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万千烟火是你》 楔子1 忘于江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阿涴曾经很喜欢一个人。那人眉目清朗,眉眼带笑,天生有一种能招人喜欢的性子。她一念失控,入了相思门,却无人知其相思苦。 在后来的十多年里,她几乎是日夜思念他,然求而不得,抑郁成疾。他给她筑了一座牢笼,阴暗潮湿。123。无光无热,十指触不到温暖,几乎要把她活活困死。 多年后,救赎她的人出现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殊不知,她遇到的,是——阿深。 他那样的人。 。真的是世上最好的人啊!他会给她做饭,给她洗衣服,给她讲世间最动听的情话,解她相思苦…… 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譬如国外名扬四方的旅游胜地,比如国内从古至今盛景宜人的古迹,再例如,长安山下那棵许愿树,他们一起约好要在八十岁那年再去看一次…… 可是。翩百里这天下最动人的地方,不过就是一处最不起眼的乡下荒漠。那是G城的一个小镇,带着她多年的情愫,生落在祖国偌大的国土上,虽只是其中一点渺小烟云,却是几乎能把她整个人生都要颠覆的地方。 那是他的家乡。 是阿深在那里找回了她。 他用最长情的陪伴,将她从地狱里拉了回来。 后来,阿涴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人这一辈子,总归会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不问时间,不求长久。剧终,忘于江湖。 ——翩百里。 楔子2 别人家的孩子 小时候,慕檀涴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左右邻居都一直说道: “你看隔壁的小孩,人家在学校都能当上班长,你怎么就这么差呢?” “你看人家慕檀涴,语文考了99分,你呢,就考了20分,你是怎么学的?” “你看隔壁人家,人家那小孩考了班级第一,你呢?倒数第一,你怎么不学学人家,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省心的。” “你看看。123。隔壁的慕檀涴,人家不仅学习好,而且特别乖巧懂事,再看看你,我都后悔把你生出来。” “你看看你,虽然慕檀涴不是这家亲生的,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可人家就是比你优秀,我就不明白你的脑子里想了些什么。” …… “亲戚朋友”也会教育自己的孩子: “你多学学你姨妈家的慕檀涴。 。人家虽然只是妈妈带着嫁进别人家的拖油瓶,可那孩子的成绩还是很好,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又诚实讨人喜欢,你就不能长点心吗?” “听说你小姨家的孩子成绩特别好,不如寻个时间去她家让那孩子教教你,看你这成绩差的。” “你看看慕檀涴小姐姐,她那么懂事,以后就要像她那样懂事。翩百里好吗?” “听你们老师说,你和那个野种在一个班?人家就只是大你那么几天,可都是一大家子人,这智商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差别呢?为什么没有爸爸的人都比你强,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生在粪坑里的野种都能学得好,你一生活在金汤匙里的人怎么就那么愚钝?” …… 她叫慕檀涴,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这些话,听过成千上万次,却没有一次,是开心的。她不想要这样的“夸赞”。 然出生由天而定,后天成就千变万化。独独你从何所出这事,自打你出生那刻起,所有的荣辱,所有的不堪和卑微,随命而生,随死入土。 难以逆之。。 第一章 再见 夜晚深色静谧,座座高楼竖起。车水马龙,浮华盛世,天地水云间,倚着明月高挂,皎皎明清。 一辆深色轿车停在路边。川流不息的交通光亮笼罩,车灯汇聚成一串串明朗的彩色年华。发黄的路灯几十米一处交替,衬得夜路不昏暗,也不至于太过刺眼。 车内坐着两个人。 半掩的车窗,应和着一棵有十米高的行道树,遮住了光影环绕,看不清车内人的面孔。 朦胧中,坐在驾驶座的人双手扶着方向盘,趴在上面瞟副驾驶的人。被瞟的人背靠着座椅,眼睛却是透过车窗,静静地盯着一家饭店的一楼。 那里没有窗帘挡住。 几个人团在一桌,似是正兴高采烈地喝酒祝贺。距离有些远。123。她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使劲睁了睁眼睛,她终于看清楚了那里的情况。一个男人正温柔地偏头在自己身旁的女生耳边低低说着什么,嘴角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女生同样望着他。 许是说到兴处,也捂嘴笑了起来。女子容貌姣好,一颦一笑,皆是惊艳。美好之间,仿佛剩下的,还是美好。 此外,她的眼里,再看不到其他人。 眼角瞬间有些酸涩。 十三年了,他们终于再见了。 俞远。 是……你吗?是你吗?我们。 。又再见了! “同学聚会,都到了这儿,不进去吗?你不想,去见他吗?” 驾驶座坐着的人忽然开口。 她忍了忍喉间干涩,回头看他。想要说话,眼睛却有些难受,连嘴唇也被黏固住,不知要从何说来,如何说才能免去心中那种感觉。空气中静默了几十秒后,心尖酸痛才缓缓退去。 回避他的话题,她直接软在座椅上闭眼休息,没什么情绪地道:“夜色正好,适合去浪!” 他坐起身,冷冷地往那家饭店的一楼看去。入眼的人们无不举杯趁热,脸上洋溢着一种叫开心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觉得,很是特别的。 这世界就是这样。翩百里总有人在暗地里崩溃难过,同样有人,在光明里觥筹交错。 快乐的人不知捉襟见肘,难过的人不知明月几时有。 车窗缓缓落下,隐去她眼里的悲伤和绝望,隐去她发红的双眼,隐去那将落未落的液滴。 他收回了目光。 轿车启动,迅速奔进车流里,隐没在了黑夜,来到G城一家广负盛名的酒吧里。外面吵声震天,处处充溢着纸醉金迷的腐烂。进入包厢后,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昏暗寂静。 她躺在沙发上,懒懒搭住脚,缩成了一团。 外面的喧闹,里面的静默,俨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些嘲讽,却不突兀。 曲深招来了waitress,上了点小菜和酒,就默默坐着,也不与她说话。入鼻的酒香和菜香太过炽烈,持续不断地侵入了她的神经,怎么也停不下来。心中实在烦闷得不行,她索性一下翻起了身,看着桌上的东西,倒是把一旁的曲深吓了个半死,直接跳了起来。…。 “天啦噜,我的小心肝啊,都快要熄火了。你这是准备要谋杀?” 她扫了他一眼,调整姿势观察眼前的食物。 Heaven 酒吧在G城颇具地位。时常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若是因为你的运气不好,一不小心,便可能得罪某个公司的少东家。因而,随意一点食物,也是三位数以上。若不是G城的经济在全国的地位是处于中等偏下,也不会仅止于这个数。一般的上班族或是再下面的人,是无法时常光顾此店的。若时隔多日,想要放纵一下,自可以来奢侈一顿。 如果不是托他的福,她也不会到这个高档的地方来消费。毕竟,她没钱。到底有没有钱呢?她也说不清楚。 他见旁边的人不说话。123。撇了撇嘴,又淡定地坐了回来,学着她的样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食物,轻声问:“不合口味?还是觉得少了,不够你吃?” 她给他个白眼,直接拿起一块糕点吃进嘴里。 今日的糕点过于乏味了。 他顺手倒了一杯 Inspiration 给她,眼珠子眨闪了几圈,才凑近道:“忘不了旧情人?” 手中的动作停了停,她望了一眼窗下夜景,还是几年不变的繁华热闹,让人一看,便不禁沉沦,不愿走出。 太过安逸舒适的环境总会使人懒惰。 。使人松神,放下克制和冷静,走向深渊和灭亡。 她轻声问了问,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裹含不知多少分落寞和凄凉:“是啊!旧情难忘。你当如何?” 他嘴角的笑意猛然凝滞,又在徐徐变化中,成了一抹意味深长:“想忘便能忘,不想忘便忘不了。你呢,怕是属于后者。我记得,你一向风流惯了,一个男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况且,我这个帅得没天理的男人就在你身边,那些野花野草,想必也只是像跳蚤一样,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她也回头一笑,深深望着他,目不避讳地道:“你xue得对!” 他愣了愣。翩百里继而大笑:“哈哈,喝酒,吃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嘴角一扬,她应和:“是的,浪与酒,更为相配。” 他俩举起酒杯互干了一杯,他开口问:“明天是周六,不上班的话,去哪里玩几圈?” 抿了抿杯中酒,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可不比你这个公子哥。虽说是不上班,但业务繁忙,周六也是要在家忙的。书店也可能要去忙。加班有工资呢?老习惯还不知道?” 他笑道:“知。看来今晚是我叨扰你了。要不,大忙人,你还是别喝了?若是耽误了你的工作,改明儿就要怪我了。你这个脾气,也只有我这种神仙男人才受得了。要不,还是真别说了?” 他实在聒噪,她冷冷瞥着他,淡淡言:“要不,我让你体验体验从十楼跳下去的感觉?” 他连忙告饶,“我的慕檀涴大哥,我错了!喝酒,喝酒!你的本事,我当然是领教过了。”…。 两个酒杯稳稳撞在一起,“砰砰”声不绝于耳。在喝到第十瓶时,眼前忽然闪过片片黑暗雾笼,她撑在桌上使自己冷静,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歪头瞥了瞥他,便见到他压在桌上不动的脑袋。 她实在是睁不开眼,模糊中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无力地问:“曲大傻,你醉了?” 他晃着身子哼了声,回了句:“怎么会醉呢?还好,我还能喝。”却一直趴着没有起身。 她抬唇笑了笑,独自起身走到窗前,俯视着G城的夜景。多少个寂静的夜晚,她也同现在这样,默默打量着这世界,像是初次见到那样。她知道高处不胜寒,可这个包厢的高处,没有想象中的寒冷。从这里向下看去,她的腿有些发软,偏偏没有了畏惧和害怕作祟。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竟感到,眼里不断冒出的液体,淋润了她的面颊。 是错觉吗?她伸手一抹。123。入手的水汽,却不像是在空想。数不尽的泪水喷薄而出。她终于忍不住,又在如此沉寂的夜里,释放了情绪。 有些感情,你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消失。可是,到最后,你却错得离谱。它不会消失,尽管心中在呐喊,在嘶吼,在咆哮,想要努力地去忘掉。可奇怪的是,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在那个特定的场合,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却像洪水般涌了出来,无可收拾。泪水泛滥成灾,眼眶荆棘鲜红。 我们,又再见了。 只是,你看不到我,而我,从没有忘记你。那些麻痹自己的话,那些对外人言的多么漂亮的话语,都只是在蒙蔽自己。我以为我足够坚强,我以为我不会再流泪,直到遇见你的那一刻。 回身从桌上拾了一根烟。 。点燃,放在了嘴里,深吸了一口。满嘴苦涩的味道以及喉咙间传来的不适使得她不住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 咳过十多声后,她终于可以抑制住那种感觉了。望了一眼似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她又兀自坐到他的对面,倒满了酒,喝进,又倒,喝进,又倒……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后,面前天昏地暗,她再也忍不住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满眼的灯光照射,桌边睡着一人,她打量着身下的沙发,不知自己何时躺在了上面。脑中满是朦胧不清,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看向趴在桌上睡着的人。 那人的轮廓由模糊至清晰,她倏然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不确定地叫道:“俞远?” 那道身影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她尽量控制内心忽然燃起的颤抖激动。翩百里缓缓地爬过去,轻轻扶起了面前人的脸。 清楚的面容入眼,她用抖动的双手,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挣扎后,终于稳稳撑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男人清晰深刻的五官,饱满紧致的额头,纤长的睫毛倒映在她眼中,惹得她的心脏跳个不停。带着忐忑和不安,怀着疑问和试探,她小声道:“俞远,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找我了吗?你喜欢的人,是我对不对?你怎么会有女朋友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最终,还是回来找我了,对不对?你还是,对我,有喜欢的对不对?” 心里乱成了一团,她扫了周遭一眼,一下看出来他们是在酒吧。这么熟悉的设施布置,是Heaven 酒吧。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漆黑如墨,关上的窗户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纯黑的矮几上,放着一款黑色的手机。 她小心地放开他,连忙跑去那里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电话。手机里传来一阵铃声,直到20多秒后,那边才有声音响起。未等那人说话,她直接说了句:“Heaven 酒吧,喝酒了,快来接我。” 。 第二章 去民政局 那头的人正欲发表看法,她就挂断了电话。 又回到他身边坐着。想了想,她拿起他们的东西,架起他直接下了楼。 从VIP电梯出去后,外面一阵冷风袭来,冷得她不禁裹了裹衣服。望了一眼他暖和完整的衣裳,她方才松了口气。走出门去后,现下已经没了什么人群往来,街上亮着的灯,打在砖石铺踏的地上,为这原本冷戚的夜里增了几抹暖色。路边时不时走过几个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冷冷地瞥过去,他们才畏畏缩缩地离去。 缓了缓发酸的手臂,她看向搭在她肩上的人。他的眉目还是如十三年前那么好看。不是好看到惊艳绝伦,而是,只要一见,便会有心动的可能。她静静地盯着他,任凭时间慢慢流逝。深夜不似白天那么明亮。123。她恰喜欢这样的的黑。她以为,这样的夜,看不清诸多不想看的东西,同样,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自己喜欢的东西。 黑夜太过双面,它是善良与邪恶共存。 正沉浸在里面时,一道喇叭声猛地刺进耳里,吓得她抖了抖身体。 她望向声源。 一辆红色Ferrari奔驰而来,开着的近光灯打在身上,刺得她眼睛发痛。她用手挡了挡,待适应后,就看到一个身穿蓝色羽绒服的人从车上走下,往她这边走来。 潜意识告诉她,她要说话了。果真。 。人还未靠近她,嘴里就先放了话:“我说慕大神啊,你怎么不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你居然打电话扰我清梦,该当何罪?你到底是又要发什么疯?我可是一大早就要去公司的人啊!可忙活死了。你咋就不能让小的好好休息一下呢?” 阿涴的眼角跳了跳,她就到了面前。是她闺蜜,南宫瓘。 阿涴眯了眯眼,望着面前的人影,南宫瓘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人身上,阿涴随即说道:“送我们回家洗个澡,然后再去民政局!” “What?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慕大小姐,你是不是又喝多了?现在是几点,你知道不?民政局哪里还上班?”南宫瓘瞪大了眼睛,直直瞪着她。翩百里像是见鬼了似的。 她望向阿涴扶着的人。 阿涴没什么表情地回:“十三年了,他终于回来了。所以,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他结婚。我现在很理智,也很清醒。你就照做便是。回去洗个澡,回来在门口等他们上班。” 她搭着他向前行去,听到南宫瓘在身后问道:“要不要帮忙?” 她驳了:“没必要。” 坐到车里面,南宫瓘还是似乎觉得难以置信,不相信地回过身来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也多了几丝严肃,郑重问:“小涴,你知道他是谁吗?” 缓了缓神,阿涴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没怎么迟疑地答:“俞远啊!不然,还能是谁?” 她的车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香味,阿涴舒服得深吸了几口。女人的眼里有震惊,有心疼,又有诸多复杂的情绪包裹。阿涴闭上眼,压根没了说话的兴致,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南宫瓘终是独自长叹了一口气,荡气回肠,在她耳里回响了半天。…。 她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车身移动,她拥紧了身侧的人,小小休憩。 回到住处时,阿涴便叫南宫瓘回去睡觉了。南宫瓘犹疑了半天,在她不耐地劝说下,并向她保证一定能办妥事情后,才送走了这尊大佛。 扶着他一路走到浴室,她推了推他。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凝视着她。心神一慌,她匆忙地道了声:“洗个澡吧,喝了酒,去民政局不好。我们去办结婚证好不好?” 男人站直了身体,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眨地望着她。她忙垂下头,低声言:“我去给你找换洗的衣服!” 便在他的视线里往外奔去。曲深偶尔会在这里睡觉,他便带了一些衣服在这里放着。123。以便不时之需。 他的衣服就放在隔壁间,她推门走了进去,开了灯,打开衣柜,里面放了十多套,大多都是休闲类的。她随意拾起一些,就往浴室走去。 水流声从浴室不断传来,她捏紧了手中的衣服,犹豫了几秒,才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客厅的灯亮晃晃的,照在眼里,有些许茫然和无措。她伏在门边,轻轻扣了几下门。里面的人却没有说话,她的心沉了沉。又继续敲了三下。里面的水流声渐止,她听到他正朝这边走来。 她忽然有些紧张慌措。这时。 。她该怎么办?等在这里,看他出来,还是将衣服放在外面,自己赶紧撤身?他是她想见却又不敢太过接近的光亮。若是此时面对,会不会有点惊惶?不待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那道阻隔着他们距离的门就这样猛然打开。 万籁俱寂,她望着他的面孔,还是曾经的模样。一如她今晚看到的那样。她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他未着任何遮蔽的上身,又继续往下,盯着他裹着巾袍的腰间。 空气中忽然有些凝滞。男人凝视着面前的人,微微抿紧了嘴角,微合的双眼闭了闭,又睁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要拿衣服给我穿,还是要多看几眼?” 心下一跳。翩百里手中的衣服递了出去,她使劲垂了头,逼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耳垂猛地烫了起来,她连忙转了身,往沙发走去,嘴里说道:“你赶紧换了吧,我还没洗呢!” 背后的男人盯着她的背影望了许久,才走进了浴室之中。 听到那道关门声响起,她才彻底松了口气。即便她如何不动声色,即便她还是能控制住自己面上的情绪,可她控制不住的,是自己的心。她万万没想到,他突然回到了自己身边。脑中似有一片浆糊粘连,她掐了掐手,是有痛觉存在的。 那么,证明,这不是梦。 他出来后,身上穿着的是,曲深的衣服。那道身影似乎有种太过熟悉的感觉。她想,或许是太过思念的缘故,她竟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遍他的样子。如今真人出现,自然还是熟悉的。有些许尴尬和忐忑,她急急为他倒了一杯水后,就去洗澡了。…。 淋在身上的水温暖适度,她紧紧抓住这一感觉,却又不想洗太久,只得迅速处理好,就穿着衣服出去了。刚打开门,就看到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沉寂的身影。脑中忽然闪过从前的一幕,他站在教室门口不远处的草坪旁,望着高台下不远处马路上人来人往,或是车流鸣笛,脸上露出的那种与世同悲的落寞,那是她一直以为最了解他的时候。 在别人看来,他是一个开心果,他带给别人的,往往都是快乐和愉悦,可谁又知,他内心荒凉凄苦?她也一直认为,也许,他们是同样的人呢?打上这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标签后,多年来执着不肯放手的,大概就是源于此。他们是同样的孤独,却又能,同时看到对方的悲喜哀乐,逗对方开心。这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一旦遇上,就忘不掉。 “站在那儿干什么?不是要去民政局吗?还不准备好身份证。123。户口本,还有照片?我的,可不是在这里,你还要和我一起去家里拿。” 突然出声的人惊醒了她的思绪。她的眼神从沙发上撤开,赶紧跑进卧室去。找到那些需要的东西后,她走出房门,见他又直直盯着她,不禁提着心道:“走吧!” 他“嗯”了声,向她走来。她抑制住快要跳脱来的心脏,也往他走去。他到面前,就把手搭在她肩上,瞪着眼道:“我现在可是喝多了,你要撑住我。” “嗯。” 她点了头,没有怀疑,还是又扶着他往楼下走去。地下车库里亮着不太明晃的光。她看到自己的车寂静地躺在角落里。 。无悲无喜。他在她耳边突然说话,差点让她脚下一滑:“小涴,我们真的要去民政局吗?你确定不后悔?” 脚步未停,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准备要干这一件大事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要后退。执着十三年的感情,唯有那本实体存在的红色小本本,才能让她的心安定。所以,无论如何,这一趟必须得去。 她好像听到他轻笑几声,又暗暗垂头,压在她身上。他一路眯着眼指着她驶向了他所谓的家。夜晚太过静默,唯独他映在她耳里的声音,熟悉深刻得要命。 到了他所谓的家后,她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五点了。他歪头看她:“要不要跟着进去看看?” 想也未想,她直接回了句:“不去了吧?你……快些!” 他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她震了几秒。翩百里回过神已是望到他的背影从她面前消失。四周的景致十分陌生。她瞥了几眼那些高楼大厦,有些亮着灯,有些黑漆漆的,都不外乎,外面光鲜亮丽。他去的方向,是深幽的大道里头。 那里坐落着一栋栋别墅,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脑中停滞了几秒,一个念头滑过:毕业后这几年,他是不是过得很好?没有她的日子,他的人生,反倒是无限光明?所以,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心中忽然有一阵刺痛袭来,痛着痛着有些麻木了。她仔细回想着那些过去不能忘掉的每一个画面,如浮光绿影般掠过,又好像是百转千回不能折身。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在她闭眼克制休憩时,副驾驶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匆忙抬头,就看到他提了一个包坐进来,回头盯着她。 “还不走?等一下天亮了,该见到不该见的东西了。不想见,就速度些。” 她用忍耐抹去了心尖痛楚,无悲无喜地道:“好。” 他知她害怕光亮? 月黑风高,适合肆无忌惮,适合放纵。 。 第三章 埋藏 车子一路驶向民政局。 快到六点的时候,她终于见到曾经无数次悄悄窥视的地方了。她原本是害怕这地方的不是吗?有时候她见着这里的人一出一进,就在想啊,他们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进到这里?而今,换成她了。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激动?忐忑?还是如愿以偿的欣慰?他就是她等了好久,此生唯一期盼的人啊!如果她的结婚证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他,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街上还没有什么人,将车停好,她才望着他道:“俞远,你也确定了,要和我结婚了对不对?所以,这一去,你也是知道,意味着什么是吧?” 冬天的六点还是一片黑暗。路边的灯光散发着微弱的光。123。打在他的侧脸上,引得她不断失神。手心不断溢出的汗显示着她现在是多么的紧张和不安。 她害怕这是一场梦,她害怕,这只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等了太久太久,她都不知道梦想成真是该用如何心态去面对。太过于喜欢和不舍,已经让她面目全非。她一向冷静克制,凡事只遇上他,就像一个无家的孩子,张皇失措,原地打转。她就像是一个无颜的小丑,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是。 。她又骗自己,尘埃并不卑微。它里面含有成千上万的微粒,在做无规则运动。它是这个宇宙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少了它,一切又会乱了套。 对的,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深深盯着她,广袤无垠的眼睛里,是永无止尽她不敢面对的江河水阔。她听到他对她说道:“你都确定的东西,我怎么会犹疑?小涴啊,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更知道,它于你,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它独一无二的寓意,所以,再郑重不过。我只是希望,以后你想起时,不要后悔今夜所做的一切。” 不要后悔,这只是一场意外。我没能在半身踏入幸福的诱惑里走出来。翩百里明知道这或许只是一场意外,还是不愿放弃,不愿舍弃。哪怕是这样微渺且卑鄙的机会,我也不愿让它从手中溜去。 她扣紧了指尖,无声无息,鼓着勇气信誓旦旦地说:“我从未后悔。自喜欢你,我从未后悔。我只是,不敢相信,梦境成了真。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不仅于此。我想用一张结婚证困住你,不想让你离开。” 他的眼里的光泽流去了些。她眨了眨眼,努力看清他的样子。那眼里的悲楚却再没有出现。他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去了门口。路灯下映出一个人的影子,她们同时转眼望着那冒出来的人。 走近,是一个中年阿姨。 那人瞥了他们两个一眼,一边伸出手按了指纹开门,一边道:“两个小情侣是来办结婚证的?” 身旁的人抢先答:“是的,阿姨。阿姨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了?