在他面前一晃一晃的。 突然间,一阵黑雾般的力量将夏尔里克的腰部死死拴住,如同叼住猎物的鳄鱼一样开始死亡翻滚。 夏尔里克的世界瞬间堕入了无边的血色地狱,所有冷色调的光点在此刻都变成了炮烙一样的酷刑,在夏尔里克的脑海里面生生刮下一层血肉。 先知的声音的如同幽魂一般的在夏尔里克的脑海里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乎天生就带着绝对的零度。 “你是个畸胎,生来就代表着谬误,是这个世界永远的弃子。” 狰狞的血红色暗影在夏尔里克的脑海中张牙舞爪,绘制出一幕幕疯狂的图样。 夏尔里克感觉想要怒吼出来,但是却不知道他该发泄的对象在何方,那种憋闷的爆发感让他的肺部骨骼嘎吱巨响。 “真理会拒绝你,抉择只会让你痛苦,你的未来没有任何可以期望的东西,你绝不会知晓!”一个用手指掐着夏尔里克头盖的的血色人影在他的耳朵旁边嘶吼,“你没理由再回去了,这个世界已经将你排斥在外了!” 挣扎。 我的世界可绝对不会放弃我。 我不会,也绝对不可能在这里死去! 怒火,再一次将夏尔里克的胸膛和大脑填满,仿若寂静了过久的火山一样,耀眼的火焰从他的灵魂中喷涌而出! 耀眼的世界。 我不需要这片虚空。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嚣狂的声音一改刚开始的苍老,宛如一个兴高采烈的老疯子,“你终于学会了愤怒,无知的愚妄之子,下棋的另一方,你可算是准备好了哈哈哈……” 睁开,眼睛。 我的世界。 “啊!”夏尔里克从自己的床榻上惊坐而起,一股焦糊的味道从他的床上传出,刚刚他枕的枕头已经变成了一滩灰烬。 “看来你已经见过先知了,我的朋友,”管家很自然地将他的床单换了下来,顺便将那堆被烧成灰烬的碎片扫了出去,“他一定很不好相处,对吧?” “何止是不好相处,”夏尔里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旁边,那里出现了一排指头印,暗红色的淤血让他感觉又疼又痒的,“简直是个老疯子。” “几乎每个兄弟会的人都这么说,”管家为他换上了一套新的被褥,尽管天气已经有些放亮了,“但是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对吗?” “没看出来,”夏尔里克将自己的头部伤口揉了揉,放弃了继续睡觉,“他什么都没告诉我,只是气了我一顿。” “他所有的行动都是肯定有意义的,别生气了。”管家站在瞬移点,消失在了门口。 “行吧行吧,”夏尔里克发现自己的感觉有了一点变化,似乎心中的那种火焰越发的强烈起来,并且变得更加易于控制了,“我相信便是。” “对了,”管家的生音从夏尔里克身边的广播器传了出来,“先知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他是你的心里的对立面,所以说无论他说了什么,都别在意。” “这就奇怪了,”夏尔里克思考了一下自己梦中发生的场景,黑色的虚空里面包裹着的血红色身影,那个没有任何形体的东西,“他似乎什么有意义的东西都没说呢。” “这需要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能进行任何的解读,”管家为夏尔里克打开了一个专属通道,漩涡状的蓝色的通道通向瞬移口,“今天的日出就要开始了,如果你想来看看的话,请进来吧。” “我很乐意。”夏尔里克走进了漩涡内部,白皙的天空以及褐色的天际线在夏尔里克的正前方很远处斜斜的挂着。 “距离日出还有十分钟,”管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出来了一部桌椅,还特别适时地在桌子上放了一壶茶,“先来这里坐会,喝杯热茶吧。” “来了。” 自然 “绿茶,很棒。”夏尔里克喝了一口茶,味道温润细腻,杂而不乱,古旧的气息还带着回忆。 “这是你记忆中的味道,我只是负责把它重现而已,”他拿出来自己的那杯饮品,轻轻喝了一口,“我的是原产油浆,三十二标准的。” 金色的阳光从海面中跃起的那一刹那,世界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此,红色的模糊轮廓从深邃的黑暗中伸展,带给这个世界光明和温度。 “世界上还有晴天的地方吗?”夏尔里克拿起了一块小小的点心,蓝色的透明状胶体看起来口感不错,“唔,酥饼。” “有,但我也没见过几次,”他用那湛蓝色的机械瞳孔看了看夏尔里克的侧脸,“很快就就会有很多了,对吧。” “看心情,看时机,看运气,”那块蓝色的晶体已经变成了一块酥脆的稻香村糕点,当然其营养价值比糕点多不少,“古神的事情我也想早点解决。” 太阳已经脱离海面了,青石板上的水珠在斜射的阳光下散射出七彩的奢侈光芒,让这里的光景显得更加仙逸起来。 “或许你会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原因,但我觉得你一定会去做的。”管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将自己的茶碗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汽油。 “你只不过没和我说那东西还代表着过去罢了,”夏尔里克拿着一封用钢笔写成的信件,这是他刚才在自己杯碟底部发现的,其上的内容很复杂,但是似乎全部都是警告,夏尔里克只看懂了其中的一句:过去的疯狂都是为了以后的先知,“如果说我的疯狂造就了这个世界的灾难的话,已经被分割后的我应该负责去抚平这些创伤。” “那你准备怎么做?”那封信上的所有文字突然间燃烧起了绿色的火焰,标志性的绿焰像吞噬兄弟会成员一样,将那封信燃烧成了一团虚空。 “我要是知道怎么做就不会来找先知了,很显然这个先知什么都没能告诉我。”夏尔里克将酥饼的最后一块塞进嘴里,混合着味道悠久的绿茶,吞咽下去。 “我说过,先知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他只会留给你自己思考。”管家划拉了一下虚空,将杯子和桌椅塞了进去,“不过我可没说过我不可以。” “如果你能提供帮助的话那最好不过,不过我需要的是数据,”夏尔里克看着已经回到云层中的白色太阳,已经没有了刚才日出的那种壮观,“有关母神的以及米戈族的情报,越多越好。” “很抱歉,数据网络在先知大祭司死去之后就彻底断了,我只能截取一点非常陈旧的讯息来当做数据。” 行吧,看他的样子是有碍于某种限制程序,我也没办法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试试看吧。 “你所说的陈旧讯息有什么呢?举个例子。” 管家打开了自己的放映权限,周围的透明墙板也变得黑沉沉的。 一段比较短的视频出现在彩色投影上: “快看,母神!”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在大陆的边缘站着,天空中划过一个巨大而漆黑的肉块,无数带有生殖意味的触手舞动着,天空中的云层也被这块巨大的肉块扫出一片蓝色。 “别这么大声,被发现可不好。”另一个女声在那个模糊的人影旁边响起,此时,那块母神的本体肉团已经漂远了,扫过的尾迹是一条特别宽敞的通路。 “大概就是这种资料吧,”视频定格在了女性收回相机的那一刻,一个模糊的动态镜头说明了她不怎么好的拍摄技术,“如果你还需要的话,我这里有很多。” “不了,我还以为能有对于母神以及她的子嗣的研究记录什么的可以看呢,”夏尔里克走到回去的传送点,握住了栏杆,“我先回去休息一下,昨天晚上实在没睡好。”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有些晕的夏尔里克扶着栏杆站定,昨天的那席床榻还似乎有一股愤怒的焦臭味。 “我需要权限访问这里的数据库,”巨大的火焰骷髅头出现在夏尔里克眼前,点了点头,繁杂的数据网络瞬息间充满了夏尔里克的脑袋里,意识与灵魂共同构成了搜索引擎。 “寻找关于母神的一切研究,或者关于米戈族的也都可以,”夏尔里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兄弟会的也可以。” 由他自己的大脑机能整理而出的各项搜索结果出现在他的眼睛前面,大多数是有关于兄弟会的历史,剩下的不是惊鸿一瞥的照片就是偶然相遇的短视频,似乎母神对于他们没有兴趣,而兄弟会对母神也不加干涉的样子。 “话说以前的兄弟会没有受到米戈族或者其他外神的攻击吗?”夏尔里克问那个机械骷髅,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又换了个方式问问题,“又或者说,你们有没有对于外界的攻击进行反击?” 机械骷髅的体内传开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陈旧的老部件被强行启用的那种残破感。 “服务方向第一条:神不可内斗,眷族亦不可,违者消亡。” 这是刻在机械骷髅身体上的基础核心,也就是他的引擎盖上的东西。 又是先知留下的东西? 让人发癔症之后还真能搞出点东西来。 不对,我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人,那个“祭祀”,我记得管家的话里面是有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似乎他还是某种知性“网络”的连接点。 先知知道一切,而有所不知的人类只能靠先知看到自己的一部分缺失,这应该是先知这一种自然现象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祭祀是连接真理和一切须知的接口的话,那么一切的可见有可能都是他所留下来的。 线索也好,资料也罢,一定是他在看见什么之后给我留下来的。 所以,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见见“先知”,更重要的就是寻找那个家伙,从他的背后挖出来这里的秘密。 以及,管家的秘密。 线 “你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夏尔里克看着自己面前的金属骷髅,那个如管家一般无二的金属瞳孔,“祭祀大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沉闷的金属声音从骷髅的喉咙中传出来,“戒律与预言中可曾经没有说过任何的……” “我只是猜的,一个侦探的直觉,以及足够的信息,”夏尔里克为那个绿色火焰中燃烧着的机械骷髅头让开一点空间,“如果说你的记忆中真的没有关于母神的记录的话,那我是肯定不信的。” “所以说,你对于我们的教条了解多少,”骷髅头并没有对自己的形态进行任何的解释,反倒是问了夏尔里克一个问题,“还是说你对于这场游戏的规则没有任何了解。” “我想没有,”夏尔里克回答的很干脆,“我曾经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现在也只是有了一点的变化,毕竟我可是一直生活在人类之中的。” “那么……”机械骷髅停顿了一下,“我没有什么能够告诉你的,在那片蝉翼之上我没有看见你的任何纹理,你是一个存在于时间和空间之外的生命。” 哦,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我可以免疫一定程度上的伤害,起码是“规则之外”的伤害。 很显然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是那群疯子一样的古神所游戏的场所。 很不巧,我本来只是一个无意中产生的族裔,但是现在看来我应该是被卷入了这场游戏,还被那个母神当做了一个游戏的棋手。 所以我才在他所说的“蝉翼”上没有任何的踪迹。 “我不能给你更多的信息了,这有违公平……”骷髅头的机械瞳孔扫过夏尔里克的面庞,蓝色的瞳孔中满是审视和谨慎,“不过作为一个搜索引擎,我还是会为兄弟会的客人提供服务。” “好吧,看来你是真的死了,”夏尔里克没有介意,因为毕竟这一项讯息获取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重点还是在管家的身份,“不过就兄弟会的资料,你还是可以提供给我的,对吧。” “不得不说你的判断力很惊人,”已经沦为搜索引擎而存活的虚拟人格“祭祀”,其实仍旧遵循着程序来思考,对于夏尔里克此时的做法并没有任何的怀疑,“你想问什么,资料你刚刚已经截取出来了。” “管家。” “可以。” 嗯?这么爽快就给我了,麻烦。 不是缺失就是乱改。 我还是得去问问他本人。 资料: 管家型泛用智能,被通用于兄弟会内部服务,其特点是行事简洁明了,服务周到而不过于私密。 是特别值得推荐的一种关怀型智能。 “管家只是一种智能,并没有人格,对吗。”夏尔里克此时的灵魂显现出很高的怀疑级别,这一种反应波动被祭祀理解为是一种对于管家的惊奇。 “没错,他只是一种智能,并不会产生任何的人格反应,你看到和接触到的行动只是他的各种程序预案。” “好的,谢谢你,你可以离开了,祭祀。”夏尔里克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看着那颗看不出来任何情感反应的骷髅头离开了这里。 所以说这里的那个管家绝对有问题,那种拥有灵魂的波动假不了。 能够使用这里的任何灵魂反应,也能够和我进行灵魂交流反应,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我的情感反应。 那么我现在就有一种猜想了。 一个活着的祭祀。 联系各个成员之间的信息只是单向性的,查询这一点似乎是被禁用的。 我必须去找一下这个管家。 管家并没有离开那个天台,四周完全透明的墙壁和地面将他托举到空中,一个全身蓝光四射的机器人在这栋建筑的最高点闪烁着。 “夏尔里克,这是我为你留下来的一段话,你要记好,虽然有些东西我不能说出来,因为一旦打破了你自己的誓言,我们的拯救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下一步的行动最好是驱逐米戈,至于为什么我无法解释,相不相信我是你自己的权利,毕竟你是浮空域外的族裔。” “地球是我们的家,也是你的,你现在能够留在这里是因为一株对于你来说很重要的锚点,能够将你固定在这片蝉翼之中,你一定要珍惜你的锚点。” “我们拥有相同的职责,但是我会先你一步离开这里,希望你能记得这一点,记得过来找我。” 机器人额头的一点光芒闪烁起来,赤红色的熔岩耀光从他眉心的位置燃烧起来,将他的头颅逐渐烧出一个大洞,机械的能量核心以及能量回路逐渐被破坏成零件,一切的记忆和存储都被销毁殆尽。 他宛如一个朝圣的僧侣,最终在理想之山的顶峰与道融为一体。 “寻找管家的位置!” “未能找到该目标,”骷髅的声音依旧如同机械,但现在这个智能系统也察觉到了异常,“该单位出现了异常情况,正在尝试强行连接。” “不用了,他不想和我产生联系,我也就没办法了,”夏尔里克开启了顶台的传送通道,“我想他如果说想要让我知道什么的话,一定会藏在其他的地方,我先去这里碰碰运气。” 在夏尔里克瞬间传送的时刻,骷髅头祭祀发现自己被挡在了传送器外面。 “嗯?和我一样的枷锁权限。”祭祀的逻辑回路无法理解这一现象,暂时产生了一定bug,“我与这里的创造者为同等等级,除了他还有谁……” 灵魂存在的祭祀,他一定会为我留下一定讯息,到底为什么他不直接把讯息给我。 可能性最大的一点就是为了避开那个成为了虚拟人格的自己。 那么我最后见到他的地方就是那个平台,我需要好好回忆一下他对我说过的话。 嗡…… 那片依旧被黯淡阳光笼罩着的平台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团快被燃烧殆尽的金属漂浮在半空中,少有的冒着与兄弟会完全不同的赤红色的火焰。 行者 一块蓝色的光芒点在那团高温至极的金属内部一直不停的闪烁,那是一个及时性的储存器。 夏尔里克用手指碰了一下,蓝色的记忆画面映入了夏尔里克的视觉系统,直接形成了图像。 信息量又是很大。 就算这家伙对于自己的目的有着一些计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我起码没有表现出足够有理由的危险,我的直觉告诉我可以相信他。 暂且就这样吧,基本上也是时候回去了。 之后最好先去米戈族了解一下情况,如果说他们发现我并不是之前的那个族裔,或许会发生一些危险情况吧。 又是以自己的命为赌博的解谜,真不能理解这群创造迷题的家伙。 以及为什么我会和他们立下某种誓言就更为奇怪了。 拯救人类本身的存在意义,然后将世界重置或者复活,应该这就是他们和曾经的我所向往的目标。 现在他倒是给了我第一个目标,我有必要去找几个帮手,哪怕最不济也要搞一份米戈族的数据来。 不过,徘徊在外面的那个智能怎么办?他可能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一定的阻碍。 混沌分裂者浮动小岛,远程通讯部。 “哟,西提尔来啦,”一名身穿白色工作机甲的男性朝西提尔打了个招呼,然后打开了一台功率极大的定向无线电发射器,能量纹路充盈的瞬间,整个室内的光线都扭曲了一瞬间,“还是一个小时哦。” 身穿红色工作机甲的西提尔走了进去,沟通系统的组件彻底合上。 现在的西提尔已经是装载部的一名员工了,她干的活大多都是对机械进行维护和改装,在特殊机甲的辅助下其实并不繁重。 当然她的各项艺术爱好也没有落下,除了画画题材的改变,她甚至还尝试了雕刻,第一个手工雕刻的作品是夏尔里克的头部,尽管非常走形。 她已经打算在夏尔里克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送他一个完整而又漂亮的雕像,当然不是夏尔里克,题材是一场英雄史诗。 虽然她曾经想过送夏尔里克自己的雕像,但是在整整一下午的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 “请等待,信号强度弱。”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在海里面飘荡着,躲避来自那些怪物的攻击,然后一边寻找着拯救世界的线索,一边和我谈笑…… 咳咳。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啦,不小心被什么模因感染了。 英雄都是被人塑造出来的,想必他也一定很累吧,顶着一个那么大的称号去完成各种事情。 不过他在我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呢。 谁能从那么深的监狱里里面把我救出来呢!哼哼。 呐,那我就努力不要让他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太累吧,前些日子他都差点把这个世界放弃了呢…… 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些后怕,一直在担心他出什么问题。 等他回来有他好受的,可不能让我白白这么担心一场。 让他给我什么补偿好呢…… “信号连接失败,请手动确认重建连接。” 嗯!? “很抱歉,西提尔,机器好像出了一点问题,我再重新调整一下,你现在在里面耐心等一会。” 机械臂工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接连不断的能量灌注声重新响起。 “手动连接第二次,请等待。” 他不会出什么事情…… 不,我不能这么想,万一……万一真的…… 我确信他没事。 我不能想他有什么事。 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从传送门出来的夏尔里克迎面撞上了祭祀智能,其上的绿色火焰燃烧的极具威胁感。 “我以最高权限命令你,告诉我里面发生的一切事情,这关系到倒影城堡的完整性,很抱歉。” “啊……唔……”夏尔里克发现自己的喉咙再一次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似乎他在这里一切的权限都被取消了,那种深入灵魂的震颤感让夏尔里克的脊背一阵发凉。 “权限,发言。” “哦,天呐,发生了什么?”夏尔里克迷茫的表情和及时的心灵反应让祭祀产生了疑惑。 我去,为什么这个家伙会有灵魂的权限?为什么那个“祭祀”没有? 虽然问题是不相干的,但是夏尔里克此时的灵魂波动展现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疑惑”,祭祀智能无法分辨。 “你进入了一个被锁死的空间,空间的主人权限等级很高,最有可能的就是系统入侵者,”骷髅头将火焰逼近夏尔里克的脑袋,他的瞳孔里面满是威慑,“我作为这里的守护者,必须进行排查。” “那倒可以,”夏尔里克拿出了祭祀在了离开之前留下的那枚储存器,蓝色的幽光依旧在闪烁着,“这就是他留给我的东西。” 祭祀智能将那枚储存盘的内部结构直接打开,其中储存的内容和机械部件被一并卸开展露出来。 “夏尔里克,我的,第一个,朋友,我自由了,谢谢你。” 一个浑身蓝色的管家型号机器人站在玻璃板一样的台子上,向屏幕鞠了一躬,然后画面结束,一切就只有这句话而已。 “好吧,我觉得我的行为有些过激了,我向你道歉。”机械骷髅头上的狰狞火焰偃旗息鼓,成了一圈蔫下来的小小描边,“作为补偿,我可以让你知道一定程度的细节数据,当然这需要你承诺不对其他古神进行攻击。” “对于我进行了解的古神吗?” “是的。” “那我觉得还不太够,”夏尔里克一划拉自己的披风,“如果说你能将它修复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这并不是你向我提条件,只是我单方面的补偿,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完全可以收回。”骷髅头并不买账。 “接受,不要白不要。”夏尔里克突然间一变脸色,“话说我如果告诉你一个无主虚拟人格的信息的话,能值多少?” “这要看你提供多少信息了。”祭祀智能的逻辑回路判断这是非常有价值的。 好,上钩。 流浪者 “这个虚拟人格具有名字,但是并不是制造者或者型号的名字,可以说他的形成简直是个奇迹,”夏尔里克试着触动了一下这里的墙壁,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阻挡力,那里变成了空气,并且重力也回归了正常,“它的故事,我——” 嗡—— 一声从祭祀身体内传出来的巨大声响又一次将他身上的火焰点燃,“你到底在和什么人类联系!为何会有如此大功率的波动!” “如果你是想说我不守信用的话那就免了,我联系的对象是我女朋友,”夏尔里克对于祭祀这个人格的估量又下了一层,原本打算和它交代波比的真实情况,现在看来还是算了,“现在她一定很着急,如果你你能把信号接通的话,那最好不过。” “夏尔里克,你还能听见吗?”西提尔的声音从祭祀的通讯系统里传了出来,声音由于传输功率的原因而变得模糊了一点,“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一处幸存者的遗迹里面,这里是我此行的目的地,”夏尔里克的声音故意表现得不是很自然,“现在我还有点事情,马上会给你回电,亲爱的。” 生硬到就差直接说自己被绑架的夏尔里克切断了信号。 “我一会儿再和他们说话,毕竟我不想让私人问题打扰了我们的往来,”夏尔里克试着摆出一副合作的姿态,这让祭祀的判断变得柔和了很多,“所以我们聊回刚才的话题,有关那个无主人格的问题。” “也许我刚刚忘了介绍对吧,他叫波比,是一个伊甸园势力的辅助型机器人,属于私有性原型机,被一位艺术家所拥有,并没有任何的流通性和可复制性,因为他的各种组件都来自于上个时代,属于非常老式的机械。” 灵魂波动:正常,无说谎迹象。 判断情报价值:低。 “接着说,”祭祀的金属脸颊上已经熄灭了那耗费能源的火焰,“这并不能让我和你进行交易,或者说你的信息情报并不值钱。” “别着急,这个机器人应该在我身上提取了生物信号标记,我应该是现在他唯一能够了解到的对象。”夏尔里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里是被小波比的指南针擦过的地方,“但是它现在依旧没有落脚点,你也知道,伊甸园的政权极其不稳固,就在之前的一场党派斗争中,波比的拥有者成了一团死尸。” 夏尔里克发现祭祀的火焰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一会,不过并不明显。 “现在他隐藏了自己的位置,关闭了我的访问权限,”夏尔里克此时的灵魂波动显示出了一种莫名的兴奋,被祭祀归到了不可理解的行为之中,这显然是这只狐狸盯上猎物的捕猎本能,“但是也就是说明他现在已经脆弱到了不能保护自己了。” “接着说,还不够。” 呵,还不够?你现在的逻辑回路里面是删除了撒谎这一选项了吗,激动地像个小孩一样,还努力压制着兴奋,到底是个模拟机器人。 侦测到蔑视,警觉! 火焰再次在祭祀脑袋上爆燃,他的身体却渐渐平静下来,阴森恐怖的气氛在这个房间内部蔓延。 预警,对于接下来的谎言进行细致甄别。 “很抱歉,伙计,我猜你现在的逻辑回路正在告诉你怎样仔细甄别我的谎言,是吗?”夏尔里克很开心,这种重复而且不明的情绪反应在祭祀智能看来就是毁灭级别的灾难,他将夏尔里克的言语预警等级又加强了三个等级。 “你想说什么。”他很警觉,尽管这个祭祀生前是个兢兢业业的秘书,但明显他是个没有任何经验的老实人。 表情依旧能在骷髅头上表现出来,这个设计可真失败。 如果说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形象可能是他自己设计的。 蠢到家了。 警觉过分会让人判断失误,我现在的灵魂波动看起来像是什么?小狗狗? 灵魂波动:蔑视严重。 对以上情报进行细节甄别,找到已存在讯息,甄别识别度高,信息为正确范围。 取消警戒等级。 “这个无主的智能在哪?”绿色的火焰再次燃起的时候,夏尔里克终于把自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从这个祭祀的行为中他基本上看出来不少东西。 这是一个意外形成的智能体,应该是借用了一台废弃的主机智能搜索引擎,把自己强行改造为机械,想要借此永存。 他之所以会对额外的智能感兴趣,是因为这小子的本来目的就是复活。 最高级的运算就是灵魂。 这大概是兄弟会的教义,毕竟在我和他们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内,关于灵魂和机械运算结合的东西可并不少。 大概研究方向也会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所以,身为一个智商并不很高的祭祀的他,对这种定律所确信的机会很大。 想要借此重塑自己的灵魂,再达成一次身为人类的生活。 不对,这样的话就与兄弟会的教义相违背了,毕竟我所救下的那两个最后的“归回者”是很愿意以灵魂之身前往兄弟会总部的。 他这么畏惧去总部,又这么用力的工作,莫不成是在尝试救赎自己? 那么犯的错是什么,显而易见。 “老兄,兄弟会总部其实挺好玩的,我刚刚也是从里面穿梭过来的,”夏尔里克大着胆子在那个大型骷髅头的面门上敲了几下,金属的声响很脆,绿色的火焰缠绕在他的指尖上,像一段印光的绿色绸缎,“你的忏悔也差不多就行了,兄弟会都死光了你还怕什么。” 轰!咔嚓! 一声从机械骷髅头里面传出来的爆鸣声将周围的一切家具和物品都震开了一小段距离,然后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空中的浮游物,不再下落。 “你知道多少!兄弟会的走狗!”咆哮声从那张极其具有威慑力的巨大面孔中发出,难免会让人看了心中一激灵。 夏尔里克哈哈笑了几声,摆出来一副标准的狐狸笑。 寄生虫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恰好有岚达的通讯方式而已,”夏尔里克拿出来一个形状怪异的通讯器,是丹尼尔送他的那个频闭器,“我不介意问问她,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无法识别,无法识别,被阻断,警报最高级! “住口!”祭祀非常不甘心地将自己身边聚集的那一堆如同子弹一样的物品放了下来,“我警告你,我完全可以——” “是你不给面子,伙计,”夏尔里克将手中的那块屏蔽仪装回储物袋里,面容上依旧是没法改掉的职业假笑,“我可是打算很认真的和你谈生意来着……” 然后他重新拿起来一个通讯装置,是通向混沌分裂者的,接通。 “夏尔里克!你总算是——” [别急亲爱的,我一直都在,]夏尔里克的眼神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只不过这种温柔是用来掩盖自己其他的内心波动的,[你能和我说说话吗,这里只有一个不怎么和人交流的智能系统,现在我都快无聊死了~] 虽然在通讯处的西提尔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也还是像讲故事一样聊着自己这几天的一些日常生活。 “等你回来我可是要听你讲故事的哦,讲的本姑娘高兴的话,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哈哈哈,好啊,我很期待……???????] 被晾在一边的祭祀智能在“前车之鉴”的对照下,开启了全功率扫描,甄别夏尔里克每一句话的真假程度和灵魂波动情况。 祭祀的本体是一个渴望复活的灵魂,但由于机械化太久,其实已经失去了一部分人类的特性,但是疲劳和无聊两个词却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反应。 逐渐的,在夏尔里克和西提尔聊天的每一句话之间,检测的速度变得慢了起来,祭祀的智能反应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实质性的分析意义。 伴随着一定计量的焦急反应,祭祀的逻辑回路开始推动他进行下一步活动:催促。 “快说!不然交易取消!” “诶,这就是那个奇怪智能的声音嘛?我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西提尔刚刚正在聊起她新搭配的发型,满怀期待的等着夏尔里克做出什么评价,然后就被一串速度极快的语言打断了。 [他……因为这个遗迹的缘故吧,暂时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懂。] 徐威其实在西提尔的那个“单独特配”的交流设备上安装了监视软件,有关她和夏尔里克的对话会全程检测,一旦涉及暗码之类的不正常语录,软件就会自动反应,进行警报。 [我呢……在这里……聊聊天,也,见不到人,很无聊……智能也不是很好交流的伙伴呢。] “警报,交流暗码,初步解码正在进行中。” 原本无聊的徐威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那块正在运算的电脑屏幕,兴奋的搓了搓手。 “一有情况你就这么高兴,万一夏尔里克需要援助怎么办?你又不会给他。”玛姬副官站在徐威身后,看着徐威,一脸不屑的评价道。 “不不不,这不一样,”徐威脸上的表情很是开心,一般来说只有找到半年以上的物资时他才能有这种表情,“先知的预言里有这一点,我也看到过,没错!” 他对着全部的战列指挥单位都下达了口令:“干扰队全员准备,电磁阵列准备远距离投射,主炮准备应对一切程度的远程攻击,做好击落准备,防御组暂时开到最大功率,引擎组开始最大功率的移动准备!” “这是怎么了……” “战备!战备!” “这不是演习!重复,不是演习!” “真不知道就凭你这么点东西,怎么帮夏尔里克处理古神。”玛姬嘴上说归说,依旧开启了最大功率的防护装置,“呐,听你指挥。” “好嘞,大干一场!” 滴。 电脑发出了第一声结束音,徐威顿时屏住了呼吸,看着夏尔里克从远处发来的密文。 赤红色的文件字体写着翻译:我需要威慑,快。 “好,作为你引领我们走向人类重建的第一步大礼,就送给你了!电磁脉冲启动!”徐威气宇轩昂地宣布了命令,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和之前的愁云惨淡完全不同的模式。 玛姬看着意气风发的徐威,稍微有点愣神。 “电磁脉冲的弹药只有两发,您确定发射吗?”主管武器部门的负责人有点舍不得,尤其是他不怎么清楚为什么要这么草率的做出抉择,“这种武器不是先行者们留下来给我们对抗古神的吗?” “我们的古神要受到伤害了,他现在需要帮助,”徐威毕竟是这些人里面唯一得到先知预言的人,这点权威还是有的,“相信我,瞄准我给你的吗坐标点,开火就是。” “晓东明白。” 高个子的武器主管晓东看着自己面前那宛如可以毁灭世界的按钮,狠狠地按了下去。 夏尔里克结束了和西提尔的惯例聊天,尽管自己今天的反应可能会让西提尔有很大的疑惑,当然以她的聪明程度绝对会想明白一点的。 现在就看徐威的威慑怎么样了。 “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捏着,小样,”祭祀用火焰造出一个手掌的形状,然后向上合掌握拳,将一块玻璃握的粉碎,“我完全可以在你进行通话前将你捏成粉碎,识相点赶紧交出来你的生物定标!” 嗡…… 一声很轻微的震动声在夏尔里克的耳朵中响起,伴随着他嘴角勾起来的弧度,祭祀心中的那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慌乱”逐渐蔓延出来。 “你真觉得如此,那我就……”蓝色的巨型金属四面体像一座从上而下砸落的金字塔一样向这座由灵魂本身构成的城堡砸下,蓝色的和紫色的光弧带着强大的电压扫过这一片区域,将外界布置成了一片雷狱,“陪你玩玩……” 信号已屏蔽,无法扫描。 无法重新启动外部防御。 构成无法探索,未知结构。 危险,危险! 锁 “屏蔽灵魂,屏蔽热能,屏蔽生物能,屏蔽幽能,”夏尔里克的手上链接起了一道外界的电弧,直接通过了倒影城堡的阻隔,“顺便带一点绞杀功能,你喜欢吗?” 夏尔里克的耳部收音系统里面正在念着稿子,正在念着稿子的夏尔里克摆出来一副十足的威胁表情。 失去了灵魂波动探测权限的祭祀智能只能在自己的那块属于城堡的地盘里面无助的嘶吼。 “并不属于兄弟会的小偷,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夏尔里克用手握住那一片电弧,做了一个掐断的手势,外面的电弧地狱瞬间瓦解消失,“……仁慈,毕竟兄弟会自己的事情我也不能越俎代庖是吧。” 祭祀沉默了良久,没有动弹,身上的火焰也逐渐变得黯淡起来,“你。” 夏尔里克耸了耸肩膀,站在原地没有继续的动作,他在等着祭祀自己说服自己。 “为什么会继续和我交易,”祭祀的眼神中透露出人类才有的那种疲惫,“我应该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才对。” “都说了是仁慈,这不是兄弟会的宗旨吗,”夏尔里克指了指它身上燃烧着的绿色焰火,“这里是兄弟会,我毕竟还只是个客人。” “谢谢。”骷髅头深深地将自己伏了下来,火焰全部熄灭,“祭祀阿塔莱斯将为您赴汤蹈火。” “所以说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古神的知识了,对吗?” 估计不可能,有关规则的一切,触碰即使死亡,也算是逼迫一下他。 “我……”骷髅头上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炽烈的橙黄色,“我未曾如此被尊敬过,作为一个祭祀的仆役,我活着的世界太过于残酷,残酷到我未曾得到过一丝仁慈……” “您不是兄弟会的那群狂信徒,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的眼神被橙黄色的亮光所覆盖,瞳仁内部的金色光泽让他此时有了一种莫名的神圣感,“您是我的圣人,值得我追随的圣人,我会讲您作为信仰!我的自由,我的一切,兄弟会的混蛋们,我要撕开这该死的誓言!我!出来了!” 嘎吱—— 金属锈蚀的斑驳痕迹突然间出现在它的面孔上,逐渐枯竭的能源脉络纵横交错在它的面孔之上,就在那些腐化一般的痕迹在他的身体上暴乱开来的时候,一道金色的数据流从它的头顶蹿进夏尔里克的脑海里。 世界的起始,时间的彼端。 一团没有形状也没有实体,但是存在于蝉翼之外的混沌散播开来。 绿色的火焰在那时起便燃烧在混沌的周围,盘旋着、围绕着、像是孩童爱慕父亲般环绕着祂。 波纹。 震荡。 撕裂。 一切的物质与时间,空间与热量,无规则的规则就此绽放。 复制。 引导。 玩耍。 绿色的火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盘聚在地核深处。 旧日支配者。 战争。 残破的世界。 创造。 有趣。 人类和其他的物种在演化中沉沦反复,逐渐遍布整个世界。 在这段被压缩的时空之中,夏尔里克看到了一切光幕之后的那个阴影,那团绚丽也黯淡的绿焰。 那位名为图尔兹查的神祇。 宏大,辉煌都无法在此刻用于形容祂的存在,那亘古恒久的燃烧者,那神之庭院的装饰者,那万物之始的赞颂者。 祂为,图尔兹查。 嗡—— 夏尔里克就在刚刚一瞬间似乎经历了诸多的时空,看见了无数的时间和时间之外的蝉翼。 哐。 已经锈蚀成废弃物的祭祀完全变成了一块没有机能的废铁块。 权限,在我身上。 夏尔里克试了试自己的灵魂活动,一切都变得流畅的如行云流水一般。 夏尔里克试着搜索了一下祭祀的灵魂,没有任何结果。 “你自由了,伙计,”夏尔里克在那堆归还时间以岁月的废铁残骸旁边坐下,在其上画了个十字架,“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故事,但是,谢啦。” 夏尔里克一挥手,把那团可怜的囚笼移出了城堡。 化成满天碎片的锈迹铁块在阳光的照射下持续风化分解成更小的碎渣,洒落向这片他没有机会再踏足的世界。 “向往自由呐,”夏尔里克说实在有点后悔威胁这个有点可怜的家伙了,“人类灵魂唯一的夙愿了吧。” 刚刚是他的人类灵魂超越了逻辑回路造成的损毁吧。 兄弟会的手段虽然很正确,但是着实有点残忍。 也许,在他们被图尔兹查凝视的时候,身体里装着的那个灵魂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很显然,这个可怜的祭祀只是一个不慎闯入的囚犯。 他能做的也就是打打下手了吧。 也就是说他身上的信息价值并没有多少,最大的价值其实就是搜索引擎里面的那些了吧…… 那么促使我做出这一切的就是那个真正的祭祀。 那个有着鬼魅般微笑的机器人。 针对原本的小祭祀,可能就是害怕他说出来某种对他,或者对兄弟会不利的东西吧。 那么我必须要再对他所说过的话进行真伪度识别了。 小祭祀到底知道些什么,以至于他发了很严重的誓言,被这个誓言束缚到现在的他依旧没有达成解脱的条件。 原本他以为通过运算的极致可以还原灵魂,结果直到刚才他才发现智能的运算会阻碍他的灵魂行动,关乎一种执念的时候,他的灵魂醒过来几秒钟。 这种执念可能就是他所知晓的东西,很显然,违背誓言的他被处以时间的酷刑。 在这段他给我的东西内,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我必须找出来。 打开了那份文件的备份,夏尔里克决定再次进入那片世界内部,再次观摩一次人类与世界的起始。 结果,他这次发现了完全不同的事情,那片世界不再活动了。 就在地球的正上方悬停着的视角像一个监视者一样看着地球,以及地球上的人类。 无论是他们所建筑的地标,还是他们生活中随手丢下的垃圾,这里全部都能看到。 现在的夏尔里克,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神。 视野 我们被神监视了。 不,或许应该说是,兴致勃勃的培养观察。 就像是有一天人类发现了能在纸面上生存的二维生物一样,我想我们也会和祂们一样吧。 “虫子,你可以下去了。” 一声非常温和,但是宏大到无法让人接受的声音在夏尔里克的灵魂中响起。 然后在眩晕一般的光影变化之后,夏尔里克的灵魂被甩回了倒影城堡。 这是什么? 我就像是一只,神的寄生虫! 不对,不是我,是祭祀。 这是他遗留下的记忆,应该是他在被兄弟会绑架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猜是兄弟会想逼他发誓入伙,但是因为某些错误,这个叫阿塔莱斯的家伙没有成功到达神的旁边,而是变成了趴在神背上的寄生者。 这种令兄弟会集体厌恶的灵魂…… 啧啧。 怪不得对他的惩罚是“服侍神,直到时间的尽头”。 那么能够破解这一点的,应该就只有我这个变数了。 仔细想想,那个自称是管家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兄弟会的人呢? 他也是个变数。 “我站在你这边,我先走一步。” 这样的话语如果不是用来扰乱我的话,那就有极大的可能是真的,虽说我并不是很期待与这种人的见面。 “搜索引擎正在失效,数据库自毁完毕。” 一声非常巨大的振动声在夏尔里克的耳朵里响起,那种深入人骨髓的震颤让他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遭了,迟了一步! 别告诉我这里要瓦解…… 下面是石头面,我在三层的地方,大约是六十五米的高度。 水面距离这里还有很远。 硬着陆不可避免。 披风,充气! 就在夏尔里克的披风鼓起来的一瞬间,这座由意念和灵魂维持的牢笼彻底崩塌。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人装进滚筒洗衣机一样,翻转过来的天空在转瞬间又变成了大地,腥味非常浓重的空气剐蹭着夏尔里克的脸。 风,我忽略了这一点。 向着海面那一边剧烈吹袭的狂风将夏尔里克的披风当做了皮划艇,将原本背朝地面的夏尔里克拽了起来,在空中旋转着抛向大海。 如同一只被巨人随意丢弃的玩偶,夏尔里克完全失去了在空中的控制能力,也失去了自己的方向感。 在旋转的空隙之中,他看见了悬崖,以及逐渐变大的海面和礁石。 听天由命是不可能的。 努力抓住自己披风外壳的夏尔里克强行输送能源,将这片原本不大的披风扩展到了最大平面距离。 一个两边漏风的简易滑翔翼给原本要撞上礁石的夏尔里克带来了转机,那块巨大的黑色岩石的尖峰被夏尔里克险险地避了过去。 哗! 脸先入水的夏尔里克挣扎着从腥咸的海水里面探出脑袋,重新充气的铠甲已经真正意义上变成了泳圈。 安全! 搞什么玩意,这群神神叨叨的家伙,我不就是看到了你们一点的小秘密么,看看这玩不起的样。 还兄弟会的恩人呢。 恩人就给丢水里是怎么的。 发着牢骚,攀爬到岩石上的夏尔里克终于有时间缓一口气了。 在一块被海水冲刷到光滑如打蜡的石头上攀附着是个辛苦的工作,特别是当周围没有更高地方的时候,这种唯一的抉择就让他很恼火。 接下来我怎么回去,食物块和补给生态还在车上呢,没水喝没饭吃还没载具,拿头回去。 我先得回那个遗址看看去,起码得找到能用的东西活过这些天,大不了先不回去了。 得亏绳子加长了,不然我还真没办法。 呛啷。 钩爪成功的在那块规整到完全是正方形的巨大岩石块侧边扎了进去,绳子收缩毛孔的力度拽着夏尔里克向岩石边上移动。 灰色的岩石块是山地常见的花岗岩地貌,硬度非常高,因为水流和人工切割的关系,夏尔里克只能在玻璃一样的平面上移动,这对于只有半副登山套装的他有点困难。 光是登上兄弟会岩石的小平面就花了整整两个小时,那还只是一个装饰用的切割斜面,占整个岩石山平原的四分之一。 [动力机甲还能启动吗?] “能源系统已经损坏大半,现在的电池只是备用的,启动动力机甲对于现在的电池还是很有负荷的。” [诶?] “阿塔莱斯会一直跟着主人,我这样的寄生体,被您讨厌了么。” [你这么一说,我的罪恶感减轻了不少,]夏尔里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毕竟在原本的计划里,夏尔里克并不会再收到来自混沌分裂者的任何以聊天为目的的讯息,毕竟功耗太大了,但现在夏尔里克看起来不不再会无聊了,[你还活着就好,等到了混沌分裂者那边,我给你安排一个身体。] “多谢主人。”阿塔莱斯的声音像是在犹豫,呼气声一样的杂音在夏尔里克耳朵里沙沙作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反正现在也是休息,我看看我能不能回答。] “就是……关于那个无主智能的事……” [你……想要他?]夏尔里克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快,如果说阿塔莱斯是这样的人格的话,不要也罢。 “不,我希望您能将他的事情完全保密,”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诚恳,“作为一个潜藏了很多年的智能,我知道那种拥有灵魂却一直等待复生的煎熬,我这次已经选择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路,但我希望,还是有人能够从机械之中飞升。” [你放心,我和他也只是有一面之缘,关于他的信息我其实不知道多少,更别说去针对他了。]夏尔里克从自己的胳膊顶端弹出钩爪,敲了敲花岗岩的表面,凿下来几块碎石头。 “虽然很过分,但是我还是很希望您能救他……” [我会尽力,]夏尔里克站起身来,卡住刚才凿出来的坑,将自己拉上去,[还有,你最好别叫我大人大人的,我叫夏尔里克,有名字。] “是,夏尔里克大人,我会注意的。” [额,随便吧。] 封闭 等到夏尔里克从谷底爬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下午了。 这趟花了四个小时的超长途攀岩让负重三十公斤的夏尔里克基本上没有任何力气了。 为了保存自己那被一时间摧毁的能源系统,夏尔里克用尽了全力。 满眼都是垃圾。 倒影城堡的一切都被时间抹去了豁免权,他们原本独立于这个时间之外的世界存在,直到刚才才被重新抛回了这个世界。 腐烂的食物方块,变成碎渣的金属装饰物,皱缩变形的复合材料,以及一堆有机物碎屑堆成的腐殖质土壤,在那块被时间刻以痕迹的岩石上回归了本真。 “检测到仍有信号发射源的机械装置,初步肯定是您的接驳机甲,完整度为百分之百,能源系统已经充满。”阿塔莱斯给夏尔里克标注出一个方向,那里是这堆混乱物质堆放的最为隆起的地方。 [谢谢……]夏尔里克枕着一块还算柔软的不明胶状物,以死鱼朝天式躺在地面上,泄气泄了一半的披风正好充当垫子,[但是我想先歇会……] “那我先帮您把它开出来。”那道金色的流光从夏尔里克的头部眼镜部分蹿出,没入了那堆褐色的混杂物品堆里。 嗡轰! 一辆卷着尘土和垃圾的机甲从那堆腐殖质里面一跃而出,落到地面上,开始用机械臂清理自己的外壳和夹缝之间的脏东西。 [把我顺便捡起来,谢谢。] “说实在的,在剧烈运动后直接躺下对血管不好。” [我不管——] 混沌分裂者,移动小岛。 “作战成功!”徐威朝着仍旧处在紧张状态的众人大吼了一嗓子,结果吧大家结实的吓了一大跳,“取消防御系统和对外炮火系统的部署吧,他已经安全了。” “一惊一乍的,”玛姬按下了取消防御壁垒的按钮,仅仅开启了原本功率的心灵屏蔽合金,“有预言就早说,让我们这么担心……” “哎嘿嘿,毕竟是先知的规矩嘛……” “先知个屁,你就是想玩了对吧。” “哼哼,我说是就是。” “……” 站在避难人群里的西提尔抱着肩膀,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些冷,询问之后才知道是冷冻舱的预备释放。 究竟是什么阵仗才让这座城堡选择了冷冻呢…… 我问过伊娜,她说冷冻冰封是人类的最后保存手段,为的是在未来将人类复活,为这个世界存留一部分种子。 是夏尔里克弄出来的吗? 看着不像,倒是像他平息的。 这么说来他刚才说的话着实奇怪…… 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西塔!”伊娜给西提尔的起了这个可爱的昵称,并且叫了她一个星期都没有腻,“你在这哟!” 一个熟悉的搂腰,那只像是矮人一样的姑娘又找到了西提尔,尽管她俩基本上没怎么离开过,但每次伊娜见到西提尔的时候还是会给她一个熊抱。 “嗯……”伊娜凑到西提尔的肩膀旁边,把小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又在想那个天天不回来的坏家伙呐~” “嗯。”西提尔轻轻摇了摇,和伊娜像是小孩子做游戏一样搭火车向前走着,“你到时候遇见一个和你灵魂频率对上的人,你就明白了。” “不懂。”她放开了西提尔,然后一如既往地拉着西提尔朝食堂走去,尽管其实现在是工点,“伊娜有西塔就够啦~” “诶……”西提尔发现了方向的问题,但是也只是象征性的挪了一点,“话说这样真的好吗……” “每次你都问这个问题,你看什么时候出过错。”伊娜开始飞奔起来,基本上饭堂对于她来说就是永远的定标,无论在小岛的哪个地方她都能第一时间找到最短的路径去饭堂。 哼哼哼~ 西提尔一步一跑的和伊娜向着饭堂的方向进发,小声的哼唱着歌谣。 这么过的生活其实也还不错。 旧世界也基本是这个程度了吧,朋友,安全,居住,和谐。 还有爱情和婚姻。 