现在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 阿姨推开门,回头望她们:“既然没上班,你俩来干什么?这么冷的天,还大早上的就过来,是不是觉得等不及了?你们也快进来躲躲风吧!外面冷。” 内心一暖,她正要拒绝,他却拉着她顺着阿姨的手走了进去。一进去,暖意扑来,其乐融融,果然没有在外面冷。 “谢谢阿姨!”他俩异口同声道。 阿姨飒朗一笑,闲闲提着包就往里走去。同时又招呼他俩:“要不是昨天工作没做完,我也不会大周六的早上就来加班。虽说今天不营业,但看你俩,想必心急如焚了,不然,也不会在大冬天的早上赶来这里。是不是记错时间了?都知道周六,怎么还敢来?不怕白跑一趟吗?或者说。123。你俩明知白忙活一场,还是要跑来,是因为什么?” 她拧紧了眉头,正想着如何回答。他却说道:“阿姨,她说等不及了。她作为我未来的妻子,有什么心愿未了,我这个作为丈夫的人,自然是要满足她了。她开心,她想现在来,那我便陪她来。如果最后没能如愿,那也尽力了。至少,我不会心怀愧疚,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对我来说,也不会觉得,没有照顾到她的情绪。所以,我们便来了。若不是遇到阿姨,我们怕是要吹冷风到天亮了。再或者。 。要白白等一天了。” 眼角忽然跳了跳。心里流淌过无数暖流,那枯竭了许久的山川,似乎在一瞬间悄然复苏。她不禁直直注视着他。他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才把目光瞥向了阿姨。 阿姨望着面前的两人。见过不少情侣在风雨无阻的情况下,来办理结婚证的。她知道,年轻气盛,心眼儿一急,就会想要与对方过一辈子。可不代表,有了结婚证,就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结婚容易,维持这段婚姻却十分艰难。结婚后,所面对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东西要多。她不忍打击面前的两人,站住了脚。翩百里微笑着开口:“两位,是铁了心要在一起了?” 阿涴和他一起望着阿姨,坚定地道:“是。” 那一刻,阿涴觉得是有生之年,再遇到他,最是轻松的时候。压抑太过,沉静太过,老了的心自是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遇到那个曾经让你心动得不能再心动的人,那死了的心忽然间就活了过来,万夫莫当,谁也劝不住的执着笃定,都是她这人的脾性。 深色的羽绒大衣里装的,是一副再完整不过的身心。阿姨撩了撩垂在面前的头发,不住地在心底疑问:是该给他们破个例吗?她也曾以这样的心情期盼着她未来的一半。现在他们还在一起,育有他们的孩子,和睦相处,只爱彼此,对彼此忠贞不二。 他们多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啊!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她望着手中的两本结婚证,深深吸了一口气。阿姨拗不过他们的央求,答应破例为他们办了。…。 这是她等了十三年的东西啊!终于等到了! 将它揣在大衣里,她疾步往车边走去。载上那等在路边的人时,车一路往西面郊区行去。坐上副驾驶的人偏头看她,疑惑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瞧他一眼,就专心开着车往山林庇护处而去。这片郊区没有设立工厂,也没有开垦作为耕地,还是一片荒芜。两旁的密林在路灯的映衬下,投下一道道阴影。他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黑幕。 见四周已经没了灯光照射,她停下了车。从后备箱拽出一个铁锹,又从前面车里拿出一个空置的盒子,她便拾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往葱林里走去。身后的人连忙跟上,嘴中不断问出声:“小涴,你这是要干什么?杀人藏尸吗?” “大晚上的,我这酒还没醒呢。这么可怕的事,还是不要做了吧?” “我快累得睁不开眼了,咋们回去睡觉吧!好不好?” “嗯。123。你不要还是这么一直不说话。深山老林,我好害怕!” “嗯?大哥,你怎么还不说话?你倒是说说,你要干嘛?” …… 耳边是他说不停的话,她的心里就只剩一件事:埋了这东西。这样,他们就找不到了,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她上前窜去,黑夜中除了手机电筒里发出的光亮,皆是黑暗。她拢了拢衣服,见到不远处的一处空地,土质松软。就小跑了过去,把盒子放到一边。她抬起铁锹,往地上用力铲去,立刻就刨出了一个深坑。身后的人终于跟上,喘着粗气道:“大哥,你能不能慢一点,我都快要累死了。你这是,打算埋什么东西?” 她做着手下的事。 。回道:“结婚证。” 他在面前踱来踱去,惊讶地吼出声:“结婚证?你埋了干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要把结婚证埋了的。” 沉默了半晌,她才道:“但求心安。” 他:“需不需要我来挖?” 她:“你看着就好。” 他:“真的吗?这样合适吗?” 她:“闭嘴。” 他终于闭了嘴,她蹲身查看了深度,应该是能容得下这个盒子了。将怀里的两个红本拿来放在盒子里,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坑里。 站着的那人猛地凑过来,也学着她蹲在了坑边,试探地问道:“你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脑中已有疲惫挣扎而来,她不耐地扫了他一眼,“再合适不过。记住,今晚过后,烟消云散。我们再记不起这地方,而你,就是我的人了。” 男人眼里忽而飘过一抹震然。翩百里继而又无形抹灭。 他也跟着她将坑填平,确定没有异样后,才直起了身。趁着夜色,他们终于安全地回了住处。 …… 窗外射来通透的光亮,刺得睡在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满目的亮色不禁使她皱了皱眉。她捂住了眼睛,察觉到床上还有人,便回过身去看,恰恰就瞥见了那张太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不待思考,脚就伸了过去,一脚踹出,她拉过被子盖住身子,听到落在地上的人低喊了声:“哎呀,我是怎么了?” 她闭上眼休憩,不理会他。 他睁开迷蒙的眼看了看四周,终于知道自己是处于哪个地方了。抬头看向床上睡得安逸的人,他不由得大声吐槽:“我说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这么大的床,就不会有点同情心让我睡一下吗?我现在头痛欲裂,都快死了,你怎么还把我踹下床了?又不止睡一次两次了。” 她闭着双眼,慵懒地回了句:“我还没说,你怎么到我的房间来了?不有另外一间房吗?男女有别,若不是我今早心情不是太差,你可能已经残废了。现在你长大了,应该注意分寸。” 。 第四章 过山车 曲深动了动胳膊,还能完好地摇晃。他咧嘴笑了,又从地上爬起,几步就走到床边,看着上面的人,取闹说:“不行,今早我就是要睡上面。”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跳了上去。身侧的床猛然塌下去大块,心底忽然扑起一股怒气,她直接睁开了眼,回身瞪他:“你现在是想瘸着出去,还是自己走出去?” 他敞开嘴,像个傻子一样笑了凝视着她:“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俩一起睡觉,要么,陪我去坐过山车。反正我就算是瘸了,也要睡在这里。什么男女有别,都去见鬼吧!我俩这友情,别说睡一觉,睡一百觉都没有问题。” “嗯?你是皮痒了还是。123。想死?”眉心跳了跳,他一直有种,让她在疯狂的边缘试探的勇气。 他直接撇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随便啊!反正你不敢弄死我。” “那我就把你往死里弄!”一个翻身,她又踹他一脚。他却抱住了她的腿,趁势凑上脸来,勒住她的腰,“你要是弄死我,那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她实在是忍不住爆了口:“靠,你这是想死的节奏啊!” 他却缩在了被窝里,闭上眼做享受状,似乎打算睡到天昏地暗,即便是有被打瘸的命运。心间冒起的怒火升起。 。又沉下去,又升上来,沉下…… “我不是说了,虽然我没有上班,但有很多事要做吗?哪里像你,不做事就能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嗯?” 静了半晌,她还是妥协。 他睁开眼睛,望着她:“不就是在书店卖书吗?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吧?要是整理书籍什么的,不如你和我去玩了以后,我去帮你?” 她扯开他缠在腰间的手,睨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一缩鼻子,似乎有些被她盯得发麻,才轻轻说道:“好。” 他的眸子里弥漫着震惊,她不禁扬了扬嘴角:“怎么,不想去了?还是不想和我整理书籍。翩百里怕累?” “不,我是觉得睡觉比去坐过山车更完美。唉,既然你想去,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吧!” “切!”她起身穿了拖鞋,往外走去。他也迅速朝着她奔来。一起洗漱好吃完早餐后,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10点了。昨夜不知怎么回来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出门时,她瞥了一眼昨天穿的鞋子,上面布了些泥泞,她问身边的人,“我们昨晚怎么回来的?你看,我们的鞋上还有这东西,难道是去偷鸡摸狗了?” “我看也是。”他望了一眼自己的和她的鞋子,垂下头找另一双干净的穿上,也隐去眸子里的神色。 她甩了甩手,换了鞋。既然记不得了,那就懒得理会。该知道的时候必然会知道。 下楼后,入眼的,只剩自己的车子,她没有转身,直接说:“你的车,应该还在酒吧。等一下我们回来,你自己去取,再来书店找我。”…。 曲深出口回绝:“不行,你得送我过去。不然,我怎么去那老远的酒吧?” “打车去呀!” “没钱!” “走路去。” 他撇嘴,懒懒地应:“不想走。”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去把车开了过来。他在原地立着不动,促狭地望着她。手下的方向盘猛打一圈,直直往他而去。他吓得在原地跳了起来,忙退了几步,爆吼:“你是想撞死我吗?果然,果然,最毒妇人心!女人心啊!永远都是我这种单纯得像小白兔的人猜不透的。啧啧,我好可怜啊!” 她趴在窗边轻喝:“你到底是上不上?不上车的话,我就走了!你慢慢在这里度过你愉快的一天好了!” 他狠狠咬牙。123。瞪大个眼睛像猴子一样钻了进来,嬉笑道:“当然是要走了!我的天啊,等这一秒钟都要过火,你这种女人……你这种女人……顽固不化!” 她轻嗤:“少废话,系好安全带!” 他嘟囔着嘴:“系安全带就系安全带,不要这么凶嘛!人家好歹是个孩子,你这样,会在我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的呀!” 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她无声收回视线,直到瞥见他安然将安全带弄好,才嘀咕:“话多是病。” 这句话是她小声说出来的。有些没来由的张扬脾气就这样沉了下去。那些原本不愿提起被称之为软肋底线的东西偶然间从别人嘴里说出。 。还是会具备,城毁人亡的杀伤力。 明知他是戏谑地说出那话,可内心存在那些卑微的角落,总是有一些软弱,你越不计较,越是深刻难忘。 他见她语气低了下来,倒没有再开口说话。车子发动,往欢乐谷开去。到的时候,已经11点了。昨夜还是冷得彻骨,今天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艳阳天。他们去吃了个饭,买了票,就进了里头。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因它之于她,或许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她没有童年,没有这些别人或许魂牵梦绕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里。它代表着快乐和天真。翩百里代表着冲劲和凶险。而她,不太喜欢这东西。生在波动中久了,越发会认为,平淡的生活才是她的最爱。 她瞥见远处一对对情侣热烈兴奋地凝视着彼此,望着那些整整齐齐一家人玩耍的场景,心里难免多了几丝寂寥。一个平凡的人该有的东西,她似乎从未有过。 他拉了拉她的衣袖,伸手指向那几十米之上旋转滑动的过山车,兴奋地道:“我们快去试试吧!” 她忽然有些胆怯。刚才一时冲动答应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她只是在权量思考,比起一起睡觉,她取了无关紧要的过山车。可她怎么忘了,她自己恐高,那种高度,她怎么能接受?她想,她肯定会害怕吧? 她假装撇过脸,看了远处不平不淡的旋转木马,定了定心,平静地说:“你看,那个貌似不错!我年纪大了,那么高的地方,如果不小心出了意外,会死得很惨。你也知道,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很重要的,所以,怎么也好为我的安全考虑考虑是吧?”…。 他却拉紧了她的胳膊,劝说:“你看,去的人这么多,那边排着队的人有那么多,怎么说,也不见得危险,你是怕了吧?是不是觉得那些高度,有些发慌?” 她瞥了他一眼,还是坚持盯着旋转木马,“你看,那里排队的人也好多,一定是那个也很好玩。我是觉得,我们更适合那个。大家都是快要奔三的人了,要注意养生,不要老是想着去做那些高危险的事情。” 他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见她还是一脸倔强,倒是听话地拉着她去了旋转木马前,推着她一起与那些人排队买票走了进去。 “既然你想玩这个,那就先把这个玩了,再去玩那个,我有的是时间。” 心里一个咯噔。这个王八蛋,明摆着是要她出丑了。那么多的人,如果她不小心失了态,该有多丢脸啊! 骑上木马的时候,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这木马与想象里的感觉一模一样。123。没有颠簸,没有让人害怕的高度,只是不快不慢地绕着轨迹旋转。他在身边对她做些鬼脸,一直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二十七岁的人了,做起来还是不一般的行云流水,丝毫没有违和感。 她无心与他逗闹,只板着脸,思考着她坐上过山车时是如何窘态。她可以想象,怕是也会失声大叫吧?耳里也传来过山车上男女难以抑制尖了嗓子的绝望喊声,更让她的心尖颤了颤。 感觉还没过多少时间,这趟木马之行已然终止。他迫不及待地拽着她往过山车的队伍里奔去。她挣扎着劝解:“我说,我们真没必要去。虽说高度与速度的二次方成正比,但你看啊,它不仅有重力加速度,还有外加的速度。还有啊。 。过山车在最低点,物体与支持物的压力大于物体所受重力,是强烈的超重,在最高点,物体对支持物的压力小于物体所受重力,是强烈的失重,对人来说,大脑的短暂充血和失血,会使人如临深渊。 这样一种要生要死的高危运动,我觉得,我俩,真的不合适。万一因为一时逞能,不小心丢了狗命怎么办?是不是?深哥哥?” 她的苦苦挣扎并没有作用。 “这下你叫我大爷,也是没用的。” 他还是把她拽到了上面。当系上安全带和卡箍那一刹那,她彻底沮丧了。心里袭来的恐惧让她的后颈一阵阵发凉,她在想她死后会发生的一切,妈妈会担忧想念她的对不对?瓘儿也会想她的对不对?除此之外,她在这世间所有存在的痕迹,都会磨灭得干干净净。 多么简单又卑微的存在啊! 她还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慕檀涴。翩百里胆小怕死的要命,存在感还不如空气。 从前死过一次,是不知珍惜。 现在,是害怕得要命。 她不禁抖着声音喊身侧的人:“曲大傻,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我还没有写遗言呢!你说,万一我真的死了,他们找不到我的尸体怎么办?” 那家伙回身望她,她却没有勇气看他。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会好好活着。不就是一个过山车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亏你还是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连这点冲劲都没有,拿什么报效祖国,建设家乡?哼,你以为我们是去赴死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老子舍命陪君子,你就应该偷着乐了。” “可是,我……” 身下的座位缓缓滑动,她的心提了起来。她害怕得闭上了眼,又叫了他:“曲大傻,你在吗?” “我在。” 她听到他说他在,心里安了安。 身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身体绷紧得像一根弦,随时都要崩裂,她不禁又压着声音说:“曲大傻,我……” “我怕。” 。 第五章 心如磐石 他猛地说出口。 她却没敢睁眼,他的手却伸过来牵住了她的手,紧紧地,结实有力地,稳稳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她未来得及说的话就这样吞进了肚子里。 她怎么能说害怕呢?她是慕檀涴啊!曾经的她早就死了,曾经她喜欢的人不在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害怕?害怕只是弱者的专属,她不想做一个弱者。 她忍不住紧紧回握。撇去多余的想法,这一刻,她是真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抵御恐惧。 她想,能有什么东西给她安全感。身下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她把整个心都缩在黑暗里。掌心里溢出了冷汗,她只得狠狠逼自己冷静。后面几座已经有人尖叫。123。他们的害怕和紧张,恐也是丝毫不逊她。 她闭着眼,还是又忍不住问邻边的人:“阿深,你还怕吗?” 那里许久未传来声音,她察觉到他的手有微微颤抖。她的心又缩了一下,却听到他说:“不怕。” 有你在身边,我还怕什么呢? 一念地狱,迅速往上的身体吓得她拧紧了心神。她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那只手上,仿佛处在云巅之上,她的腿不住地发抖。耳边全是喊破了嗓子的尖叫,她却克制住自己。 。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害怕得喊叫。脑中浮现昨夜在饭店见到的那一幕,她的心沉了沉,瞬间冷静下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伤神的呢?如果从高处跌下,那就粉身碎骨好了。 “小涴,你……在吗?” 耳旁忽然传来曲深有些放大的声音。她的思绪被拉回,轻轻回了声:“别怕,我在。” 他说叫她小涴,还是太过温柔缠卷,不是他的风格。大多时候,称呼都不尽相同。索性她也不介意,随他怎么叫,左右叫的也是她这个人。 他又没有再说什么。 猛然跌宕的身躯在深海里奔游漂浮,可怕的窒息感袭来。她感觉那高度已是最上。翩百里果真,身体又在瞬间往下坠去。 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 心口发涨,惊恐得厉害。她想,那一刻,她是觉得她与死亡离得极近的时候。即便多年前,她站在二十多楼往下看时,也不似这般手足无措,内心慌乱。就像多年前躺在 C镇那个不知天昏地暗的山洞里,浑身难受,无可挣扎。 她的手被他用力攥住。她听见他说:“小涴,如果这一刻,我们真的是去地狱怎么办?你会不会,还是忘不了他?” 那道声音在周围的尖叫混合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却还是让她听到了。 心中漫无尽头的黑暗卷卷裹来。她想过他会说多少害怕需要安慰的话,唯一不是这一句:如果这一刻,我们真的是去地狱怎么办?你会不会,还是忘不了他? 她翻遍脑海,她绞尽脑汁,还是没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知道她喜欢那个人。喜欢到,已经癫狂的地步。…。 无可救药,无药可医。 是啊,如果她这时候,突然死了,会不会博得他内心半点波澜?她想,不会的吧!他说过,他的记忆,与她无关。他说过,年少轻狂,她,无关紧要。 多余得不能再多余。 你在我荒唐思念中老去,我在你脑海中踏水无痕。磐石尚且会水滴石穿,可他的心啊,比磐石还坚硬。她用尽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在他面前,还是落得个卑微的命运。 因为卑微,所以活该被人瞧不起。 可仅仅只是因为,她喜欢他。 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无从回答。尽管她已经看到令她心死的那一幕,尽管他已经给了她很多巴掌。可若是那么容易放下。123。便不是喜欢了。 她感觉他牵住她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攥得她手指发痛。这么一起一落,不知过了多少个来回,身边风声渐渐清晰,身体忽然慢了下来。她睁开眼看着已到终点的车头,偏头望向身旁的人。他的眼睛紧紧闭着,极其安静。 除了他生病的时候,大多时他都是跳脱的,哪能像现在那么乖巧。她用一只手摘了自己的东西,起身走向他面前,敲了敲他的额头,为他解了束缚,他才睁开眼直直盯着她。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莫名让人多了几丝心疼。 她不知这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可她向来,不是最富同情心的吗?她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道:“已经完了,快起来。不然,难道你还想再来一趟?” 他那文静的面庞突然不再,直接堵了她句:“为什么不行?” 有些感觉一次就足够,她不想再来一次。她直接就着他攥着她的那只手拽他起身,往出口走去。她竟然看到有人在哭,大声放肆地哭。出来的人,就没有几个人是正常的。要么灰头土脸,要么心惊胆战,面有悸色,头发飘逸凌乱,无不都是仿佛经历一场逃难。翩百里生死存亡的劫后余生感。 她的心脏也是跳得极为厉害。她突然有些惶恐生死。曾经她对世间一切不抱幻想,认为生与死不过尔尔,可真正去体会到那种走进地狱的感觉时,又会留恋活着是多么值得庆贺。 上帝给了我们生命,母亲孕育了我们,不是让我们去送死,而是要好好活着,精彩地活着。 他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指了指她俩的手。她低头望去,两个人的手都润红润红的,可见,刚才的战争,没有谁输给谁。她抬头,就望见他发丝飞扬得厉害。忍不住笑了出来,随手为他理了理:“真像一个鸡窝。形象啊,太形象了。” 他不甘示弱,也伸手理了理她的发间悠扬,“彼此彼此。要不,再来一波?” “不怕死,你就再去。”她狠狠放了话。他要是再去,她的姓就倒着写。 她在心里打赌。 他的脸白了白。…。 她方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从下来那刻,他就有些异常了。她看到他忽然肃整了面色,然后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肩上轻轻说:“刚才,我是真的害怕了。你说得对,失重和超重的感觉果然不是人享受的。我们这么大的年纪,实在不宜干这种危险的事。” 他与她年纪相仿,不过一岁之距。心性却与她的,相差甚远。至少,目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不是都下来了吗?又没死。再说,谁叫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若是听我一句劝,也不会这么狼狈不是。” 顶着他一米八几发沉的身体,她无奈地叹口气。要不因为她是女中豪杰,怕是早被他压扁了。 他退了身,又恢复了嬉皮笑脸,“不慌,不慌。不就是一个过山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这游乐场,哼!” 果然,男人的嘴。123。骗人的鬼。这前面怂成那样,后脚又扯着她去坐了海盗船。 过山车下有人卖照片,就是那种空中抢拍的。她买了两张,就又得软着脚跟着他去。 身前身后还是一大串人用尽吃奶的力气尖叫,她无语地望苍天,只得在心里默默把他骂了无数遍,又提着心在上面飞上飞下,不得安宁。这次,他直接抱紧了她,靠在她肩上呻吟,俨然是一副小女子的娇态。她瞥了一眼他发白的嘴唇,只好把所有的力气,用在与心理的抗拒上。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沉沉浮浮,她皱着眉忍着这种所有感觉都不受控制的状态。 时不时因为害怕,而使劲搂住了他的肩膀,不时又看向别人。那船又往上奔去,眼下不可控的高度,又使得她赶紧闭紧双眼。 。僵着身子面对惊惶和失措。 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中,海盗船终于停下来了。这次,他率先拉着她走了出来。狂吐感受:“唉,这种感觉真是要命的难受,早知道,我就不去体验生活了。你说说,它上去的时候,是不是感觉要飞了?我虽然喜欢飞的感觉,但这种,完全没能想象,它何时才到顶。我也不敢睁眼看……你呢,什么感觉?” 她抹了抹眼角,有些疲惫。单单是两个,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实在是太过漫长,太难应付。索性张嘴道:“是啊!我也觉得太高了,干脆,回去了吧,别玩了。反正你也玩不了,回家睡觉多好。咦,还忘了你要去酒吧把车开回来。” 他的脸色变了变,态度截然不同,“算了,我还是觉得,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的。回去又不好玩,才玩了多久,一点儿都不过瘾。” 她看了看时间。翩百里不过才过半个小时。无奈,又被他拽了往深处走去。 周六的时间,身边是穿梭不息的人群,随意一走,便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有穿着美丽裙装的年轻女人,有挺着大酒肚的男子,有蓬头垢面的邋遢之人,也有牙还未长齐就笑得憨厚可爱的小孩子…… 他拉着她从人群中走去。她刻意绕开靠近她的人,紧紧跟着他。意识到她不悦的脸色,他直接将她拽在了怀前护着往人群深处窜去。 各色食物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譬如凉粉,炸土豆,冒菜,麻辣烫,烤串,棉花糖,各种水果,丝娃娃,鸡辣角,肠旺面,豆腐圆子,卤菜,状元蹄…… 她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他低头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让开从她身旁走过的一人,淡淡言:“不想吃。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他摇了摇头,又拖着她往另一边走去。面前出现了一个超市,他叫她在廊沿下等他,独自进了里面。 阿涴望着周围吵吵嚷嚷的人群,皱紧了眉头。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环境。除了必要的时候,她还是比较喜欢待在寂静的地方。 。 第六章 败家子 她蹲下了身子,默默数着地下的沙粒。出来的时候,已经减少了衣服,不冷不热。太阳沿着屋顶往下头投来,她抬眼扫了一下,又低头用手指摩挲着地上的灰尘。人来人往,她过滤掉他们发出的声音,沉浸在安静的虚幻里。 他出来的时候,她听到脚步声,立即起了身,往他走去。 他手里拿了两瓶水,都是矿泉水。 她喜欢喝矿泉水。 此外,还有一把伞。 曲深把那伞撑开,顶在她头上,嬉着脸皮说道:“怕把你晒成黑炭,嫁不出去。所以,我只得破费出巨资,投资了这把伞,希望风险不会太高。” “呵呵!”她冷嘲。123。接过他手间的一瓶水,拧开递给他,同时又拿过他手里的另一瓶。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也别打我,虽然我很欠揍。你还是留着力气,咱俩去坐碰碰车吧。” “好。” 他喝了水,她也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那一瓶,才接过他手里的水,盖了瓶盖。抱起两瓶水,他撑着伞,两人就往那边做碰碰车的地方走去。一路排着队进了里头坐进车内,他才收了伞,递给她。她给了他一个白眼,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他扬起嘴角笑:“你说。 。我俩这是要去撞谁呢?” 对面一个看着像在读高中的男生飞来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俩,目露挑衅,大声说道:“大叔,阿姨,我们来互撞吧!” 阿涴的眼角跳了跳。 现在的孩子啊,就是这么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简直是要人命!她淡淡地看着那孩子,心想:我有那么老吗?不说是一个嫩崽,但起码,也不像一头老牛吧?至于他说的大叔…… 大叔果然不开心别人这样叫他,直接来了脾气,“我说孩子,你咋就这样不尊老呢?我看着像大叔吗?怎么说,也该叫小哥哥。你见过这么帅的大叔吗?哼,真是没有眼色。” 那小男生的表情愣了愣。翩百里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大叔如此计较,直接笑出声来,瞥向身旁的几个伙伴,大笑不止,“哈哈哈,你们说,他是不是大叔?” “是……” 三四个男生异口同声地望着他(她假装他们没有看她),同时起哄。他的眼里冒出火气,撩了撩袖子,大放厥词,“小屁孩们,这么嚣张?来呀,互撞啊!看看是小哥哥厉害,还是你们这堆小家伙厉害!” “哦……” “砰砰砰……” 噼里啪啦一大堆车向他们撞来,她拉紧了身边的扶手,抱紧了怀里的东西,想象中的颤抖感传来,她被震得前俯后仰。他却笑得不亦乐乎,开着使劲撞了上去。 又是碰撞颤抖…… 她无语地瞥了一眼他,直接放下手中的东西,抢过方向盘,让他坐了过来,她坐上了主座。 “让我来!” 他不满地坐了过来。…。 “干啥嘞?我还没有玩够,你怎么可以这样?” 直到看见她将对方一个撞得歪着倾倒,他才在旁边兴奋地 大喊:“撞得好,撞他,撞他……” 一场很快结束。 他还想玩一局,却被她拽着走了出来。在出口刚好遇见那几个男生,最先搭话的那人上下看了看她,撇撇嘴道:“小姐姐,不错哟!要不要,下次约着一起玩?” 他立即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那人的目光。身高上的优势好像让他很有成就感,低头霸气地说:“小子,你看你,叫什么小姐姐?你才多大?叫阿姨才差不多。你这年纪,怕是连我们的零头都赶不上。” 那男生皱起了眉头。123。端看了他几眼,未变声的音色还有些稚嫩,很是不屑地说:“大叔,我说的是,她是小姐姐,你是大叔。你倒是说说,你多大岁数?我就不信,你有一百一十五岁。” 他的脸微微涨了涨,她在身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这下吃瘪了吧?人家好歹是个孩子,也不让着一点儿。 她又若无其事地回过脸,看着他。 他故作趾高气扬地辩驳:“哼,你管我多少岁!小孩子好好读书就行,不要管大人的事。” 旁边站着的几个男生同时幽幽地盯着他。 。眼神里,分明带着一种称之为弱智的东西。阿涴忍不住假意咳了咳,打破这种僵局。 “咳咳,对不住了各位。他脑子有点问题,不要往心里去。你们快去玩吧,有缘再见。” 他回头疑惑地望着她,她不理会,溢着微笑挥手向几人告别,看到他们消失了才道:“十多岁的小孩子,你就不要计较了!啥事都没有了,生气并没有什么用,别伤了身子。” 他深吸了口气,抚着心口摸了摸,终于恢复了原样。 这下刚一恢复,又是拉着她去摩天轮那里排队。此时已经到了正午。翩百里阳光炽烈,像是回到了夏天。周围的人不时讨论着各种话题,要么是哪个明星如何如何,要么就是说着七大姑八大姨的事,要么就是小情侣间细细呢喃,当众秀恩爱。 结成水的汗珠从他额边流下,她从包里拿出纸,递给他。他却用眼神示意她看他的手——那只为她撑着伞的手。她轻轻道:“要不,我来撑伞,你自己擦?” “哼,真是塑料友谊,连擦个汗水的劳力都不肯贡献。” 他伸手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就把垃圾扔给了她。她瞥了一眼就在一米远处的垃圾桶,咬着牙瞪他一眼,挑了挑眉头,便将手中的纸团扔了出去。 不多不少,刚从圆心滚进去。旁边的垃圾桶似乎正地望着他,所以,他才会从她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纸巾,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它捏成了团,笑得花枝招展,伸手一扔…… 然而,那纸团并没有扔进去………。 “shit!你这个找死的家伙。” 她悄悄说了一句,恰恰能让他听见,便钻出伞去将那纸团捡了丢进桶里面。 见她回来,他无辜地摊了摊手:“没办法,少爷的枪法,确实不怎么准!劳烦丫头了。” 她无力吐槽,只得靠在身后的栏杆上,静静地等着上面的人一个一个少去。周围的人太多,她也忍不住出了点汗,他把伞放在她手上,只说一句:“我去一下超市。” 那双腿比马儿还跑得欢快。她收回目光,又呆呆立在了原地。前面站着的一个女生回过身来看她,脸上笑嘻嘻的,稍微一想便知不是什么惊喜。猜她的年纪,也就二十左右,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化着淡淡的妆容,说不上好看,也谈不上不入眼。 她凑近阿涴,一股香水味从阿涴鼻间进来。她不适地屏了屏呼吸,疑惑地盯着那人。 她是想要与阿涴说话。 这个姑娘露出了八个牙齿的标准笑容,热络地说道:“小姐姐,那是你男朋友吗?看起来好帅!” 阿涴缓缓解释。123。“他不是我男朋友。嗯,我们只是好朋友。” 姑娘的眼眸亮了亮,“真的吗?那他有女朋友吗?” 这个脑回路真是有意思。她不是他女朋友,如果再问她,她说他没有女朋友的话,这姑娘铁定是要对他有意思了。 她眨了眨眼,轻轻道:“没有。” “哦,真的吗?”她激动地拉住了她的胳膊,似是突然与阿涴找到了共通点,分外亲密。 阿涴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她拽的地方。姑娘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夸张,忙说了对不起,又接着道:“能要个联系方式吗?” 阿涴又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串数字,“1543826……这是他的。” 那姑娘诚挚地道了声感谢后,就回过身与自己的同伴叙话了。 不一会儿,阿涴就看到他从远处临风而来。那姑娘偷偷转头瞄了他一眼。 。又羞涩地回过身去,双目微醺,脸色发红,即便是画着妆,也能窥知一二。 走到近前,他打开手里的小风扇,呼啦啦地吹起了风,放到她面前,似邀功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带劲?天下独此一家,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 小风扇里传来凉爽的风,渗到发间,散去了汗意。她却微微皱了眉头,淡淡道: “一般吧!”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真的一般?我觉着很不错呀,毕竟花了我50块大洋呢!” 她惊愕地咂舌:“50?” 他茫然地点头:“是啊!就50。” “败家子。”她拿过风扇观察了几下,确定这东西最多值三十左右后,就给他扔了过去。他差点没接住,疑惑问:“怎么就是败家子了?我看,明明很好用嘛,哪里败家了。” 她摇了摇头,不禁提醒他:“你看,这种呢,网上有卖的一大片,价格都在这之下。也许网上的某些东西质量确实不好。翩百里但你看看这个,也是用一般的材料做成的。再查看它的大小,以及外壳的塑料质量,还有这里面的扇叶,哪里值这么多钱?” 他却又给她一道惊雷:“我给了100,没有找零。” 没有醒找零?这个……蠢蛋! 她真想把伞甩在他身上,然后一脸嫌弃和气愤地离去。 然而,并没有。 她只是一想到,以后有一个女生会为他如此败家而捶手顿足,会不自觉地就想要同情她,可怜她。 这样的男人,决计是不能要的。 或许是有钱人的任性,她不懂。 她忍着一股气,没有和他再说话,终于排队等着进了摩天轮。 如期的恐惧让她忘了刚才所有的恨铁不成钢。她直接缩到了角落里,闭上眼睛,不看下面。 既然恐高,不看就是了。面前的人似乎不消停,走到她边上抖了抖脚。她吼了声:“你是有病吧!” “没病。”他靠近她,摇了摇她的肩膀,“赶快起来见见下面,就这样干坐着没啥意思。你上来就是要看风景的,哪里是装死的。” 她无力地睁开眼,瞥向了他:“我说啊,我不是陪着你上来的吗?你要看,就自己看呀!我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空气,应该没有碍着您老的眼吧?” 。 第七章 宇宙第一美少男 “不行,我就是要你陪着我看。兄弟情谊,你就是这样无视的?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好的风景,也是要一起分享了。”他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似是不会疲惫地望着她,祈求从她平静的面部表情中窥到一丝裂缝。 阿涴忍了想要拍凳而起的冲动,停滞着身子小心地瞟了一眼下方。逐渐升起的摩天轮离地面越来越远。她匆匆收回视线,扫向远山轮廓,拾去了方才的心乱。他却托起了她,站直了身体,躲在她身后道:“你快帮我说说,现在离地多少米?” 她快速看了一眼,轻轻道:“三十米左右吧!” “这下呢?” 过了一分钟左右后,他又问道。 “40吧?” “这一会儿呢?” “50米吧?” “现在呢?” “70吧?” …… 一路至最高点。123。他一直隔着差不多的时间询问。她再瞄了一下高度,直颤颤地回了身,面对他。 “最高了。你要是还想问,没门,门缝都没有。” 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十分谨慎地低头往下看去。忽而,他抱住了她,似惊吓地尖叫吼出来:“太高了,太高了!我站不住脚了。您老可要做个撑杆了。 。千万站稳了。”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后背的衬衫,“好啊!胆小鬼,一点儿都不像个男生。我怀疑我俩性别反了。” “反了就反了,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他一脸无所谓。 感觉到摩天轮正往下沉去,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背,“你能不能松开了,这样子也看不见啥吧?” “好吧!”顿了几秒,他才不愿地说道。往她身上起开,他又受惊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咕噜咕噜眨着眼向底下瞟去。她观了四周推测,如今她们这个摩天轮的最高点有100多米,她们正往下慢慢降去。那些害怕恐惧的东西忽而不再是无法面对。翩百里至少她如今是站在这里面,而不是作为旁观者。 下了摩天轮,又遇到刚才那姑娘,她向她热情地打了招呼,轻微地瞄了一眼她身边的人,就和同伴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左右商量了一下,他们又进了鬼屋。 刚进去就见到一只手拦住了他俩,心头跳了跳,她继而又冷静了下来,极力安慰自己,这是假的。绿幽幽的灯光遍布整个通道,耳边不停地传来哭声,笑声,左边又有一阵风刮过,从底下冒出了一个无头人停在他们面前,曲深“啊”的大叫一声,刺得她耳膜发疼,她嫌弃地拍了拍他的肩,大声道:“假的,怕什么?等一等,他就下去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耳中传来的全是他的尖叫声,差点压过了这里面的“鬼叫”声。她凑近他耳旁提高音量:“我说是假的,你咋这么孬呢?” “我哪里是孬?你听前面人的叫声,我都还是表现得比较镇静了好不好!”…。 意识到面前的无头人往下垂去了,他停止了喊叫。 她拉着他往前走去。在这时,身侧的墙面突地打开,露出了里面一脸是血、狰狞的鬼相。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钻到她怀里伏在她肩上抽搐的样子雷了雷。 “啊!鬼!有鬼!可怕的鬼!都没有脸的。” 她轻嘲一声,戏笑:“那是假的。天啦,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怎么会是这副胆小懦弱的模样?哦哟,真的醉了。老子仿佛觉得,这是第一天认识你。” 猛地推开他,她瞥向他身后的“鬼”,果然是:没有脸。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散了一地,那空空的头部下还有一个似真实的脖子,脖子以下。123。一身红色衣裳完美地贴合在她身上。手间修长,那双满是血的手,上面的指甲已经有几厘米长。 没有嘴,她却发出了“擦擦擦”的声音,那双手也在面前不住地挠动,好像要把什么撕裂似的。 她将这一幕看尽,脚底下又响起“咔嚓”声。曲深直接从原地跳了起来,扯着她也跟着前进了几步。还没到2秒的时间,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缝。他捂住了眼不敢动,躲在她肩旁颤抖,问:“你快看看,那里面有什么?” 闻言。 。她顺着缝隙看去,遍地的尸骨狼骸,有些“尸体”像是初死的一样,看着蛮新鲜。有的嘴角流着血,有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满富仇恨地望着她,有的伸长了缺损的舌头……还有几个,肢体不全,她又瞥到一个,两只眼珠都是不见了的……一个吊在梁上的鬼突然睁开眼睛直悠悠地盯着她,眼色却是全白的…… 只有一丢丢恐惧存在,脑中一闪,她忽然开始想,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这是真人扮的,还是用的模型?这个鬼屋的设计人有没有觉得这样的鬼不是太吓人,要不可以再加个空间转移…… “吊死鬼。” 她淡然地吐出了三个字。他没敢睁眼看看。翩百里就直接拽着她往深处匆匆走去,“快点走,走了就完事了。刚才我们好像见到了两条不一样的路。现在选择了这条,不知道是不是最凶险的。大吉大利,大吉大利,阿弥陀佛,尊敬的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我顺利走出这里,感激不尽……” 往里行去,她倒觉得与外面的没有多大区别。身边的人倒是吼得不亦乐乎。她笑他浪费口水,浪费力气,他笑她浪费土地。 活着就要像他那样,惊喜不断,惊吓不断。只可惜,他还没能将脸旁的笑意抹去,远处猛然从天而降一只“鬼”向他们扑来,他的笑顿时变成了缩在她身后的鬼叫。 阿涴一把抓住了那只满脸灰白死气鬼的手。 入手的温度触感让她不由得笑了笑,那“鬼”却震得退去了几步。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抱歉,兄台!吓到你了。”…。 他倏地也颤颤回了句:“哦……没事,没事。” “原来是人啊!哼,把我吓死了,早说嘛!”曲深舍去他那刺耳的尖叫,站在她身边不满地盯着那人。 “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干这行的,纯属无奈!吓到客人了,对不起。”那人站在原地无措地抹了抹额间,却被自己长长的指甲勾住头发,缠成了一团。 阿涴不高兴地瞥了一下曲深。他被她一瞧,也自知理亏,连忙歪头不看她,也不说话回那人。 阿涴开口缓和气氛,“不好意思,这位兄弟。我朋友也是心直口快,被吓得实在没辙才这样说的。是他胆子小,还是要我替他说声对不起才是。抱歉。” 那人也坦然抠了抠头发,点头,算是对她的话表示接受。她向他说了声再见后,就招呼着身旁的人离去了。 出去鬼屋后,曲深拿出了伞,撑在他们头上,没来由地安静了一阵。 她也随他,习惯就好。 他不高兴的时候。123。就让他冷静几分钟也是好的。毕竟刚才吓成那样,现在可能是还处于缓神状态。 从车库里挪出车时,已经到了13:20。知道他又要说一大堆废话烦她,她直接送他去了Heaven 酒吧取车。过去的时候,他正玩着手机,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她以为他这一路是要安静许久,不巧又听到他出声: “城巷?这个名你认识吗?” 她的心里忽然明了,嘴上却说:“不认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就同意一下呗。” 她瞥了一眼,见他果然点了右边,是同意。 她的眼睛看向前方,又听他道:“这个头像怎会这么熟悉?” 她心想:能不熟悉吗?刚才见过的。可能是那人用了真人做头像。 口里却道:“我也不知道。” 他点开了那个头像看了一眼。 。猛地大悟,不禁怒气冲冲地望着正开车的女人,“好啊!你这是,又出卖我了对不对?怪不得这么熟悉,这不就是刚才与你打招呼那小女生吗?坐摩天轮前,我就见她那身粉色东西实在刺眼,原来是那个时候与你勾搭在一起的。” 她点了点头,不以为然道:“是啊!就是那时候。人家小姑娘对你一见钟情,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我自然是要成人之美。一个号,小意思。” “小意思?我的口味就那么独特?慕檀涴,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隐私?如果那个人是犯罪分子,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你就这样将我送出去?你这心到底是啥做的,怎么一点儿都没有防人之心,单纯得跟个小白兔似的?还是蠢到了家?” 他的眼底滑出了失落,投射在静默的荒芜里。 她没有偏头,“看那姑娘。翩百里不是一个坏人。应该是个大学生,比起你经常去酒吧遇到的那些,可能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这个社会太过黑暗。他们的确要有防人之心。眼睛看到的,是有假。用心去看的人,一般出不了差错。她也想过,他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同意加好友,或是删了。也许他们下意识不敢想,排斥的东西,此刻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回绝。 他的目光忽而停滞,定在她的侧脸上。她总是有办法,让他绝望。她总喜欢这样,不喜欢的东西,永远不会付出全部真心去换位思考。也许,她只是以为自己风流惯了,一个女生而已,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他嘻嘻怼了回去:“哟哟,话虽是不错。但是你看看那女生,身高不行,没有达到我的要求,长相不行,没有达到我的标准。至于其他的……我一点都不知晓。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高大帅气,又有钱,该找的女生,应该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又有雄厚家世的女生,俗称白富美,才能配得上我是不是?所以啊,以后,但凡你遇到这种与我的标准没有一点点符合的人,直接给我过滤掉。我是谁啊,我是曲深啊,宇宙第一美少男!能让你那么糟蹋吗?” 。 第八章 魔障 她噗嗤笑了出来。 去他的宇宙第一美少男,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世间罕见,罕见! “呵呵,你高兴就好。” 她冷嘲了一句。 他歪头和她说:“你安心开车,我休息几分钟。” 瞄了一眼他的面庞,她轻轻道:“好!” 余光瞥见她正在聚精会神地开车,他点开界面,动手刷了几下,直到确定已将对方拉黑和删除后,才闭上了眼。 他在心头轻轻叹道:小涴啊,你终究还是不懂我。 闭上眼睛,方才觉得心中的烦闷抛去了几分。 到了酒吧时,她摇了摇他的肩膀,见他睡眼惺忪地抬眸望她,阿涴解释:“到了。” 他揉了揉眼睛。123。又瘫在座位上赖了几秒,总算完全醒神。 打了个哈欠,他的视线又落在她的脸上。她看了四周走来走去的人,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去吧!书店那边,你想去就去,不去的话就自己回家去吧!” 他点了点头:“嗯,好吧!” 看他下了车,往地下停车场走去,阿涴才开动车子,往市中心驶去。 近几年来,G城的发展,对比省内的其他地方,有了绝对的优势。这里交通发达,旅游业发展得十分迅猛,又有较为成熟的电子商务支撑,未来的人工智能系统兼有上进。 。并有农业为辅,使得它的地位不再那么尴尬。 如果换做是在十多年前,它绝对还算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有人向外人提起这里,他们也是一脸茫然,不知这地方究竟处在祖国版图的哪个方位。 如今G城已有了几家商业帝国,带动了城市整体经济水平迅猛发展。分别是曲氏,主要领导房地产开发;天任,主导服装行业和餐饮行业,以及引领现代智能机器人开发的南檀。三家各自为营,似乎各不干扰,徐徐渐进。 南檀是近三年来才出头的公司。而天任和曲氏,早已能在G城呼风唤雨。新兴行业齐头并进,老行业没有明显地出手探寻,还是在暗中默默观察。翩百里不动声色。 更有很多小公司在奋勇前进,试图追上三家的脚步。 到书店门口停了车,她抬头看了一眼书店的名字——致远书店。既不张扬,也不内敛,刚刚适合。抬脚往里走去,玻璃门自动开启。路过检测器,进到里面,她扫向周围。 一间间独立的屋子,能容下四五人坐在里面。良好的隔音效果,能够让人沉醉在自己的书海里,不理世俗。左边放着的自动贩卖机擦得干干净净,里面放了些饮料和面包等,都是常用来解除少许饥饿的食物。 站在柜台后的小琳正捧着一本书看。她猜,那是一本言情小说,譬如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那一种。她刚上大一,放寒假,便出来找了个清闲的工作,顺便赚点零花钱。阿涴平时也不太忙,店里有自动卖书的机器,如果有人想要买书,自然会自己去付了钱,才能在检测器不响的情况下,安然出去。她现在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员工,索性先让小琳帮着,以后再寻。…。 如今她来,阿涴也乐得清闲。 有几个人在书架间穿梭,说着悄悄话。右边有一个木质楼梯,一直通往楼上。这座建筑总共有三楼,设计得偏向复古的风格,而唯一的出口,就是刚才她进来的那一个。 另外两楼的设施,也与这一楼的差不多,都有自动贩卖机,自动售书机和独立的小隔间。即便人多,也不需要忙得不可开交。柜台后放了一台偌大的电脑,可以看到三个楼层里每个角落的情况。 偶尔前台也可以兼营结账。 她走到柜台,盯着小琳扑在桌前,眼睛紧紧地锁在她放在桌上的书上,黑色的眼镜已然触到了书面,可她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沉浸在那本天花乱坠的小说里。似是瞥到什么高兴的地方。123。她露齿笑了出来。 观察了一分钟,小琳的表情一变再变,从刚才的满脸笑意,又到提神,惊愕,凝重,悲伤,感怀,转换得那么自然亲切。她的心里存有那样的一个世界,被作者带进了那个世界,仿佛那些刻骨铭心,悲欢离合的瞬间,她都深有感触。 她会随着内容的进行,悲伤,痛哭,大笑,或是又归于平静。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她才会收了她进来。要不然,书店是放不下那些心思不在书里的人。 小琳并不知道她是这家店的老板。 。连曲深……都不知道。 这栋楼在一年多前就买了。事业进入正轨后,她也卸了担子,真正做了一个幕后人,偷闲在这个书店里打发时间。人生起起落落,总归要细水长流。这样平淡真实的日子,才是她毕生追求。 见她还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阿涴无声笑着走开了。来书店的人大多都很有修养,看了书后都会把它们放到原处。但始终也会有那么些人,不自觉带了丢三落四的毛病。所以,她得去整理整理。有时候她在想啊,其实丢三落四也挺好的,随心所欲。翩百里也许会畅快些。但也免不了,要流失什么。 但时时清醒自制到极致,何尝不是一种束缚?各人所求不同罢了。 …… 咖啡厅。 曲深转了转面前的杯子,戴着眼镜的眼睛露了些在外面,淌出了一些焦急。在他快要耐不住性子出去看看的时候,门口终于走来一个身穿红色纱裙,戴着墨镜的女人。娇小的身体踩上十厘米的高跟鞋,倒是多了几分成熟和霸气。那道身影很快进了里面,坐到了他对面。 “哟,曲大少,找我做什么?不知道我很忙吗?你耽搁我一分钟,要不要就打个亲情价,看在小涴的面子上,算你一百万?” 南宫瓘透过墨镜瞥了眼前的人,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目光不时向窗外瞟去,深怕被什么看见似的。 “不说废话。我今天特正经的,想和你谈一件事。非常非常重要,不能开玩笑糊弄过去。”…。 曲深也瞄了一眼外边,端起面前的咖啡品了品,接着肃谨了表情看着对面的人。 南宫瓘翘起了二郎腿,抖了抖,满脸八卦地道:“昨晚那事吧?我没有和你说话,可没有拆穿你呢。后来是不是顺利去了民政局?” 他扣了扣桌角,淡淡说,“是啊!” 她的眉间闪过一抹疑云,“昨夜是大晚上的,今天又是周六,那里应该不上班吧?” 他靠向了身后,亮晶晶的双眸忽而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有些难受地道:“问题就是,民政局的阿姨不仅不骂我们,还大发善心,给我俩弄了个结婚证。我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她却笑了,带着几丝了然和戏谑,“这样不是更好吗?刚好满足了你的心思。” 他却苦笑,捏了捏额心,“若是哪一日她忽然想起还有这事,岂不是要把我揍死才甘心?这还是我和她认识五年多来,第一次见她喝成那样,十多瓶Inspiration,哪怕是一个大男人。123。都会醉成一滩泥。偏偏,她喝了,成了那样子。思维清晰,与常人无异,还带我回去洗了个澡,去掉酒气,才去的民政局。一觉醒来,却又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若不是我早点缴械投降,昨夜,怕是要去了半条命。” 她不由问了重点:“那结婚证呢?她醒来没有看到?” 他点去了嘴角苦涩,掩去了心尖酸痛,扶额道:“埋了,埋在了郊外。她说,但求心安。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心安,明明就没有心安,偏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能拿她怎么办呢?” 她又端起面前咖啡小酌了一口。入嘴的咖啡加了大量的糖,甜得要死,她却只看到对方额间的忧愁和烦闷。 小涴啊,小涴,这些,你都是不知情。可笑的是,你所钟意的,喜欢的,不是他。 她捡了一颗冰糖化在嘴里。 。才缓缓说道:“昨夜是我们的初中同学聚会。她是不是,去见到了那个人?” 手指缩了缩,眼眶间忽然洒出一抹红,他弹了弹下颚,淡淡言:“她是应该见到了,我是没有。” 她理了理袖子,嘴角扬了扬,却提起了手中的包,在对面那人惊讶的眼神里,红唇一开一合,笑说:“曲深啊,造化啊!造化啊!你说,是要顺其自然,还是要做些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知道这事就行。 昨晚,我没有拦住她,一呢,是因为,我知道她的性格,她对那人,与别人终归不同,没有什么底线。纵使我想劝,也是劝不住的;二呢,也是……你自己知道就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是个秘密。她一时半会儿应该想不起这事。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了这事。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他望着她扶着眼镜潇洒地离去,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他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事。翩百里一直纠结到了现在,她却不能给一个明确的建议…… 也许她也不知道吧! 深幽的眼眸里遍布着愁云,他烦躁地扯了扯面前的纽扣,脑海里却想起她的话:出门在外,要重衣冠整齐,重仪态修养,要做一个绅士,不要动不动就出卖色相。 他觉得心情更烦了,止住了动作……体验高空恐惧的感觉还在回忆里经久不息,他摸了摸跳动不规律的心脏,终是闭上眼长长呼了一口气。 人之魔障,真是可怕。 …… 致远书店。 三楼的高度,看向楼下正好。东西收得差不多了,她走向露台边,拿起了一本书,往躺椅走去。露台上置了一把太阳伞,遮住了头顶的烈日。弯身躺了下去,她舒服地自言自语:“午后躺一刻,浑身瘦一瘦。” 举起书望着里面密密麻麻的内容,她看着画里的小人,一阵睡意渐渐袭来。 