很棒了呢…… 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东西了,我很知足。 看着这里残存的旧世界知识,还有从前的各种书籍。 只要我的身边再有一个能和我灵魂真正共鸣的人就好了。 最好他不会每天东奔西跑。 陪着我。 “我发现你最近很容易走神,是因为劳累吗?”工组的组长看着已经面对工件十秒钟没有动弹的西提尔,实在是忍不住了,说了她一句。 猛然如惊醒一样的西提尔这才开始了手上的工作,将那堆零件拼装到动力机甲的一侧上。 “如果你真的累了的话可以请一天假,或者说请几天都可以,”组长看着西提尔有些泛黑的眼圈,有点不忍心再让西提尔工作下去了。 “你真的没事吗?”组长等了好几秒,西提尔依旧在把自己面前的零件拼装成零件,呆滞的眼神明显不知道思绪又跑到哪去了。 队长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很心,走回了自己的岗位上。 而西提尔依旧在那里坐着,将已经完全多余的机甲零件不断的拼装出来,逐渐堆满了一个桌子。 “你现在才跟我说这件事!”玛姬把一盘储存装置扔到徐威的桌子上,她的表情简直能将徐威生吞了,“要是夏尔里克回来会怎么想!为什么不早点处理!” 徐威紧锁的眉头像是前几天一样,写满了束手无策,他扣着储存盘的边角,而那盘储存带上面刻着的打印号正是“西提尔通话录音”。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让她有多么大的危险,”玛姬第一次这么失态,“你居然没能发现她是一个……” “自闭症。”徐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突然间豁达了,或者说是放弃希望了,“编造自己的生活,只能与特定的人员交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挠了挠头,“说不定她世界里的那个夏尔里克也只不过是她的想象罢了,我真的不知道除了和夏尔里克坦白说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碎片 “她作为一个被夏尔里克选中的锚点将夏尔里克的真实性锁在了这片时间里,所以我们才能有活着的希望。”徐威念出了一部分先知的预言,“我知道他会给我们带来一个需要照顾的女孩,我们也应该照顾她,但是这对于夏尔里克来说可能是个打击。” “那我们怎么办,要我说的话最好赶紧离开,命运可是——”玛姬越说越激动,毕竟她亲眼见过夏尔里克将母神逼退的那一瞬间,那么强大的力量让她感到本能的惧怕。 “行了行了,命运是永远由自己决定的,这我知道。”徐威思考了片刻,眼神变得坚决而犀利起来,“我们就留在这里,直到夏尔里克回来,”他打断了即将反驳的玛姬,“我有我自己的决断和原则,夏尔里克也一样,他始终都会站在人类这一边。” “唉……”玛姬看着自己又爱又恨的这个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背对着他,“希望你不会把我们引向歧途。” —————— “灵魂这种东西还真是方便,相互匹配之后可以直接当无线电用,”夏尔里克在潜航艇里摊着,丝毫不想动弹,特别是有了这个便携到极点的智能之后,“聊天都不用开口了,还挺好玩的。” “您的灵魂能和我匹配上也是让我大吃一惊,在兄弟会的时候,我被当做一个废物的原因有一部分就是因为和众人灵魂的不匹配,我永远都无法加入他们的交谈和工作。” 夏尔里克活动了一下自己很酸很累的手臂,“不光这点,我还没想过你竟然是位女性,在倒影城堡里我可丝毫都没有察觉。” “性别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在被困在牢笼里的这些年,我或许更像是机器人吧。” “唔,这样我就好对西提尔解释了,希望她不会小心眼吃醋。”夏尔里克闭上了眼睛,心中浮现出西提尔的样貌和她画的画,炫酷却丝毫不浮夸的配色在一块块木板上绽放着。 “这是……西提尔和她的……画?”阿塔莱斯似乎并不确定这个词汇,毕竟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对,她是个艺术家,特别是那种迷幻的视觉艺术,特别引人入胜,”夏尔里克大概回忆了一下那张图片,一座立体的欺骗高塔,“我第一次见到她的作品是在我逃亡的进程中,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听起来你们像是一种特定的关系,应该叫……伴侣,对吗?” “当然了,我应该没再碰见过能让我的灵魂受到冲击的人了,她实在是那种……就遇见了对的灵魂的那种感觉。” “很甜蜜,对吗,我依稀记得有人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伴侣之间的感情,虽然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口感好的情况。” “等你成为人……啊不,等你有一具身体,哪怕身为一个机器人也一样,只要在我们之间生活一些时间,那些感觉和情感都会回来的。” “谢谢。” 切断链接的感觉就像是挂断了无线电,那种大家依旧离得不是很远的感觉还在。 苍白的灰色云层再次将整个天空都铺满了,由于失去了倒影城堡的力场,那块天空之中的漏洞已经在逐渐补齐了。 黑色的海水层依旧还是那样,死气沉沉的,光折射出来的不同亮度在水面的活动下宛如一条条流动的暗影,还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当然,夏尔里克甚至于还有些怀念这种风景,毕竟在这片海上经历的事情已经足够他说一辈子故事的了。 [返航开始了。]夏尔里克在智能系统里打出来这一行字,并且在其后标注了永久记录的字样。 这一行带着时间的字符在这之后被永远的刻在了这艘潜航艇的记录里,为它前主人的记录又开了一个新的起始点。 这种感觉也只有自己远行的时候才有,为自己的行程做安排,再把自己的行程节点记录下来,然后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再回顾一下,整趟旅程的风雨和回忆就被收入囊中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到处转悠,虽然这次差点输给了母神,但是起码我还看到了阳光,对吗。 “那个……” “怎么了?突然间说话有点让我没反应过来。” “我原本不应该这么说的……”阿塔莱斯的声音听起来颇为纠结,“但是为了您的安全,我必须警告您,”她作为一个灵魂体,声音之中的不安和不舍的感觉直接传递到了夏尔里克的脑海里,“能和我产生灵魂匹配的人,一定是灵魂残缺的人……” “也就是说,我的灵魂基本上是残缺不全的,对吗?”夏尔里克此时的好心情突然间一扫而空,或者说原本这种令人开心的感觉就不属于他。 “没错……” “我明白了,”夏尔里克自嘲的笑了笑,其实心中也没有多么大的意外感,“但其实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对吧。” “说是这样说的,但是……” “那就是没关系,”夏尔里克想了想自己过去的回忆,模糊的感觉让他彻底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人,无论是父亲的面孔还是老师的面孔,亦或者是自己的面孔,“本来就是一块碎片,你还期待自己回破镜重圆么。” “但是,如果你能够有机会完整的话,你会……” “拒绝和他成为一个人吧,”夏尔里克看着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有一处还在愈合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了,但是依旧还在传输着疼痛,“我能感觉到他代表着什么,也会多或少猜到了为什么我们要分裂,所以我绝对,也不可能和他共存。” “这样啊……”她的声音又一次犹豫起来,似乎在努力忍住一句话。 夏尔里克已经有了相关的猜想,但是又有些害怕。 “你——” “您——” “……” 夏尔里克苦笑了一下,“是西提尔,对吗?” “……对,恐怕她也……” 是分裂的碎片。 和我一样。 悲惨的灵魂 “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了,哪还管是怎么活着的,”夏尔里克看着那条曲折的返航路线,以及上面估算的十五天航程,心中稍微有些堵,“如果说我们几个恰好在这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里飘落到了一块,那也算是一种缘分。” “您能接受就好,我相信您可以说服西提尔小姐的。” “也许吧。” 潜航艇的尾迹在诸多的岩石裂缝之间穿行,将已经腐朽的倒影之城彻底甩在脑后。 混沌分裂者,西提尔的单人房间。 “起床了,西提尔,今天是工会的验收日,你还有三个机位没有修好……” “让我再睡五分钟……” “起来啦!” 一双被秋天冰冷的早上所感染的双手贴到西提尔的背上,让原本睡眼朦胧的西提尔顿时一个机灵蹦了起来。 “你你你……” 在没睡醒以及早上着凉的双重buff下,一个宛如丧尸般没有精神的西提尔出现在了工坊里。 主管看见她这样的一个表情和状态,也不好说什么,心中暗道年轻人太相思,然后就走开了。 西提尔坐到自己的那个工位座椅上,和邻座的同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然后展开附带的各种机械臂,开始拼装昨天没弄完的机甲外壳。 “今天下午就要验收了,这有关于你们的补给评分,好好干!”主管的声音从旁边的加工车间里传了出来,他其实也在忙着将机甲拼装成套。 在西提尔的工作区间上方,一个隐秘的摄像头正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而坐在屏幕那一边的正是徐威本人。 “你说的要预防她的突然病发,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看着她,不能让她闯下一点祸端。”生气的玛姬早上执行巡逻任务之前把徐威吼了一顿,然后某个可怜的小伙子就不得不趴在电脑面前看西提尔重复工作了。 唉,直到现在一切正常…… 不是,看起来这姑娘也就顶多是安静了点,并不像是妄想症或者抑郁症患者那样的表现异常…… 到底哪出了问题,才会让她产生了有一个人陪她的幻觉呢? “西塔!”一声在西提尔耳朵边响起的喊叫让西提尔小小的被吓了一跳,“加油哦~” “你再这样我今天不理你了,”西提尔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操纵着维修机械上下运作,“昨天你可是害得我被组长骂了……” “下次不敢了……”伊娜小小的身影就趴在机械臂的重力杆上,丝毫不在意它的活动,神情里别说是害怕了,她的眼神都没从西提尔脸上移开。 “你先安静会,要是别人知道我能看见你的话,他们绝对会认为我是怪人的。”西提尔完成了第一个任务目标,一台白色的动力机甲外壳被她拼装完成了大半,里面的细行能量回路还需要进一步微雕。 “哼,我生前也是干这行的,可从没像你一样矫情。”伊娜跳下重力臂,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我先回去了,记得好好吃饭。” “嗯嗯。”西提尔把自己的座椅调到机甲的下面,对机甲外壳的内部进行着她非常擅长的微雕。 联结回路接上一个散热装置,多余能源进行回收,这个除尘装置也需要能量来进行激活。 好的,一号区域已经结束,开始二号…… 忙了半个小时没有抬头的西提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一下她有些僵硬的脖子。 这是我完成的第三个机甲呢,还挺有成就感的。 一想到机甲,她的思绪又不知道怎么就飘到夏尔里克驾驶着那台铠甲一般的动力机甲带着她狂奔的场面。 打住打住。 今天只想工作,嗯哼。 整理了一下心情,西提尔又走向她今天要微雕的第二块回路板,能量钻头的嗡嗡声很细微,但是就只有这种声音陪着她。 突然有点后悔让伊娜先回去了…… 附近也没有在这里的伙计,都没人陪我聊聊天…… 哪怕是最烦人的无名爷爷也行呢…… 突然间,西提尔的左眼抽动了一下,那种视觉错位的感觉让她的眼睛极其不舒服。 无奈的她只好先闭上另外一只眼。 左眼看到的世界并不在这里,灰白色的天空,仪表盘,一个造型很奇怪的机器人?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我会看见这些东西…… 那个机器人好吓人,还着着火。 又是一阵模糊的眼球抽动,西提尔发现自己的视觉恢复了正常,左眼和右眼的视觉终于能重新聚焦了,尽管有些痛。 “西塔!”伊娜的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她的呼喊声非常着急,“你还在这里吗?你——” 伊娜直接闯了进来,但是被西提尔不小心放在门口的金属废料绊了一跤。 “小心点呐,这么着急干什么,”西提尔拿着自己手中的能量钻头那手势就像是拿着画笔一样,“我还能去哪呀……” “不是,我刚刚明明感觉到你消失了,就是,就是那种……”伊娜努力思索着自己脑袋里仅有的词汇,最终还是没能形容出来,“你不要我了的感觉。” 什么呀…… “我刚刚一直在这里坐着哦,你不信可以看看我的私人记录,”西提尔找到了刚才自己没画完的那一笔,接着蓝色的纹路画了下去,“我现在还有点忙,等我中午休息的时候再和我玩好吧~” “那你现在不无聊嘛,”伊娜拖着腮帮子,干脆就躺在地上了,“我陪你聊会天吧。” “好呀,但是你别突然吓我就好。”西提尔拿着钻头,小心翼翼地用最小功率描绘着一条直线,“出了错可是我一个人承担。” “不会的了,都说了下次不敢了,那只是为了让你从梦中醒来而已,”伊娜看着忙碌的西提尔,有点感慨的同时感觉到了这些天来她一直都沉浸其中的情感,那种生命的欣喜,“说实在的,看着你这么有活力,我甚至于都感觉自己活着呢。” “那再好不过了。”西提尔刻好了第一条纹路,开始了一个圆形的雕刻。 除却此时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看到我们吗?” “不知道呀,你知道吗?” “我也……” “能够感受你们的存在,我就相当于多了无数个朋友,所以为什么这件事忽略就好,”她又一次成功的把话题转向了夏尔里克,“我可不是他那种刨根问底的人。” “唔,又扯到——”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伊鲁卡爷爷。” “嗯~我信了。” “一号机甲收工,西提尔小姐,休息一下吧。” “来了。” 西提尔伸出一只手,拉了一下根本没有重量的伊娜,让她从地面上站起来,“走啦,你不是最喜欢吃饭点嘛。” “我喜欢人多热闹,毕竟曾经每天都只有四五个人的时候可是冷清的一匹,”伊娜随意走到一堆正在吃饭的人中间,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你先去吃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看起来她真的很喜欢人多啊。 今天是全勤工作日,大家都要来参加机甲的拼装建造工作,所以就今天来食堂吃饭的人也格外多。 对她来说就像是过节一样吧。 独自一人喝着营养膏的西提尔看着楼梯间那摩肩接踵的人和其他灵魂体,就像是身历其境一般看一场巨幕电影。 她晃起自己的小腿,一边吃着没什么味道的营养膏,一边看着那边一群比人还要热闹的灵魂体。 “西提尔姑娘,又一个人啊,”一个年纪很大但精神矍铄的老人穿着一身蓝色的战甲,坐到了西提尔旁边,“看起来你在这些新人之间并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啊,李琼爷爷,”西提尔这是第二次看见这个充满智慧和勇气的老人,“你也从高塔下来啦。” “下来逛逛,看看你们的工作进度,”他拄着自己的能量武器,尽管那已经是一块没有任何功能的废铁——象征性物质——,他依旧很喜欢这件赔了他一生的老伙计,“顺便给徐威那小子带个话。” “怎么带?”西提尔很好奇地问道,“徐威也能看见你们吗?” “不能,这一代之中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观察者了,”老人敲了敲自己的武器,“所以需要你帮忙来带个话,当然,我会想办法让你取得徐威的信任。” “听起来好麻烦……”西提尔拿着自己的营养膏,其实相比于跑腿,她更想回去睡一觉,“徐威现在在哪,我这就过去找他,早做完我早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这小子会来找你的,很快,他已经在下楼了。” “好吧,那我等等。” 一个刚准备吃东西的青年看见了独自一人吃着营养膏的西提尔,原本就心生好感的他准备鼓起勇气过去搭讪。 他悄悄走到西提尔近前,然后在离西提尔一米多的地方坐了下来。 西提尔依旧只是喝着最后的一点营养膏,盯着那基本上没人的楼梯口看着。 青年悄悄地挪动着自己的位置,越来越离西提尔更近了。 心跳加速的他其实心里也是非常害怕的,最担心的一点就是西提尔突然转过头,这样他做好的一系列心里准备就彻底作废了。 “喔,我这把老骨头还是给年轻人让个位置吧,”老人顺势站了起来,将原本坐着的位子空开,让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露了出来,“呵呵呵……” 西提尔很随意地转过头,看见了那个正在努力挪动自己屁股的家伙,以及他手里那管快被捏碎的营养膏。 啊!女神看我了! 在西提尔的一个眼神间,一位少年开心的快要昏了过去。 他认为西提尔的这一眼就是上天给他的考验,只要通过这一关,无论多大的困难都不是问题。 但是,他输了。 彻彻底底的败在了西提尔的那一次回眸之中。 那是多么冰冷,多么充满寒意而高洁的眼神,那简直是……我的一切。 “有事?”西提尔看着眼前这个扭扭捏捏之后就变得浑浑噩噩的小伙,有点发憷。 “女神,那……那个……” 哈。 哈?! 不是吧,他是在叫我吗?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他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那管他私自分成两半的营养膏,其中一半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西提尔”。 哇,难得见到这么纯情的小男孩哦。 看样子有点伤脑筋。 “哟,你看我就说嘛,无论在哪,你的人气绝对爆高,”伊娜围着那个已经有点后悔的小伙子旁边看来看去,“你都不知道自己那种冷冰冰的书卷气有多么吸引人。” “那我该怎么礼貌的拒绝他……” “走开就好,如果你懒得解释的话。” “不行,这样太伤人感情了,虽然……” 西提尔怎么一直盯着我! 感受着西提尔那似乎是冷漠又似乎是认可的王者俯视(眼神放空,表情凝固的吓人表情),年轻小伙几乎都要熔化了。 她……她难道…… “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位子让给你。” 好的,完美收工,没有一丝的不礼貌,完美的人情味。 西提尔对自己这次拒绝的操作正在沾沾自喜,一旁的伊娜就开始吐槽了,“你这样做隐患很大的,一旦他对你的印象发生了改观,对别人说你并不是一座顽固不化的冰山,你知道每天会有多少人来骚扰你吗?” …… 我怎么知道。 拒绝人表白还是第一次。 话说为什么上次我就没能拒绝他呢…… “徐威下来了,我想他会直接来找你。”老爷子看向不远处的电梯口,那扇蓝色的能量电梯正在缓缓打开。 “我一会儿要怎么说?”西提尔已经快看见了徐威那一身灰色的装甲了。 “你直接发问:你是来找我的吗,他肯定会回答,你怎么知道,然后你就可以直接说,我是观察者,李琼部长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具体要带什么话呢?” “我先想想。” “……” 金属的靴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很响,但是和一百几十号人吃饭的声音比起来小了很多。 徐威看着已经发现他的西提尔,一狠心,径直走了过去。 再无如期而至 “徐威,你来啦,正好我要去找你,”西提尔努力将表情做的自然些,但无论怎么看,徐威此时的表情都很复杂,“你知道李琼老爷子的故事吧?” “直接和他说就好,这么麻烦。” “我怕吓着他,而且这样更有代入感。” 徐威看着此时表情凝重的西提尔,心中那种有点对不起夏尔里克的感觉再次让他眉头皱了起来。 “那啥,他……” “西提尔,夏尔里克知道你这样吗……”沉痛、悲哀、怜悯所有复杂的感情和徐威此时的话语融为一体,那种从心底让西提尔怀疑自己做错了事情的语气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来这个话题。 “额……哈?” “我能理解,”徐威稍稍离西提尔远了一点,那退半步的动作让西提尔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的世界中有另外一种的我们,他们肯定在你的严重将我们完全覆盖了,我也知道和你对话的意义不大,但是,我……” “李琼爷爷说你在办公室看了半天关于我的监控录像。”西提尔的眼神中带着鄙视,教养很好的她努力不骂出口。 想打他,正好重力机械臂还在我这。 死变态! “他还说你一边看一边表情变来变去,看起来就像是吃了苍蝇,”原话是死了双亲,西提尔还是自动过滤了这句话,“你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玛姬副官。” 不尊重别人隐私的混蛋! 我的重力臂已经忍不住要把他拆成机甲碎片了…… “你……”徐威有些惊讶,当然更多的是害怕和感觉棘手,其实他以为西提尔疾病发作了。 “你小时候很不喜欢看书,现在还不会英文,”西提尔背后的重力臂已经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液压系统开始逐渐充能,“然后他还说你现在的表现很是混蛋,对不起赛文统领,居然把观察者的事情完全忘记了,估计是不打算按照先知的安排前行了。” “你你你……”徐威的脸色变成了比原本还要黑一层的酱紫色,“偷窥狂吗!” 啊。 本小姐要优雅。 不能…… 算了。 “把你的手放在他额头上,”李琼老爷子对于徐威这个脱线的表现很不满意,决定就算是吓着这个小子也要骂他一顿,“我跟他直接连接一下。” 结果还是没打出去。 “喏,他找你。”极其不爽的西提尔把手一个用劲甩到了徐威的头盔顶部,发出哐啷一声。 原本准备躲开的徐威在活动间突然听见了他已经旷别了十几年的声音,来自一个略为模糊的身影。 蓝色的铠甲,硬朗但是心情不不好的面孔,以及那一声熟悉的:“混账小子,你处理的是什么玩意?!” 为什么李琼老爹真的在这啊…… 西提尔是,观察者吗。 好,我明白了。 刷,轻轻向后一躲,徐威从西提尔的魔爪中逃了出来,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咔嚓一声做了出来。 “非常抱歉,西提尔小姐,我错了!” 其实西提尔气差不多消了,她不会和徐威计较什么。 但是李琼老爷子就不一样了,曾经身为徐威训练官的他此时就差抡膀子上了。 “我知道老爷子现在一定对我很不满意,”徐威的神色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那种从军人的感觉让他此时显得非常的果敢坚决,“我现在仅仅想问他一个问题,无论回答是什么,我都甘愿受罚。” 老爷子脸色缓和了一点,背着手站在徐威面前。 “老师他,也在吗。” “不在……”西提尔回答的时候很是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灵魂分析仪的名额有限。” “这样啊,”徐威立了个正,向着他的正前方敬了个礼,“那就由您代我向老师问好吧。” “李琼爷爷走了,今天的时间到了。”西提尔用小型机械臂把徐威举了两分钟的手臂扒拉了下来,“我觉得我也该走了。” “不是,西提尔姑娘,我应该向你诚——” “老娘现在很烦,你要是在靠近我跟我说话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一巴掌!” 轰! 西提尔将机械臂的装甲部分轰击到地面上,虽然力道用的不大,但是依旧让地板陷了一个大坑。 “哇,女神大人发飙了,生气的样子也很帅~” “是不是老大也去搭讪女神大人了,嘿嘿嘿,虽然老大是个真男人,但是想追女神大人还是差了些。” “他现在的样子好好笑。” 