那个家伙,要不是带她去坐那什么浪费精力的东西,她也不会这么累。把书扑在脸上,她想了想,就睡十五分钟吧,实在不行,就睡半个小时。 思绪朦胧,慢慢地,她感知不到外面的一切了。 。 第九章 吃沙拉,观晚霞 耳边袭来阵阵痒痒的感觉。 阿涴伸手去触,恰恰摸到了一个实体物。她散了散神思,终于醒过来。脸上的书滑下,她歪头向自己的手看去。曲深的脸就这样被她用手按住。她连忙缩回手,起了身,一脸茫然地问道:“你刚才是干嘛?我怎么感觉耳朵这里有什么东西在捣乱?” 他挤着坐在她边上,她也让了小半块给他。 明亮的眸子溢出漫天卷地的笑意,他回:“哎呀,我就吹了吹你的耳朵,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你看,现在都五点了,我们快出去吃饭吧!还是买菜回家做?” 她向上抚了抚头发,睡眼惺忪地望着他。123。没什么力气地道:“我做的饭,能吃吗?你能做吗?要不还是直接煮面?煮面放了调料也不好吃,要不吃泡面?不行,泡面伤身,也最好别吃……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嘛?连肚子都混不饱。” “那我们出去吃吧!”他听着她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句能掌握重点,不由得打断她。 阿涴瞥了他一眼,起身看向下面。太阳西斜,落日余晖,这条街道逐渐繁华了起来。这家书店坐落在市中心的外围,既不太过喧闹,又不会太过寂静。 。荒无人烟,生意惨淡。临近有几所学校,学生们常在这里来做作业,查资料等。与其说它是书店,倒不如说更像是图书馆一些,只是规模差了一截。 她犹豫了几秒,接着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一楼的时候,小琳已经不看书了。 她看着阿涴和曲深走过来,惊惶说道:“檀涴姐,不好意思,你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你。我看小说看得太入神了。要不是曲深哥哥过来,我还不知道你在楼上。真是不好意思,以后我会好好工作的,不会偷懒了。” 他望着阿涴,比了个剪刀手,缓缓又把它做成了比中指,龇牙笑了。阿涴抬手作势要打他。翩百里他连忙拽住她的那只手,告饶:“大人,属下错了,还请大人手下留情,留小的一条命吧!我不是故意要捣乱的。” 小琳在一旁“哈哈”笑出声来,见她转过身去,那笑意又是顿住,憋住不笑。阿涴无奈地抚了抚额,轻笑:“他就是没个正行。想笑就笑吧!” 她果真笑出声来。 阿涴也咧嘴笑了。看着某人不开心的脸,阿涴才对小琳道:“六点下班,辛苦了!到时间够了,你就叫客人都走吧!你也赶紧回家去,别在路上耽搁,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始终都不安全。” 她的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猛点了点,“知道了,谢谢檀涴姐提醒,我会小心的。你每次都这么贴心,我可都把你的话都记在了心里呢。” 九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虽说时间是长了些,但工资是按小时计算的,也不算亏待她。交代了几句,阿涴和他才走了出来。…。 他俩走出门去,左右瞧了瞧。 他看着她一脸纠结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不由调笑:“我说啊,你到底想好去吃什么没有?你醒来的这段时间,怎么就跟傻子一样。” “我是傻子,那你是什么?”她回嘲。 他抓了抓她的头发,放在了背后,从后面拖着她往前走去,似乎乐此不疲。口中却笑嘻嘻:“我是傻子中的极品。” “呵呵呵,你这个傻帽。” “呵呵呵,你这个二货。” “傻帽!” “二货!” “傻帽!” “二货!” …… 一路拌着嘴,他俩进了一家沙拉店。他说想吃火锅,她便说了火锅的坏处,他只得放弃。他想吃烤串,她就说多吃容易得癌症。123。他又只得放弃。最终得出结论,吃——沙拉。虽然不抵饿,但总体说起来,还是很健康的。 加了酸奶的沙拉,更是绝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买了沙拉,他们坐在店里吃完,才走了出来。夕阳散去,晚霞布满天际。他转头凝向身旁的人,忽而对她说:“你瞧,这晚霞,多好看!” 她抬头望向他指的方向。金黄色的霞光,绵绵点缀成一幅幅盛世好景。她倍感庆幸,自己还能站在这里,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对着天边,对着生活,说一声:我讨厌生活。 “是啊。 。很好看!比之人间富贵,自是它要耀眼一些。” 她感觉他在歪头盯着她的侧脸,她却没有回头望他。他们不是没有一起看过霞光,只是,人生一直在往前走,经历不同,你看到的景物就会不一样。或许曾经有那么一刻,你觉得那天边晚霞不过如此,可换个时间点,或是过了许多年,当你内心沉寂安和的时候,你再来观察,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她常常坐在月下,或者是躺着望着天上的月亮,还有满天的星星,想象她以后的生活。那时会想,她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有成就的大师?还是无名小卒被世界埋藏? 还是,她压根没有未来?在那个几乎不存在光亮的童年里。翩百里她对未来的构想,一片空茫。孩童时期天真无知,尚且没了希望,更何况,在懂人情世故于世间沉沉浮浮的时候,还能存几分童真呢? 忽然记起小时候,有一次,大概就是与继父在新年吵了一架,后来独自坐在地里大声哭泣。那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本应该是一家团圆,和和睦睦的日子啊!她却孤身一人坐在了土埂边,擦着眼泪盯着天上。 哭累了,她就会躺在坎上,默默地想啊,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会不会再见到她的同学,见到她的老师?她要怎么和继父和好,然后又继续过着寄人篱下,憋屈的生活?然后,又是想,妈妈会不会担心她呢?继父会不会在和她吵架? 那晚的月亮好圆好亮啊!还有闪闪透光铺满整个天际的星星。比起八月十五,她觉得它没有差多少。只是因为日子不对,它不是它,它不是它,所以,它们有了不一样的寓意。它们也永远不会成为它们,它们还是它们。…。 河边传来的潺潺水声,清晰地飘进她的耳里。右边几米远处竹子漂浮摇曳,自远处传进鼻间一股竹香。她闻着那些或是枯败或是新鲜的气息,伴着身后土地松软的搀扶,如人间幽灵,飞来飞去,风雨飘摇,找不到安定的归宿,寻不着栖身之所。 “小涴?”他的手在眼前晃了晃,记忆从脑中抽出,她眨了眨发涩的眼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他的目光里闪过一抹心疼,那是她准确捕捉到的东西。他在心疼她呢?她在心底狠狠嘲笑自己。 是不是眼花了? 她可不是值得心疼的人啦! “没事!”他在她头上弄了弄,把她原本整齐的头发挠成乱糟糟的模样。她不禁吼出了声。123。带着咬牙切齿说道:“曲深,你这个傻帽……” 尽管她没有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但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干了什么。 他在她出声那一刻,跳了出去。仗着自己腿长离她几米远,原地招呼她:“来啊!来抓我啊!有本事把我的也弄乱。” “曲王八蛋……”她拔腿就追。 回到住处的时候,他已经精疲力竭地倒在了沙发上。刚才被她追得气喘吁吁,又被揍了一顿,自然不胜恐惧。 。压根儿没了再和她作对的勇气。 “慕檀涴,你真是好狠的心啊!练过跆拳道了不起啊?运动能力比我好了不起?要不是因为我懒,才不会被你欺负。你等着,改天我去学个什么降龙十八掌,凌波微步啥的,再来和你较量。” 她拿起鞋架边两双沾着泥巴的鞋子,往洗手间走去。路过他身边时,她停了下来,眯着眼睨着他:“你今晚不回家去?还是你家人没心思管你,所以你现在嚣张得要命?夜不归宿不是一个好习惯。我觉着,你是要把这里当第二个家了。但是你知道,我不喜欢养狗的,很浪费粮食。” 他的脸沉了下来。翩百里把自己埋在了沙发里,闷声回她:“哼,就是不想回去。在你眼里,我就是跟一只狗没有区别吗?哼,是就是,反正今晚不回去了。我没有什么家人,就要天天赖你这儿,不容拒绝。” “随你!”她提着鞋往洗手间走去。带起手套,她将鞋丢进了盆里,开始洗鞋。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她没有抬头,却看到一双拖鞋落于眼前。向上望去,就看到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凝视着她。她有些奇怪,不禁问道:“怎么?是要来告别了吗?”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盼着我走?”他蹲下身,与她平视。 她低下头继续刷鞋,“你说呢?”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一直盯着她的手道:“既然对洗衣液这些过敏,就别洗了。要不,让南宫瓘送一个机器人过来?她们公司最近不是研究出了一款服务机器人,可以做这种家务的吗?要是她不送,我买。”…。 她想也未想,就回绝:“没事,不用了,原始生活也挺好的。要是太过信赖人工智能,人就会越来越笨,越来越懒,到最后会退化的。” “那我来刷吧!”不由分说,他抢过她手里的刷子,便专注地开始洗了起来。她蹲着沉默了几秒,还是起了身取了手套往外走去。 他抬头望了一眼出去的人。123。又垂下头仔细刷着盆里的鞋。 她进了厨房。时常不做饭,冰箱里没有多少东西。 。只有一些水果和能放得久些的食物。拿起两个苹果,洗干净,她找了一个盘子装了端着走进了客厅。 扫了眼洗手间,听到那里传来“刷刷刷”的声音,她开了电视。现在已经是八点了,新闻联播完了,就是各个卫视争相比斗的时候。刚一打开。翩百里就传来熊二的声音。 “熊大,光头强怎么不来砍树了?” 她没有换频道,而是把声音关小了一些,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地望着他们憨厚的身躯在树林里穿梭走动。看了十多分钟后,耳边响起从洗手间走来的脚步声。他坐到她身边,从他身上传来微凉的气息,她伸手拿了遥控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又继续盯着电视。 “你怎么又看这个了?女生不是应该看些什么霸道总裁还有什么文雅小生痴情于女主的soap opera吗?” 。 第十章 要造反 他拿起茶几上的苹果,放在嘴里使劲咬,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嗯,要不要再换个战争片?”她头也不回,小声说道。 “得了吧!哪天再看。要不,换个那种一点的看看?”他忽然猥琐地凑近她,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脸。她偏了头睨他,有些无语地说:“哪种?yellow?还是blue?还是green?” 他惊奇地大叫一声,“慕檀涴,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鬼东西?我说的是古装片。你不是老喜欢了吗?哎呀呀,怎么就这样龌龊呢?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单纯天真的慕檀涴了。可能,她已经被你现在身体里变态的灵魂污染了。如今,你这副躯壳里装的,是……是魔鬼的灵魂。” 她“切”了声。123。“我不仅是魔鬼,还是魔鬼中的鬼神,魔鬼中的战斗机,魔鬼的大boss。要是哪天你得罪我,我就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甩了甩自己额前的碎发,差点刷在她脸上。她退后一些,就听他道:“来呀,吃呀,现在就吃呀。” “鞋刷完了?” “刷完了!” “那回你家去吧!” “不回。我今晚还是要在这里睡。” “你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不然呢?”他得意扬扬地挑了眉头,一脸无谓得意满眼笑意地望着她,“你的人都是我的。 。本少就住这里怎么了?今晚还要招你侍寝呢!” 她直接丢了一个靠枕打过去,他一把接住,就往阿涴脸上扔来。她用手接了,放在沙发上像看傻子一样瞥着他,“弱智,无聊。” 她转身就往书房走去。他在身后问:“你要去工作了?” 点了点头,她没有回头,“嗯,你自己看电视。” 说是书房,不过就是一块小小的工作地点。一台电脑放在偌大的桌上,一张皮椅顿在书桌边。两三米远处放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放着不同类型的书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保险柜立在书架的边上。其他零零散散放了些稀碎物,有效地避免了单调感。 她按了灯,向座椅走去。 坐上椅子,打开电脑。翩百里输入密码,开始工作。 他在门口叫她的时候,手中一抖,电脑回到了桌面状态。 她回身望着他。 他斜斜靠在门边,可能是刚洗了澡的缘故,头发还是未干的,身上的浴袍欲落未落,脚趾白皙,穿着一双黑色的拖鞋,似是十分疲惫。 “慕檀涴小姐,现在十一点了,你还不睡?小心明早起来有黑眼圈,吓死个人。年纪大了也不好好注意养生,像你这个年纪,就该十点睡。” 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待心底的那点慌措消失后,她才出声:“你先睡吧!我再喘息一会儿。” 他不满地嘟囔,“不行,每天都睡那么晚,有伤身体。” 她躺在了椅子上,转过来看着他。男人眸子里倒映着清新明媚,额间蹙着一团愁绪。她忽然发现,一整天,他都好像装着心事似的。以前她便说过,不喜欢去游乐场那种地方,也不喜欢玩什么过山车这些,他也再未提起过。今日像是翅膀硬了一样,还和她谈了什么条件,着实废人思量。…。 她翘起了腿,撑着下颚,“没事。你先去睡吧!” 他忽然扬着唇笑了起来,笑得她心底发慌,笑得他身体发颤,“先睡也行。不过,我今晚要和你睡。” 忽而皱紧了眉头。他们之间虽然熟悉,虽然已经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从某一刻意识到他是一个大人后便再未有过要睡一床的概念。 莫非真把她当男生了?一直睡可是不行的。 “曲大傻,你是不是疯了?我再怎么不像一个女人,但至少,老子外边还是一个女人的样子。睡在一起,成何体统?要不你去做个手术,与我一样,咱俩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他却无所谓地撩了撩头发,自以为非常帅气地离去。123。嘴上还不忘丢给她一句,“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睡。” 见他离开,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转了椅子又开始工作。 到固定的点,她起身洗完澡后,走到卧室里,摘下了脖子上的菩萨形项链,放在枕边旁的柜子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00:50。 的确很晚了。 关了灯,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浮现昨夜见到的场景。他身边的确有人了,不再与她这个人有关。这个在他生命中,连过客都算不上的人,是该出局了吗? 睁开眼。 。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痛,连带着心脏,也似乎被挤压得变了形。那里空落落的,被什么撑得胀痛,难受。 她不太喜欢明亮的灯光。黑暗无比,伸手见不到五指的环境更适合她。 抱紧了身子,她缩在被子里。曾经无数个黑夜,当人们都沉沉睡去时,她却默默抚着自己的伤口。那些她视之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实则,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们不会回头看一看她,不会记起她,她好像就是一个孤独的旅人,不曾在他们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耳里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僵住了身子。翩百里闭上眼,一动不动。听到他撞到障碍物发出的轻微痛呼,身后的海绵当时陷了下去,她的神经也跟着一紧。 那道身影朝着她靠近,越来越近…… 她的思绪扯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脚不自觉地伸了出去,往那道黑影踹去。 “啊……” 一声鬼叫从地上发出。她伸出手按了离枕头不远的开关,裹着被子起身靠在身后的床头上。光晃着她眼睛睁不开,只得眯着眼望着那道实属不清晰已经趴在了床边的人,有些心烦意乱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大晚上不睡觉,是要造反吗?” 他噘着嘴装作委屈地趴在边上,开口:“慕檀涴,你又踹我!你又踹我!我就是要在这里睡。” 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咆哮。揉了揉眼睛,她不耐烦地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烦人精!” 他还是在原地不动,不甘示弱:“不,我就不。我就是要在这里睡。”…。 闹了几分钟,她实在是无力和他纠缠,只得退一步,让他自己弄个凉席过来扑在地上睡。从前也是这番,习惯了倒也不是怎么难接受。 现下又关了灯,室内终于安静下来。她拉了被子盖好,缩在角落,不出声。 他也极为安静。 过了几分钟后,他突然说道:“你今天,坐在摩天轮上,有没有觉得,其实高处并不是那么可怕?” 她看着顶部,又使自己完全融入黑暗,想了好久,才说:“好像是没有想象中的害怕。” 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比她还害怕,不仅要帮他看着摩天轮升的高度,还要时不时受他尖叫的荼毒,心里的那点恐惧都被他带去了许多,让她分了神。 他的笑声穿过耳膜传来,带着几分奇妙的暖意,她也扬了扬唇。 黑暗里。123。曲深未在说话。 他偏头看向床上的人。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有小小的一团隆起,他眨着发酸的眼睛,终于合上。 希望,你能战胜自己的心魔。 心底最后一句话说起,他彻底陷入了黑暗。 今日早晨,窗台上结成了一道道很厚的霜。霜花映在玻璃上,化作水珠往下滚去。天气阴沉沉的,带着冬天独有的特色,冰冷的凉风吹得路上的行人赶紧拢好大衣,戴好头顶的帽子,往各处急匆匆走去。 起身时,已经是七点半了。望了一眼睡在地上的人,他的被子被踢出去好远。身上的睡衣也凌乱地穿在身上。 。不成样子。 她小心走过去拾了毯子,给他盖上。瞥了一眼他皱着的眉头后,她弯唇笑笑,才走出房间,轻轻关了门。 洗漱完后,她下楼买了早点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尽管社会在飞速地前进,纸质媒介也不见得会被淘汰。人类太过追求网络智能,最后回头来看,或许会发现,那些纸质的东西才更有氛围和魅力。 就像人,往往只有走去了很远,才会忆起曾经某一刻,实在珍贵之物的存在。恰恰那时,是自己最为有本心的时候。时光荏苒,留下的,除了回忆,或只有遗憾了。正应了那句:往事不可追,一追便是痛。 也许不见得全然是痛,偶尔夹杂着欢喜雀跃。但总归,悲观离合,喜怒哀乐都会贯穿其中。 报纸上说了近日来G城的经济状况。翩百里还有一些寻人启事,另还插了一些广告,趣事名言等。正要放下报纸,她听到了开门声。回过头去看,他从卧室走了出来。 这个屋子是六室一厅。三间卧室,一间浴室,一个洗手间,一间书房,一个客厅。处在三楼,外面还有阳台,风景甚好,隔音效果也不错,也不喧闹。关键是,当初买的时候,正逢打折销售,房价也不是顶得很高。 阳台养了些盆栽,如今处在冬天,外观不是端的欣欣向荣,反是一些枯败的景象。 “起来了?快去洗漱,好了后把早餐端来。” 他“嗯”了声。蓬松凌乱的头发往天上翘起,四面八方都是统一的朝势,十分搞笑,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自然,他——比不上狮子。 出来时,已是焕然一新。他往厨房去,不一会儿就用一个白色大瓷盘盛着食物向她走来。将东西放在饭桌上,她也早放下了报纸,取下了眼镜,归归整整地理在盒子里,拾在一旁。 。 第十一章 无聊,戏精 阿涴走向桌边坐下,他拿起一块三明治递给她。她接过,看着他坐在了她边上,自己也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啃。 他模糊不清地说道:“今天还去上班吗?周日可是休息日,要是你还去,我是不是要说你们老板虐待员工?他可不见得为你加工资。再说,我还没见过你们老板是什么样的呢!男的女的?老的还是年轻的?有什么特殊癖好没有?” 她吞了口中的东西,自顾自地端来瓷盘上的豆浆,喝了一口,又把另外一杯送到他面前,才说:“女的。你莫不是查户口?” “那就好。”他喝了一口豆浆,“是女的完全Ok,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了。查户口倒不至于。123。本少只是担心,你这个黄花大闺女,蠢得上别人的当。” 口中嚼碎的面包几乎要朝他喷去。他连忙闪了身,慌张避开,“别这样,多不好,有辱斯文。” 她肃谨了眸子,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才缓神下来。 “原来,我是黄花大闺女?不是应该是宇宙第一无敌美少女?” “那我是宇宙无敌第一美少男,我们岂不是要天生一对?”他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道。 她补充,“天生一对难兄难弟。哈哈。” “嗯。 。好吧!” 吃完早餐后,他们分道扬镳。他回家去,阿涴去上班。 周日,店里的人比往常多。除了学生党,还多了一些上班族。她在整理书籍,时不时翻看一些有意思的书。看着看着,身体不自觉地靠向了书架。耳里出现一声清脆的响,她茫然地低头瞟去。 一本书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阿涴缓缓蹲身去捡,手刚触到那本书的封面,一只修长的手忽而出现在视野内,附在了她的手上。她猛然收回手,抬头去看。 面前出现一张脸:明朗若素,干练含笑。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眸光一瞬不眨地看着她。可偏偏。翩百里不觉得他轻浮动摇。 “书友,抱歉,唐突了!” 他的嘴角溢出了微笑,露出脸颊边两个对称的酒窝,一股浓浓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晃得她有些眼花。她直接起了身,轻轻道:“无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也捡起那本书,站起身来低头望她。不是炽烈的吞噬,只是温吞吞的注视,不带多余地打量,只是简单地出于礼貌观着你这人。听完她说的话,他倒是又扬唇笑了笑,“想不到,书友也喜欢欧亨利?” 她对他口中的书友一词未置可否,但心存新奇。 “谈不上喜欢,可能还需一分心思。”她淡淡笑了笑。瞥了他捡起那本书的书面。 是《时事与经济》。 他见她的目光处在那本书上面,就缓缓把封面朝向她,方便她看清,后道:“书友需要这本书吗?” 她摇了摇头,“我刚才只是看它掉了,想捡起来。”…。 “那,你是来这里买书,还是看书?”笑意清浅,他追问。 她漫不经心地一答:“在这里工作,顺便看看。” “好,那不打扰了。这本书恰巧是我要寻的,我去付钱了。再见!”他向她挥了挥手。 她亦淡淡回应: “再见!” 见他往自动售书机那里走去,她回过身继续浏览手中的书。等她看了三分之二时,小琳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吃饭,她正寻思着如何答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南宫瓘发消息给她,问她吃饭没有。她示意小琳稍等,便打了一句过去:还没呢,你呢? 她马上回:宇天饭店,快过来。 得到准确的消息,阿涴对边上的人说道:“小琳,不好意思。我闺蜜叫我过去吃饭呢!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吃了,下次吧!” 小琳弯了唇角。123。缓缓说:“没事的,檀涴姐。我点外卖,只是问一下你有没有吃。那你快过去吧!要不然,你闺蜜可是要急了哦!” “嗯。” 阿涴和她别了后,便开车去了宇天饭店。在G城,这家饭店可说是中规中矩,价格不算高,也不会太低,平均就是一人100多左右。 进了门,远处桌边坐着的南宫瓘同她招手,坐原处等她。 她不慢不紧地走了过去。 屋内放着不高不低的和缓音乐,为这个原本有些单调的环境增添了几分浪漫气氛,又恰能让人愉快地交谈。 坐下后,阿涴看着南宫瓘道:“地下停车场,最嚣张的车。 。就是你那一辆了。老子一进去,眼睛都差点被它晃瞎。” 南宫瓘毫无犹豫地怼了回来:“你咋还要这么说?我就买了一辆普普通通的车,几十万的,有必要说成这样子嘛?虽说它是红色的,的确高调了点。可好歹,就颜色有些出挑了。价格还是很低的好不好!” 阿涴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附和:“也确实。我们的小南总,可是有钱人啊!那么便宜的车,是掉价了。” “哼哼哼……”南宫瓘吧啦开墨镜盯着她,“我咋听着这么酸呢?那公司,又不是我的。我现在啊,顶多算是一打杂的,工资高调罢了。哪像你,生活过得有滋有味,钱还每天砰砰砰地涨,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比的。” 阿涴回头瞥了一圈,周围还没有什么人。南宫瓘穿着一身绿色的裙子。翩百里带着墨镜,还没有化妆,一点儿也不像是南檀的CEO。她俩在这小声叙话,也没人这边。 阿涴也不想在继续这方面的话题,直接问:“说吧!找我有何要紧事?” 除了偶尔出去一起浪外,她们很少里面,经常都是在。如今她的身份太过招摇,她不想与她在明面上过多靠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自己出来在书店立门户后,她们之间就很少走近了。 南宫瓘撑了撑墨镜,抬眼望了四周,似乎觉得无碍后,才对阿涴道:“策划你看了没有?第一批已经投入生产,第二批正在准备。还不知道,销量如何,若是好的话,我们又可以大赚一笔。研发部和技术部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死脾气。自以为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就高人一等。不过,人家也是真厉害。在这个靠实力吃饭的年代,实力也是一种地位。唉,我咋就要接下这个重担子呢?做一个平凡的人不好吗?工资低不好吗?偏偏要成这个模样。我妈她们说我是出息了。可我还不得给她们说说真相,结果又是无数的唠叨。…。 你说说,要不要给我加工资,赔我的精神损失和精力损失?” “你得了吧!”阿涴拍了拍她的脸,“我已经看了。该改的地方修正了一些。我觉得芯片和表面金属有点儿问题,你去和他们交涉一下。然后,其他的,你也不赖。别一颗心思扑在销量上。亏本是不会,为社会做贡献也是咋们公民的义务。至于那些人的脾气,习惯就好。你还不是忍了我这么多年? 革命同志,你是不会虚这些小小的人际交往的东西了。立点威严什么的,是该有的。软硬兼施,你也不是一块好拿捏的料,是吧?不要因为那点琐事,就丢了南总的风度不是?” 南宫瓘的眼睛闪了闪,似是很有成就感地拍了一把阿涴的脸:“我家涴儿就是优秀,简直秀出天际。” 阿涴“呵呵”地嘲笑了她几声。南宫瓘又趴在桌上。123。示意她凑近耳朵。阿涴歪脸过去,就听她在耳边悄悄道:“这两天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涴晃了晃眼珠,轻轻问:“哪里不对劲?我觉得挺正常的。”突然想起曲深的样子,她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不是曲大傻有问题?” 南宫瓘差点拍桌而起,又是想到这里还有很多人,才生生抑制,绷着脸道:“真聪明!我看他就是不对劲,绝对有猫腻。” 她俩同时仰身靠在身后的沙发椅上,彼此猥琐一笑,了然于心。这时,南宫瓘望向门口,噙着笑容挥了挥手。 阿涴回头瞥去。 。就见曲深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外搭一件深色外套,下身着了一条黑色休闲裤,向她们踱来。阴沉沉的天气,本就让人感觉无精打采,却因一眼见他,眸色间尽是惊艳震撼。他本就白,但又不是那种病态的白,白中透露着几分精神。 远处有几桌坐着的都是女生,她们齐齐被他吸引,交头接耳,朝他看去,脸上溢满了欢呼紧张雀跃。 望见他是要走到她们俩这桌来,那些人脸上的兴色顿时退了大半,纷纷投来艳羡或是敌意的目光。阿涴收了视线,低头看桌前,就听到南宫瓘开口说:“哟,曲少,魅力不小啊!今天穿的这身,是想去撩妹吗?” 他坐在阿涴身边。翩百里她也回头看他。他摸了摸阿涴的头发,说:“柔顺了不少嘛!”阿涴扯开他的手,才见他望着南宫瓘道:“南小姐这身,也是魅力无限。说,到底是要去见哪位大客户?” 要不是南宫瓘忽然发消息说过来一起吃饭,他就过去找小涴了。 还好她说小涴在这,他就顺便赶了过来。 “看,大客户就是我面前这位世界级的美少女——慕檀涴小姐。慕檀涴小姐,请问,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她果真绅士般地伸出手,欲等阿涴附着她的手。阿涴缩身往后,与曲深一起对视,后笑望着她说道:“无聊,戏精。” “可以嘛,这么默契。要不,你俩去参加一些什么检验默契的游戏好了?说不定,还会有很多惊喜。” “别了,麻烦!” 阿涴懒懒转了转被子,微微笑言。 在心中思虑了一番后,阿涴继而说道:“不是来吃饭的吗?还不赶紧叫菜,我都快饿死了。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喜欢饿肚子的!” 。 第十二章 自救两命 招了服务员过来,随意点了些小菜,他们三个坐着,似是生无可恋。阿涴不玩手机,曲深也百无聊奈地玩着指尖。 南宫瓘拿出手机欲玩的动作顿了顿,又直愣愣地看着阿涴,眨了眨眼睛。阿涴意会,也意味性地眨了一下眼,示意南宫瓘先说。 曲深一直注意着她,见此,不由道:“小涴涴,你的眼睛是抽了吗?” 阿涴拍了他一掌,不语。他欲要说她,对面的人已经放话:“曲少,问你个神秘的问题,你可要老实回答。” 他的视线终于撤开,阿涴撑着脑袋看南宫瓘,又转向他,再转,皆在两人之间游离。 “嗯,单刀直入……不对,是直入主题,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听南宫瓘说完。123。阿涴仔细观察着曲深的表情,不放过些微变化。他先是一愣,然后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阿涴。 阿涴眨着眼,无辜地睨着他。他摸了摸鼻头,无辜地凝着她的眉眼。阿涴一笑,她好像看到他耳尖出现了一抹疑似不正常的红。 像是害羞了。 “哦~这个……隐私,隐私!不方便透露,你们就别想听了。”他思酌着回答她们的问题。南宫瓘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逼问:“长啥样呢?多少身高?多少体重?叫啥名来着?小芳?还是静静?” 阿涴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这种涉及隐私的内容,她压根没打算参与。 。只是想——看戏。 他又抬眼望着身旁的人,她半眯着眼假笑,也不搭理他。他见两人这一副好奇宝宝的脸,又考虑了半晌,最后摸着下巴说出了信息:“啥样的话,当然是好看的。高度的话,也就到我肩膀左右吧!然后体重的话,就……一般吧,不胖不瘦。名字呢,实属高级机密,不可说……不可说!” “哦~”两人同时拖长音调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他咧嘴笑,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南宫瓘又问:“既然你喜欢人家,那人家喜欢你吗?” 他忽然垂了头。阿涴与南宫瓘相视而笑,他抬头看她俩,一本正经地说:“谁知道呢?搞不准她会喜欢我的。” 他挑了眉头,邪魅的眼神在她俩之间打转。 这时。翩百里菜端了上来。 南宫瓘将盘里的蘸水抬到他面前,“这是你的。” 阿涴随意一扫,就见到那碗里有香菜。她伸手挪了过来,“这是我的。” 另一碗又被南宫瓘端给了他。她下意识地瞥去,又是有香菜。她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解释:“他不吃香菜,过敏。沾染一点没事,多了就会起红疹。如果他不小心被你毒死了,倾家荡产吧,家伙。刚才还真忘了和店家说这事。” 他看着阿涴傻笑。南宫瓘却是撇了撇嘴,“对我也不见知道得这么熟悉,哼,重色轻友。” 阿涴瞪了她一眼,把那碗含有香菜的蘸水给他抬过来,仔细把它挑出来,说:“你?还不够了解你吗?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都看过。然后,你所有的缺点,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所有的优点,俺也是知晓的。就你那样,还嫉妒。再说,我与他,是铁哥们。根据热力学第零定律的相似道理,你跟他,也是铁哥们,没走了。你们两人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挑好后,她顺手递给身边的人。 南宫瓘不满地找茬,“哼,那你帮他挑出香菜,也要帮我把这里面的辣椒都挑出来。” “那你干脆别吃蘸水了。”阿涴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南宫瓘自是不会听她说的不吃。 “哼!才不会受你忽悠。女人,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丝毫没变。这样狠的心肠,十多年都保存得极其完好。我这辈子,是栽到你手里了。” “你可别说她了。看看你自己,还不是一身的匪气。这么多年了,事业是有了,可还是没什么长进!” 曲深随意扫了南宫瓘一眼,不由张嘴怼道。 阿涴微微一笑,岔开了此话题。三人边吃边聊,不知时间快慢,很快解决了这顿饭。 饭后。123。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到书店门口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它们竞相追逐,兜兜转转,结局还是落到了地上。 原本走进去的步子又退了出来。 G城,好像不再是她眼中的G城了。 她享受着欣赏满眼纷纷扬扬,前赴后继的白色,不禁又想起往事。 小的时候,住在村里。那里四面环山,青山绿水,高高的山峦将山下的屋群围成了一片深凹。 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与这边的天气,始终是不同的。这里满是车流喧嚣,满是诸多的勾心斗角。明着的。 。暗里的,说不清楚。好人成千上万,坏人笼杂其中,她根本分不清,他们究竟是表面上的好,还是骨子里的真诚。不过,人都是自私的,人都为自己而活,又何必奢求别人像你想的那样活?那真的是很天真的想法。 那时候,山上还有兔子,野鹿等动物。她可以站在门前,听到半山腰传来的人声。他们吹着哨子,大声呼着对方的名字。门前五十多米开外的高台下,流淌的,是一条天然的河流。除了下暴雨涨潮时一片浑浊,犹如黄河汹涌的可怕,平时都是分外清澈的,夏天可以去洗澡,可以坐在石板上浅眠。清晰地记起,她曾经在那条河流边光洁巨大的石头上,忐忑地用着还是诺基亚的手机。翩百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曾经那个,她最喜欢的人发了一条几千字的道歉内容。 那还是初二的时候。 他没有回她,后来,QQ号也不知道怎么没了,想必是被删了吧。 也记着,有一次,继父和妈妈吵架。与其说是吵,倒不如说是打架,他把妈妈打得鼻青脸肿的。 他用木棒逼着阿涴去外婆家,说是要把外公他们叫来,给他个说法。 阿涴很害怕很恐惧。 说来也是好笑。平日里装作对她很好的模样,一到和妈妈吵架的时候,就凶神恶煞的,恍若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被他用狠狠的威胁目光盯着走去了几百米,他在很远的地方冲她吼,叫她赶紧去。 除了三岁之前在外婆家待了一年,她只去过她家两次,并不清楚自己能否识路。因为七八岁时的天真绝望恐惧,不敢和他们作对,她只得转身哭着一步步跑去。硬是逼着自己走完了几十公里,在跌跌撞撞满眼荒寂满心无望中,寻到了外婆家。…。 她对外婆家那里很是排斥,不仅有陡峭的山崖,水势又是涨得大。那里能孕育出硕大的鱼儿,能有几米高的大石头横在水里。 她就是从那些大石头上过河的。 每当盯着底下不似她们这里清澈的河水“轰隆隆”地喷出的时候,她的脚都会不停地发抖。如今估计,那河的深度也是她们这边的2~3倍。以当时的身高,掉下去,也只有淹死的份儿了。 去了外婆家,阿涴给她们说了这件事。她们也是大忙人,正是农忙时节,这边又是闹惯了,她们便让阿涴在那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又让她独自回来了。 连夜下的一场暴雨,回来的时候,阿涴从那些高峭的山腰走过,望着几百米以下的那条大河。123。心底既是紧张又是无助。外婆家的那条河是由她们这边的三四条河流汇聚而成。 她看到的这一条,也是其中之一。 到家下面的时候,必须要过家门前高台下的那条河。看着不远处刚涨了的河,浑浊又迅猛,在眼前密密麻麻地起伏涌动,她很惶恐,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可没人会理她。 她担心妈妈她们还在吵架,抹了抹泪,直接捞起裤管往水里走去。 那水几乎要漫完整条腿,她却含着泪鼓励自己。 。一定要走完。 她直愣愣地盯着脚下,终于挪到了中央。那时候不懂怎样避开危险,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是要睁眼使劲顾着。不巧的是,她看的是疯狂流动的浊水,只觉脑里传来一阵眩晕,她站不住脚,直接摔进了水里。 满眼的昏暗浑浊,冲击着她的身体。 她被冲去了好几米。那时,阿涴真的以为,她要死了。可她又不甘心,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心力抓住手下可依靠的东西。运气好的是,一下子拽住了一个底部很稳的石头。 像是逮住了最后的希望,她感觉到可以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机会正被她握在手中了。她攥住那石头不撒手。翩百里终于趁着一个极好的顺当,匆忙地起身,有了活下去的机遇。 阿涴却不敢再看底下。像个落汤鸡一样,她哭着从里面使劲跑着冲了出来。人在绝境,无路可走的时候,总是有无限的潜能。她至今都不清楚,当时自己是怎么抓住那一块渺小却稳当的石头,救了自己一命的。 出来后,她坐在河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嗓子痛了,才擦干泪水,回了家。 除此一次,去上小学的时候,也是经过一条小河,发生了这种情况。她又拯救了自己。从此,她便对这种浑浊看不见底的东西,产生了阴影。也许,她当时不幸死于河中,也不会有后来这一切,也不会觉得这世界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美好了。 外婆在后一天还是来了。只是,闹剧早已停止,她终归,还是白跑一趟。那条河,也承载了许多复杂的感情,有害怕焦灼,也有一种生根的宁静,见证着她的喜怒哀乐。…。 眼间被一片雪花打中,她伸手拿下那片雪花,纯白无瑕,不染纤尘。不似她这般,早已不复少年,早已不是遇到他之前。灰暗绝境,总是很轻易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或许她这种人,本身适合处在黑暗之中,不敢见光。 雪花在手里化成一滩水,洒在指尖,她轻轻捏了捏,它往四处跑去。阿涴放弃了看它,抬头观着这片天空。 乌云密布,阴暗阴沉。路边的行人也停下脚步。123。低头谈论,或是用相机拍照记录这一刻。 她笑了笑,转身进了书店。 外面乐呵成一片天,书店里也有了异样。不少人趴到窗户边去看,也有走出门来观赏的,也或者,一些比较淡定认真的人,还垂头埋在书海里。她进来的时候。 。小琳也吃完了饭。和她打了个招呼后,阿涴便上了三楼,独自找了个僻静处,拿出刚找好的书低头细细看。 傍晚时候,天上还断断续续地下着雪花,他过来接她。 与小琳一同关了店门,他将伞给小琳,两人目送她上了公交车后,才一起坐着他的车回家。 本是要各开各的,他硬是要赖着说,下雪路滑,他不敢单独驾驶,让她去开他的车。 她就只好。翩百里让他明早送她上班了。 在路上顺道吃了个饭,他又是赖着要睡在她这里。阿涴与他约好,自己睡自己的床,才能留他。他兴冲冲地应了,谁知半夜又爬来,他又在地上铺了席子,睡了一晚。 她感觉,最近,他像是魔怔了一样,整个人变了一通,又是耍赖,又是粘人,像牛皮糖,甩也甩不掉。除了待在书店的时间,几乎都是和他在一起。她问了南宫瓘,她只给她撂了一句:谁知道你家曲大少又是发哪门子疯,你自己看着办吧! 劝不住,说不得,她也不知缘由,只得随他去了。总有一日,他不会如此。 她有的是,耐心。 。 第十三章 又见书友 近几天来,她发现,每到下午五点半,那天在书店遇到的人总会准时来看书,直到她们下班。 现在,他走进来了,刚好五点半。 他往这边行来,她拿起手中的书,正准备上楼。 “书友,等等!”他叫住了她。阿涴的脚步猛然顿住。 是祸躲不过,她缓缓转过身,面上浮笑,淡淡道:“你好,找我有事吗?”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灰色的休闲服,脚上蹬着一双板鞋,简单中带着利落。炫黑的头发整齐地偏向一方,不长不短,恰到好处。 他挂在脸上的笑容,还是初次见他那样的模子。他走近她,恰有半米之距,然后道:“这么多天的相处,不知书友可否给我说说你的名字?如果你不想。123。那便不说。” 阿涴挠了挠后脑勺,咬着唇思考了一秒,便道:“慕檀涴,幸会!” 他却伸出手,直直看着她道:“不握个手以示庆贺我们相识?”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犹豫地伸出手,他却猛地握住,而后提起笑容,“任衡。很高兴认识你,慕小姐。” 她微微笑言:“我也是。” 他握住她的手没有用力,她轻轻挣了挣,却没有脱开。 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能窥尽她内心的慌措排斥,还有说不清的复杂。她放大了笑容。 。用了些力气回握住他,自然地道:“任先生,幸会!” “小涴!”一道叫声飘进耳里。她低头观向他的手。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与她一同松开了手。 两人同时转身,就见到了曲深。 还不待她说话,曲深便走到她身旁,疑惑地问她:“这位是?” 她张嘴欲说,任衡就率先站出解释:“你好,我是任衡。” 他伸出手,曲深也客气地伸手,“你好。曲深!” 两人握了手,各自松开。任衡口中咀嚼,“曲深?” 曲深将她拉到他身后,才回头问:“怎么了,你认识我?” 任衡看了一眼身后的她,抿唇笑笑,浅色的眸子里流动着迷人的光泽。翩百里与面前的人各自盘踞,身高相仿,气势却各有不同。 一人是天真无邪,少年豁朗;另一人则是深谙世故,彬彬有礼。 他轻轻笑:“未曾。只是觉得曲少这名字格外有趣。曲阑深处重相见,的确有韵味!” 伴随着他嘴角掀起的淡然,曲深的眼里却露出了敌意。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不得不说,他所有做派,都仿佛谦谦君子。可不知怎么的,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怀好意。浮于表面的逢场作戏,不该沾染到小涴身上。他咬咬牙,没什么好情绪地道:“比起任先生的,略微逊色。” 任衡见他的表情,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便偏头看她,“慕小姐,那我先去看书了,再会!” 她点头,“再会!” 看到他离开,曲深才回身注视着她。他一贯吊儿郎当的样子肃正了几分,似琉璃的眸子一闪一闪地望着她,脸上也是罕见的严虑:“他是怎么认识你的?你们认识了多久?”…。 她瞥他一眼,拿起手里的书转身往一个空置的隔间走去,背对着他说:“刚才。” “什么刚才?我看他那样,分明是像认识了许久。” 没人回答他。 得到如此冷漠的对待,他站在原地肃了肃,也没有叫住她。 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柜台下玩着手机。 他还是那么贪玩,一如之前。 “看完了?”她走到他面前,他才抬头望她,眼睛里也沉了几丝血色。 她淡淡说:“嗯。叫你少玩点手机你不听我的。看看你的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 他连忙收了手机,揣在包里,起身站在她面前,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好啦,好啦。我不玩了,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123。听大哥的。” 余光一瞧,忽然见任衡从楼梯上走下来。店里仅剩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离去。她假装无意回身,避开了他投来的视线,对曲深道:“我们走吧!让小琳关门!” 他应:“好。” “小琳,那我们先走了!” “好嘞!” 和小琳说了话,他们便往门外走去。正要出门时,任衡忽然叫住了两人。 “慕小姐,曲少,请稍等!” 她回身看去,曲深也同她一齐转身。他向他们走来,嘴角连起笑意,和煦的面庞轻染涟漪,温和地笼在薄色的轻烟中。 。闲情逸致,悠然从容。 他的步长有70厘米左右,脚步转换,切换得那么自然流畅,坚定有力。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目标明确,有着强烈主见的人。 “请问任先生有什么事?”曲深走上前,语调不温不冷地说道,挑起的眼角却带着几分震慑挑衅。男子似乎并不把他这种无理取闹甚至有些小孩子心性的挑衅放在眼里。 任衡忽视掉他的瞪视,反倒看向了她,暖暖言:“慕小姐,既然有缘相识,不如,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曲深又遮住了她,截了她将说出的话:“吃什么饭?不过才刚刚认识而已。这周以来,任先生老是往书店里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还算陌生人罢了。翩百里哪里能说是有缘?任先生说的缘分,也未免太掉价了。” 原来他向小琳打听了任衡的行程。她低头察着地面,也不插话。任衡见她没有回答,也不觉得无趣。他浅浅笑了一下,朗色的眸子直直盯着曲深,道:“缘分这回事,说奇妙便是奇妙。我与慕小姐,见面不过几次,说的话也尚数得清楚。可不是有一个词叫“一见如故”吗?那天一见到慕小姐,任某便觉着,慕小姐与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 说到企图,人人都有企图不是?就像曲少,对慕小姐,难道就没有企图吗?” 曲深一愣,有些惶恐地回身看着她。她见他双目间似是凝了凝,转过了无数阴暗来回。她忽然拉开他,上前笑着说:“任先生说得不错。一人接近一人,不过都是怀有企图。阿深他与我,企图不过是,我们要做朋友罢了。而任先生的企图,檀涴不敢胡乱猜测。只是阿深说得对,我与任先生,也算是陌生人,这顿饭,怕是要辜负任先生好意了。…。 几面之缘,尚不是缘。店里也要关门了,那就请任先生,改天再来看书吧!请……” 他“嗯”了声,也不拘泥拖缠,继续道:“那,再会!” 而后就从两人面前离去,越走越远,直到杳无踪迹。不是长篇大论地驳回争辩,而是忍让退步的飞扬洒脱。没有过多的纠缠,就这般淡然的离开。 她想,他这人,是不简单。 …… 这几日连连下了几场大雪,地上堆成环城白色软毯,开车也要上了链条,才能保障些安全。曲深每日来接她,然后就是——让她开着他的车回家。他也偶尔回一次家,俨然把她那儿,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 已经是十二月份了。 临近新年,人间繁华舒扬,又是来到。大地的新绿不再,都是一团团顶天漫地的衰败。冬天快要过去,春天,也要快赶来了。 十二月二十。 书店关了门。123。停止营业。小琳回了家,她也歇在住处,准备叫妈妈过来一起过年。 妈妈去外婆家住了半年,现在该回来和她一起住了。 隔日,她便来了G城。她开车去火车站接她。 曲深昨夜并没有在这里睡,她早把关于他的一切收拾干净,放在她的卧室,有时间悄悄送过去给他。 离着远远的人群,她看到于嫃从出口走出来。 她再没有很多年前的年轻好看。 小学时候,新来的班主任是个特岗教师,妈妈去给她开家长会。阿涴学习好,那个老师待她十分亲切和蔼。她总是对阿涴叨念:你妈妈好年轻漂亮哦! 阿涴那时尚对这些不太懂。 。只甜甜回她:老师您更年轻漂亮。 时隔好多年,她从小学毕业,一直到现在,大学毕业了三年,有些东西早已物是人非。人人只看到别人外边光鲜亮丽,又怎知,那埋藏的光亮下面,又是如何的千疮百孔。 要经历多少常人不能受的苦难,才能百毒不侵,或许早已记不清了。 偏偏,并没有百毒不侵一说。人心是肉长的,再怎么刚强,它总归是脆弱的。 于嫃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简单不过的裤子,染着半黄的头发,化着微微淡妆,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她对她招了招手:“妈,在这边。” 她们那里一般说的都是方言,她听到她喊,直接看到了她,向她走来。阿涴走过栏杆,想要帮她提密码箱,她却制止了阿涴。 “我自己提。翩百里现在才是四十多岁,还没到五十呢。这些东西,还能自己弄。到时候我年纪大了,还要指望你呢。” 她笑了笑,也没再拿。她提着行李箱向前走,阿涴赶紧跟上。 她轻轻道:“嗯,您说得对。你还年轻,自然有的是力气。” 她偏头,开怀地笑看着阿涴,脚上却是不停,“我家涴涴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我不在你身边半年,倒是又变了一般样子。这可不像你的脾气,说话还这么甜了。” 她扬着嘴角,微微笑道:“那我是什么样的?” 于嫃仔细注意着脚下的路,回她:“死板,话少,脾气倔,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默默在心里想,她把她的脾性是摸得一清二楚,绝对是亲妈。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咋就这么了解你呢,是吧?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这心里想啥,难道我这个当妈的不清楚?除却那几年你在外读书,变了好多,这后来,你妈难道不知道你是啥样的吗?吃过的盐还比你喝过的水都多,你那点心思阅历,还是不够看的。” 。 第十四章 人生有造化 她收了拉杆,提着密码箱上了几层台阶,又放下来,拖着走。 阿涴一直跟在身后。她不喜欢别人总是以一副过来人啥事都懂的样子说她,也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唠叨个没完。因而,也经常会为一些小事与对方吵架,冷战。 可是后来长大了,脾气不知道怎么的,莫名收敛了。也或许,是自己想通了,她们随时都可能是对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寄托。如果哪一天不小心与对方离别了,失联了,或是阴阳相隔了,那她们会成为这世上又一抹孤魂,没有陪伴,没有热爱,不知何时死去,不知温暖为何物。 她说她听着,也不回答反对,偶尔,不放在心上。123。但也不至于让她们母女嫌隙,这就是她用来对付她的方法。 她稍稍点头,“嗯。” 带着她去了车库,阿涴载着她去吃了点饭,就回了家。将门的密码给她说了后,她下午又去了书店。 关上门,她独自坐在书店里,拿起一本书细细品读。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她打开,是曲深发消息给她。 曲深:“阿姨到家了?” 她:“刚到不久。” 他:“她有没有问起我?” 她:“并没有。” 她刻意忽视掉刚进门时她问她:“小深找了女朋友没?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还有些想念。那孩子看着确实不错。从大三就开始和你做朋友,也是很有意思的小孩子。要是换了别人,怕是连和你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你呀,还是好好对人家。” 他打字过来:“真的吗?阿姨不会是去外婆家住久了,都忘记我的存在了吧?我可是你的铁哥们啊!除了我,谁会和你那么要好?她平时可喜欢我了。” 她懒懒回:“小瓘。” 他:“!!!!你是要气死我吗?我居然不是排第一?告诉你,你有病。” 她:“是的,染色体变异高端侵袭逆神转换病,简称高智商病。” 他:“你是鲁班大师。” 她:“我是鲁班大师他爸。” 他:“鲁班大师他爸是谁?” 她:“鲁串。” 他:“……我是鲁班大师的爷爷。我叫鲁深深。” 她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翩百里发出消息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他:“我像一个拥有天才智商,帅得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仙外加通吃男女老少的小甜甜。” 她:“看,照镜子。是不是觉得……咳……里外不是people。” 他:“切!我就不用照。你快看你身后,白色的吊死鬼,来了……一定要把你吃了。”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她坐在柜台后,听得格外清晰。放下手机,她走出前台,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人的面孔呈现在眼眶里。 她愣了神,他却笑着说:“慕小姐果然在这里。我就猜,你一定会来。”…。 她站在门边,停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管曲深如何说他,依旧挡不了他的绅士风度。既不会显得咄咄逼人,又不会觉着他好对付。一举一动实乃让人有无从应对的感觉。 她没有打开门,站在那仅剩的门缝边,不喜不怒地道:“抱歉,任先生,书店不营业了。你看这边上的通知,从昨天就开始了。您要是想看书,或者是买书的话,可以在网上买,也或者,等年后开门做生意,再来光临也不迟。” 他每次来到店里,必是要买一本书带回去。种类不一,厚度不一。 他露齿笑了笑,漾出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似天然无害,似善良纯真。 “慕小姐何必这么生疏?我们也算认识了十多天。123。粗略算来,也是二十天。二十天是一个月的三分之二。一年也不过才十二个月,人生又有多少个月够我们蹉跎? 不是初见,就是旧相识。如此说来,我与慕小姐,也算是旧相识了。见到旧相识,慕小姐就喜欢拒之门外?还是只对我这个旧相识,拒之门外?” 他说得她有些惊讶。向来都是她说别人的份。 话不多,不代表她不会说话。她只是不想,和别人过多的深入交谈,没有必要,没有精力。原本她也排斥他的靠近,她讨厌这种套着何种正大光明的幌子。 。实则只是想要撩你的人。见多了,也就越发讨厌。 她以为,他是这样的人。一开始便是如此。可他本人的举止修养,又不限于此。 她有些矛盾了。 是她想多了,还是想少了? 她斟酌着用词,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单纯无知,“任先生,是喜欢看书,还是……喜欢交朋友?亦或者喜欢交看书的朋友?” 他还是带着笑,反问她:“你猜呢?”她盯着他看了几下。黑色的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刚好合身。 他穿着一条西装裤子。 可以推测,他会是个穿着正装上班的人。这样的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她观向他的手:白皙无比。翩百里没有丝毫糙度,显然生活条件不错。脚下一双黑色的皮鞋,装正严肃,光泽细腻,材料与一般的皮质还是有些差别的。厚度均匀,有些微毛孔,稍稍细纹。 最重要的是,他手腕上的一只表,透亮华贵,精致巧妙,似乎每个枝节都透着专注和敬业,是Patek Philippe。那是一款象征身份的表。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怎有机会戴上?由此可见,面前这人,不是一般人。 他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表上,不由得取下来递给她,嘴里说道:“高仿,撑撑场面,难登大雅之堂。” 她却没有接过,他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让她看他表的地步。他说是高仿,那便是高仿好了。与她,始终还没有多大关系。 “我不需要看吧?任先生还是收好它,避免让小偷看到,对你起了歹心,那就又要是假货引起的一段故事了。”