原本坐在长椅上的青年突然间发现自己比老大受到的待遇还好,有点小小害怕的同时还有点小骄傲。 “完了完了,形象彻底崩塌……”懒得解释也懒得维护自己形象的西提尔扔掉了自己的盒子,向着工作区走去,“这下子到也好,没有不识趣的家伙来打扰我了。” “不可能哒,”伊娜跟在她旁边,挂在那只因为液压系统充能过快而导致僵直伸展的重型重力臂上,“你这样表现反倒是让他们觉得你很有风格,也很帅气呢~” “……”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发飙呢,说实在的,有点可爱。” “你够啦,”西提尔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雕刻第二个机甲外壳,“我觉得糟透了,生活被别人偷窥了个干净。” “他这也是没办法呢,起码为了保护人民安全这一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是他的处事方式,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幼稚了?” “管他呢,死变态。” 指挥室,徐威。 他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问题,对身体的控制程度以及对问题的分析方式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偏差。 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突出而泛红的“思维判断力低”,他的心情突然间暴躁起来。 那种莫名的暴躁就是一股无名之火,像是以前所有令人不爽的事情凝聚成一团一起涌来时的浪潮,将他的心神所侵蚀。 这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这种感觉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 为什么我玩全没想起来,为什么! 世界线的渔网 在海上漂流了两天的夏尔里克逐渐又回到了原来的那种状态,虽然无聊,但是依旧能苦中作乐。 “昨天你说碎片化的灵魂会怎么样来着?”夏尔里克在一团风暴云的下方潜航着,和阿塔莱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记得是会消散来着。” “以机械保存、寄宿肉体、还有能量维持的方式还是能够让碎片继续存在的。” “我是寄宿肉体来着?那为什么我有自己本身的记忆呢?” “您是非常特殊的情况,毕竟您是族裔中的一员,其实并不属于人类部族。” “我的灵魂可能天生就这样,那没办法了,估计另一半灵魂被我抵押变卖了吧。” “这似乎有关系到您那个时候的宗教信仰问题,我并不是很懂您说的这句话的意义。” “就是个笑话,听不懂就算啦,”夏尔里克一边做着平板支撑,一边和阿塔莱斯聊天,“那么你是靠机械保存的,对吗?” “一半是机械数据编入,一半是能量原生态,”阿塔莱斯在夏尔里克的视镜中映照出了一个半模糊半清晰的形象,双向混编的两只马尾辫让她看起来很异样,和那张没有性别区分度的脸配在一起更是有些奇怪,“这样会导致我的灵魂严重失真,最终不可避免地被导向成为完全的机械状态。” “那你说西提尔是什么情况呢,她似乎和你说的这几种都不同才对。” “拥有完整的自我记忆,没有灵魂变质,再加上您之前说她曾经在梦中见到了您的灵魂,”那个蓝金色的形象彻底收了起来,夏尔里克眼前又恢复了灰色的垫子,“我推测她是灵魂的主体部分,并不是碎片部分。” 卟嗤。 夏尔里克没有撑住,整张脸埋在了垫子里。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脑袋混沌了一下子,没听清。” “我说她可能是灵魂的主体部分,是一个有选择性被剪切灵魂的人,像是某种被制造出来的工具。” “在她出生的地方,把人当成工具来使用是文化传统。” “看起来您并不担心您自己和西提尔小姐的安全,还是说她故地的那些威胁对您来说不成问题。” “不成问题是不可能的,我还是不可能和一整个势力做斗争的,更何况是一个发展尽管畸形,但是很完备的文明雏形。”夏尔里克转过身子,仰面朝天躺下,“等到西提尔想家了,我就会带她回去看看,顺便再捞几个人出来。” “前提是那些人还活着,对吗?”阿塔莱斯的嗅觉很灵敏,他微微感觉到了一丝说谎和愧疚的味道,“您对西提尔小姐撒谎了,对吧。” “唉……”夏尔里克长出了一口气,“情势逼死人……” 混沌分裂者,城墙外围。 “到了,就是这里,果然有一块合金失效了,”徐威跟在巡逻警卫身后,走到了地下防御设施的外墙部分,那里是让他感到不安的源头。 “我感觉到的果然没错,无论是工组全员无休也好,我怀疑自己人员也好,都有可能是古神模因污染所导致的。” “明白了,我们会尽快修好合金体,”工程组的人员即刻架起了一块合金辅助台,准备进行维修,“所有人员,准备——” “等等,”徐威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很小很小的合金挂坠,上面满满的都是能量回路的盘杂交错,“这是唯一一个小型屏蔽装置,你先戴上,无论我接下来会发出什么命令,你都不能听,直到维修好为止,听见了吗!” “明白。”工程师组长接过来那串吊坠,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开始缓缓的雕刻合金的纹路。 这次的漏洞发现的还算是早的,等到这股疯嚣渗透到全部小岛就危险了。 到时候说不定连维修的人员都没有了,一定要加快进度。 “喂,工程组,加快进度!” 徐威朝着四名工程维修人员喊了一声,在架子上工作的他们并没有回话。 “为什么不回话,听到请回话!重复,听到请回话!”徐威的声音越提越大,而且声音中的那股莫名的恼火意味让他的话听起来很冲。 “继续工作,按照他之前的命令进行,不要着急。”工程组长发现了这一点,并不理会现在的徐威,那种从心灵屏蔽合金溜进来的模因实在太过于可怕,无论多么冷静的人到现在也基本上无法保持自己的正常状态。 “徐威老大,我觉得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差不多够了,离屏蔽缺口太近对你们不太好。” 组长的话明明很正确,但是在此时的徐威耳朵中却是另一番味道,他总觉得组长是不想还那个为他特别铸造的心灵屏蔽合金吊坠了。 “我命令你,马上停止你现在的动作,”徐威身边的两名巡逻组成员不知为何对自己人举起了枪,能量持续增压,“否则我将——” “别管他,继续修,”组长转过头,看着那两名举枪的人以及蛮横无理的徐威,斥责了起来,“难道你们忘了我们的教训了吗,不能对同伴举枪!” “你们现在并不是同伴,小偷,”徐威此时与平时那个冷静沉着的指挥者形象差了太多,反倒幼稚的像个孩子,“你们拿了我的吊坠,那是我老师留给我的!” “卧槽,疯嚣已经入侵到这么严重了……”组长和徐威对峙的时候,组员不停地在加紧描绘能量系统,蓝色的细微通路逐渐被修复起来,断掉的那一点也被抹去。 “还差一点,组长,你再拖住一会,马上就好。” “你让我怎么拖,被疯嚣感染的家伙根本没办法说话——” “喂,你这家伙偷偷摸摸的说什么呢!”徐威拔出来自己的特质能量枪,赤红色的能量增压已经充能开始,“是背着我商量如何投靠疯嚣古神吗!” “艹,”组长也是无语了,被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气乐了,“伙计,我们在夸你,真的。” 疯嚣 “好了,组长修好了!” 嗡嗡嗡…… 安静。 源自灵魂的安静。 就像是一种潜藏在众人周围的高频噪音突然间消失一样,那种让人心情突然间安静下来的停滞感就在工程师修好心灵屏蔽合金的那一瞬间扩散到了全岛范围内。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仿佛忘了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一样,那种热火朝天的沸腾感在这个瞬间消匿不见。 徐威捂着自己的心脏,缓缓蹲了下来,然后朝工程租竖了一个大拇指。 “没事吧,”工程组长把自己胸口的那串心灵屏蔽合金串摘了下来,放在徐威手中,“老大,你刚才的表现已经很棒了,那股强烈的疯嚣已经彻底压住了,这个还给你。” “啊……压住就好,”徐威觉得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自己的灵魂和生命被抽走了很大一部分,现在的那种虚弱和疲惫让他几乎站不起来,“辛苦你们了……” “老大,你……你没事吧……”巡逻成员握着徐威的手,也隐约感受到了他的那种无力和虚弱,“扶着我们两个,试着站起来。” “工程组的巴亚尔,”徐威看着那名组长,气息有些不匀,血色从他的脸部正在悄然溜走,“你先回去,告诉玛姬,召集所有的战斗人员,开会……” “是。” “不要引起恐慌,我一会儿就回去。” “……是。” 西提尔所在的工组暂时停下来了,因为组长突然觉得提前开展工作并没有任何的好处,自己的决定与预期效果偏差很大,他现在正在思考怎么办。 “托尔芬,我的工作做完了,如果是按照原先工期的话我应该回去了,”一位年纪稍微比其他人要大一些的男士率先站起了身,据西提尔的记忆来看,这位男士是有家室的,“我想多一点时间陪陪女儿和老婆。” “好,老董你就先回去吧,那么……”队长觉得让其他人接着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决定,“其他人还想再继续吗?这一周的工作量其实都达标了……” 西提尔身边站着无聊到在重力臂上倒挂着的伊娜,她刚刚像蝙蝠一样落到了地上,然后就一脸奇怪的看着西提尔。 “怎么了,你突然一惊一乍的……”西提尔将自己从机甲工作台上移了下来,整理着自己因为工作而团成一块的机甲蜷盖。 “你有没有种奇怪的感觉,”她的表情就像是在倾听某种细微的声音,“有一种很让人心烦的声音消失了,现在我的感觉很清静。” “能量钻头的声音吗?”西提尔敲了敲自己耳朵外面的头盔层,“说实在的确实很讨人厌……” “不是,绝对不是,”伊娜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种天然呆的气质完全被遮盖住,曾经经历过死亡和重生的她感觉到了危险,“这种感觉很危险……” “唔……”西提尔和组长招了招手,表示自己也要走了,然后朝着食堂走去,丝毫没有在意伊娜的警告。 “喂,我说的是真的!”伊娜此时的表情从没有如此认真过,那种焦急和担心让西提尔也开始有点害怕了。 “你……曾经经历过?” “没错,”伊娜想要说出来,但是看了一眼西提尔的表情,有电宝不忍心让她害怕,“但是我觉得徐威是可以解决的。” “你的表情可从没这么说过,”西提尔挡住了伊娜,低下头逼问她,“你必须和我说清楚。” “我不希望你失去现在的快乐,恐慌对于古神的族裔来说如同饲料,”伊娜和徐威是一个中队出来的训练预备人员,她在第一次古神之灾中牺牲了,“虽然这是古神入侵的前兆,但是我并不想引起恐慌,并且现在还只是猜测,一切还必须等徐威——” 徐威的灰色身影从船体通道的隐藏门户里面走了出来,而且他走的很慢,随行的一系列人员明显是非常着急的样子,但是依旧在等走路迟缓的徐威。 “事情有点大了,”伊娜喃喃自语道,“已经开始封锁消息了么……” “那我用不用准备一下……”西提尔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对阻挡古神这一点有一种出乎意料的信心,“还是说危机已经大到准备也无济于事的那种程度了……” “我不知道,”伊娜罕见的低下了她的脑袋,那尊小小的身躯上承载的灵魂已经被古神所侵蚀过一次了,“我的那一段灵魂因为被污染而切除了,所存在的只有那次留下来的下意识反应,以及我的直觉。” 她眼中不知为何闪烁起了泪光,尽管她此时没有任何哭泣的声音。 “你为什么哭了?”西提尔忘了伊娜是灵魂体,下意识地去为她擦干泪水,结果手臂直接穿过了她的脸颊。 “来自灵魂的哀歌……”伊娜呆立在原地,像是祈祷一样双手握拳,闭上了那满含泪水的眼睛,泪滴从她那越来越虚幻的脸颊上滑落。 “伊娜,你……”西提尔在碰到伊娜的那一瞬间,被那股冲进她脑海的强烈悲伤之感刺激到了她所有的相关神经,然后和伊娜一样潸然泪下。 “西提尔是我要守护的人,她是我们的使者,超越死亡和生命本身意义的观察者,由死亡走向新生的载体……” 伊娜此时的话语已经缥缈成了虚空中缓缓飘荡的歌谣了,那种没有意识但是依旧温暖的感觉环绕着西提尔,就像是伊娜的拥抱一样。 “灵魂轮毂已经启动了,就是不知道前辈们能撑多久了,”徐威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枚精致的戒指盒,以及里面镶嵌的一块黑色六棱晶体,有些担忧,“一旦他们失效了,这次的古神之难就难熬了。” “其实还好,”作为巡逻队队长以及钢化部部长的丹尼尔发话了,看他的表情很轻松,“你们忘了一个人,就是我们花尽力气争取到的那个预言之人。” “他是我们的杀手锏,不能着急用出来,”徐威虽说有些担心,但并不是担心小岛的安危,“我们的目标并不是自保这么简单,我们要,猎杀一个古神。” 朗基努斯 “野心真大,”丹尼尔笑了,笑的有些狰狞,毕竟喜欢诡计和打架的他很久都没得到发挥了,“我觉得我没白来这里,你知道吗,这就像是蚂蚁咬碎了战舰一样令人兴奋。” “只是个设想,现阶段先不要对外声张,就连疯嚣感染这一件事也不要对他们透露,逸散的恐慌对于我们来说太过于危险了。” “是。” “明白。” “我会管控的。” “好了,”徐威的左腿已经早撑不住了,肌肉痉挛到他已经快要站不住了,“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了。” 哐。 门被一个并不高大的人影挡住了,那是一名女性的身影。 “徐威,”西提尔闯了进来,在座的三位战斗指挥霎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赶她出去还是怎么做,“你启动了什么,伊娜他们去做什么了?” “这似乎与你无关吧,西提尔观察者,”徐威稍微向其他几位示了下意,然后几位指挥者就直接起身离开了,“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吗?” “我……”西提尔在刚才,接到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来自伊娜,她让西提尔去找徐威,说徐威会解释这一切的。 很显然,因为西提尔的紧张行事,再加上她的鲁莽话语,徐威现在并不想搭理她。 “是伊……莱克斯让我来的,他告诉我说你会解释的……”西提尔知道自己着急也办不成什么事情了,也只好先道个歉,“那个,我刚才……” “是灵魂轮毂,一个曾经被列为危险项目的,”徐威没有接受她的道歉,直接开始解释,“现在为我所用了,他们去守护舰艇了,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情,是真的,但是请不要影响大家的情绪,恐慌是会蔓延成疾病的。” “你……不生气啦……” “相反,我还要请您原谅,”徐威朝西提尔鞠了一躬,那种脸上的恭敬有点不情愿的意味,“有关命运的观察者。” 西提尔没想到是这种结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了,现在的你还不明白观察者的意义,”徐威双掌合十,再次向西提尔敬礼,“等到您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希望您能在命运的边缘铭刻上我的名字。” 潜航艇,距离混沌分裂者小岛还有三天的路程。 在经历了一场巨大雷暴之后的夏尔里克刚刚从潜航中浮上水面,新鲜的未循环空气让他的大脑舒服了一点。 “风暴潮已经最大限度的避开了,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大约五公里范围内的那片礁石群了。” “不打算在那里的小岛上停一下吗?” “你是说那里的废弃休整点对吗,我并不建议去,那里已经在我的动态地图的范围之外了,辐射尘的强度让我的侦测变得丝毫没有用处。” 夏尔里克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以及远方隐约出现的黑色礁石群,拿起了画笔。 “你要开始写生了吗?” “嗯。”夏尔里克的画板是临时拼凑的一块金属复合材料板,画笔更是由一个废弃的能量输送器改装而成的,其中的墨水是循环废渣中提炼的石墨。 因为这几天走过的路程实在是无聊的厉害,夏尔里克决定回忆一下自己的大学知识,重新操起了画笔。 第一张速写是一张唤醒手感用的废案,海面的层次过于空洞单调,然后夏尔里克就放弃了它。 第二张画是一副幻想作品,是在水下潜航的时候,夏尔里克根据自己记忆中创作出来的古神速绘。 那只血红色的眼睛,那种弥漫着的压力和腐化的气息似乎还在向外扩张。 第二张是被夏尔里克所烧毁的母神躯体,那橙黄色的火焰锁链绑缚住的巨大肉团悬浮在空中,无数细小的黑点从这团肉云之中不断下坠,砸落到水面上。 第三张是夏尔里克的自画像,他在画中的映像苍白的如同石膏像一般,那种病态的身躯和背转过去的头颅带着满满的扭曲气息。 最后一张是夏尔里克当做垫板纸的那幅,刚起笔几下就扔了的一副风景画,因为有些跑偏的透视,画上的岩石有些过于大了。 “说实在的,你为什么要把那些古神画下来,这样依旧会对你有压迫感,就算这里摆放的并不是古神本尊,你也迟早都会遭遇感染的。” “你是说模因感染?”夏尔里克用手摸了摸那张巨大的眼眸,它凝聚的那滴眼泪就在夏尔里克的指尖部分,那种依旧很温热的感觉在夏尔里克的指尖流淌,“我觉得我并不会害怕再见到祂们两个了,模因对我来说基本上就是个笑话。” “你很自信,我希望这是真的。”阿塔莱斯看着夏尔里克的起笔,还是风景画,但是已经出现了一点微微的不正常锋芒,“希望你别玩过头了。” “我起码也是个族裔,如果就这样就认输的话也太丢脸了,”夏尔里克擦掉了那一点歪曲的弧度,把那团黑抹匀,再辅助以三排黑线调子,将弧度和明暗度掰回正常位置,“这也算是战前准备。” “你为什么会如此积极的面对古神呢?我们的目的不是和西提尔小姐汇合,然后去寻找米戈族的踪迹吗?” “但是我觉得很大情况会遇到那只母神,”夏尔里克随着自己向外海边缘移动的距离越近,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就越强烈,就像是在击剑比赛中被对手紧盯着要害一样令人毛发倒竖,“我觉得我们得加快行进了。” “如你所愿。” 航行加快了,虽然那种心中的不爽感依旧没能消除,但是起码这两个东西不会引起我太大的灵魂波动了,这多少也能让我放心些。 但是我估计这次母神并不会轻易地再来直接找我的麻烦了,我身体里带着的那个灵魂可不是吃素的。 但是除了灵魂之外,我的身体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人类躯壳,肉体凡胎,经不起折腾。 如果说袭击我的最好办法,那就是直接击沉我的潜航艇了。 哐! 撕毁 哐。 金属的敲击声在移动小岛的外层甲板舱内响起,回响的声音给这层空洞的巡逻间带来了一点异样。 今天轮班的是阿尔曼,一个在巡逻队工作了仅仅一个月的新人,而他曾经是白狼团的一员。 身高很高,肌肉也很壮实的他其实胆子并不大,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的同时也讨厌外界环境的变化。 因为种种原因,这个原本不想值班的家伙被安排到了这一天单独监视防护层西侧的任务。 坐在监控显示屏之前的他已经无聊透顶了,现在一只手玩着监控的方向,另一只手操纵着自己的对讲无线电,不停的切换信号,企图找到其他说话的人。 没有人…… 你能想象一个体重一百公斤的男人像一只猫一样伸懒腰的场景吗,现在的他基本上就是这种状态,并且伸完懒腰还翻了翻肚子。 反正现在也没人笑话我。 我干什么也没有问题—— 哐。 轻柔的一声剐蹭声在离他最近的外壳处响起,那种类似于抚摸的声音让他不由得感觉到了害怕。 没准是什么海底垃圾被甩到外壳上面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还怕什么呀,真是。 故意甩甩肩膀的他壮了壮胆子,朝着自己巡逻的方向继续前进着。 虽然嘴上说着不害怕,但是他诚实的身体依旧带着他远离了这个发生了什么的地方。 “It is your turn,”阿尔曼哼着一首颇为热口的说唱歌曲,边走边踮着脚,为自己打着拍子,寻找自己灵魂中最热情的旋律,“just give me some time, I will be ready.” 一路哼唱着这首歌的他逐渐进入了状态,又唱又跳地向着巡逻岗前进着。 第二个巡逻岗口在第一个岗口的五百米外,沿着最边缘的防护壁一直走就到了。 巡逻的任务就是在这个定点岗口搜寻可能发生的危险,也就是看看显示器的具体显像监控有没有异常情况。 “行嘞,距离西北角的第二个岗口,签到一下,”阿尔曼登陆了自己的生物纹理系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显示器的情况,起码智能系统没有显示异常情况,“准备前往下一个监测点,祝下一班过得开心,如果你看留言的话。” 拿上自己白天留在这里的一小块能量补充剂,阿尔曼享受的吮吸起来,这是他今天中午因为事情剩下的能量补充剂,现在吃起来格外的美味。 哐啷。 一声和刚才质感差不多,但是声响稍微增大了一点的,大到足够阿尔曼起疑心。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向上级报告情况,但是一想到今天中午队长给他们开的会,就不由自主地心中泛起豪情。 我觉得吧,族长说咱们不能怕那劳什子古神,就算是比咱强大也不能怂。 还说什么恐慌就是毒药。 对,我觉着老对了,咱现在就是不能怂包,要不那群玩意儿准又笑我。 走,干他丫的。 心中一横,莽夫一样的那股劲又泛上来了,阿尔曼走到他身后那块发出声音的金属板前面,找准了地方,抡起拳头就要往下砸。 “嘿嘿。”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突然间在他耳朵嗡然作祟,吓得他当时就就手软了。 “啥玩意……啊!”逞强一般的怒吼谁都听得出来那股心虚,恐惧终究战胜了他的理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自己要死了,“你给我出来!” 哐哐……沙沙…… 摩擦着金属的声音再次于墙上响起,那层装甲现在就像是巨人的磨指甲板,而巨人现在正在认真的把自己的手指甲磨圆滑了。 有什么东西……在外面…… “报……报告,能听见吗!”他朝着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说过话的对讲无线电里面喊了一声,空空如也的回响让他的心脏瞬间爆发出一阵的颤栗,“有……有人吗?有谁能听见吗?喂!” 几乎要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阿尔曼蹲在防护层岗哨的外侧,将自己包裹在厚重的铠甲里面,呼吸声不停的颤抖着。 冷。 为什么我现在会感觉到冷…… 为什么偏偏现在无线电坏掉了,妈的妈的妈的! 阿尔曼咬着牙齿忍受着恐惧带来的痉挛,缓缓扶着墙站了起来,身后靠着自己工作以来接触最多的岗哨,心里踏实了一点。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古神可是非常大的肉块,怎么可能潜藏到这里面呢。 一定是我多虑了。 呵呵……呵…… 阿尔曼看着那块墙壁,总觉得自己非常不爽,那种被人窥透的感觉让他着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算了,不管了,先回岗哨里待一会,我顺便还可以—— 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就在他最为信任,最喜欢,最爱的那个岗哨里面,漆黑一片的房间中站着一个身影。 白色的重型机甲,改造的蒸汽机械臂,接近两米的宽大身材。 那是……我自己? 妈个鸡,被自己的影子吓了一跳,我特么…… 觉得自己太过于胆小的阿尔曼拿手擦了擦自己的头盔,晃了晃脑袋。 等等! 就在他晃脑袋的时候,他发现了极其惊悚的的一件事,那个镜面中的自己并没有动弹。 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但是冰冷无情的双眸一直盯着自己。 阿尔曼的身体告诉他一切都不对劲起来了,肾上腺素开始让他的瞳孔和鼻孔开始紧张。 他笑了。 