她轻轻道。…。 他纠正:“是事故。” 他们俩相视而笑。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不放他进来,就显得她太过小气了。她让开,“任先生请进!” “多谢!” 他微微倾身,示意她进来,他关门。她也不是一个非要钻牛角尖的人。他让她进,她便进好了。他关上门,跟上她,与她并肩走进书店。 他看着她道:“慕小姐,虽然猜到你可能会到书店来打发时间,可是,还不知慕小姐,平时喜欢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她撇头望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开,朝深处走去。 “小说,历史,词,大概就这些。” “可我怎么发现,慕小姐也喜欢看一些经济类和智能科技的书籍呢?” 他戳破了她小小的谎言。手指蜷缩,微不可查。她回头一笑,注视着他:“略微涉及。算不上喜欢,打发时间罢了。任先生才算得上是喜欢。123。我这,顶多就是纯属娱乐。” 他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她:“曲少与慕小姐,认识了多久了?我看他,对慕小姐似乎很是在乎关心。想来,怕是认识不少年了吧?” 她忽而笑了,带着感怀和暖意:“阿深与我,算上今年,整整有五年相处的时光了。应该比五年多一些,我觉得太久了,久到我都算不清多少日子了。我们志趣相投,只懂吃喝玩乐,只懂游戏人间,潇洒快乐,自然是处得来。朋友之间,在乎和关心是理所当然。若我不这样待他,也或者,他不这样待我,我们可能也不会成为朋友这么久。 感情这东西,是相互的。他对我真诚一分。 。我对他真诚一分。他对我真诚十分,我便也对他真诚十分。至于那些恼人的弯弯绕绕,我倒是不太喜欢。他于我,始终与旁人,并不在一个领域。” 他了然地道:“的确。感情是这世上最为复杂的东西。人心与它相比,还是要次之。真羡慕你与曲少的友谊。这么多年都能不离不弃,作为朋友的身份,也或许,不是太容易。” 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她却觉得有些怪异。但这人说话向来独到,她又何必耿耿于怀,自是忽视了他的弦外之音,只附和:“是不容易。任先生这样的人,也该是有令人艳羡的友谊。又何必执着于羡慕他人的呢?” 她看到他眉间荡过一丝落寞,微微的,没有停顿地闪过。她心想,是不是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他轻说:“不执着别人。翩百里也不羡慕。人生有造化。遇见慕小姐,任某很是开心。” “我亦是。”她轻声道。 不为别的,只为他这一句“人生有造化”。千般万般,一句造化,就是拉近他们之间距离的契机。 一人对一人,喜欢与讨厌,排斥和接近,往往只在几句话之间。她会因这人不小心的一句话感慨好一阵子,也会因那人说者有意失魂落魄,都是她们对自己内心情感的反应。 “那我们坐下来找本书继续看吧,慕小姐,请……” 他微微侧身,让她先走。她点了点头,便朝前专心去选书了。走了几步,她又想起前台的那本,又撤身回来。他对着她笑了笑,便在书架旁仔细瞧着了。 彼时她刚想起她还没有给曲深消息,他是不是要急了。果真,一点开手机,就弹出了几十条他发的QQ消息,又是打了几个未接电话。 她的眼皮一跳。以他那脾气,不回他消息,不知道又要干出啥事来,实属难料。她望了一眼静静站在书架边挑选书的人,忙轻轻走向了一个小房间,关上门,才按出了电话。 。 第十五章 我只信自己 他的来电铃声响了二十多秒,还是没有接。 她直接挂断。 如果他在开车,就不要让他接电话了。外头堆着雪,还是他的安全重要。 她走出隔间,又坐到前台看书。这是一本科幻小说,作者脑洞大开,写的是外星人的故事。地球全球变暖,冰山融化,已不适合长久居住。所以,人们搬到了月球上居住。外星人发现了月亮上住的人。于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两方通过各种渠道,试图了解对方的状态,进行交涉。 故事太长,其中的科学道理成千上万,可见,作者的文学修养深厚,又有着令人敬佩的科学素养。她也在想,如果地球真的毁灭了。123。人类会搬到月球上去住吗?那水资源问题,空气问题及温度环境问题等,都是他们面临的,必须解决的头等大事。 那所谓的外星人,是否在宇宙深处的某一个地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在想着某种方法,谈和或是毁灭?他们的智商,与人类的智商比较,又是谁更胜一筹?他们的科技进展程度,与地球上的相比,是先进,还是退步?他们长什么样子的,与人类一样,五官肢体相似?还是何种神秘的模样? 这些问题徘徊在脑中消弭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 。门口又传来敲门声。她被吓了一跳,眼睛有些痛。她抬头看了看,任衡正在不远处坐着,同时也疑惑地看着她。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在他的注视下,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那门才开了一个缝隙,就被人从外推来,她紧忙往后退去。那家伙的脸她已看得清清楚楚,当然得放他进来。 门打开,他见她跌跌撞撞地往后走去,匆匆伸手拉了她一把,顺手把门带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额边还有些汗珠,脸上似乎有些怒意。 “慕檀涴,你胆肥了?居然不回我消息?你知道的,老子一收不到你的消息,心底就发慌。你知道的。翩百里对不对?你知道还不回老子信息?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摇着她的肩膀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 他看到她眼间的红意,不由得停止晃动,低头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深吸口气温声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突然就不回我消息。你不回,你也得说声再见不是?你不是也一样吗?你应该懂我的感受不是?要是你忽然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得和我说说是不是?你不想和我说话了,不想聊天了,你就说呀!我也不是非要逼着你和我聊天。” 她却张嘴笑了。抬起袖子直接擦了他额间的汗,嫌弃地甩了甩袖,道:“你看你,好脏,好邋遢。” “你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吗?慕檀涴?”他忽然又对着她吼着。她无奈地抚了抚额,拉住他的胳膊,安抚:“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别老凶我,我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要是被你一吼,忽然嗝屁了怎么办?是不是?”…。 他的情绪又降了下来,不再是大声的喊叫:“好啊!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咳咳……” 一人的咳声把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她松了口气,感谢这咳声来得多及时,尽管它太刻意了。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两位了?”任衡站起身向他们走来。舒缓的脚步踩在地板上,只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看见曲深的眸子由无波变成了惊涛骇浪。脸上的表情也由刚才的微怒,后是震怒,又有疑惑和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夹杂,弄得她有些茫然。 “他怎么会在这里?今天店里不是不营业了吗?” 她抿了抿唇,没有搭话。因他那样子。123。她解释一分,他质疑两分。她解释两分,他怀疑四分,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曲少不必为难慕小姐。是我要进来的。任某猜到慕小姐今天会来店里,便顺道过来看看书,曲少不必为此耿耿于怀。”他走到他们面前,温和道。 “顺道?好一个顺道?任先生住哪里?怎么天天顺道?这都多久了?怕是真的像我说的那样,有什么企图。我告诉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可不会,放任不管。” 他含怒说道。黑色的眸光中有朵朵火云燃烧。 。熊熊不灭。她盯着他的侧脸,山水永恒,惊艳绝伦,棱角分明,却只是因为这几句话他就生气,还是太年轻了。 以后的人生,不知他要如何过?带着怒火和暴躁生存,伤了自己,也会伤了别人。 任衡轻笑,暖色的面庞如润如玉,不像他那般锋芒毕露,怒气冲冲。无论怎么看,都是对方占有优势。仿佛不过是在看着几岁的孩子闹着小脾气,淡然,平静,不张扬,犹如一汪泉水,澄澈清冽,甘甜动人。 “曲少不必这么生气。我和慕小姐没有什么的。命里有时终须有。翩百里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东西,是自己的,就会是自己的。何必为难自己呢?” 漾开嘴角的笑意,端起谦谦君子风度,他温柔地对阿涴说:“慕小姐,又给你添麻烦了。曲少他……嗯,还小。慕小姐怕是没少为他操心吧?” “你说谁还小?”曲深听到他这话,顿时不满。 “好了,别吵了,也别闹了,没什么大事。”她拦住他,又对任衡道:“不好意思。但他不小了,还比我大呢!只是性子就如此坦率直接,也是他个人的脾气。人各有异,不见得,这样便不好。不知任先生,可是看完了?” 他摊开手里的书,笑说:“慕小姐说得对。这书,还差一些,不过,我打算买回去看。我先去结账吧!” “不必了。”她伸手挡住他欲走的脚步,“这书当是我送于你了。任先生多次购买本店的书,也是老顾客了。本店优惠,免费送一本,应该不为过。”…。 曲深的表情又变得激动,她只得苦笑,一边向他用眼神示意,一边对任衡道:“多说无益。我也要回家去了。任先生,改日再会吧!” 他道:“既是如此,多谢慕小姐好意,任某领了。改日再会!” 终于把他打发了离去。 她与曲深关了门,一同上了车。他还在副驾驶上阴着脸,不和她说话。她知道,又是浪费她口水的时候。 她开着车,仔细看着路,嘴上也不闲着,直接开口道来: “事情是这样子的:今天我妈来嘛,然后我就没在家待着,出来走着走着,就转去了书店。 走路去的。 然后呢,看了一会儿书,就瞟到你的消息,然后就回了嘛。回着回着呢,突然有人来敲门。 我就想啊,是鬼吗?去开门,就见是他。我本是不想让他进来的。123。谁知后来话一投机,人家又那么有礼貌,我自然是拒绝不了的。所以,他就进书店了。说了会儿话,我回来看书,忽然发现没回你这大神的消息嘛,一慌给你打了个电话,你不接,我就猜你在开车。然后我又接着看书了。这样子说的话,也不能怪我。我可是给你打了电话的。” 他偏头不说话。她见他悄悄拿出手机瞟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揣进了口袋里。 话已说完,他不回答,她也只好闭嘴了。 随他便。 她安静地继续驾车前进。寂静了半晌,他忽然开口说话:“说的倒是挺详细的。几乎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只是,你怎么会跟他投机?你是傻吗?你不觉得他那人不简单吗?还有。 。什么顾客优惠,送他书什么的,更没有必要了。他和你,不熟。你也不要再和他有往来。以后,他要是敢进书店里,你直接把他轰出去。不然,我就怕他对你有企图。你不是都说嘛,我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都不是,他更不是。 所以呢,你要小心提防,小心观察他。这样的人,最可怕了。明面上是个君子,谁知道他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不得不防!” 她赶紧应和:“是的,大人说的甚是有理,我会小心提防。不过你说的赶出去,我不能接受。顾客就是上帝,咋一个做生意的,不能这样对待客人,不然名声不好。名声不好,我就没有钱,没有钱,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他的语气暖和起来:“你没钱不要紧。翩百里我有钱就行了。咱俩什么关系呀,你下半辈子我养你啊!” 她回绝:“不需要。女人还得有自己的本事,经济独立,方能站住脚跟。今天我们是要命的交情,保不准明天是仇人,两见生厌。所以,靠得住的,还是自己。你也一样,不能一直靠别人,得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人,才能在一无所有,被别人抛弃的时候,有保住自己的本事。” 他又不满地吐槽,“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你对我们之间的交情,就这么没有信心的吗?别说下半辈子,来生我还要罩着你。” “阿深,你也是知道的。我最会说实话:我最信的,只能是自己,不能是别人。” 他弯唇瞥向窗外,“是,是。慕檀涴小姐,您说得是。曲某不敢驳断。” 她换了个话题,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他又嬉笑回来:“当然是打电话问阿姨的了,指望你找我,还不如我自己动手找,靠谱。阿姨真是一个贼靠谱的人。还说她没提到我,她可说想我了呢,你这个骗人精。” 。 第十六章 包容接受 她通过镜子瞟了他一眼,“还不是怕你嘚瑟。我妈,也许就是口不对心,她说想你,没准是想打你。” 他盯着她的侧脸:“骗鬼吧你。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总是喜欢揍我,还往死里揍?认识你,真是我曲某莫大的不幸。” 她阴阳怪气地说:“认识你,真是我慕某莫大的荣幸啊!” “哈哈……” 他在旁边大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地融合了温馨的气氛。 回到家的时候,于嫃已经做好了饭。 他又有机会在这里蹭饭了。 但他还是厚脸皮地对她道:“你看看,你看看,阿姨的手艺多好。123。多么贤妻良母,这做的菜,也是万里挑一的好,不像你,不会做,又不准我做。跟着你混的这么多年,我尝尽了世间酸甜苦辣。虽有痛苦,却也笑得开心。小涴涴啊,你可真是要虐待我啦!” 她差不多要拿起筷子打他一下,瞥见于嫃飘过来的眼神,阿涴默默地折回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碗里,再是温柔不过地道:“阿深啊,慢慢吃,你看,你多瘦,要多吃点,多补补,尤其是脑部。真的要多吃吃,我妈做得多好吃啊!一定要吃完哦!” 她又夹了其他的菜放在他碗里。 。堆得满满的,在一边笑得极是开心。于嫃抬眸扫了一眼,突然抛过来一个问题,“小涴,你也老大不小了,快27了吧?现在工作也有了,房子也有了,车也有了,你觉得还缺什么?” 曲深在场,她说的是普通话。 唇边的笑意凝滞。她的手顿了顿,默默道:自然是差男人!哪个女人到了这种年纪,如果没有男朋友,不是被催相亲的命运?没有男朋友催去相亲,有了男朋友催结婚,有了丈夫催生小孩,有了小孩又是催教育……无穷无尽的催催催…… 何不直接跳过找男人那一步。翩百里自己去领养一个小孩,独自抚养他长大成材不好吗?再或者,孤独终老不好吗?她觉得是挺好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缺才华?我觉得美貌我有。”她郑重其事来了一句。两人的表情瞬间变了一变,又在其中换了几番,才停住。她脸不红气不喘地接着说:“有车有房,有工作,加起来就是我有钱。然后我其实很好看,再叠加一点才华,我就是集才华美貌于一身的有钱人,简称白富美。嗯,不对,还要再加一个白。也不对,其实我觉着我挺白的对不对,曲大傻?” 她凑近脸看着他,眨了眨眼。他煞有其事地道:“嗯,挺白的。的确是白富美。” 于嫃见他俩这般配合,却又将话头往他身上一带,“小深啊,听说你家条件挺好的。你也大小涴一岁左右,这种年纪,有没有找女朋友了?你和小涴在一起这么久,阿姨还没往这方面关心你嘞。”…。 她忙垂头吃饭,耳朵却是时刻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就听他道:“谢谢阿姨关心。我……还没有呢!” 于嫃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这孩子,长得也高大帅气的,脾性又好,那些小姑娘怕是排着队地等你去挑,怎么就没有选个如意的?” 阿涴抬头看着他道:“他和小瓘我俩说了,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他藏得太深,我俩也不知道那位神秘女嘉宾是谁。” 妈妈“哟”了一声,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想到,我们的小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还以为,没有人能入小深的眼呢!” 他回头看阿涴,轻笑着道:“总有那么一天,你会知道。” 她吐了吐舌头:“故作神秘。123。无趣,无趣!” 他赶紧夹了一颗白菜放她碗里:“缺啥补啥。你缺白,就多吃白菜。”她睁大眼睛瞪了瞪他,才低头认真吃饭。于嫃瞥了两人一眼,又寻了一个话题接着闲话家常。 快至年末,家家户户都出去买了年货。于嫃也不例外,拖着阿涴从菜市场跑了几圈,足足花了半天时间。她一直讨厌菜市场那些奇怪的味道,鸡鸭鹅等等跳来跳去,又是鱼腥味……种种味道混在一起,弄得她有些犯恶心。 她不由得道:“妈,我们还要买多少啊?我觉着差不多就行。你看手里提的这一大堆还有车里的。 。就我俩,吃不了多少。” 于嫃的眼睛还是盯着那些海鲜,头也不回地道:“不多不多。春节要有春节的样子,这一年到头,就那么一次。怎么也得搞了像个样子。再说,小深和我说了,要过来一起吃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总喜欢往我们这里跑。买了吃不了,就放冰箱里,天天叫他过来吃,总会吃得完的。” “行行行,听您的。”阿涴实在没有力气与她多啰嗦。到了她们这种年纪,是受不了儿女总是反驳她们的话。要是她多说几句,保不准又说她对她如何如何,不是自找没趣吗? 又是绕了一圈。翩百里她还没有停下来,眼睛似乎是胶在那些菜上了。阿涴又不得不提醒了句:“妈,够了吧?别再买了,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想法是好的,可是它烧钱。我们要勤俭节约,不要浪费。” 于嫃低头看了一眼她俩手中提着的几大袋东西,似乎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多了。闺女啊,你不是给我卡里打了好多钱了吗?我看了余额,可以随便花的。不用你的,用我的。咋们先把这些放车里去吧!” 她无语地望了望苍天。将东西放进车里后,拿出手机,就见到曲深刚刚发来消息:“阿姨和你在哪呢?我过来找你们。” 她想了想面前这人的作风,绝对不能让她自己独受累,得让一个人与她同甘共苦,就把地点发了过去。没过多久,在她们又进了菜市场时,就见到他走来的身影。他小跑过来,站在她身边,弯着腰笑道:“阿姨,我来了。你们都买了什么?”…。 于嫃顿时乐呵了起来,脸上笑出了皱子,拉着他往前面走去。他回头看她,她偏头躲过。 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热情,保不准,他才是她的亲儿子,她不过是外面抱来的女儿。心里这样想,她还是紧紧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小深啊,你来了正好。阿姨买了好多东西,但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阿姨记性不太好,往年是你说的,阿姨都忘了。平日里你也不挑嘴。这下,趁这个机会,你给阿姨说说,想吃什么,尽管说来,阿姨都做给你吃,可以点好多好多,多贵的都行。” 曲深又回头瞟了她,才牵着于嫃撒着娇说:“就知道您对我最好。我还是除了不吃香菜,其他都吃。比如喜欢吃牛肉,大虾,小青菜,黄瓜,螺蛳,螃蟹,鱿鱼,鹌鹑蛋,鱼肉……” 这些她也爱吃,她如是默默想。 于嫃听他说了,自己琢磨着有没有买,然后带着他们又去将东西补齐,才终于结束了这购物之旅。回来的时候。123。她看着摊边摆着的东西,停住了脚步。前面两人走着走着,似是察觉她没有跟上,都停下了脚步。 于嫃在原地看着她,曲深却是走了回来,也跟着她一起盯着小摊上那个鲜艳的东西,问她:“是不是想买?” 她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随即掏出手机付了钱,拿了三个泡泡棒递给她。她疑惑:“为什么要拿三个?两个不是够了吗?你一个我一个,我妈不玩这个的。” 他提着口袋里的菜,抖了抖:“你两个我一个。不然,我怕你把我的那一个抢了去,我就一个都没有了。” 她被他逗得笑了两声,才督促他上前跟着于嫃一起回了家。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一整天被于嫃催着做这做那。 。累得她全身发酸。到了一切都快要完成的时候,她直接一倒,瘫在沙发上装死。听着她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阿涴都觉得心慌。 她果然说话了。 “都快要吃饭了,赶快进房里收拾一下,穿个裙子画个妆什么的。一个女孩子不要活得这样邋遢,一点儿都没有女孩的样子。我看其他的小女生,都经常捣鼓着化妆品,穿衣打扮那些,就你,整个人素面朝天不说,裙子也不会穿。我怀疑,你上辈子是个男孩子,这辈子才投身做了个女孩,所以才对这些女孩子在意的玩意儿没有兴趣。小深还为你买了泡泡棒,也就他还把你当个孩子宠成那样。换成是我,才不会放纵给你买那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阿涴睁开眼看着她在桌边忙碌的身影,没什么情绪地道:“我就喜欢,谁说大了就不能玩了?对你们来说我可不就是一小孩吗?玩那种简直天经地义,一点儿都没有违和感。” 于嫃被她说的谬论征服。翩百里也软了语气:“好,好。小深宠着你,你做啥都对。真不知道以后,他会找到什么样的女生,做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肯定很幸福。对你都那么好,就更不用说对他的妻子了。这样的男孩子,真的难找了。家世又好,长得又帅气。最重要的是,人品还好得不是一星半点,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惜了,可惜了。” 她无所谓地回:“管她是谁呢!那家伙也没你说的好,脾气暴躁,毒舌,我行我素,又粘人,脸皮厚,自恋臭屁,心直口快,脑残,智障……真的是缺点一大堆数都数不过来。你只是没看到他生气的样子,不然要吓死你。他在你面前,是一只小绵羊,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头硕大的狮子。虚伪虚伪,都是假象。” “那是你们太过熟悉了。人都是这样,他能如此已经不错了。他有缺点怎么了,你没有吗?涴涴啊,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哪有人没有缺点的?就比如你自己,还不是有一大堆臭毛病,只是你自己不晓得而已。我自己,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别人不喜欢,所以才不能被他们所接受。只要大方去接受,去包容对方,你们才会走得长远。” 。 第十七章 除夕夜 阿涴的心忽然痛了痛。 妈妈活得比较通透,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也会去包容别人的缺点。 可是她也没有得到幸福。 第一次嫁人,就遇到了她的亲生父亲,是个家暴男。才与她生活了不过三十四个月十五天,就离了婚。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不是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子。 后来,又遇到了另一个男人,就是她前继父,一样是个家暴男,还是已经有了个儿子的。 他们在她上大二的时候,也离了婚。原本是他不放于嫃走,活活缠着要过下去,没办法得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后来,因为一些证据,于嫃单方面离了婚。 离婚后。123。他扬言,不想放过阿涴的舅舅,当时还吓了她很久很久,以为世界要崩塌了。然后来也是不了了之,想来是因为某些人的劝阻。 之后,妈妈来了G城,找些零工做养活她。学费也有贷款帮助,除了给她一些生活费,便不再需要什么。 她们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比起那些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她觉得这才是她较为解脱的一段日子。看人脸色久了,都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滋味了。 这样的人尚且不能得到幸福,那什么人有资格呢?当时她沉醉在黑暗无法自拔。 。没能为她分忧。如今她有能力了,她想让她过上很好的日子,衣食无忧,心里也无忧。可有些事,她也不能完全满足她的想法,就比如面对爱情这事。 她做不到。 阿涴没有说话,于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在唠叨:“你快进屋去换个好看的裙子,再随便画个淡妆,至少看上去像个样子,别整天这副模样。” 阿涴轻声回:“我觉得这样挺好。” 不想,她直接走过来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催促:“不好,不好,我觉得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快给我进去换掉,待会儿小深来了,看着你这样子,人家会嫌弃的。” 她无力地晃了晃身体。翩百里最后还是被她塞进了房间。 裙子她也有,大多是大二那年随意买的,还有很多,也是好看的。她到衣柜里看了几眼,找出了一件绿色的雪纺裙穿上,又随意上了点粉,就出了房门。 出卧室门的时候,于嫃正坐在桌边等着她出来。蓦然见到她这副模样,目光亮了亮,开始评价:“就该这样的没错。我也不丑,生出的你自然也不会太差。你素颜也不丑,但总归换上这身裙子,又化点妆,能称得上实打实的美人了。你看你那锁骨,腰这些,还是挺瘦的嘛。平时老是穿一身又肥又大的衣服,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样一看,哪里都是顺眼的。以后就多这样穿,说不定一走出去,就遇到个好男人。那得赶快把自己嫁出去,然后生个孩子,也算了了你妈我的一桩心愿。” 阿涴坐到桌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看,才淡淡说道:“再说。”…。 她穷追不舍,硬是逼得她要听进去,一边倒弄她的菜,还不忘给阿涴加强思想教育:“什么再说?你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好看又温柔,比起你平时穿的那些,完全是两个人的样子。照我说啊男生就喜欢现在你这种穿着打扮,没错的。你呀,已经是去二十七岁的路上了,就不能好好对自己吗?就不能活得像个女孩子些吗?” 阿涴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她所有的话几乎都是奔着同一个方向去的,听多了难免厌倦烦躁,又无济于事。她忙岔开话题:“现在都七点半了,曲大傻还不来,我们干脆不等他了吧?他也要和家人一起守岁不是?除夕夜就在我们家过,像什么话?他要是过来。123。他的家人还不得把他宰了,或是拦住他,不准他过来呢。我们在这儿等他也不是事。再者说来,我们也得习惯他不在的日子才是。 人家还没有家庭,要是哪天有了,还不得顾家啥的,哪里还会轮得到我们关心他。年年都是这病,真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于嫃拍了她的头一下,“瞎说什么呢?大过年的,不准说那个什么宰。你这就不得劲了吧!人家把你当好朋友,你把他往外推,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 。就是不仗义。你这,还算什么好朋友?我看小深,不会喜欢别人了。” 她装疼地捂住了头:“疼死……超级疼。你这一下,怕要把我拍成了一个智障了。智障儿童听过不?我属于智障老年。” 