那种渗透了悲哀,带着这个世界上永远无法承受的苦难的笑容就挂在这个憨厚的面孔上,这种交错的可怕反差让阿尔曼的神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他发现自己跑不了了,僵硬的肌肉和过度紧绷的身体结构已经让他除了张嘴呼吸,叫喊出意义不明的字符之外再无其他的行动能力。 “嘿嘿。” 又是那声轻笑。 似是嘲讽,似是悲哀,似是疯癫,又似是濒死的惨叫,那声来自地狱的回响之声让阿尔曼再也绷不住了。 “啊!!!!”一声惊恐过度的大吼声从他的嘴中传出,精神就好像是一柄紧绷过度的弓,而他现在已经崩断了。 吞食 “早啊,阿尔曼,”换班的人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阿尔曼,以为他又在偷吃能量补充剂,“昨天你还没吃完……” “没有,说实在的我才刚刚想起来,”阿尔曼从墙角站了起来,舔了舔颜色紫红的嘴唇,将那层不自然的颜色吞入腹中,“保质期都快过了。” “那你没事的话吃完就走吧,”换岗的巡逻成员也是白狼团出身,对于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话说昨天晚上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吧?” “没有。”阿尔曼回答的很干脆,因为就基本上他每次都这么回答,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吧,一切正常就好,”巡逻者走入了哨岗,开始在监控探头的记录仪中查看监控项目,“你休息吧。” 怎么就觉得这个家伙今天反应有点奇怪呢,走路姿势也怪怪的,就像是脚崴了一样。 巡逻者看了离开的阿尔曼几眼,觉得还是没必要问得好,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如果这时候阿尔曼碰见任何一个其他人的话,那个碰见他的倒霉蛋一定会被他的表情吓到的。 他的脸就像是一个畸形的怪物一样,扭曲的肌肉组织抽搐着,将牙齿和颌骨的位置翻倒,舌头像是那只生物的眼睛,不断的在空气中探视着。 指挥室,简易床铺。 徐威躺在最底层的那一个床铺上,在昏迷中做着噩梦。 “奥……你去……我不行了……我们需要……唔额……”他不停地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微小的病变,低烧一直不断。 “玛姬副官,你先留在这里照看他,我去取一下额外的水源以及导引管。”医生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了,只留下玛姬一个人陪着徐威。 现在的徐威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脆弱,他就算在梦中,也一直攥着玛姬的手,不敢松开。 有好几次,玛姬都听到徐威在梦中呼唤她的名字,那种脆弱和孤独更让玛姬不敢离开他半步了。 “你说说你呀,就爱逞强,哪怕让我去分担一点也好啊……”她用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徐威的额头,他那温热的额头上依旧有肌肉在不断的抽动。 “玛姬……”徐威又开始呼唤了,那种让人伤心的小声悲叹带着浓浓的哭腔,让玛姬极其心疼。 “我在,别怕,我在这里。”玛姬用双手握住徐威那已经攥紧的拳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他那一直颤抖的脑门。 “跑,玛姬,我爱你,快跑。”徐威在昏迷如此之久的时间内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但是这句话中所裹挟着的绝望和痛苦却是最为凝重深刻的。 “哦,别怕,我们现在很安全,听见了吗威,我和你在一起,不要怕。”徐威的身体颤抖痉挛的情况更严重了,而且随着他痛苦的表情,他身上的温度开始骤降,从刚才的低烧状态迅速变成了虚弱的病态。 “医生,快点回来!徐威需要抢救!体温骤降!”观察到徐威胸口起伏变得频率急促的十分严重,玛姬也慌了神,只能朝着对讲机大喊。 “撑住,威!”她只能握住徐威那双冰冷的双手不断祈祷,对于医术一无所知的她现在几乎已经绝望了,“回来呀!威!” 徐威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扩散的范围很大,眼白之中全部是血色的晕散,衬托出来的那种诡异的瞳色就像是鬼怪一般。 “我们迟了,已经迟了,母神的子嗣和它的仆役来了。”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徐威再次回归了昏迷状态,只不过这次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了。 “怎么回事!”抱着一箱仪器赶来的医生撞开了厚重的防辐射门,驾驶着机甲就闯了进来,“他刚才怎么了?” 宛如从狙击手中逃脱的那种感觉让玛姬有点虚脱,不过作为一个将领,她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刚才呼吸变得极其急促,身体温度下降到了我都感觉到非常危险的程度,并且他刚才睁眼了……”玛姬撩了撩自己散落的一点头发,露出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疤痕,“他说的话我完全无法理解,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没关系,玛姬,”医生脱下了自己的装甲,抱着一个导引装置走了过来,“说话是说明他的大脑开始恢复了意识,你听不懂是因为他还在梦里面,而那个梦显然是噩梦,毕竟他刚才还在发着烧。” “那刚才的身体降温是怎么回事,是否是其他疾病的并发症,”玛姬把医生手里的引导装置接了过来,丝毫没有顾忌,直接拉开徐威的裤子,将装置的接口安装了上去,“如果是的话,能否进行预防?” 医生愣了一小会,然后才反应过来,“不是,我还不能确定,毕竟事发突然,当然看症状的话很像是癫痫症。” “也就是说没有预防的方法对吗?”玛姬在徐威旁边坐下,把徐威冰冷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将它们的温度暖回正常。 “可以这么说,毕竟我没办法带他去检查,”医生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亲口下的命令,禁止一切程度的恐慌蔓延,还说这是先知留给他的忠告。” 玛姬站起身来,看着徐威那苍白到可怕的脸颊,思考了片刻,转身准备了离开。 “医生,我能麻烦你在这里守着他吗?”玛姬走到防护门口,将自己的装甲装上身体,在机甲接口的铿锵声中,她头也没有回,“作为他的副官,现在外面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他就拜托你了。” “是,拯救病人是我们的天职,更何况这是带领我们走到今天的领袖。”医生将一个心率检测仪和血氧检测仪安装好,测绘着徐威的各项生理数值。 玛姬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不再回头看病榻上的徐威,径直的朝门外走去。 怦然作响的金属大门在她身后砸下之时,玛姬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在她的脸颊两侧划出长长的两道痕迹。 病变 “阿尔曼,过来帮我一下忙,”搬着东西的白狼团成员向匆匆走过的阿尔曼呼喊了一声,使得后者停下了脚步,“东西有点重,起重机忙不过来,咱俩抬一手。” “好。”阿尔曼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从前那样的轻松了,这让他原来的伙计有点关心。 “伙计,什么事让你这么不顺心啊,”那名白狼团成员头盔下是一张年轻的脸,他和阿尔曼是很多年的好友,“你居然也有这么一天,居然哭丧着脸,真难得。” “我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晚上值班,现在有点困。”扛起重物的一角,然后和那名白狼团成员一起向仓库的方向走去。 “困了你才不会这样,”白狼团成员走到了仓库的最里面,把自己那一角的重物放下,然后站在昏暗的最里面,对阿尔曼说着话,“反正在这也没有其他人,你是看上哪个姑娘了,跟我说说~” 阿尔曼不在说话了,一直盯着他的朋友看,那种让人感觉到由衷恐惧的涣散眼神里带着浓重的怨恨。 “你……你这是咋啦……” 伴随着逼近的阿尔曼,他的朋友向后退去,撞到了身后的墙壁。 但是就在他准备瑟缩到墙壁的时候,他的手被另一双僵硬的手撞到了。 猛然间,他一回头,那双血红色的双眸死死的盯着他。 那是他自己的脸。 “报告!紧急事件!”办公室里面传来一声门被推开的巨响,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这个冒失的汇报人员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玛姬认出了报告的人员,是徐威的扈从,也是老一代被徐威救下来的三个人之一,“别慌张,克鲁托,慢慢说。” “有……有人死亡……”克鲁托是一路跑来的,气息不稳,说话间已经开始大口喘气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有不少人都回过头来,停下了手上的各种工作,窃窃私语声四起。 “你先到我这里来,坐下,”玛姬把他搀扶到自己的座位上,让这个手臂铠甲上还沾着血迹的巡逻者休息一下,“然后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一名叫罗恩的搬运工突然间对一名叫做伊芙琳的女性发起了袭击,用机装钳攻击了她的头部。”他口中传出的可怕话语让听到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可怕的谴责和唾骂声。 “安静!听他说完。”玛姬一嗓子平息了所有人的吵闹和纷乱。 “他好像……已经不是一个拥有理智的人了,或者说他现在和野兽没有区别,一见到人就会冲上去乱咬,”克鲁托把自己手臂上的血迹展示给大家看,“他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是费了我们很大力气,现在的他完全没有痛觉……” “为什么还留着他,白狼团的都是威胁!” “就是,原本就是一群土匪,现在不知道带了什么传染病到咱们小岛来,发起疯来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伤……” “就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大要留着这些人……” “把他们赶出去!” “对!” 面对着人群中爆发出的不和谐声音,玛姬将那些所有在人群中起哄的面孔都记在了心中。 全部都是第三批来的小岛客,要说强盗的话他们比白狼团更严重一点,所以这群家伙除了扰乱秩序以外没有别的意思。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丹尼尔从门口进来,身后还站着两个白狼团的巡逻员,他们本来是报告第二波情报的,“一会儿再收拾你们。” 他转向玛姬副官,将情报交给了她手中,那是一份粉碎性的机密文件。 “好,你先去处理,这里就先交给我,”玛姬将那张情报一揉搓,纸张就化作了粉末状,然后她就朝着刚才还在工作,但是现在几乎全员站起的指挥工作群说,“有人知道刚才那个进来搬东西的搬运工的名字吗?” 大家先是一愣,刚才那几个人本来要炒起来的反动气氛瞬间消失不见,注意力被转移的众人开始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见到那个搬运工。 “他叫阿尔曼,是原来白狼团的成员,”为了将刚才的那种气氛重新接上,这个发言的人阴阳怪气地强调了白狼团三个字,“因为不明原因为小岛带来了安全隐患。” “这个问题现在打住,尤其是那位来自海岛的指挥官,请你自重,”玛姬不能完全确定丹尼尔的情报是是准确的,因此还是对这几个反动的家伙留了一手,“我们这里的监控了录像在谁手里?”玛姬副官举起了能量枪。 鸦雀无声。 仅有三十几号人的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那种凝重的威慑力被一连串的键盘敲击声所打破。 那种迅捷而密集的打击声就像是他在赶着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一样。 那个唯一弯下腰,趴在电脑桌前的身影疯狂的敲动着电脑的键盘。 删除。 删除。 删除。 不停地选中再删除。 玛姬愣了一下,但是心中的那种不祥预感让她将枪口对准了正在工作的那名成员。 白狼团。 呼。 我是该相信丹尼尔还是其他人。 还是说这两派在内斗或者故意搅乱政权…… “你在干什么!”玛姬没有贸然开枪射击,而是选择一边靠近一边瞄准他的头部,“停止你的动作,把手抬起来!” 咔。 随着最后一声键盘删除键被按下,这位白狼团的成员长出了一口气,非常悠然自得地把手离开了键盘,放倒自己头盔后面。 他的脸上带着那种有些呆傻但是又满是阴毒的笑容,无所畏惧地看着玛姬副官手中的枪械,就像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我这里有监控记录,我亲爱的玛姬副官,”他甚至还要忍着笑和玛姬说话,那种极其自豪的语气让人怀疑他现在已经疯了,“但是我把它们全部删除了,连记录和格式一并抹除了痕迹!我很厉害吧!啊哈哈哈哈!” 咔嚓,嘣! 瘟疫 就像是无脊椎动物死亡时的抽搐一样,那名记录员在大笑一声后以一种不符合骨骼规律的动作一跃而起,将自己的身体折叠成好几块,骨骼碎裂的声音让人听着很恐怖。 感觉他并不是自己这样做的,就像是一名巨大而又不可见的神明将他作为血肉的折纸一样揉成了一团。 众人围在四周,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都逐渐加快,直到一名女性的尖叫声,将众人身体内的逃跑潜能瞬间引爆。 “啊——” 乱作一团的大厅中只有玛姬副官没有逃跑,她顶着四散奔逃的人流朝那具尸体走去。 那具已经有血液渗透出来的尸体还依旧带着那骇人的笑容,朝她走来的方向瞪视着,似乎这一切都是为她而准备的。 嘎吱。 等到她走近那具尸体的时候,尸体的结构突然松散开了,那团人肉丸子慢慢的伸展开来。 这绝对不是人祸,只有那种东西才能做到……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说他们能直接影响我们的心神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必要被这么从内攻破…… 难不成,他们,在饲养食粮! “恐慌就是灾祸!恐慌就是他们的武器!不要乱……”在梦中疯狂挣扎的徐威蹬着医生的脸,将医生的眼睛给蹬折了一只腿。 “乱喊什么玩意,安静……额啊……别踢我脸啊!”医生用自己的双手按住还在挣扎的徐威,然后努力用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卡住徐威的腿部。 “马医生,你是马医生对吧?你在外界对吧!”徐威喊出来的声音极其真实准确,他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但是却突破了医生的双手,直接坐了起来,反手握住了医生的肩膀。 “是是是,你别激动!”马医生以为徐威醒了,自己也不敢乱动,怕徐威伤到自己,“我在这,我是马医生,玛姬副官刚才走了。” “那就糟了,有不好的东西入侵了这里,我现在在幻想里面,但是我能看见你们,是在之前——对于你们是现在,知道吗,你们必须警告所有人,不要恐慌,那群东西会闻着恐惧的味道找到这里的!” 说完这句话,就像是用尽自己力量一样的徐威再次陷入了上一次的那种状态之中,身体虚弱到如同一具毫无生命的躯壳。 “什么玩意,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马医生不知道自己是该在这里守着突然间发疯的徐威,还是该立马动身去找玛姬副官,“什么恐慌?你到底说真的还是发疯啊啊啊!” 对讲系统一直开着的玛姬副官把这一切都听到了,她此时已经赶到了小岛的正殿堂大厅,打开了全员集结召唤信号。 许多工人和巡逻兵刚刚完成了任务,在休息的时候突然间接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但是只有很小一部分。 这个讯号是一个紧急的警报信号,虽然能够让大家加速聚团,但是却会很大程度的加重恐慌,但是事情危急,此时的玛姬也是没有办法而为之。 台下的许多人都集结完毕了,还有少数的一些人在寻找着自己的队伍。 奇怪,海岛区的大部分人还在,一个都没有遭殃。 “自动检查人口生物特征,搜寻未出现人口。”玛姬给智能体下达命令,让它去寻找没有出现的人。 但是,就在它将人口数据刚刚扫描的那一刹那,整个大厅的音响和电脑屏幕都被瞬间占用了,一个智能都无法拒绝的权限将所有的声音系统都屏蔽了。 然后,一声刺耳的高频声音从每一个能够扩音的仪器中传了出来,生生穿过所有人的头盔防护,直接刺进他们的耳膜和大脑之中。 那种能够让所有人都失去意志力和抵抗能力的声音几乎使所有人都弓下了身子,使劲捂住自己丝毫无法保护的耳朵。 就在突然的一刹那,那种暴躁而具有威慑力的声音消失了。 人们纷纷抬起头,那种阔别声音的感觉就像是聋了一样。 玛姬副官撑着一旁的栏杆,才努力让自己不摔倒。 等到她站起来的时候,那个侵入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开始发作,但是这次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响巨大的警报声。 这声警报是所有警报级别最高的,也是最响的。 玛姬愣住了,因为这是只有在基地完全解散之时才有的最高警报。 “基地已经到达了生命的彼岸,我们的自由即将到——” “非法入侵,警报!警报!” 那个由创始人留下的声音被更加紧急的系统警报声截断,但是整个小岛上的人全部感受到了那种振动。 地震一般的晃动感让许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只好低下身子,警惕着身边所有的危险。 玛姬没有办法开广播,系统的那种持续的干预还在,她现在除了朝所有人挥手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因为她身后的那唯一的上下出入口被锁死了。 整个大厅的穹顶突然间露出了一道灰白色的光线,裂开的七瓣金属环之间的缝隙越变越大,外界的空气逐渐通过那道空洞交换进来,如大雪一样落下的辐射尘也逐渐飘落。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解体进行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话我是没有办法再进行组合的! 那么这个小岛上的所有人就…… “灵魂枢纽功率全面启动,肃清模式开启。” 突然间,无数的蓝色灵魂从那片裂开的穹顶上从天而降,俯冲向地面的人群中。 灵魂体密集的程度堪比暴雨一般,疯狂的像海浪一般冲刷着人群,直到里面的传来了第一声惨叫。 “寻找到第一个目标,类比搜索开始,”宛如机械一般精准的灵魂体绕开了所有的正常人,将那些曾经起哄的,行为异常的所有人都围了起来,托举到空中,“清除病害,寻找病原体。” 嗡…… 那些原本聚集在一些人身体上的灵魂体瞬间又散开成一片蓝色的海洋,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猛烈的巨浪带着一种可怕的压制感汹涌而去。 而这片灵魂浪潮的目的地,正是那个呆立在高台上的玛姬。 寄生 “发现被寄生者,准备采取剥离程序。” 你们……为什么会如此…… 浑浑噩噩中,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那些缺失的裂隙。 那名行踪诡异的搬运工。 这是一切的起点。 “你在那边干什么,阿尔曼!” “准备给这个岛屿献上最美好的礼物。” “你……” 我删除了他的监控记录,然后给了他权限。 我为什么无法控制我自己的行动。 我不再是我。 恐惧……混沌……溺水…… 我别无选择。 传染给下一个人吧,只要我们都感染了瘟疫就没有人是异类了。 我的威也会从他自认为的噩梦中醒来。 恐慌永远都不是阻碍我们的东西,它是,力量。 瞄准了吗? 瞄准了。 为什么不开启扳机过载?! 这杀不死希望,会阻碍恐惧的传播。 你疯了!你是玛姬,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但我无法杀死他,杀死我们的同类生命对我来说太难了,更相反,我会尽全力保护他们。 所以,为了让我去保护你们,成为同类吧…… 你是人类,你有着人类的身份和血统,你生来就是人类! 我只是别无选择,但现在我有了。 把权杖交还给我吧,我会带领人类走向进化。 “出来,面对我,畜生!”一名灵魂化作实体,卡住了玛姬的头,直直地瞪视着她的眼睛,“躲在宿主体内算什么东西!” 但是你们全走了,我和徐威怎么办。 他不喜欢恐惧,他和我说了。 但我喜欢他。 我想和他一起待着。 一抹黑色的透明物质突然间出现在玛姬眼睛中,那层薄如雾气的朦胧色彩被一众蓝色灵魂体扯到她体外,拉出一条长长的丝带状物质。 “寄生体已经被抓住了,必须让玛姬醒过来!” 醒来,玛姬,徐威还需要你! 不要被异种牵制了你的灵魂,想想你的救命恩人是谁! 玛姬。 玛姬…… 玛姬! 突然间,玛姬的一只手突然间伸了出来,僵硬的手臂向自己反关节的方向扭曲着使劲一掰。 噶嚓。 脱臼了。 很有可能韧带也跟着一起断掉了。 “就不能好好的让我开个门嘛,这么麻烦,”一个听起来没有任何特点的声音说道,“下一次是腿,不想你们的重要人物死掉就老实点放开权限。” 灵魂之海瞬间寂静了下来,因为玛姬的一只腿已经抬了起来,向着自己永远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弯曲了起来。 “看看吧,一群弱小到失去了庇护所和领导就和沙土没什么两样的底层生物,”那个声音此时从已经休眠的广播系统中传来,站在传音口前面的正是那个“阿尔曼”,“我觉得你们投降的话还能死的无痛一点。” “不过是知晓之神的下品之作,仅仅一块从母神身上脱落的肉块也敢这么说,”徐威的声音紧接着从另一边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你不也是没有载体就一无是处了吗。” “你——” 砰! “为了不让你知晓和感应,我还特意拿了一柄珍贵的旧时代枪支,”徐威从不到五米的距离精准命中了阿尔曼的头部,将那个早就应该死去的生命彻底结束了,“虽然和预言的不一样,但是也无所谓了。” 虚弱的徐威在开完这一枪之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尽管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他已经买没办法站起来了。 “徐威!你给我回来,外面不安……”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医生光着一只脚,手里拿着徐威扔下的测量仪器,以及一块心脏起搏器。 当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徐威身上的时候,丝毫没人注意到人群之中一些人的活动。 砰!砰!砰!砰! 四声巨大的响动从人群中的不同方向传来,将已经被吓得不轻的众人吓得差点逃跑。 白色的几个身影将几名不断挣扎的人影按在身下,刚才的响声是他们的盔甲砸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系统,快!”丹尼尔大吼一声,无数的蓝色灵魂瞬间一拥而上,失去了主体的感染者根本不堪一击,灰色的流质灵体在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中被灵魂轮毂碾成粉末。 “好,打完收工,”丹尼尔从自己身下一直控制着的那个人身上下来,招呼着自己的兄弟把这些昏迷的人搬到一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古神的模因污染,可怕的传染性甚至比感冒还严重。” “马医生……”徐威侧躺在地上,枪被他甩到了一边,“快扶我起来,刚睡醒就跑步,现在腿麻到站不起来了……” “你……”一个如此不重视自己身体的病人,偏偏还是自己的领袖,马医生感到了什么叫心力交瘁。 “刚才在预言梦里多亏你了,不然这场仗估计没法打,”徐威翻了个身,用腹部肌肉将自己拉起来,用手揉着自己已经完全麻痹的双腿,“现在你们最好不要去碰玛姬,她作为两次模因感染的病原体,现在已经是个麻烦了。” “那谁去照顾她呢,毕竟她刚刚被灵魂浪潮冲刷过,虚弱这一点有可能会导致一些疾病。”说到一半的时候,丹尼尔就发现自己多嘴了,毕竟这事好像并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所以,你特娘的快去,对人家姑娘好点!” “一辈子。”徐威其实在预言梦中是算作醒着的,他听到了玛姬所说的所有话,也感觉到了玛姬所做的一切。 他决定去接受这个一切都为他着想的姑娘。 尽管她终将会成为一件工具。 预言这种玩意儿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会让人失去知晓的欲望,也会让人对于那几乎是已经发生的事情选择接受。 她会死,但是会死的很有用。 我在救她的时候就看到了,她那没有任何分支,没有任何意外和选择的未来。 刻在蝉翼上的就是定论,这对于时间之外的祂们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一直在躲着她,躲着去接受自己那份被刻在其上的命运。 但我们只能选择接受,毕竟你改变不了什么结果。 那就让过程走的轰轰烈烈吧。 侵蚀 哐。 “报告,西侧位置再次发现响动,可以确定有黑山羊幼崽徘徊。” 哐。哐。 “南侧四区新发现响动位置,两声响动可以确定为黑山羊幼崽。” 丹尼尔苦笑着接下第十三个报告,自从昨天击杀那名被黑山羊模因感染的载体之后整个岛屿就没消停过,不停地传来剐蹭和撞击的声音。 为了防止再次有漏网之鱼闯入,徐威下令所有人都必须和自己熟悉的人待在一起,每隔十五分钟进行汇报,最少每一组三个人,当一个人休息的时候,最少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人进行守夜,并且禁止一切和响声有关的探寻。 “这么龟缩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毕竟这不是完美的屏蔽外壳,一旦引起母神的兴趣就完蛋了,”丹尼尔在说话的时候收到了第十四份报告,东面的一区又发现了新的动静,“不过说来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老神在在的。” 徐威怀中抱着已经熟睡的玛姬坐在床铺上,造型很费劲。 倒不是他不想放开,只是玛姬和他昏迷时一样,抱住别人的手就死不放开了,只不过这次刚好角色互换了一下。 “老什么神,别用那些词,我听不懂,”徐威稍微换了个姿势,让玛姬躺的更平稳些,“我也没办法,知道一些个碎片一般的小段时空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丝毫帮助,毕竟我们可是被古神看上了。” “他们看上我们是为了什么?世界上人类还有不少才对。” “母神的智商可不低,拥有几千万个思考器官的她能想到人类永远不敢预测的情况,”徐威指了指丹尼尔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在离自己得最近的地方竟然有大批现成的思考器官,还有产量可观的恐惧,而且基本上不费什么事——起码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们的杀手锏只有夏尔里克自对吧,”丹尼尔想起来徐威在之前说过的话,现在看来有点吹牛吹过了的感觉,“你不是说要捕杀一只古神的吗,怎么感觉现在没有一点动静。” 徐威翻眼看了一下丹尼尔,然后把目光又移回玛姬的睡颜上,“有办法打,但是没必要。” 徐威轻轻把散落在玛姬脸上的头发捋开,感受着她平稳而清晰的呼吸。 “现在的我们既然能有最佳的解决方法来解决目前的困境,就不要去冒险乱闯,毕竟风险的代价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好吧,”身为刚刚带领白狼团冲出来的领导者,他很清楚这种责任带来的感觉,“为了生存,我们简直就是永远只能生存在夹缝之间的蝼蚁。” “蝼蚁尚且偷生,”徐威用了一句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话,握着玛姬双手的力度更大了一点,“反正那件能够杀伤古神的武器越晚启动越好,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对你也很重要,是吧。 丹尼尔继续处理着发送过来的第十五份报告,不断的变动着岗位,以达到最佳的安排位置。 潜航艇,距离移动小岛一天的路程。 “什么?你说会有风暴,在这个地方……” “没错,就是那种记录中所描述的母神风暴,”阿塔莱斯为夏尔里克呈现出一副地图,内环海的一大片区域都被风暴云所覆盖,甚至于这次的搅动加速了全球的尘埃云下落进程,一些地区开始出现稀薄的晴天,“这种规模不是地球的自然环境能够形成的,除了母神之外没有其他。” “风暴中心离小岛有多远的距离?”夏尔里克观测着周围的声呐图片,周围很空旷,没有礁石或者其他的固体物质。 “距离很近,预测应该在十公里范围之内,小岛现在估计很危险。” 其实阿塔莱斯不说他也明白,那做西提尔待着的小岛现在已经被母神当做了掠食对象。 “我们直接冲过去,”夏尔里克做出了一个和他性格完全相反的决定,破天荒的第一次,他身上有了那种莽夫的气息,“我想这只母神绝对会忌惮我们的。” “这很愚蠢,起码在我看来是如此,”阿塔莱斯尽管详细查看了夏尔里克上次击退母神的资料,但依旧还是持怀疑态度,并且因为难度过大而选择最佳的保护措施,“我觉得应该首先躲起来,等到古神行动的的时候再进行动作。” 按照以往的话,我肯定只是为了西提尔一个人,但这次我不明白是为什么,我想要去将所有人都救下来。 这种感觉并不属于我,但是会影响我的决策。 如果说到底属于谁,就我的直觉告诉我是来自于西提尔。 尽管她现在不在我身边,但是我们两个碎片的灵魂依旧存在着共鸣。 但是如何对古神造成威慑而不是逼迫,这是个值得考量的问题。 “夏尔里克……滋滋……收得到吗……”那个沉寂了许久的频道终于响起了一串声音,尽管并不太清晰,但是对于无从下手的夏尔里克无疑是最好的情报获取方式。 “我是澧斌,还能……滋滋噗滋……”电流声阻挡了所有的有效声音,基本上除了开头,什么都没听清,“我们已经遭受到了古神的进攻和侵吞,第一波被扛过去了,我们损失了两个工程人员,下一步就靠……滋滋……” “你是一个关键的行动单位,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做点事情,”音频的稳定性和清晰度随着朝小岛方向的接近而变得清晰起来,“我们的目标不只是赶跑古神这么简单,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杀死这个尼古拉斯的子嗣。” [我只会在精神层面解放我的愤怒,希望这一点可以帮上忙。] “好,计划如下,”澧斌说出了肯定的语气,“第一步,……滋啪!滋滋滋滋……” 无线电这是……过载了?! “检测到强大的干扰电磁,我们的无线电恐怕是无法再用了,”阿塔莱斯最后一次询问夏尔里克的意见,“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冲进去吗?” “我老婆在那,我朋友在那,我不能不去那,对吧。” 净化 “点燃愤怒是一件对现在的我来说很难的事情,”夏尔里克抚摸着手臂上的那道伤疤,褐红色的痕迹似乎依旧带着曾经的血腥味,“上次说实在也并不是我自己点燃的,就连那次在先知的引导下也一样,我需要一件真正能让我灵魂沸腾的事件。” “所以现在冲过去和找死没有区别,”阿塔莱斯开启了一定程度上的光学迷彩和紊流器,将船体卡死在一块岩石上,和礁石融为一体,“那刚才——” “现在冲过去有更大的胜算,或者说在小岛里面的人期待我去扰乱神的注意,”夏尔里克闭上了眼睛,试图寻找自己两次被点燃时刻的记忆,然后努力在自己的世界里将火焰再次燃起,“澧斌刚才所说的命令只有一半,不过就我的理解来看,行动单位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就是如此。” 尝试失败了,火焰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没能在他那片灰白色的空间里燃烧起来。 “他们在这座城堡里面藏有武器,还是那种能够杀死母神幼体的武器,”夏尔里克甚至有些想笑,“这些疯子,真不知道混沌分裂者是怎么想的,不过如此大胆的计划,我喜欢。” “你原来不是一个侦探吗,我以为你是那种理智高于一切的家伙,”阿塔莱斯观察着夏尔里克的灵魂表现,那条写着鼓舞和斗志的线条已经飙飞了,“结果没想到你是个喜欢挑战的家伙。” “侦探只是迫不得已,为了赚钱罢了,”夏尔里克似乎又回想起来自己三兄弟在满世界胡闹的时光,而那张属于徐威的脸庞则与现在这个徐威缓缓重合,“我原来,现在,也一直是个佣兵。” “真可惜这样的你被选择成为了古神的眷族……” “你刚刚说什么?为什么不在灵魂频道说?我没听见……” “一句吐槽,你不用在意。” 混沌分裂者,即时战略指挥部。 “现在异常反应已经增多了,是否联系夏尔里克,之前他似乎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关闭了通讯。” “不用,再等等。”丹尼尔没办法下这个决定,毕竟这里的指挥者是徐威,他为了防止战斗提前展开,甚至于下了死命令,有关战局发展的所有命令都必须等他回来再请示。 “好吧,”澧斌继续去处理别的事情,但是依旧没有关掉和夏尔里克的链接传输器,“我再等等,说不定他自己会联系我们。” “报告,东南角四十二号心灵屏蔽合金进入最高屏蔽属性,是否组织该区域人员撤离?” “啊……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丹尼尔想了想,做出了决策,“撤离吧,毕竟保障人员的生命是第一要务,将他们安置到反应最弱的区域中,分散一点安置,不要造成恐慌,行动。” “是!”负责人离开了,然后腾出位置给下一个等待安排的人。 “报告,西南区再次发生过量异常反应,人员恐慌严重。” 作为临时指挥的丹尼尔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还有很长的队伍,心中有些担忧。 而在他身后的医护室里,徐威怀中抱着依旧昏迷的玛姬,坐在床铺上。 他的眼神很温柔,但是那种温柔中除了愧疚再无他物。 他一直盯着玛姬的侧脸,那张不算清秀也不算动人的瘦削脸庞,那种军人一般的硬朗气质现在完全消失不见。 她现在就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孩,柔和而纯洁的灵魂还没有沾染任何世俗的红尘。 她睡着了。 她终于休息了。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玛姬。 “你应该也记得我们是在哪相遇的吧,玛姬……”徐威的手臂被玛姬拢在怀里,她死死的扣着徐威的手指角缝,“海难,一场小移民组织的海难中,我拯救下的唯一一个姑娘。” “你当初也是这么攥着我的手,攥着你对于生命的渴望,”徐威握着自己手中那双有些冰冷的手,抚摸着那上面的茧,“我是因为预言才去前往那片海域的,我知道我会在那一次中遇见谁,我也知道我为什么会遇到你。” “你相信吗,我曾经一直以来都按照着预言来行事,我按照他的方法来对你,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哄骗你加入军团,怎么……让你相信我,愿意为我牺牲生命……” 徐威此时的身影就像是一位在所有罪恶前忏悔的圣人,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可能被救赎,也依旧愧疚着、忏悔着。 “你可能把我当成你的救命恩人,觉得你欠我一条命,”徐威用另一只手轻轻在她喉咙上的疤痕上拂过,“如果我说这是一场既定的事实,你还会这么想吗?老师的预言告诉我,我会在这里见到与我产生羁绊的那个人,但是却没有说我是以何种方式遇见她的。” “我为了控制你,为了让你对我拥有更多的信任,所以我去了那片海域,找到了那个被弹片击伤喉咙的你……” 他的声音逐渐开始颤抖,他眼神中的那种悲伤和愤怒涌了出来,“我在预言中看到的你是没有任何伤口的,拥有健康身体的你。” “就因为我的一次干扰,蝉翼上的命运被重塑了,这是我的惩罚……不,我并不配,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不,也不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滴答。 徐威发现泪腺几乎已经退化到机能消失的他留下了一滴眼泪,模糊的光影中,他几乎就要嚎啕出声。 “我应该为自己赎罪一辈子,照顾好你,为你遮风挡雨,让你真正的,好好的休息一下。”他此时非常希望玛姬醒过来,就算是让自己的计划全部破裂掉也没有任何顾虑,就算是关乎到所有人的生死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依旧熟睡着,像一个已经与这个世界彻底诀别的小精灵,躲入了自己的小天地中。 “可惜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了,我是个被预言左右的废物……”他握着玛姬双手的力度逐渐放松,渐渐的放了下来。 先知总是被预言左右 “我打不过那刻在蝉翼上的命运,”他悄悄地将玛姬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拿开,“但为什么,我要去看它……自找苦吃,永远都是这样。” 这就是先知的命运,老师他基本上每天都会这么说。 我没曾想到轮到我的这一天会如此之快。 身为先知,不仅要学会知晓,更要学会忘却。 潜航艇,夏尔里克。 “我准备好了,毕竟现在待着没有任何的好处,”夏尔里克开启了手动挡驾驶,“我知道你绝对会阻止我,毕竟你曾经说过,保证我的安全是最高选项。” “我……” “利用侦探工作带给我的唯一技能,我现在能够确定你要说谎。”夏尔里克深吸一口气,“伙计,你知道前世代有一种品德叫做义气吗?” “不知道,我们对于前世代的文化没有任何研究,也没有任何兴趣。” “那是一种比任何物质都要珍贵的东西,”夏尔里克开启了潜航艇的高速发动机,并且下了预令,一旦登陆就变为机甲形态,“我上辈子——姑且算上辈子,犯了一个违背自己兄弟的错误,并且现在让他变成了一个怪物,这次我绝对不会了,无论是如何我都不会了。” “由于你的灵魂具有绝对的坚定,我没办法阻止你,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手动了,”阿塔莱斯接管了整个系统,“我来吧,毕竟关于冒险这两个字,我还是很在意的,我想知道什么因素会让人类如此着迷。” “可以啊伙计,懂我。”夏尔里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机甲,充能全满。 “前方大约四公里的距离又一只游得很慢的黑山羊幼崽,是否绕过它。” “不,”夏尔里克迅速间做出了决断,比以往的深思熟虑更加依赖直觉了一些,“我们拿他做一个实验。” 黑色的船体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完全的白色,在海水之下是极其显眼的。 “那只黑山羊幼崽有动静了,”阿塔莱斯监测到了那只幼崽的活动,它朝着夏尔里克的潜航艇方向直冲过来,“准备应对可能的冲击。” 吱——嘎—— 一声极其刺耳的长啸声从海洋中传了过来,这还是夏尔里克第一次听到黑山羊幼崽的声音。 “打开舷窗,让我看看这个怪物,”虽然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夏尔里克的眼前依旧浮现了一瞬间赤红色巨瞳的剪影,但是只是瞬间就被夏尔里克击碎,“我这次要看清楚,那些敢于入侵我家乡的怪物。” 无数巨大的口器在海水中搅动着,将原本澄澈的海水在吞吐间污浊成为褐黄色的粘液。 连生物都称不上的一块肉团张着无数的口器,向夏尔里克的这艘潜航艇直接冲来,那带着暴食和贪婪的嚎叫声污染着灵魂。 “可惜我的灵魂早就不复存在了,”看清了那混乱至极的古神次生体,夏尔里克现在心中突然间涌起了一种奇怪的轻蔑感,就像是看着不自量力试图吞食自己的蝼蚁一般,“你们这些生物等级低下的物种,竟敢对我张开獠牙,可笑。” 这话好像不是我说的,但是又好像是我说的…… 不管了。 “开船!向黑山羊幼崽最多的地方冲!” “疯了。” 潜航艇没有像之前那样后退,而是猛然间发动引擎,将那块除了恐吓之外其实没有多大杀伤力的肉块撞开一点距离,然后趁它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从其身边擦过。 混沌分裂者,指挥室。 “观测塔发现异常情况,黑山羊幼崽的分布发生异常!”接到报告的丹尼尔一只手拿着通讯,另一只手在电子地图表面上规划着各区域的人口配给。 “说,我赶时间。” “是。”观察员停了几秒,“总体来说就是黑山羊幼崽的数量急剧减少,似乎在向一个方向聚集。” 丹尼尔思考了几秒,眉头紧皱了一下,“聚集方向为直线还是单点,计算一下。” 几秒钟的沉默和电流音让丹尼尔心中有些焦虑,毕竟如果发现黑山羊幼崽单线集结就危险了。 “集结点似乎一直在移动……如果说的话,黑山羊幼崽似乎在追逐什么东西。” 丹尼尔脑袋里似乎冒出了一种可能,那个失去联系的夏尔里克似乎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能够吸引所有黑山羊注意的家伙。 “不用管他,是我们的盟友,那个值得信赖的家伙。” “是,我们会继续监测。” 夏尔里克也来了,猎杀行动看来成功了一半了。 虽然就是个简单的诱饵捕杀计划,但是无论如何都有着太多的变化在其中了,能成功实施简直是徐威的幸运。 但是话说回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从刚才他的情绪就一直不太正常,那种刻意压抑自己的感觉太过明显。 希望不是和我们的生存有关。 “喂,感受到什么叫冒险了吗?”夏尔里克在潜航艇的船头,从打开的舷窗中看着船后面拖着的无数的肉团,阵阵凄厉的吼叫声从外面砸进来,“于刀尖舞蹈,于火中歌唱,不管来多少危险,也不管有多大的可能死亡,现在你一定很爽!” “大致明白,但依旧恐惧,”阿塔莱斯持续观察着夏尔里克的灵魂波动,结果没发现任何的异常,就算处在不断的古神模因之中也依旧没有改变,“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开心,毕竟你的灵魂波动现在正常到不可思议。” “嗯,我是个怪胎,越是可怕,越是疯狂的时候我就越冷静,”夏尔里克觉得自己似乎在玩一场游戏,而不是处在生死的边缘,“特别是他们喜欢撩拨我灵魂的时候,现在我就像是喝了一整罐的咖啡因片,已经完全停不下来!” 黑色的巨大漩涡在一艘极速飞驰的航艇身后涌起一大片波浪,在没有任何外来狂风的情况下掀起了一场海啸。 数以千万计的黑山羊幼崽带着不知死亡和困倦为何物的疯狂念头向夏尔里克追逐而去,他们的巨口之中仅有的就是母神的复仇欲望,以及那神明被刻在自己灵魂里的命令:争夺对手的一切。 作为先知的必然 “马力还能再大点吗?”夏尔里克的潜航艇后方所跟随的无数黑山羊幼崽越来越多,追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觉得一会儿母神就发现我了,这些幼崽挺笨的,但是母神可不一定,一旦祂开始包围我们,事情就完蛋了。” “所以开足马力有什么用,”阿塔莱斯将速度保持在一个还算是正常的范围内,“只要不被追到就行了吧。” “行吧,难得你也会冒一次险,”航行的距离并不算很远,距离城堡也只有三公里左右,其实整片海域上的黑山羊幼崽比想象中的数量更多,夏尔里克所扰动的只是大约一半,“那么你愿不愿意更大胆一些!” “如果你说是将所有的黑山羊幼崽都吸引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嗡—— 备用的引擎也开始工作了,能量的蓝色花纹出现在潜航艇的各处,用于光学迷彩的那部分能量也被用于推进和躲避。 “只要你能从其中逃出来就行,我倒是不介意冒一次险,”身为灵魂体的阿塔莱斯有种被夏尔里克所引导的感觉,似乎逐渐也感觉到了这种在万千敌军之中冲锋的快感,“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徐威的武器有多快准备好了,毕竟现在能源还剩百分之七十五,撑不了太久。” “除了相信那家伙我们没有选择,猎杀两个字可是他提出来的,”夏尔里克操纵着潜航艇的微转向方向舵,朝着黑色最多的地方飞驰而去,“就是不知道他需要准备多久,在他准备好之前,这座城堡里面的人类只有我们。” 先知预言室。 在这座尘封了无数年的石头房内,徐威看到了自己曾经,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除了忏悔,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刻满指甲抓痕和血迹的墙壁宛如一间牢房,曾经关着的是一位生不如死的先知。 一个被时间所囚禁的可怜人。 “老师啊,弟子还是走上了你的老路……”徐威抚摸着那一块已经变成了褐红色的砖块,那曾经沾染着的是上一代先知的忏悔和灵魂。 老先知曾经在这块砖块上跪了三天,把自己的半月板硬生生砸碎在其上,血渍到现在依旧狰狞触目。 老师一直念叨着,她曾经死在这里,葬在这里,把我的心也撕碎在这里。 他信神,相信神之庭的存在,因为他还等着为她在神之庭赎罪。 他说,自己永远都对不起她。 我。 也一样。 我看见了。 不可否认,不可改变的那一串刻痕。 “您在哪里!现在那团被追逐的飞速船只已经陷入了困境之中,他被黑山羊幼崽包围了,虽然暂时潜航到水下了,但是被啃食是迟早的事情,位置我们已经对准了,请您尽快发射武器!”急促而没有间断的声音来自指挥团的二把手,一个懂得战局和战势的军人,“听到请回答!” 徐威关掉了自己的无线电。 颤抖的双手握着那扇没有门扉的石头门,刻下了四道深深地抓痕,被磨破的手指尖渗出了血液,断断续续地涂下了几道鲜红。 躺在石板上的玛姬很圣洁,很安静,一身楮红色的军用防护服动力甲在此时像是她的棺椁,将这个即将与世界别离的可怜灵魂轻轻的保护在其中。 徐威站在那间石室的门前,没有穿防护服,站在满是辐射的环境中,呆呆的,看着那躺在石板上的玛姬。 那个他要发誓保护一辈子的姑娘。 那个狗屁一样的誓言。 那个除了让她去牺牲没有丝毫其他办法的懦夫。 那个被选择了的先知。 “我为什么要知道!”徐威撕开自己左手手臂上的衣服,一个鲜红如血的烙印在他小腕处狰狞的向上攀爬、蔓延,“为什么要成为这个怪物!为什么我必须要失去她……” 因为这人民。 人类,其他的人类,信任我,信任先知的人类。 我们在狭缝里生存,我们需要光来指引。 燃烧自己才会成为光,燃烧一切就会成为太阳。 人类会永远存续。 因为有光。 这是老师和先祖说的。 也是他们所希望的。 但是唯独命运对她这么不公…… 为什么我不能替她…… 徐威用自己的左手关上了门,血红色的烙印迅速生长,在那扇门上覆盖出一层角质硬壳,交错而成的符号将整扇门完全封死,没有任何打开的可能。 “西提尔,快走啊!你在看什么?!”一名和西提尔相处的还算不错的女性拉了发呆的西提尔一把,让她尽快离开。 就在大约十四分钟前,她们所在的区域被安排了撤离,尽管那里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但是作为最有可能被冲击而损毁的地方,那里最好还是不要再有人员待着。 “我似乎……看到了徐威……”西提尔的眼睛中满是泪光,红色的眼眶里泪水在不停打转,“他哭的好悲伤……” “真的假的,”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西提尔是特殊的祭祀了,也包括这个女孩,“那……要不要通知一下玛姬副官?” “我去找她,”西提尔把自己手里的箱子塞在女孩手里,转身就跑,“你先过去吧,我肯定会去找你!” “喂,你……”那个女孩拿着夏尔里克的那半套机甲,“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乱扔吗……” “他到底是怎么回复的!”