于嫃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你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有点忠厚外,上了初中以后,我是彻底管不住你了,哪里可以说得上智障?你是存心折腾我吧!” 阿涴也不装了,脑中想起她的话,不禁眨着眼疑惑地问:“什么叫你看他不会喜欢别人了?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內幕?” 于嫃故作高深地道:“这个嘛。翩百里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插不上手。你们爱咋闹腾就咋闹腾。反正找人结婚这事,你得给我提上日程,别整日想那什么书本上的知识,再多也不比你的终身大事重要。还有,等阿深过来吃饭这事,我决定了,不能改变。他什么时候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吃饭。以后每年都还得这样。” 她再深喝了一口果汁,把内心那点不满逼了下去,“您说了算。要等便等吧!” 阿涴起身躺到了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法制栏目。于嫃独自在那边拾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阿涴还是回头问了句:“妈,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你看你的电视吧!差不多了。就是怕小深来的时候菜冷了。我在这里先看着一下,顺便玩玩手机。” 她不看阿涴,坐下玩起了手机。 阿涴也回过了头,盯着电视。穿着裙子有些不方便,她用手抓住裙摆裹好自己,才认真看了起来。…。 电视边上的钟摆指到了八点半的时候,有人敲了门。于嫃兴高采烈地跑去开门,嘴里还不停碎碎念:“是小深,肯定是小深。” 她没有回头,还是直愣愣地盯着电视大屏。 真是激动了就粗心了!曲深知道门的密码,她不去开,人家也会自己开了进来。这待遇……唉,心里真不是滋味! 门打开,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比往日更加沉重,似乎是带了什么东西。 “阿姨好!不好意思,在那边耽搁了一会儿,来晚了,让阿姨您久等了!” 他的声音刚响起,于嫃就兴兴言:“没事,没事。不要紧,来了就好。” “这是从S镇请朋友带来的火腿,阿姨不是喜欢吃吗?刚好让我借花献佛。阿姨可不要责怪我两手空空就过来了,哈哈!” 这人,显然很开心。 于嫃道:“到家里来,还带什么东西?这就见外了。老家带来的东西固然是好,但也没必要向你朋友要来。快进来。123。在门口呆愣着干什么。” 关上门,他们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 “没事的,阿姨,顺路。咦,小涴呢?怎么不见她?” “在沙发上躺着呢!” 阿涴不动,紧紧盯着电视。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头望去。 那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她发现他凝视着她许久,目光有些怪异。她不由得扫了扫自己,心想:没有什么奇怪的吧?难道是我自己穿裙子太过突兀? “看啥呢?嗯?”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一惊,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忽而向她走近,与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晰地数出他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但她不会这么无聊,无聊到要去数他眼睫毛的地步。他的目光火辣而直接,弄得她有些尴尬。她欲要起身。 。他却忽然说:“别动。”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地问:“你发现什么了?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类似微生物那种,不会是你眼睛突然变异,成了显微镜吧?” 一想到那样,她就觉得很可怕。那他看什么人,都会感觉看不下去吧?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眼皮,然后直直盯着沾染在指上的眼影,赞叹道:“这东西叫什么?还挺好看的,亮晶晶的,要不要,给我也涂一个?” 她简直要被他的愚蠢吓哭了。一把推开他,道:“是眼影啊,你这个蛋白质!居然不知道这个东西,你枉为一个风流少爷!你不是经常和人厮混吗?怎么会不知道?奇了怪了。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惊世大秘闻。” 她一起身,就见于嫃在远处惊讶地看着她们,脸上写着复杂。 她扬了扬唇,问道:“妈。翩百里你看啥呢?菜冷了没,还不开饭?再不吃,你唯一的女儿就真的饿死了。” “哦,哦,哦!没冷。”她连连说了三个哦,眼睛却是定向她身后人。她回头瞥他,他向她眨了眼睛,挑着眉头,笑呵呵地从背后推着她向饭桌旁走去。 他按着她坐下,道:“快吃吧!不然,我唯一的丫头就要饿死了。饿死了,本少从哪里去找这样活泼可爱,美丽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天使呢?” 随后又抬眼对于嫃说:“阿姨,快坐下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冷了。” “嗯,嗯。小深也快坐下吃饭吧!”她走到了桌边,招呼他坐下,自己也跟着降了身,把盖子都揭开准备吃饭。 阿涴率先拾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还没有凉。他拿起筷子,又为她夹起其他的菜,道:“多吃点!我已经吃了一点了,现在不饿。你是不是快饿死了?” 她点了点头,在于嫃一脸八卦的目光下,淡淡道:“可不是嘛!我妈把你当她的亲生儿子,把我当她的继女,区别对待,一口水都不让我喝。我能好好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好的了。干脆我俩换了吧,你叫她妈,我叫她阿姨得了。” 。 第十八章 怪事年年有 谁知他的脸皮果然是厚得厉害,直接开口叫了:“妈,您多吃点。” 她嘴中的东西差点喷了出去,于嫃霎时愣在座位上,接着却和蔼地笑了起来,“好的,妈的好儿子,你也要多吃点。” 她夹了一个虾,放在他的碗里,动作是无比的熟练和自然,仿佛演练了无数次。阿涴嫉妒的眼神投在他们身上,转了好多个圈,犹豫了好几个轮回,惊起了微醺的念头荡漾。 他见她这委屈的表情,眼睛里闪出诸多动人的光泽,温柔地道:“怎么,想吃?求我啊!” “才不要!”阿涴低头吃着自己的白米饭,碗里突然多出了一块鱼肉,是于嫃夹的。她的心里暖了暖。123。沉默地把它扔进了嘴里吃下腹里。 他俩接着说起了话。 “阿姨,除夕快乐!” “小深,你也要快乐!” “阿姨,您要多吃些,我看您老瘦了,这样可不好。” “你是男生,也是风吹一阵就飘走了,要多吃些。男孩子还是要胖点,女孩子才有安全感。” “别看我很瘦,也有一百多斤,很结实的,没有阿姨您说的那么弱不禁风。” 于嫃一笑,“结实就好。到时候就算找了女朋友,也要常来阿姨家玩哦!” 他的笑容止了止。 。才若无其事地道:“等小涴什么时候愿意找男朋友,我就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听到他这话,阿涴心里想:我是要一辈子孤独终老的,那你只能一辈子做个老光棍了。 于嫃倒是笑了:“那我可是要好好催催小涴了。小深,你也是要用点心。” 明媚的面庞朗逸爽笑,他紧紧盯着阿涴,“阿姨说的是。” 阿涴对他们说的内容表示不关她事,高高挂起。催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已习以为常。 她不觉得厌烦,她也只能叹服。 他剥了那只虾的壳,放在了阿涴的碗里。她一愣。翩百里问他:“干什么?这个不辣,我能剥。再说,我也可以把壳也吃了,用不着您老再为我辛劳。” 他笑着望她,拂去了她嘴巴的一颗米饭,她嫌弃地擦了擦他碰过的地方,道:“你的手刚剥过虾,脏!居然还用来……你脑子有病!” 他可不管她说这话,直接道:“你的手不是对辣椒敏感吗?记得之前你吃绝味,剥虾都把自己剥成了猪蹄。这辣椒虽然不辣,但总归是辣椒。大过年的,我可不想你那猪蹄在我面前晃悠。一伸出手,可是会把别人吓一跳。” 于嫃随即附和他:“小深说得对。她这人,就是心眼儿大,凡事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以后啊,你可是要好好管着她,避免她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他揶揄道:“好的,我保证把她收拾得乖乖的,绝对不敢不听话。” 两人又是愉快地对话,他一边剥虾给她,一边和于嫃叙话。…。 一会儿又为她剔了鱼刺,一顿饭下来尚未吃几口。于嫃叫他吃,他便说他饱了,没什么胃口。 晚饭结束,已经是九点半了。收拾了残羹剩饭,阿涴本是想跟着她一起洗碗,她却说叫她陪着曲深,说是人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来她们家,她自然要让人家玩得开心才是。 她也并不想洗碗,只得跟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他忽然道:“除夕夜的节目不咋样。要不,咋俩一起玩游戏吧!” 她思考了几秒钟,点了点头。她抓起遥控把电视关了,拿出手机,与他一起并肩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过来,慕涴涴!” “快过墙角这边来!” “你怎么跑草丛里去了?” “你怎么跟着那什么的后面。123。不来跟着我吗?我保护你!” “你咋不听我的话呢?快过来呀!” “慕大哥,嗯,这里有好多人,快过来帮忙啊!” “快点快点,我要死了!” “啊!我要死了!” …… 一整个屋子都是他的狂叫声。大学刚开始跟他打游戏时还不这样,后来玩着玩着,他发现她玩游戏的技术比他好后,每次都会叫嚷着让她跟他走。 关键是每次叫她上了,去打对面好多人后。 。他一个人溜之大吉,或是捡个人头,完全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家打死也不帮忙的那种。索性,她就单干,随便他如何叫嚷。 尽管如此,他依旧乐此不疲。除了声音大些,她都能接受。 正所谓,习惯了就好。 她抬眼瞥了他的操作,余光却见到有人影站在厨房门口。她转身望去,疑惑地叫了声:“妈?你站在那儿干嘛!” 坐在身旁的人突然也转头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茫然地道:“妈?” 他的脸霎时红了。 于嫃摆摆手:“没干嘛,没干嘛!” 说完就往厨房里匆匆走去。再是就听到旁边这家伙暴喝一声:“我死了!我居然真的死了。啊啊啊!慕檀涴。翩百里我这次是真的死了,没有骗你!” 她捂了捂耳朵,望向自己的游戏,那大大的红色图像显示:她也……死了。 他发现她也跟着死了,又是在旁乐呵了一阵。重新来了一局,正打到热乎时,她感觉到有些口渴,下意识说了句:“妈,给我倒杯水吧!” 身旁的人又是傻帽地来了句:“妈,顺便给我倒一杯!” 她踢了他一脚,“你的头是被驴踢了?咋就屡不清楚关系呢?” 他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口误口误!” 于嫃还真出厨房来给他俩各倒了一杯水,还对他道:“小深,没叫错,没口误。” 她心里那个不平衡啊,直接加在了游戏上,打到对面有人不得不发了字:对面的某某是吃了炸药吗?怕是一个汉子哦,出手这么溜,这么凶悍!要不交个朋友,一起玩游戏?…。 曲深看到直接笑了出来:“哈哈哈!居然说你是汉子,眼光不错嘛!哈哈哈!你是汉子……” 她懒得理他,还是一顿狂打。他却在游戏里发出了字:那位,他是我的好基友,不准你们觊觎他,他爱的人是我。你们这些想做小三小四小五的人,完全没门。不,门缝儿都没有。 对面的人被他这句话蒙的是连发了好多个:What?What?What?怪事年年有!我刚刚才遇到一对,现在这一局又遇到一对。当今的社会都流行搞gay?受不了,受不了!我一个正规的钢铁直男受不了! 他回身笑了会儿,实在是没人搭理他,又低头拾起操作,没有再回那人消息。 打了几局游戏。123。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于嫃坐在了另一个沙发边,看着他俩同时靠在了沙发后闭上眼睛休息,不禁说:“你俩以后还是少玩儿一点游戏,伤眼睛。要是我不在,都没人管你们了。这要是玩出事了怎么办?小深,以后你就带着她多玩点别的,不要老是盯着手机看。她是不长记性,眼睛都近视了好几,还不学着保护自己的眼睛,真是拿她没办法。” “阿姨说的是,我会好好劝她的。”他歪头看她,幸灾乐祸地说道。 于嫃又道:“小涴啊。 。现在都十一点半了,城里不是有个地方要在十二点统一燃放烟花吗?你收拾一下,和小深一起出去好好玩玩。我啊,在家里看看就行了。” 阿涴皱眉:“要去就一起去呗。在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你除了看电视,也找不到什么趣事了。和我们一起出去不好吗?大家伙在一起多热闹,非要搞得自己像个空巢老人似的。要是别人看见,还会说你闺女虐待你呢。” “瞎说。”她瞪着她,“你们年轻人的热闹,我一个老妈子去掺和了,像什么话?楼下周边还有广场,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就适合在一起跳跳广场舞聊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你们年轻人。翩百里还是没法比了。” 他“噗”地笑出来,却被她俩同时瞧去。他忙收敛住,吊儿郎当地言:“阿姨,我觉得这不是问题。要不,改日阿姨带着我俩去跳跳那什么广场舞?我路过下面看到的时候,还觉着挺有趣的。就是没试过,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阿涴自动脑补他跳广场舞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哈哈,你是去搞笑吧?你一个大男人,去跳广场舞,我看你,真像——变态。不是像,你就是变态。” “小涴,怎么说话的?什么变态?小深可是一个正正当当的男孩子,哪里像你说的那样?那什么变态,我听别人说,都是一种形容人不好的词。小深这么好,才不会是那种人。你妈我认识他这么久了,就没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正主都不辩护,她倒是热心。阿涴不满地嘟囔:“代沟,代沟。其实变态不只是说不好的人,像他这种人又好,又长得帅的人,也称为变态。”…。 于嫃自是听到了她的话,也咀嚼着字眼:“原来小深也是变态。” 阿涴觉得奸计得逞,使劲在心底大笑,表面上却是一派正经:“是啊,妈,你这话说得贼对。”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 于嫃果真看出了她的狡猾,哈哈笑了出来:“我信你才怪。你那个脑子里。123。装的都是些我不懂的东西。但是,只要是你十分附和我的话,又用你刚才那副表情,决计是在蒙我。是不是小深?” 被点到的人痞痞地看着她。 。一脸得意地道:“是啊,阿姨。她就是这样子,我早就知道她的奸诈了。” 聊了会儿,两人还是服从于嫃的安排,去外面遛弯。 她将裙子换了,穿了一条哈伦长裤,着一件及膝的羽绒服出门。一出门。翩百里寒冷的风袭了过来,她裹紧了衣服,对他说:“注意保暖。别因为出来一趟就感冒了。” 他的脸冻得有些通红,她上前踮起脚为他拉了拉衣领,直到遮住了小半边脸,才站稳脚跟,立在地上。 他也轻轻道:“你也是。感冒了还得我来照顾你。” 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五年来我是没有感冒过。不像你,柔弱得像根杆,都不知道感冒多少次了。然后每次感冒还要来赖我这里,好了才肯回去。大半夜的帮你买药,我可都记着了。” 。 第十九章 新年快乐 他不甘示弱,打量着她的样子:“那你每个月的那几天,可比感冒严重多了。若是我不在,你岂不是要生生疼死?哼,反正我们是半斤八两。我柔弱得像根杆?你也不见得强壮到哪里去。人家可是有腹肌的人,不是你用柔弱这个词就可以掩盖的。” 她“呵呵”两声,直接往市中心方向走去。他连忙跟上她,“你不信?现在我就脱给你看。” “别了。”她拒绝。 又不是没有看过。 “要是脱了给我看,感冒了又要怪我。我对你那劳什子腹肌一丢丢兴趣都没有。” 一路往那边行去,他都在她耳边念叨他的腹肌是多么明显,还说是八块。吵得她实在是烦了,索性停下脚步,道:“那就脱给我看。” 他拉开拉链。123。果真掀起面前的衣服,她一瞧,他倒是没骗她,还是从前看到的那样,甚至…… 她又向前面走了去,他拉上拉链,继续跟着。 “然后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女生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谁说都喜欢了?” “好多人都说的。男人也说,女人也说。” “可我比较另类,就是比较喜欢那种,嗯,身材干瘪,骨瘦如柴,风一吹就倒的那种小白脸。” “噫,重口味!真受不了你,什么恶趣味嘛。” “正常审美水平。你这种叫畸形审美。” “我信你个鬼。” “不信拉倒。” “反正我就是最帅的。” “还没睡醒吧你。” “这不还没睡呢!晚上要约吗?” “约你个大头鬼。” “专业牛郎。 。一晚只要200元,我们俩都那么熟了,就便宜点,150好了。” “滚。你这种,免费我都不要。” “那我要你总行了吧?客官,求恩宠!” “爱妃,朕今晚乏了,改日吧!” …… 走了许久,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台。她停了步子,不想再走下去。他在身后也道:“别过去了吧!那边人肯定多。翩百里闹腾得很。那里放烟花,这里也能看见,何必浪费那个脚程呢?” 她顿住了脚步,他忽然从身后窜了过来,差点撞得她摔了下去。他赶紧从身后拉了她一把,她也借力回身抱住他,才站稳。 “大傻,你是瞎了吗?怎么步行都不看路的吗?这地上还堆着血,下面又有些冰块。这么滑,你这是谋杀啊!” 他嬉皮笑脸地望着她:“纯属失误,失误。我这不是刚一走神就这样了嘛。下次一定好好走路,好好走路!” 她退出身,歪头走去寻了个木椅,拿出手纸擦了擦,坐了下来。他挪步过来,哀怨地盯着她,可怜兮兮地道:“都不帮我擦擦的吗?让我坐地上?” 她寻思几秒,才在他火辣辣的注视里慢吞吞地掏出纸巾,放慢速度擦干净身旁干涸些微洁净的位置。 未等她说话,他就在她收纸的刹那猛地跻身而来,紧紧凑着她坐下,不忘感恩戴德地说:“丫头真好。这次服务,本少很满意。”…。 她撇了撇嘴:“您满意就好。为少爷服务,是奴婢的荣幸。” 他还不害臊地回答:“知道就好。” 天空忽然炸开一声巨响,她回头看向声源。第一束烟花已在空中撕开盘旋,紫色的光影炫美深幽,围绕在半空,散成一团团金光年华,在时光的流逝中沿着各自的轨迹运动,优雅而美丽,短暂而悲凉。又是一朵晕开,震得她心头有些发麻。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小涴,新年快乐!” 她回头凝视着他的眉眼,也道:“新年快乐。” 橙色的光线从路灯上流下,倾洒在方圆内,晕撒在他的面庞,勾起了柔和的气氛微醺,立体深刻的五官在她脑中浮现,徘徊,又化作虚影打着旋儿,最后捻作一小撮青烟散了去。 他的眼里藏着星辰大海。123。高山绿水,无尽平原,尽数将她的神思夺了去。 她仿佛沉在了一处深渊,原地大吼,暴躁跺地,撕心裂肺,精疲力尽,还是走不出来。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慕涴涴?”她心头一麻,视线聚焦,看清了他的脸。也许是光线太过昏暗沉着,也许是深夜太过寂静沉醉,她急忙转了身,继续盯着天上的烟花。那些连续不断的花色团状一个接着一个,或是成群结队的在几十米的高空逗留,嬉闹,离别,消逝。 “新年到了,你要许什么愿望?”他忽然抱住了她,附在她耳边轻轻道。 她的身体陡然凝固。 。却没有动。她发现,她竟有些贪恋这些温暖,舍不得推开。心底涌起来的酸意麻木又让她觉得眼前是一片灰色,看不到万千烟花砰砰绽放的色彩。 她停滞了几秒,嘶哑的嗓子忽然出了声:“你呢?” 他盯着她的侧脸,毫不犹豫地道:“希望,我爱的人能够永远活于光明。同样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的心底凉了凉。 光明吗? 我们都在努力地逃出牢笼。可有时候会发现,你越是想要逃出,就越像是白日做梦。 那些所谓的光明,就是一个幌子。 “你呢?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她低头深深去想,身体却忽然软了下来,无力地缩在他怀里。 喜欢一个人能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那种被伤害过后对世间一切都不抱幻想。翩百里连触觉嗅觉听觉等感识都不太清楚的结局,大概就是那种麻木到连感情都不知道为何物行尸走肉的状态,也是那种深夜孤枕难眠泪染巾袍的寂寥。 每年的愿望,许的都是要忘了他,可没有一次做到。她自认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脑海里一旦浮现他的脸,那些所谓的克制冷静通通作了费,绝望得恨不得想在原地躺着砸出个坑。 是凡人,怎么能在如今刚硬的地上砸坑呢?凡胎弱骨,不堪一击。 “忘了他吧!他不会是你的归宿,这辈子都不会是,你又何必要折磨自己呢?你这辈子,难道就真的要为了他终身不嫁,孤独终老?他凭什么有那个本事?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何必执着在他的身上呢?就当他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就好。遇见也只当是没有看见好了,做一个陌生人多好。这样一厢情愿的喜欢有什么意思?你已经没了很多东西,千万不要再因为他,又失去一些东西。”…。 他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顶上。她却没有说话,只是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她本能地想要找些温暖,弥补内心的缺憾。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有些话,有些事,不需要多说,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情。 他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再开口。 五颜六色的烟花又在空中摊开,她的心里却没有半分兴奋。她在心底默默道:我成千上万次说要忘记你,愿,梦想成真。也愿你,没有我的时候,一切安好。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送她到楼下,他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倒映出一片片阴影。眼前一团迷雾,她看不清他的面目。那些模糊的轮廓又渐渐清晰,映入眼帘,清楚至深刻定格,永远停在那个画面。 他开口道:“回去好好休息,不早了,要注意身体。明年又是新的一天,我们都要用最美好的心态。123。去面对人生数不清的挫折困难。即便有些事,你左右不了,但我相信你,总有一日,你会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会一直在背后,支持你,你不需要畏惧害怕!” 她嗫嚅着嘴唇,忽而不知要如何开口。她太过了解他,正是这种了解,这种从内心发出的共鸣,阻碍了他们表达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过了半晌,她才轻声道:“你也是。” 她看着他的嘴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什么。她回过身,又道:“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她向楼上走去。脚下踩着的冰雪发出“嚓嚓”的声音,像是一根根乐符拨动。 又是一阵阵寒意袭来,她拢紧了衣服。 。封住了自己。 身后突然又传来声音,她听见他道:“你就真的,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吗?真的就那么忘不了他吗……” 忘不了他,所以才会在饭店见到他的那一晚上,去了Heaven 酒吧买醉,才会去学着别人抽烟解闷,才会在深夜午夜梦回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泪流满面,才会去民政局领什么结婚证,连那个阿姨叫我的名字都可以完全忽视,才会像失去了神智般执着成那样,笃定成那样…… 她的步子顿了顿,一股浓浓的冰寒自心底冒出,她似乎,再也感觉不到身体的温暖了。 再冷不过,从心里传出的寒冷;再凉不过,凌晨的沁凉。 她直接上了楼,没有再回答他。进了房门,她突然觉得有些微烦躁。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翩百里见他还立在原地,没走一步,她的身体顿时冷凝住,全身的血液冻僵,她仿佛再迈不开脚步。透过那微小的缝隙,她瞥见他抬头望向这边的模样。 她却没有进一步动作。直到过了几分钟后,她才见他离开。也或许是站久了的缘故,他的身子踉跄了下,接着便转身再无停滞地离开了。 因为害怕失去和伤害,她会下意识地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和安稳。她不希望,将自己的秘密暴露于全无隐藏的状态下,那样会显得她是多么值得同情和无力。 所以,即便他们已熟悉至此,她还是不会,完全走近他…… 大年初一。 于嫃没有再像小时候那般叫她早起。 她说初一的早上是不能叫人起床的。 醒来的时候,刚好是八点整。 洗漱一番后,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几乎都是别人发来的消息。大多为群发的祝福。捡了几个稍稍顺眼的人,回了同乐,她便看到了南宫瓘给她的留言,都是祝她新年快乐之类的。 自然,比别人要长了些。 还是诚意尽显。 。 第二十章 吃汤圆 她也进了她的空间,为她留了几句。又转到信息界面,发了短信给所有电话联系人后,才熄了手机屏幕。 于嫃在厨房煮着汤圆,从锅里传来热腾腾的沸水声。她躺在沙发上休憩了几分钟,才起身往厨房走去。 她看到了于嫃的背影在晃动。在屋里也不冷,她没有穿多少衣服,清晰的瘦削骨骼在视线下越发瞩目。 阿涴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比这般胖很多。 多年过去了,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劳累,也或许是因为年纪的原因,她终究再不能同以前相比了。 “杵在门边干看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尝尝这汤圆的味道怎么样?我还包了饺子,不知道小深要不要过来。123。我可是做了很多,他要不来,就得乱成一锅。我这脑子……他每次都会来,也不多这一次。” 她朝阿涴吆喝。 阿涴撇了撇嘴,没精打采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踮起脚扫了扫正煮在锅里的饺子。 “来,拿着筷子和碗,自己盛一个吃了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嗯。” 她接过,在锅里捞出了一个放在碗里。拾起筷子夹起它放在嘴边吹了吹,她咬了一小块吃进去。入口的味道甜美软糯,于嫃的眼睛急切地看着她。 。期盼地问道:“怎么样?还行吧?” 阿涴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块,夸赞:“嗯嗯,相当不错,还是您老的手艺靠谱。去外面吃,压根没有能有和您相提并论的。” “那是自然。你妈我也做了几十年的饭,是个蠢材都练成行家了,用来满足你的胃,还是有的话说了。” 她笑着眯起了眼,十分自豪地道。脸边的笑纹却是越来越明显,皱成了一团,阿涴依旧觉得,她还是她小时候见到的样子。 她给她的温暖,比之前更甚。这么多年,她们相依为命,那些痛苦的记忆,也随着她在她身边,默默关心她,细心照顾她,慢慢抹平了一些。 从初中开始。翩百里到大二,她们都很少有时间待在一起,以至于她们都认为,她们的亲情没有那么浓厚热烈。 后来,住在了一起。前头都是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今年才买了这处屋子,过上了较为舒适的生活。 