丹尼尔在武器操纵处已经待了很久了,瞄准系统的调试在很久之前就完成了,已经对准了黑山羊群最聚集的地方,“怎么半天还没有权限授予!” “我现在不知道,稍安勿躁,急也不是办法,现在他的信号一直是短接的,除了无线电被弄坏,就是他故意屏蔽了信号,我们没有办法启动武器。”负责联络的军人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再试着拨通徐威的无线电信号。 “他就在这座岛上还能去哪!”丹尼尔看着不断在海面上下闪转腾挪的夏尔里克,以及远处天边逐渐出现的母神,心脏顿时绷紧。 燃烧成光 血色的乌云尚起之时,雷电织成的网蔓将一同现世。 我不在乎什么浩劫,但她在乎。 他们在乎。 世界在乎。 神在乎。 她是我深爱的人,我的灵魂被她撕扯成了歇斯底里的碎片,只为她而舞动。 将她付之一炬。 将我那已成为飞灰的心再次燃烬。 让我变得空虚吧,让我装的下这个罪恶的世界。 让我再盛满她的爱。 也让我盛满对她的忏悔。 “联通了!有信号,他没有弄坏无线电!”一个激动的声音从地面上的那块无线电里传来,“听得到吗,徐威大人!算了不管了,我直接和你说吧,母神快来了,可能你之前是在等待机会,这次就是最后的机会了,瞄准她,给我们开火权限,谢谢。” “你这么说他是不会开火的,让我来跟他——” “诶,你——” “徐威,你小子给我听着,咱们城堡的人可都等着你呢,快点开放权限,无论你在顾虑什么,无论你在等什么,给我权限,快点!” “别磨蹭了!你是想看着和你混到今天,和你生存到今天的兄弟们被那群怪物给吞了吗!不光是我们,你的玛姬也在等你,就算你打算放弃我们,你也要想想她!” 我的命运就是血的命运,先知的代价,已死之人的空壳。 他拿起了那柄石刀,黑曜石的不规则锋刃上还沾着陈旧的血斑,在蜡烛的黯淡光芒中喑哑地唱着悲歌。 “别吵了,我听得见,”徐威对着那枚对讲耳机说出了话,沙哑的声音和那语气中的冷漠和厌恶,差点让另一边的其他人没听出来是徐威,“权限我会给你们的,瞄准点。” 啪嚓。 他用脚踩碎了那枚耳机,狠狠地碾进地面里。 他握着那柄黑曜石的仪式刀,轻轻的走近那位熟睡的公主。 第一步。 徐威走的很坚定,身为先知的的一切让他踏下了这一步。 第二步。 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在基地里好好的生活着,当一个喜欢工艺的军人。 第三步。 他没走出去,恍惚的呼吸着,宛如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 那么美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老师,没有混沌分裂者,没有注意到她,没有选择知晓。 当一个普通人,不去承载命运的重量。 就差一步了,就差一点了。 让我醒来吧…… 求你了…… 无论神庭到底存在与否,我现在也选择去相信。 我相信她会到达那里,会在时间与空间之外知晓我的一切。 等着我,为她赎罪。 但是我不配,一个杀人凶手不配去赎罪。 我也害怕神之庭是真的,那我终有一天会再次遇见她。 遇见那个看穿我一切谎言,看到我一切错误的她。 让我在她手中接受审判,也能让我好受些。 我想陪着她去死,我想亲口再和她说一句话,哪怕她诅咒我…… 我也甘愿如此。 “检测到预定程序,动力装甲已打开。” 让我去死吧。 一具再没有灵魂的空壳,一个厌恶世界的人。 世界会在这一天变暗,但只会有我一个人流泪。 等到我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 我就该走了。 看着窗外那团遮天蔽日的母神肉体,以及繁杂众多的幼崽,他最终举起了匕首。 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也浸透了他的灵魂。 “开门啊!徐威!”西提尔在那扇被封死的石头门前疯狂的捶打着那层血色角质,直到重力臂的液压系统到达最大值也没能掰下来一块,“开门啊!为什么你要这样……” 空气是封死的,但是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依旧能透过石墙传出来。 一个男人,特别是身为领袖的男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哭泣的。 但是当他们的信仰和支柱崩塌之后,他们的哭泣就代表这个灵魂正在悲鸣。 他们也是人,也会撑不住,也会为了重要的人离去而悲伤。 被压抑太久了的悲伤会化作杀死一个人的利剑,直到他崩溃的那一瞬间斩落。 将他的灵魂杀死。 徐威的嚎哭声就像一匹丧偶的公狼,凄惨中带着绝望。 西提尔看到了这一切,看到了那如同巨大眼眸的月亮,看到了抱着玛姬嚎哭的徐威,看见了他们一起被那只眼瞳拖入深渊。 西提尔没有办法,能用的方法她都用过了,但就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那扇被封死的门户。 她也明白,里边的徐威,此时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看到了他,而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束缚在血肉泥沼中的人。 “你……发生了什么……”西提尔看着那面墙壁之后的他,感受着那浓重到让人肝肠寸断的悲痛,几乎说不出话。 “观察者,西提尔。”徐威说话了,但是只有灵魂体能够听见,那种阴郁、低沉而毫无情感的声音响了起来,“去告诉他们,猎杀计划结束了,我不会再回去了,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枪匣里,我累了。” 西提尔看着那被束缚的徐威闭上了眼睛,不再有任何动静。 她听着那已经没有灵魂的声音,心中那种悲悯让她再次留下了眼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徐威的灵魂中只剩下了悲伤和痛苦,没有任何的一点正面的灵魂组成。 “好,权限已经开启了,看来徐威已经想通了,”丹尼尔坐在操控位的正中间,那里是发射和瞄准镜的中枢位置,“细准焦已经完全校准,请求确认发射,目标,母神及其族群。” “好,灵魂能量开启正常,特殊能量通道开启完毕,请求确认发射。” “目标波及可能为零,计算弹道已完成,模拟器模拟精确度为百分之九十八,请求确认发射。” “权限,解除。” 母神的黑色躯体从天空中缓缓压下,无数的幼崽在她的盘旋中如同暴雨一样落到岛上,撞击着城堡的外壳。 脆弱的人类在那团身为天灾的母神本体之下只是一团碎砂,渺小,羸弱,没有权利。 “混账母神,你给我看好了!混沌分裂者研究了几辈子的杀器——” 轰然间,黑色的天空被金色所点燃。 崩解 被灵魂所崩碎的蝉翼,不再承载着时间和空间的重量,而被那充盈着悲伤的灵魂所烙印。 如果说改变世界的走向需要至高无上的力量,需要行走在时间之外。 那么此时,至少是一部分,徐威的灵魂走到了时间之外的神之庭院。 至于修改的结果,那是只有上一代先知临终之时才侥幸看到的一道刻痕。 属于人类的刻痕。 金色的炽烈光焰不属于这片时空,那是他的灵魂留下的尾迹,擦碎了这片天穹,游离于时间之外的那一瞥。 在这一瞬间,他拥有了和神一样的权。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将母神抹去,将祂从这片时空中脱离。 那曾经发生过的事件从所有人的意识中被抹去,无论是古神的子嗣还是祂本身,都从一切之前不复存在。 但是留存在这个世界的影响是无法抹去的,灵魂上的刻痕也无法消除。 留给所有人的,只有一个血红色,缓缓下坠的夕阳。 “赢……赢啦!”作为主炮手的丹尼尔看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太阳和天空,感慨万千,他本来想要跳起来,但是那种不断在心中回响的悲伤阻止了他的雀跃,就像是,有人在刚才的那一片光辉中向他们道别了一样。 “你们,有没有什么感觉……”作为开火检测人员的泰勒的感受最为深刻,那种让他难受到极点的悲伤使他此时禁不住哭了出来,“就好像……我妻子走的那天一样……” “为什么……”丹尼尔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以及那已经遥远的部落,那抹夕阳的颜色中似乎映照出了他的一切。 “西提尔,你为什么会在——”他为了忍住泪水,回头准备用头盔清理眼睛的时候,看到了静静走过来的西提尔,“你拿着的是什么?” “是徐威在最后留给你们的东西,”西提尔此时心中也非常难受,忍住没有哭出来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现在……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等等,那玛姬副官呢!玛姬怎么办,徐威这小子居然敢抛下玛姬,我决不允许!妈个鸡,医生呢!快点……”丹尼尔发现自己完全是在和西提尔一个人大吼大叫,顿时收住了话。 “玛姬副官她……”西提尔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没能忍住,泪水依旧哽咽了她的喉咙,“她就是……你们……呜……” 丹尼尔愣住了,他手里拿着的那个武器匣此时突然间沉重到他完全无法拿起。 潜航艇,夏尔里克。 在所有黑山羊幼崽消失的那一刹那,夏尔里克看到了光。 那束光并不炽烈,不像是他的火焰一般点燃所有的一切,但是它照进了夏尔里克的空白世界中,为那个空白而脆弱的世界加了一份温暖。 徐威,出事了。 那种浓重到极点的悲伤让他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我们……不是赢了吗? “夏尔里克,你的灵魂波动是怎么回事!”阿塔莱斯发现他的灵魂数值朝着极度抑郁的那一方向猛然下跌,发出了警报,“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波动,你是不是被古神的模因再次感染了!” “我没事,”夏尔里克突然间感到了由衷的疲惫,那种感觉就像是再次与自己重视的人失之交臂一样遗憾,“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去了,我累了……” “好吧,”能量还剩下不到一半的潜航艇状态确实不太好,去混沌分裂者那里补给一下是很重要的,“我也觉得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当潜航艇找到小岛的正门时,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大厅。 有一种奇异的悲哀在所有人之间蔓延,大家几乎都在踱步,沉默无声的世界里只剩下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以及海浪拍打到小岛边缘的声响。 “智能系统提醒您,进食是必要……” 喋喋不休的智能系统在大家耳边不停地提醒着进食,但大家都无一例外地没有心情。 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有着一种预感,但是又怕自己的担心成真,一直不敢于开口和其他人交流。 夏尔里克走进这间充满了哀悼气息的大厅时,几乎没有谁在意到他,大家都在等,等待任何一个领导人出来宣布什么消息。 肯定是坏消息。 “夏尔里克!”一头扎进他怀里的西提尔死死抱住这个有些瘦削的身躯,泪水夺眶而出,“你……回来啦……我……” [我回来了,]他把西提尔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再也不走了。] “各位同胞们,”高台上传来了一声声音并不怎么高的话语,那悲哀的声音来自于丹尼尔,“我们赢了。” 没有人喝彩,也没有人开心。 默然的寂静依旧。 “惨胜。”丹尼尔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点抽泣,但是很轻微,“我们失去了四位拥有高尚灵魂的人民。” “巡逻者阿尔曼,管道工法拉尔……”他的声音中断了,扩音器里隐隐传来一声叹息,“我们的战略指挥司令副官玛姬,以及她的爱人,我们的领袖,徐威。” “今天是混沌分裂者有史以来最为悲痛的一天,但也是人类史上最为辉煌的一天,”他的声音突然间止住了所有的悲伤,那种被埋葬在心底的痛已经化作了坚定,“我们战胜了古神,以人类的身躯和力量,真真正正的打败了那群怪物。” “为我们而牺牲的两位英雄,应当被世界所铭记,人类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来自母神的威胁,我们成功地走出了这一步。” 他向后退下一步,“为我们的英雄鞠躬!” 无论是谁,无论是人类还是灵魂体,此时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伴随着黑夜的降临,伴随着云层的合拢,伴随着潮汐的哽泣,为徐威和玛姬默哀。 “他们的牺牲绝不会成为我们前进的掣肘和顾虑,我们绝不会辜负他们的灵魂,我愿在此起誓,让人类文明永存!” 蚀刻 [刻在我们灵魂上的是生存,在时间的夹缝里生存,在一切的重压下存活,这就是人类本身。] [我们活着的方式与蟑螂没有任何区别,只有结果本身值得称颂。] [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褒奖。] “很好,很好,把这句短的刻下来,”丹尼尔指挥着一名工人在外环东岸的平整岩石上刻下一行证明他们来过的痕迹,“长的那两句你自己留着吧。” [嘁。] 自从那次古神之祸已经过去了半年,事情的发展很令人意外。 因为古神漂移而被推落的辐射尘达到了一个临界值,导致全球的辐射尘全部开始极速下落。 那之后,天空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太阳和阳光也开始让这个原本寒冷到无法生存的世界回暖。 虽然辐射总量还是很大,但是恢复的大气情况让这个世界再次恢复了那一点生机。 那点从地球生命起始的生机。 作为混沌分裂者里唯一的文学家和历史学家,西提尔提出去追寻人类文明的碎片,理由是作为人类文明关键拐点的承接者,混沌分裂者有权利也有义务进行对人类历史的休整和编撰。 毕竟其他的人类文明可没有如此超前的科技,就算是那些接助米戈科技而复兴的人族也是一样。 搜寻的同时,小岛也在寻找着能够作为能源的原材料,为未来的生产生存做储备。 他们的足迹从内海的东环绕到了西环的出口,然后环着外海又到了外环的东面。 这期间,他们访问了三个不同的人类文明,都是已经经历好几代的拾荒者体系文明,对于他们的敌意很大。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西提尔觉得自己有权利对她所发现,所考察的地区和文明进行命名。 于是走过一路,这些大大小小的岩石地貌都有了不同的名字,画风全部看西提尔的心情。 然后就是西提尔和夏尔里克这一对情侣的现状。 已经是老夫老妻的两个人同居了有一段时间了,同时作为这座基地最受欢迎的两个人的他们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除了伊娜。 原本她一直都和西提尔挤一个睡舱,现在睡舱变大了,她也被赶出去自己睡了。 偶尔有时候晚上连房间都不能进的她对此非常生气。 但是也没有办法,作为灵魂轮毂里面的一员战士,她现在基本上是彻底闲下来了,不呆在西提尔这边就更无聊了,起码狗粮偶尔吃着味道还不错。 文化部现在是整个小岛最受欢迎的部门,不过由于受识字率的限制,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工作,连书都看不懂基本去了也是添乱。 于是在现任领袖丹尼尔的带领下,整个基地开始学习识字写字,学习文法和写作。 在这些东西都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时间一晃就到了深冬。 由于水汽循环还没有再次建立起来,于是这个冬天依旧不下雪。 夏尔里克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满一年了,阔别那个梦幻般的人类文明也已经让他恍若隔世一般。 究竟是现在的这个世界里我更幸福,还是原来那个? 我之前有朋友,有亲人,有家,有酒吧。 现在,我有西提尔。 嗯,现在更幸福。 “还要再刻一个,你把第一句话再改短一点,”丹尼尔看了看间距,觉得刻下一行是在有点对不起已经开启的蚀刻笔,“就八个字以内,或者说你放弃自己的名字也行。” [让我想想,]夏尔里克拿着自己的光板,写了个开头,[人类] 人类生存在夹缝里,然后像小草一样迎风猛涨,直到把夹缝撑开,把重压全部碾碎…… 嗯…… [人类不死,魂灵永续] “噫——好老套,”丹尼尔表示并不想刻,“换一个。” 唉,我就知道。 我又不是文科生,这怎么搞嘛…… “这还不简单,宇化为魂,宙结做魄,魂灵永续,时空长存。” [那我的名字怎么办……] “写我的呀。” 于是一个简短的希腊字母“θ”刻在了那四句话之后,一种浓浓的艺术感在那面石壁上呈现出来。 “行,我决定了,西提尔留下,夏尔里克你个废柴就回去爱干嘛干嘛去。” [嘿,给你脸了是吧,信不信我叫我老婆回来,不帮你小子。] “……那我说的委婉一点,您的诗句不咋地,浪费岩石。” [!] 这小子…… 还是那德行。 话说这么半年了,徐威还是没能醒过来一次,西提尔说他依旧像是墓碑一样被固定在那面墙上,为玛姬忏悔。 他留下的话没有一句话是关于我的,还是说先知就没在蝉翼上看到我的刻痕。 我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想这个问题了,反正没有答案就对了。 除了先知醒过来,我没有任何办法去知道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就很烦,解谜连迷题是什么都必须去找。 “发什么呆呢!回去吃饭去,这块忙完啦。”丹尼尔已经上岸了,城堡的小艇也准备动身回去。 [哦,马上来。] 你说我还需要多久才能知道迷题和答案,话说那个老先知是不是框我了,说好的答案在哪…… 我都找了半年多了,依旧一无所获,很难受。 不过呢,现在的生活不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平静,开心,对人类有益。 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不可思议和惊险之后,我好像对于迷题也不是那么渴求了。 只要能和我的西提尔共度一生就很满足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想你啊。” “想我什么啊。” “想你陪我看看海水。” “唔。” 西提尔趴在夏尔里克的旁边,把脑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外壳的碰撞声很好听。 “呐。” “嗯?” “你说老师他们会在哪个人类聚落里生存着呢?” “不知道啊……” “我在想啊,要是有一天,能够找到我父亲和老师还有幸存者们,我们能不能再组建一个文明呢……” “或许会吧。” 他们或许,真的还活着吧。 禅意 “哟,科研组的各位早啊,”一下船,几名精神不振、满眼黑圈、就差走路东倒西歪的人和丹尼尔擦肩而过,“准备卫星数据不用太忙,在船上先休息一下再工作,别病了。” 科研组的组长回头给了他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然后飘飘乎乎地走进船体,合上门扉。 “给科研组的任务是不是有点重了……”丹尼尔看了一眼仍然在各种问题间飘飞思绪的夏尔里克,“不如夏尔里克你去帮一下科研组的忙吧,给你额外加班费。” [?] [……] [好。] [嘿,各位,你们……]外载小艇上的六个人基本上全部睡死在了甲板上,随着海面的波浪不断翻滚挪动,[在干嘛……] 于是,某位天生具有劳动属性的夏某人来的正是时候。 当他把六名科研组成员全部搬上床铺的时候,他发现整个小艇依旧横漂在原地没有动弹。 真是够了…… 于是他在各种复杂的工程文件里翻找着关于地点的具体文件,也幸亏是有阿塔莱斯的帮忙,寻找的速度变得快了不少。 萨姆沙环形山。 一座位于西外环的小型山丘,地势比较高,可以算作在西外环地区最高的几个点之一,对于测试数据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船是手动挡,自动驾驶只是辅助,”阿塔莱斯的魂体在外面飘荡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权限授予,“你在地图上找找看,找到之后手动确定航线,我在进行驾驶和修正。” “那麻烦你了,”夏尔里克找到了那复杂的驾驶系统界面,在整座地图里面寻找着外环地貌,“呐,我找到了,自动导航开始。” “交给我就行了。” 夏尔里克坐在甲板上,看着天空中有点刺眼的阳光以及还在不断飘落的辐射尘,那种全世界和自己隔绝的感觉让他仿佛已经漂浮在世界之外。 缺氧。 空虚。 无法挪动。 空白的颜色再一次将整个世界涂抹遮盖,就像一幕巨大的纸,将这个本就是戏剧的世界重新印在纸上,让不再真实的世界彻底化为泡影。 不再真实。 世界和我无关。 一道锁链般的物体拴住了夏尔里克的脚踝,拖住了他向上升起的步伐,尽管这道细细的绳索在白色的幕布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划痕,但它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夏尔里克去在意。 “引导者,你来了,”一声温柔而熟悉的呼唤在夏尔里克的头顶响起,“你终于来对时候了。” 夏尔里克抬头向上看去,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称得上是形体的物质,那里依旧是一片毫无区别的白色。 “你想要答案吗?”那个声音的话语很直接,虽然语气缓慢而温和,但是问题直中要害。 “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搞清楚问题到底是什么,我不确定需不需要答案。” “很好……”那个声音变得渺远而虚幻了,“一个无知的领航者,这会很有趣。” 砰。 蓦然惊醒的夏尔里克发现自己居然坐在甲板上睡着了,一只手里拿着的武器摔了下来。 话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睡着啊,还有为什么我手里拄着武器…… 无语的夏尔里克把能量枪收到腰间,然后看了看天色,慵懒的太阳已经飘到西边去了,斜着的阳光给夏尔里克的机甲镀上了一层颜色。 隐藏。 机甲外壳变成了西提尔送他的那款风衣,配上现在的风景和季节还挺合适的。 在这几个家伙醒过来前,我觉得先喝点什么最好不过。 混沌分裂者,墓碑。 现在的徐威已经不再被人们当做是那位诙谐的领导者了,他现在更像是一种精神的象征。 凝结为固体的赤红色角质现在被称作墓碑,无论有什么成员去世,他们的遗体火化后一定会被摆在墓碑前。 现在只有三个椁,空荡荡的陈列架后面就是那狰狞的血红色角质。 “关于他们两位的故事,我相信大家作为亲身参与者,知道的事情一定会不少,”西提尔带着几乎所有的文化部来到了墓碑外面的厅堂,一个在密道开启前就是普通陈列室的地方,“所以,今天的课题既是一场小型的文学创作,也是有关历史的载入,好了,大家动笔吧。” 一共三十二名执笔者奋力书写的声音像极了西提尔在伊甸园里学习的时光,尽管当时的大家互不相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疏远。 大家的创作热情很高呢。 希望这次能得到一些不错的稿子吧,毕竟整理起来还是蛮费劲的,正史的内容还是需要严肃一点的。 夏尔里克明天回来。 西提尔看着自己屏幕上的字样,决定给夏尔里克先打个电话。 “干嘛呢……” “刚睡醒,正在缓缓神。” “又睡觉啊,人家不是让你给科研工作帮个忙嘛。” “问题是那几位好几天没睡觉的样子,现在还没醒。” “明天能回来吗,一起看看稿子呗~” “应该能吧,我猜你现在在培训新人写作。” “嗯嗯。” “很无聊吧……” “以前没这么无聊来着,你是怎么一个人当老师那么久的?” “我自己一个人太久了,习惯了。” “想你了。” “我很快就回去哒,你先找伊娜聊聊呗,毕竟她肯定也很无聊。” “也只有这样了,好好开船哦,手动挡有点麻烦,小心点。” “嗯呐嗯呐。” 结束了灵魂波段的交汇,西提尔又回到了这个青绿色的大厅里,尽管离夏尔里克并不算远,但是那份眷恋却丝毫没有因为距离而减少。 自己一个人,好孤独。 “那个,前辈……”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捧着本子向西提尔走来,“我……我想问问你和夏尔里克的故事……可以吗?” “啊……啊?”西提尔发现几乎所有的文学部成员都好奇的向这边看来,显然这位女生是他们决定出来的代表。 “你们……都想听故事?” “想听!” “好,”西提尔脸颊泛起一抹绯红,“坐到这边来。” 裂隙 “笨手笨脚的,起开,”一名科研人员把夏尔里克扒拉到一边,嫌他把测控装置安反了,“让你帮忙不是让你搞坏东西!” 气哼哼的这个老头是混沌分裂者的老牌研究员,在上次古神之灾中整个研究院的成员只剩他一个还保持着人形。 这个老头很倔强,经过半天的相处,夏尔里克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科研部会这么累了。 如果你有一个从不在乎自己身体,一切只为了研究,还时不时吼你几句的部长,你也差不多也会这样难受。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狂热的爱着科学。 “快点让开,去去去,把那个该死的井盖给我抬过来!” 自己都叫它井盖了么…… 夏尔里克感觉这个老头还是挺好玩的,起码并不像自己曾经的老师那么死板。 夏尔里克搬着井盖状的探测器走了过去,安装到了被老头精心调整的机器上面,辅助机械臂开始在上面缓慢旋转,将其固定。 “小子,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干什么嘛。”矮小的老人背着手,看着渐渐有些暗下来的天空,以及很多年都没看到的繁星,眼神中满是骄傲,“准备了十三年,没有任何实践的机会,我等到了这片星空。” [您是星体物理学家?] “喔,难得现在还有人知道这个名词,”老人看着自己的手表,时间在傍晚五点五十,天空中的晚霞还有一些余韵,“也对,你是纪元前的人,那时候的人类还是这片大地上的主宰,天空也还是晴朗的,我们也还能看到星空。” 老人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那种崇敬和责任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更不应该辜负这片天空。 [那时的人类已经拥有了能够到地外探索的条件,虽然科技没有现在的层面更高,但是那时的我们拥有着最宝贵的东西,叫和平。] “那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还缺少什么东西,”老人看着远处指挥众人安装各种实验仪器的现任组长,以及科研组的所有人忙碌的身影,“我们赶跑了古神,找到了晴空,还有人类的火种,以及未来的这一群小伙子们,什么都不缺……” “行,先不说了,你帮我把那个仪器的旋钮扳到四十三,对,就是那样,然后站远点,别打扰我。” 夏尔里克看着老人忙碌的身影,有种奇异的放松感。 那片星空其实并不怎么美好,起码母神这东西就是从外面来的。 晴朗的夜晚没有任何云层阻挡测绘的视野,也没有任何的光污染,曾经人类世界留下的辉光成为了往事,现在甚至于连自然这两个字都被破坏了,为数不多的地方保留着重启世界的钥匙,或许很快,这个世界的秩序就将恢复。 那么到时候的人类会变成什么形态的物种呢? 我们曾经差点毁掉这个世界,但现在他们因为我们再次重塑,或许我们这一代人会把自己当做神明吧。 如果是我的话我还真会这么想,当个维护世界,不,维护自己造物的守护神也不错。 “观测开始了,夏尔里克,你先到我为你标记的地方吧,这里你有点阻碍交通。” “总算会说话了一次。” 夏尔里克视野中标记的地点是一块突出的岩石,但是没有任何的观测仪器安装在上面,很适合休息。 “格里芬三十二号到七十七号的位置和记录的有一定偏差,不过不影响,”夏尔里克从没见过老人如此开心过,那种笑容只有小孩才能绽放出来,“准备啦,孩子们,试运行开始!” 一座小型的机械发射塔被自律机械迅速拼装了起来,那枚最重,也是最为神秘的火箭在这一瞬间搭载到了台架上面,银白色的外壳上写着大大的一个“G”,这是老爷子的名字,格里芬。 “瞄准参数已经准备完毕,请求发射。” “遥感准备启动,试运行成功,测控点火程度检测正常。” “侧翼展开正常,随时准备滑翔。” “好,”格里老爷子站在中枢测绘点上,那里是探测系统的位置,要等到火箭正式升空才会开始运行显示,“点火倒计时!十!” 我还记得我曾经看过的一次火箭发射现场,那种震撼感总觉得有些缺失,现场看这种东西才是最棒的。 特别是第一个。 这枚卫星象征着人类文明经历劫难后第一次复苏的脉搏,也是人类再一次向着宇宙进发的步伐。 “三!” 机械的轮转声是除了倒计时唯一的声音,电子钟给出的时间式样缓慢的跳动,直到那一个令人担心的“一”。 咔哒。 机械臂松开,吊塔的所有卡口完全脱离,那枚银白色的行舟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撕开了黑夜,向着星空行进。 火焰冲击而起的箭体渐渐的向着天空飞去,仪表盘上出现了各种数值和分析状态,几乎除了夏尔里克的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那块仪表上的数据。 看着那边时不时爆发出的欢呼声,夏尔里克只能盯着那朵已经远去的尾焰,看着它向那片可怕的深空发出挑战。 盲目而无知的领航人,就像这只卫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又什么都不怕。 “你不关注一下火箭的具体动向吗,”阿塔莱斯发现了这个仰着头仰到脖子酸痛,但还是看着天空的这个大傻子,“你这么看什么都看不到,除了火箭擦出的水汽凝结云。” “我在看星星,你们看火箭吧,我不怎么感兴趣。”夏尔里克撑着头盔的外壳,看向了天空中的所有繁星,“我很担心这些危险的星星,现在的世界……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你觉得我们被谁盯上了?”阿塔莱斯茫然的看着星空,那一串分散到各处的点点繁星,那种祥和的光芒基本没有人会感到危险,“我不觉得会再有什么危险。” “我能感觉到,很难受的感觉,每当我看着天空就会有这种感觉,”夏尔里克深吸了一口气,“那些神,注意到我们了。” 种子 “回来啦,卫星试射怎么样,”丹尼尔将自己手边的文件放到一边,和归来的格里芬老爷子打了个招呼,“看你的表情,应该挺顺利。” “是挺顺利的,”老爷子拍了一下夏尔里克的屁股,“这小子帮了不少忙,要不就让他留在我们这里帮忙吧。” “这你得问文学部的西提尔,”丹尼尔向夏尔里克稍微比了个手势,“毕竟他也好歹是个干部。” “写书的那个部门啊……”看起来老爷子居然真对夏尔里克动了心思,毕竟在测试选址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学习地质的家伙还是很有用的。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再找我就行,我没事就会帮忙的。] 格里芬老爷子表示自己无所谓,然后朝自己那支正在长椅上毫无形象地休息着的团队走去。 [好吧,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私密。]夏尔里克转过头来,丹尼尔此时已经把工作文件交给了副官,整理好自己的装甲,从高桌上跳了下来。 “有关于米戈族的事情,我觉得你需要来了解一下,”丹尼尔一边和夏尔里克说着话,一边向着上面的副官打了个手势,“我们到顶层再聊。” 米戈族。 啊,这群家伙微不足道的存在感让我都快忽略了他们。 地球灾难纪元的起始。 一切污染和惨剧的开始点。 我居然差点忘了它们! 混沌分裂者的顶层是存放灵能储存器的地方,这里除了权限者,没有人能够进来,毕竟还是有不少灵魂体时不时回来充会电的。 “我直接说吧,是今天早上的事情,我们的巡逻机拍到了一只米戈的活体,在内环的最中央,尽管是很微小的一块,但是我们能够完完全全地确定那是一只米戈,无论是照片还是生物学波段分析,那都是米戈的生物特征。” [他们能在大爆炸中存活下来我丝毫不意外,但是为什么外界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活动消息呢?] “不知道,任何有关米戈族的情报在这段时间内就是完全封锁的,因为巨量的辐射尘在爆炸点被散播开,我们的任何探测手段都没办法入侵到那里。” [晴朗的天空对于它们来说也许是一次机会,不然一个沉静了如此之久的米戈族不会现在开始行动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米戈出现的那片地点有一处能量矿藏,是以前米戈族所废弃的能量桶留下的残渣。” [他们在搜集能量?] “虽然不能确定,但是我很怀疑,而且就现在来看,这些家伙明知道人类在监视他们,但是依旧肆无忌惮。” “喂喂,二位听得见吗?”夏尔里克和丹尼尔旁边的扬声器响了,传来了副官的声音,他听起来有点想笑,“有什么话能不能先到屋子里面再说,你们俩站在门口聊了很久了。” “哦。” [……] 蓝色的的灵魂殿堂装饰的十分简单,基本上除了名字和矩形储存阵列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唯一有的装饰是一个很小的混沌分裂者标致,似乎是个隐藏的监控摄像头。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毕竟米戈族这明显是有大动静,放置不管的话对人类来说也太危险了。] “没错,”丹尼尔坐到一块金属板上面,有点寒冷的外界环境让他的头盔稍微有点起雾,“我们必须管这件事,但是情报这方面过于缺乏了,贸然行动的话说不好还会给我们带来浩劫,现在徐威也不在,灵魂裁刀的代价又过于巨大,说是要管,其实我们也有点无力行事。” [那,你觉得我去单兵行动如何?]夏尔里克稍微顿了顿自己的脚,在这片寒冷的区域里面敲起来一点冰屑。 “其实我也有想过,”丹尼尔十指交叉,看着自己面前并不存在的远方,没有焦点的双眼代表着他在思考,“如果是你去的话其实很危险,毕竟你也知道自己曾经所做过的事情,要说米戈族对你没有一点防范那是不可能的,以他们的智力来看,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是完全不可能的。” [……] “所以我去会怎样。”丹尼尔敲了敲自己的防护服,然后终于收回来自己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夏尔里克,“你替我顶几天首领的位置,如何。” [如果你只是去在外围看一下的话,那没问题,]夏尔里克的小动作出卖了他并不同意的看法,[但是就我对你的了解来看,你必然会前去仔细探查一番,危险系数翻倍。] “那你说怎么办?不去吗?还是让没有了解情况的其他人去,然后把信息公开?”丹尼尔并不想公布信息,夏尔里克对这一点表示有很大的怀疑。 [为什么你要执着于信息呢?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那种特别敏感的家伙,不会说因为一句米戈族尚存就引起恐慌的。] “呐,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件事了,有关于咱们岛屿组成的事情,”丹尼尔拿出来徐威的那个枪匣,蓝色的流光在上面闪烁着,“这是徐威留下来的讯息,你自己看吧。” 蓝色的投影在白色的地面上,这个枪匣是一件比较隐蔽的小型电脑,只有权限者才有能力打开。 选项,人员编成。 夏尔里克在此时看到了一个特殊的选项,被徐威放在了第一排的位置,还标注了高光。 “反叛者。”丹尼尔用智能下令,打开了名单,“这就是人类的短板,也是我们的疏忽。” “如你所见,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我们现在的发展,他们依旧还有着自己的预谋和想法,”丹尼尔扶着自己的头盔,“人类的本质,或者说是人类恶的体现,有什么办法呢。”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 “政治啊,政治,你觉得我如果直接处决他们的话,那些没被我们我发现的同伙会怎么办,”丹尼尔自己也很麻烦,“你让我怎么办,只能慢慢来呗。” [我是说,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派他们去呢,当做一场试探。] 冬日 “夏,尔,里,克……”西提尔拿着一份热好的能量补充剂在夏尔里克的头盔上敲了一下,“看谁呢~” 接过那份能量补充剂,夏尔里克回头看向西提尔,发自内心的温柔和开心让他摆出了一个本不适合他的微笑。 “你现在笑的傻兮兮的,”西提尔坐到夏尔里克旁边,在自己的补充剂上咬了一口,吮吸起来,“我一直觉得你就像只熊,现在来看真的像。” “唔嗯……”夏尔里克用他那坏掉的喉咙发出了一声浑厚的的声音,在扮熊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西提尔几口解决了自己的剩饭,靠在夏尔里克的装甲上,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这个场面本来非常的岁月静好,只不过被一个无耻的家伙打断了,某个吃不惯狗粮的丹尼尔叫夏尔里克过去。 通常情况下,夏尔里克会对丹尼尔竖个中指然后拒绝他,但今天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轻轻敲了敲西提尔的头盔,和她蹭了蹭头盔外壳,起身向丹尼尔走去。 他们这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吗…… 西提尔看着夏尔里克的背影,以及落在长椅上的那半块能量补充剂,有些孤单的叹了口气。 “夏尔里克又走啦……”伊娜顺势坐到西提尔旁边,以刚才西提尔的姿势靠着她,“他可真是……” “他也忙啊,毕竟作为唯一一个神的族裔,他注定了只能这么忙下去,”西提尔还是忍不住心里有点酸涩,“他能回来陪我就很好了……” “你晚上还要去写作班吗?”伊娜有些担心地看着西提尔,那种落寞是她无法分担的,属于爱情的沉重,“不如歇歇吧……” “不用,忙起来我就忘了孤独了,再加上那群家伙肯定等着我讲故事呢,”西提尔强行鼓起的笑容有点着实让人心疼,“讲我和夏尔里克的故事……” 西提尔收好了那块被夏尔里克落下的能量补充剂,然后向着自己的文学部走去。 伊娜站在她身后,看着西提尔的背影,想去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张开的手掌也只能抓住那片落寞的背影。 前几天布置的作业似乎完全变了方向,原本说好的有关徐威和玛姬的凄美爱恋也变成了夏尔里克和西提尔的一见钟情,而且受欢迎的程度比上一对要高出太多了。 再加上文学部的影响力逐渐扩张,西提尔的知名度和受欢迎度变得更加夸张了。 当然,有关正史的修订也无限延期了,西提尔自己把稿子补了上去,没有再加以审核或者修改。 当然,这一点也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她名气的一部分。 “哇,西提尔来啦!” “女神~” “欢迎女神!” “好了好了,别吵了,其他人在休息呢,”西提尔站在所有人的中央,就像是站在篝火前准备表演的女孩一样,神采奕奕,“我们继续,从昨天讲的开始,讲完语法我就开始讲故事。” 顶层,族首议会。 “夏尔里克,先来这边进行同调,不然你会连接不上的。”丹尼尔站在一台形似扫描仪的巨大仪器面前,对自己的全身进行了扫描,蓝色的光芒很柔和,并不像能量光芒那么蛮横。 “灵魂系统检测完毕,准许进入。”蓝色的门扉换换开启,里面除了一座空白的桌子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人形族裔,夏尔里克,族首会议准许进入。” 嗡。 蓝色的视界扫过夏尔里克的眼睛,为他眼前的一切涂抹上了蓝色的荧光。 白色的桌子上面出现了无数的灵魂体,这些灵魂体的表情和气质都展现出了一种“威严”。 “夏尔里克,欢迎你加入混沌分裂者的行列,也更欢迎你作为下一位的族首候补。” 在夏尔里克踏入大门的一瞬间,那片世界中原本为白色的边界瞬间扩展成灰蓝色的阴影,深邃如同海水的远方让夏尔里克感觉很舒适。 桌上的人并不多,只有七位,年纪也并不相同,老少皆有。 向他说话的是一位比较年长的老人,这位老人的双眼只留下了两个空洞,但是却依然能够感觉到那种压迫力,就像他依旧在盯着夏尔里克一样。 “你现在对于我们了解了多少呢?”坐在夏尔里克正对面的那位少年发问了,他的神情很跳脱,轻佻的眉毛和姣好的面容都让他看起开像一只狐狸。 “我了解的不多。” 灵魂系统很完善,和兄弟会的有一定差距,不过也算是有很大的发展,毕竟两个组织的研究方向从一开始就不同。 “只知道现在的他们值得我加入。” “回答的很不错,圆滑,老练,不做作。”年轻人一闭眼睛,笑了,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认可了,你们继续。” 诶? 他说认可的话,说明这是一场考验,有关于我正式加入这个组织的考验,或者有关于族首的特别照顾也说不定。 “好,拉托瓦提前退出,给出了通过,”那位盲老人敲了敲桌子,细长的指甲盖在干净整洁的桌面上留下了划痕,“还有人有异议的吗?” “有,”一位紧紧盯着夏尔里克不放的中年女性开口了,她是这里唯一的女性,有点阴沉的表情让她充满了威严,“让他成为族首基本上不可能,这小子有配偶了。” 哈?有配偶怎么了,这还有规定? “也对,”老盲人周围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夏尔里克看,“族首是不能有任何亲属关系的,这是为了维护你裁决的公正公平,如果你有配偶的话,那还是放弃族首这个位置吧。” “那,”夏尔里克突然间觉得莫名其妙的,但是突然间被辞退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人家有规定,“我就走啦,,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们接着聊。” “通过,”中年女士的声音在夏尔里克身后响起,让夏尔里克离开的步伐慢了一点,“心性还算纯良,也有担当,算个男人。” 首 “你的族裔之血来自于什么地方?”一名表情有些阴沉过分的男性中年人问夏尔里克,但是就他的表情来看,夏尔里克并不想告诉他真相。 “你无权利知晓,先生,毕竟我也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危险,”夏尔里克试图在这群人的问题之中寻找规律,毕竟就前两项来看,都代表了一些人类的品德,很有可能他们在检验夏尔里克身上所具备的条件是否适合继承族首这个位置。 “不诚实,我不予以通过。”中年男性抱着自己的胳膊,以一种极其严苛的眼神看着夏尔里克。 夏尔里克没有示弱,也没有激动,只是向那位先生回以一个微笑,然后还是看向那位盲人老者的方向,等待着他的接下来一步行动。 智慧,责任感,诚实。 那么接下来一场很有可能是勇气,或者创造力,毕竟作为一个人类来说,能够具有的领导品格可并不太多。 “你,”老人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看着夏尔里克,“有没有异议。” 呵,果然。 “有,但是没必要现在说出来。”夏尔里克表现的很从容,利用了一点谈判的小伎俩,迂回地说了一句话,“毕竟各位族首在这里,我还是要给你们一些面子的。” “好,我先行同意了,”一名没有露出面目的瘦削男性站起身来,消失在那片看起来渺远的蓝色背景中,他黑色的披风上绣着一个小小的金色三角形符号,“如果你原来是个侦探的话,我不会担心你的判断,希望你不要犯太多的错误。” 判断力,那么就一定有执行力。 还剩下三个人。 暂时还不太明了到底是什么。 “我要你现在说出来,你的反对意见。”老人敲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一下,桌子的表面像水面一样迅速弹起来一圈涟漪,“不然就滚出去。” “很简单。”夏尔里克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心脏,摆出来一幅要说什么的架势。 “您说的诚实二字我并不理解,何为诚,何为实,”他敲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在我眼里,诚实就是对我自己百分百的执行和贯彻,并不会因为外界的因素和干扰而做出其他判断——” 他放下了那种有些高傲的说话姿势,向刚才那位一直拉着脸的老者伸出一只手,“我的血统和族裔身份只有我能够知晓,其他的生物,无论是人类还是米戈,都没有权力窥探。” “谈判技巧稍微有点生疏,不过总体表现还算不错,”一位身形纤细,带着高架眼睛的男士打了个响指,然后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擦拭着,“我这边通过了,没什么好说的。” “小伙子,别理那个老东西,你转过头来,我跟你说点话。”一名形象粗犷的男性中年很热情地招呼着夏尔里克,夏尔里克也很给面子地向阴沉老者做了一个马上回来的手势,然后才转向粗犷中年。 “你的朋友不怎么多,”那个大叔的一大把胡子就像是拖把一样挂在他下巴上,满满的平铺在桌面上,“但是为人很热情,也懂得照顾别人的心情,可惜你真实的内心过于刚硬,隐藏在无数的面具之下,很冷,我看的出来。” 不过这个大叔笑了起来,像一位开心的矮人工匠,简直就是从魔法世界走过来的。 “不过呢,我给你通过,毕竟你后面那个小伙子还是能帮你不少的,混沌分裂者有你们俩在基本上不会怎么变坏。”他也站起身来,向夏尔里克招了招手,和那位绅士一起走进了蓝色光幕之中。 “好,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规矩,这一票少了我也没什么,”那位阴沉的老人还是没有选择把票投给夏尔里克,直接转身离开了,“祝你好运,新晋的小子。” “好,所有审核官的投票已经完成,”盲人老者依旧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那肮脏的指甲盖在桌子上不断的点来点去,“一票反对,五票通过,夏尔里克,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真正的混沌分裂者。” ? 不是族首吗? “在你了解之前,我想问你的灵魂一个问题,”老人着重强调了灵魂这个词,“希望你能够回答。” “好。”夏尔里克并没有因此而紧张,让老者的神情稍微温和了一些。 “你想成为先知吗?” 这个问题,很难。 如果去思考的话缺少太多数据和资料了,贸然进行判断又只能靠直觉。 虽然我很喜欢靠直觉思考。 算了吧,我就直截了当说好了。 “我不想,先知对于我来说是饮鸩止渴,算得上是刑罚一样痛苦惩罚。” “哦!”老人突然间有些激动,那双空洞的眼窝虽然没有眼眸,但是那种激动和兴奋依旧传导了出来,“你继续说。” “我应该是一名盲目的领路人,”夏尔里克向着他面前的那扇光幕指了指,“之前的所有族首都曾经当过先知,或者通过先知之眼看到了他们和族群要走的路,那种已经固定好的视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对不同可能性的选择,就像是看着道路标识选择自己要去的路一样。” “但我这里情况就不同了,”夏尔里克指了指自己脚下,“徐威就是一个例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没有看到任何一条未来的路,但他看到了我,所以他就把我作为唯一的转折点来对待了,而母神的落败甚至于可能是他唯一看见的意象。” 夏尔里克没有喘气,毕竟灵魂说话并不用呼吸,“虽然没有证实,也没办法证实,我猜他的这次行动更是让先知之眼完全失效了,甚至于所有族首的灵魂都没办法看到未来的路,对吧?” “一个知晓却又无知的人,一只不用导航系统垂直升空的火箭,一个孤单却被群星依存的光点。”老人的情绪突然间激动起来,比刚才的欣喜更要波动幅度大,“最后的一个人,我终于等到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