从她买了这处屋子后,便没有让她再出去工作了。 阿涴能养活她,她想让她过得好些。她也在家给阿涴做饭,或是到楼下去跟着那些年纪相仿的阿姨们打打牌,跳跳舞,聊聊家常。如果一辈子都是这样的生活,她想,也足够了。 阿涴的幸福,与她的幸福比较,还是太过渺小了。 “是,是。小的觉得,您是真的行家!比起那什么五星级大酒店的名流厨师,您还是要更合我心意。”拍马屁的话,她当然会说。于嫃喜笑颜开,连抬起饺子放在冰箱旁的动作都温柔了许多。 “要是小深在就好了。唉,总感觉,这屋子里缺了他,少了许多生气了。”…。 她忽而又叹着气说道。 “妈,汤圆熟了,可以出锅了。”阿涴提醒她。 “哟哟,还真是。再不下锅,可就要煮溶了,看我这记性。” 她赶紧过来瞧了瞧,又急忙把它端下了火。阿涴按了电源开关,那火便灭了。她才恍然大悟:“你提醒我端锅干嘛?这不是关了火源就行了嘛?真是的,就知道给你妈添乱。”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又没叫你端下锅,我是说汤圆可以出锅了。你把火关了,把汤圆都捞出不就行了?嗯,看来你的心思都不在这锅汤圆上。算了,说那么多干嘛,你也快点吃吧!冷了味道就不好了。大初一的,别这么唠叨,难不成,你想这接下来一整年每一分钟都对我说教责怪?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张了张口。123。阿涴却急忙说:“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不想听你的唠叨。” 于嫃倏然笑出声来:“我是想说,你筷子剩的汤圆要落地上了。” “啊?”阿涴亲眼看着刚夹的东西从筷子边缘缓缓缩下,随即离开筷子做自由落体运动,直直掉到了地上,把里面的馅都摔了出来。 她在原地凌乱,翻了个白眼。 不带这么玩的。 阿涴刚盛了一碗汤圆从厨房里吃着出来,就听到了开门声。抬眼一瞧,便见曲深走了进来。 “哟,刚好在吃呀,那我来的正是时候嘛。我还说。 。是不是晚来了一步。毕竟,每次来都能被你猜着,先我些时候。” 她吃进嘴里的一整个汤圆就这样被她生生咽了下去,没有任何咀嚼,纯粹是被他吓的。她思绪尚没有完全捋清晰,出门就看到他进来,又是穿了一身喜庆的红,愣是让她惊讶又惊吓。 她与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嗯,怎么说呢,不好说。 直到他走了过来,抬手擦去了她嘴边的一点污渍,她才回神。 “怎么了?大早上见到我就是这样的表情?要不是我知道你这大老粗的性格,还真怀疑你是爱上我了。唉,老天把我造得这么完美,天衣无缝,就是用来吸引你这种花痴的。” 他笑意盈盈地开口。翩百里眸子一直盯着她。 她感觉嘴边烫了烫,忙伸手随意抹了抹,觉得自在了许多才道:“去你的,我妈她……” 话还没说完,于嫃就从厨房里奔出来,热情地把他拉了进去:“小深啊,你终于来了。阿姨可是一大早就盼着你来了,连你的份儿都做起了。你要是不来,阿姨还觉着缺了什么呢!这下好了,快进来,尝尝阿姨刚煮的汤圆好不好吃。” “好,阿姨。” 彻底晾了她。 …… 时间徐徐转,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月初五。 早上刚醒来,就接到了南宫瓘的电话。她缓慢而有节奏的话语声传来:“今天晚上有个酒会,是天任举办的,也邀请了我们南檀,你也顺便去看看,认识一下我们G城生意场上的各家能人吧!机会不多,这还是南檀首次收到天任的邀请。所以,晚上穿得好看些。和我一起进去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溜达。人多的话,不会有人注意你的。”…。 阿涴的脑袋清明了几分,“天任?我去干嘛?你也知道,我并不想去那种场所。明面上的事,一向都是你解决的不是?怎么会叫我去?” 南宫瓘叹气道:“小涴啊,你也知道,我能帮你应付一时,也不能应付一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想再做这种压力山大的事情,你总归要自己承担一些。 我让你这样,也是在锻炼你。这个位置真的太忙了,不适合我。像我这刚回家过完年,就要赶回公司,我妈还因此与我闹了一顿,说是工作再怎么忙也得过了十五再出来。 唉,可是时间不允许啊!管她的,反正,今晚你必须去。” 停顿了几秒,阿涴果断地应了句:“好!” 刚挂断电话,又打来了一个。她沉默了几秒,按了接听键。 “小涴,你现在起床了没有啊?” 明亮的日光从窗户外飘飘扬扬地倾洒进来,留在了黑色的床单之上。简单的梳妆台摆放在房内。123。又有一张桌子盛了台灯等东西。地上铺着灰色的绵软地毯,边缘处露出了深色的木地板,虽不是少女喜欢的一概装扮,却别具一番风味。 她浅浅应了句,略带温暖舒适:“嗯。” 那头停了会儿,才猜道:“还躺在床上?” “嗯。” 她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才闭了眼躺在床沿,静静等着他说话。 “你今晚有时间没有?书店还没有开门,应该是没有什么是必须忙的吧?”他试探地问道。 她丝毫没有停顿地道:“不好意思,我有约了。” 他的语气滞了滞,“是……南宫瓘吗?” 她轻轻应了声:“嗯。” 他道:“那好办,我给她说一说,你跟我一起去酒会了。别拒绝了。 。也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没用的。我先挂了,和她说一下,早安!” 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声挂断声阻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收起手机起床。 酒会八点开始,六点的时候,曲深就来接她了。 他到的时候,她正在房间化妆。听见他走进来与于嫃的说话声,她沉了沉神色,仔细描摹着自己的眉眼。他突然走近门边,敲了门。 “进来!” 门声起,人进。 她转身一看。 黑色的西装完美地凸显出他的身材,长腿一迈,削长的手指在面前整理着衣袖,脚间轻轻一跨,几步就来到她的面前。他抬眼瞥了她手里拿着的眉笔,笑问:“怎么,还在画眉?是不是觉得有心无力,画不出好看的眉形?要不让我来试试?” 她半信半疑,“真的?我可是琢磨了很久,也没明白怎么个弄法,你会?” 她的眉毛本就密而厚。翩百里稍稍修饰,她便觉得够了。若不是觉得今晚的场合实属重要,她也不会寻思弄得如何得体些。果然潇洒惯了,就觉得这些东西还是不适合她。 “不信?我画给你看呀!”他忽然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眉笔,叫她乖乖坐好,轻轻在她眉间描绘。他的脸凑到面前,她微微愣了愣,继而又直直盯着他的面庞。纤长的睫毛稍稍眨了眨,他抿着唇定定察着手下的动作。时而微蹙眉头,时而又兴味地看着她的眉间。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这时的他,竟然莫名比平时好看了几分。他一贯作风慵懒不羁,做什么都没有长久的定性,做着做着便会生厌。此时她见他,又不似平时那般,她的心颤抖了一瞬。 她捏了捏掌心,才恢复平静。 “怎么样?你快对着镜子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他开口,她才凝了心神,瞥向镜中的自己。秀眉蹙起,眉宇间总是弥漫一股浓浓的愁绪。他在她原有的基础上,修饰了眉型,使得原本粗犷的山峰秀气了诸多。 她轻轻道:“嗯,好看。” 他附在她肩上,注视着她的样子,似笑非笑:“那以后,你的眉,就由我承包了。” 。 第二十一章 参加酒会 她伸手推开他,不咸不淡地说:“画个鬼啊!还承包了,你咋不上天呢?” “我上不了天。不是还有你在边上?我怕我脚刚抬起,就被你拽了下来。” “呵呵。”她嘲讽地笑一声,“我闲得发霉才会拽你。你想上天我绝不会拦着你。” 他笑笑,把眉笔放在台上,“还差什么没弄?” 她回:“就差涂个口红还有换衣服吧!” 他好整以暇地问:“要不要我为你涂口红?” 她瞪道:“滚。” 拿起口红在嘴上比了比,他站在她身旁,直直盯着她的唇,“真不要我帮你?” 她懒得看他,直接拿起口红顺着嘴边涂了过来。极好的是。123。它的确很完美地粘在她的唇上。 她扫了他一眼:“还不出去?” “出去干嘛?” “不出去难道还要看我换衣服?” 他邪笑,摸着下巴道:“倒也不是不行。兄弟嘛,什么不可以看?多看一点是一点的事儿。” 她一脚踹了过去,他连忙告饶:“行,行,我出去,不看还不行吗?对我这个小可爱这么凶,天理何在?” 赶着他出了门,她紧紧关上了门,打上了小锁,才安心走了回来。从柜子里拿了一件之前与南宫瓘购物时她硬是要逼着自己买下的裙子。 。阿涴在镜子面前比划了会儿,才把它换上。 镜里的人忽然变了一副模样:紫色的长裙礼服长至脚踝,拖地摇曳出一大片冗长的痕迹,脖间之下的锁骨不是太过招摇炫目,却隐隐带了几分凌冽风情。面前的裙子勾出一段妖娆的沟壑,她不自觉地捂住,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过明显不妥,有伤风化? 门外的他却开始捶门。 她挡着面前,打开了房门。他的眼漫不经心地从她身前扫过,停在了她的心前。她的手僵了僵,不禁警惕地道:“大哥,你在看什么?嗯?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他的目光顿了顿,停在了她的脸上。翩百里戏谑道:“你捂什么?也没什么可看的吧?这么欲盖弥彰,但是没啥用。” 她的脑子炸了炸,“曲王八蛋,你可是在找死?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老是说这种想要挨揍的话。” “嘻嘻,还不准我说呢!我是在说实话,只是想要你认清自己的……也好,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了好,省得你又说我欺负你。” “哼,算你识相。”她回身收拾梳妆台。 他走进门来,默默等她整理完后,才和她一起下了楼。于嫃见她这样出去,眼睛里似乎探出了无数难以抑制的小星星和八卦的神色。她只得和她说,去和小瓘见一个朋友,很郑重的生意朋友。她似是很不信地道:“她见客户关你什么事?” 直到曲深说是有这一回事,她方才无畏地让她出门。 到车里后,他忽而将西装脱下披在她身上,理所当然地说:“都春天了,有些热,你帮我穿着,省得我丢在哪个角落忘记了。”…。 她恼怒,“还真当我是你保姆不成?” 他无所谓地笑:“也不是不行。” 七点半的时候,他们的车开到了一处四面皆是豪华别墅的包围圈内。不远处走来侍应,他们下了车,他就恭敬地道:“先生,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道:“请帮我们停一下车吧!谢谢!” 那侍应生应了,接过他手里的钥匙。看着他开车离去,又有一个侍应生前来领路,带着他们到了一家酒店门前。 门口烫金的大理石上雕琢着酒店的名字。 他拿出请柬查验后,他们才进了门。侍应生告了声“先生,小姐,Hy night!”就离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看着身旁的人。123。“你想去找谁,或是有什么事的话,就自己过去吧!我也只是进来玩玩,小瓘说是带我来见见世面,不用把我当回事的。” 他狐疑地盯着她:“你确定?”她无比真诚地点头:“千真万确,不能再真了。” “那……好,我先进去兜一圈,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再过来找你过去。 你千万不要乱走。要是不小心地迷路了,可不会有人去寻你了。” 他站在喷池边,幽黑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一身正装的他,俊朗夺目,面白如玉,无疑比之前多了几分禁欲的帅气。她瞥了一眼他的领带。 。有一小块地方褶皱着。她顺手前去为他抚平,他低头目不转睛地扫着她的手。 “好,你去吧!”她轻轻回道。他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亲昵地说:“会不会不舍得本少走?这种时候,不是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叫我留下来吗?与我想象的过程不太一样。” 她甩开他的手,狠狠搓了搓被他摸过的地方,触到身上披的外套,她忙道:“突然忘了你的衣服。都进来了还想让我帮你拿,你倒是想得挺美。” 她递给他,他也不推脱,接过,“我长得挺帅!” 她给了他一个无语的表情,他边穿衣服边道:“不要太想我。翩百里我只去一会儿,不会让你相思入骨,难以安宁的。” 她挥了挥手,“快滚!” 他委屈着小表情,穿好了外套,又幽怨地道:“你不爱我了。女人,你变心了。” 她实在不想与他纠缠,便直接回身走了。走了好几步后,回头看,他却还立在原地。她怔了怔,转身走开了。里面热闹了起来,几人成群,低声耳语,或是高声喧哗。华灯奢侈,通亮高档,各种美食和红酒摆放于干净堆砌着白色绸布的桌上。她的脚步一停,向着一处僻静的角落走去。 找了处无人的沙发坐下,她抬眼一瞧,就看到了远处的南宫瓘。她还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正与面前西装革履的几人交谈,脸上挂着的是招牌不达眼底的笑意。 很多年前,她还是一个相当佛性的人,出淤泥而不染,自从坐上那个位置后,她也付出了许多。她是个很冷静的人,凡事总是带着克制和压抑,比起她,更甚几分。…。 她觉得她们能做朋友,大多也是因为性格上的因素。 生活磨灭的,不仅是年轻气盛,更有远去的纯真和岁月。她们曾跌跌撞撞地走,后来才知道活着是一门艺术。想要不被社会淘汰,就得付出全部心力,应对那些原本不见得喜欢的东西。 久而久之,或许,有一天,你真的会变成你讨厌的人。 耳边传来那些人口中不变的经济局势,还有各种虚与委蛇的言辞,她闭了闭眼,试图屏蔽那些不想接触的东西。有侍应生端过来酒,屈身给了她一杯,她接住,道了声谢谢后,便将它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这种场合,不到万不得已,并不适合饮酒。它会分神烧心,运气不妥的时候,也许会让你干一些会非常后悔绝望的事。 只可浅酌,不可深究。 坐着打发了许久,她无聊地想要伸个懒腰。余光中见南宫瓘射来的视线,她顿住了身。 朝她眨了眨眼,南宫瓘也朝她眨了眨眼。123。讯号已知,阿涴迅速垂下头。过了几秒后,耳边传来高跟鞋“噔噔噔”的响声。她没有抬头,南宫瓘坐在了身旁,瞟了四方若有若无穿过的视线,她微微抬杯,遮住嘴,轻声道:“终于来了,这身的确很适合你。平时看久了,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有料。” 阿涴咬住牙齿轻轻回:“你也是,彼此彼此。” 南宫瓘笑说:“托你的福,有机会一试,挺有趣的。怎么,现在都还不想知道曲深的身份吗?这可是天任办的私人酒会,只有上得了一定层面的人,才会被邀请。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想知道他身份的欲望?还有啊,你这么跟他来,就不会觉得有些怪异吗?阿姨知道不?是不是带着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问这么多,我先回哪一个?”阿涴扫了她一眼。 。又淡漠地垂眸,接着道:“我在乎的,不是他这人的家世背景如何,所以,从来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好奇。怪异这些,不存在的,好哥们一起来没毛病吧?只是顺路。我跟我妈说来跟你见个客户。你这样说起来,我的确觉得她真的是一脸不怀好意,只是我并没有琢磨通,她那表情从何而来。” 南宫瓘低声笑了笑,抿了一口酒,留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转身离去。 “你的面上写着懵逼两字,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她在心底“切”了声,装什么深沉,老子才是最深沉的。又不是什么高等机密,她当然——并不想知道。知道了不见得她能瘦几斤,再富裕一点,再通透一些。 夜幕遮盖,时光流逝,大堂里的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成为了这里的主旋律。闲置的高台上忽然亮起了明灯,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被这一轰动吸引。翩百里她往那边看去。 从二楼走下一个白皙面目,俊雅有度的男人。一身西装套在他身上,浑然天成,整洁合身。长腿往前面一迈,他缓缓下了一个台阶。 任衡。 那个书友。 她的心情不知喜悲错落,独独变成了一汪池水,无波无澜。眼神向跟在身后的几人瞄去。 突然,她的眼眶抑制不住地酸涩起来。数不清的灰暗挫败铺天盖来,全身冰凉,她忽而看不清眼前了。 她挤了挤眼睛,那道身影又渐渐清晰。穿着黑色正装的他,面庞笼罩着一层深深的淡漠,不似多年前一脸笑意迎人,可她分明见过他如今的模样。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女人,紧紧揽着他的胳膊,红色的礼服到达膝盖以上,露出纤长如玉的细腿,波浪卷的头发懒懒披在背后,深凹且极富美感的锁骨美得不像话,脸更像是古代传说中那些绝色美人般无可挑剔,鲜艳红唇,白玉脸庞,温柔中带着不容侵犯的霸气,附和着满脸的自信笑容,慵懒地抬头看着自己身旁的人。 她的心倏地一痛。 台上响起了任衡的声音:“大家好,能请到各位到这里做客,是天任,也是任某的荣幸。” 。 第二十二章 落水 “今夜酒会,权当是请大家前来聚聚,联络联络感情。在座各位,都是G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代表天任,再次表示,对各位最真挚地感谢。希望大家不负好时光,好吃好喝,畅谈人生快事。同时,各家也可以说说生意上的事,无伤大雅。本意,也是找个机会让大家多交流交流。”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不知不觉,她已处在露天的场地上。抬头望着月圆的星空,她突然觉得人生多来都是笑话。那些从未得到的东西,自始至终,都不曾得到。原来,真的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果真如他对她说的那样,某些人物只是存在于小说的理想。 她不是小说里的人物,再是艰难地等,都不会等到他。她再怎么执着。123。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如同多年前,她固执地以为,于他而言,她是不同的。 她喜欢他,可从来都没在他心中有一席位置。生活磨平了我们的棱角,不再牙尖嘴利,可对你的欢喜,一分未减。 我会在深夜里想起你,在雨幕里思念你,在冬雪里忆起你,在黄昏里心疼你,在时光里为你哭泣。可所有种种,都只是我的喜欢,与你无关。 一个人孤独地喜欢,与主角无关。 何其嘲讽,又何其无辜。 终归只是因为不喜欢罢了。 我一步一步向你靠近。 。可直到站在你面前,我还是看不清楚你的样子,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绝望来得更为炽烈伤害,更为无可奈何? 想要仰天大吼,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这就是长大,你有了顾虑和思考,不再单凭自己的喜欢与厌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俞远,我还是输了。 爱一个人真的很累,尤其是喜欢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同时感恩他带给我的成长,可是又夹杂着怨恨,他为何不将就一些。人人都如此一些,把过错往别人身上一推,以为能把心中的不甘抹去一点。其实不然,爱情角逐这场游戏,从一开始爱上的时候,便注定结果,是你输。 你只是不愿面对。翩百里你只是无法走过心里的那道坎。 所以,她真的输了,没有开始就输了。 渐渐朝僻静处走去。 身旁的一切,眼前的通亮,都成了一场幻境。阿涴在想啊,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织梦这个神奇的异能,那该有多好!一觉沉去,她便可以在梦境中实现自己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那该有多么畅快呀! 面前出现一个游泳池,碧蓝的水汪在池中,像空旷蓝天忧郁朗阔万物,又像深渊海水琢磨不透。她紧紧盯着那几乎没有波动的池面,陷入沉思。全身的力气都抽掉,脚也发出了阵阵抗议。 她忆起这么多年来,每每想到他的时候,什么也没力气做什么也没兴趣听,就想躲在一个寂静的角落,抱住自己,缩成一团,随意放纵自己,任眼泪夺眶而出,不受控制,温热地流出。每次都总是想,哪怕天塌地陷,哪怕世界灭亡,哪怕她就此死去,请允许她再想他一次。这次过后,雨过天晴,天各一方,她还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正如是想,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推了她一下,她整个人以不可逆转的姿势往池中扑去。刚才太过沉寂投入,她竟不知,何时有人走到了她身后。 从前她不是这样不警觉的人啊! 她很确定,那是一个女人的力道,是一只女人的手推的。柔若无骨,光滑细腻,力道微弱却果决,触到她背上。 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不待她仔细思索,身体沉入了水中。满身融进的池水灌入她的脑海里。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接憧而来。她又记起小时候那两次惨烈地跌进金黄浑浊的河里,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浑浊梦境,侵袭而来,四肢麻木不能动弹。 那种活着却感觉到窒息的可怕包裹着她。 她再没有精力在水中扑腾。123。仿佛全世界都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她又忆起,那些忘不了他的时候。 人生只有寥寥数载,她唯独爱一人,也不能让他知晓,该有多遗憾啊!所以,她才会在那么些个没有尊严的日子里,鼓着周身勇气加他的QQ号,以至于越来越控制不住她自己。所有的尊严底线,在他面前,都那么卑微可笑。 明明每次都告诉自己,如果注定要得不到,那么,她还不要面子,不要尊严,死死支撑干什么呢?她只是想明白了。 。她不想强求了。可真正到了那一刻,又通通不作数了。 因为他,她食言了太多次。 她的思绪被带入一片汪洋之中,心口不住地疼痛撕裂,又仿佛全是麻木平静,不能移动分毫。耳朵里传来一阵巨响,她感觉有人向她游来,抱着她往上去。 她被人放在地上,一件衣服紧接着披在了面前。背后的地板和她的肌肤亲密接触,却没有冰凉的感觉。 她忽而听到曲深的声音。 “你干什么?天任的CEO就是这样的?趁人之危?”她的身上那件遮盖物撤去,又换了一件。 “小涴,小涴。翩百里你醒醒!” 她听到他叫她,她想应,然怎么也见不到光明,发不出声音。脑里一片混沌,诸多理不清的思绪缠绕复杂。她感觉他的手按在了她的心口,正在挤压她的心脏。而后,她感觉唇间挨来莫名的柔软。 她的心跳了跳,猛然起身,歪在一旁吐了吃进去的水。 “慕檀涴小姐,您终于醒了,可把本少担心死了。” 他扶起她,顺手拉了拉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盖住她的身体。抬头看他,身上润透裹携,面上袭杂着温润水花,正珠珠滴落。她勉强道:“死不了。我福大命大,祸害遗千年,怎么会栽在这一小小的泳池里?显然是天方夜谭。” 他扫了扫她全身,将她拽得靠近些,“才离开你不到一个小时,你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你说,没有我你还能活下去吗?你这个笨蛋,愚蠢的女人,一点儿都没有平时的汉子作风,脑子也没有。看来,我还是一个正经的男人。”…。 她斜眼睨他,“我这辈子,怎么死,也不会是淹死的。你就别耿耿于怀了。” 他欲要反驳她,却被站在几米处的人打断。 “慕小姐,真巧,我们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任某荣幸之至。”任衡走上前来,幽深的眸子直直盯着她道。深色西装衬得他肤白玉兰,气质雅然,在这夜色中卓卓发亮。 她拢紧了身上的衣服,任发上的珠丝从面庞化作玉坠沉下,滚落一地。 她弯唇一笑,轻轻回:“是很巧。与任总遇见,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曲深伸手抚开了她的刘海,用手抖了抖她眼前的发丝,嫌弃地道:“好多水。不知道这水里有没有什么剧毒物质。要是因此让你发生什么不测,阿姨该拿我开刷了。” 任衡解释:“这水虽经过无数道工序净化,其中不乏有化学药品。但任某担保,不会有什么置人于生死危险境地的。若真是那样。123。慕小姐可随时来找任某索要赔偿。”他的话是对着曲深说的,话中的意味却是对准她的。 阿涴看到曲深开口说:“那你就好好等着,要是她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抿唇微笑,漾出了深深的酒窝,“曲少说的极是,任某随时恭候。” 一旁突然走出了一个女人,她刚才一时未察,此时方看清对方的样子。螓首蛾眉,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粉色拖曳长裙,面庞羸白,脸蛋精致。她向阿涴走来,目光却是盯着曲深。 她歪头睨着阿涴,带着敌意和仇视,“你跟曲哥哥是什么关系?曲哥哥,你为什么要救她?她是哪里冒出的女人?名不经传,其貌不扬,难道也想打曲哥哥的主意?” 阿涴眯了眯眼睛。 。转头瞥着一脸复杂注视着她的人,用眼神询问,她是谁。他烦躁了地抓了抓头,用口型对她说:“无关紧要的人。” 那人见她不搭理自己,又愤怒开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曲哥哥这么亲密?” 她猛上前,打算将她推开。曲深扫了她一眼,目中含不耐:“你这是干什么?我和她的关系,不用你操心,管好自己就行了。骆婷,你何必无理取闹呢?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那个人的想法,不代表我要应。所以,请不要总是以一种我未来妻子的身份去欺骗别人。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曲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青梅竹马,是从小就确定的关系,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呢?反正曲伯父已经和我爸妈说好了,我们长大后,是要结婚的。就算你想赖掉。翩百里也是不可能的。哼,这个女人,她究竟是什么来路,值得曲哥哥你这样维护她?” 她抬高了下巴,盛气凌人地盯着她。 阿涴终于理清他们的关系了。多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青梅竹马的戏码。所以连她这个局外人,也被连累了不是? “刚才是你推我的吧,小姑娘?” 她淡淡截断问。 “谁……谁推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休要血口喷人。”骆婷的眼神躲闪了几秒,才渐渐淡定下来,一脸有恃无恐地道。 “不好意思,任某刚巧,瞥到了骆小姐伸手推慕小姐的一幕,实在是……无意为之。”任衡在一旁没什么情绪地道来,言语极尽无辜,却恰恰应证了阿涴猜测的这一想法。 “你……就算是那样,你们又能把我怎样?我刚进门就看到她与曲哥哥离得那么近,那么亲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当关系。我是他的未来妻子,自然要为我自己出气。” 她原本想出声吼任衡,却又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或许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就承认了那个事实。可她还是带着一脸的无谓嚣张,没有丝毫悔改的迹象。 。 第二十三章 慕檀涴 “骆婷,你……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妹妹。我都说了,你不会成为我未来的妻子。饶是你一直坚持倔强,也没有什么用。至于她的身份……” 他紧紧抓住阿涴,嘴角上扬,流露邪邪的笑意。 阿涴的心头颤了颤。他这样,一定要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果真。 他的表情猛然严肃起来,一脸认真地接着道: “她是我女朋友,未来的妻子。” 她的心炸开了一道道漩涡,直接愣在了原地。平时玩笑惯了,却从没有听过他开过这样的玩笑,这是不是开大了? 她缓缓向他身后探去,娇笑连连,“是啊!他是我男朋友,未来的爱人。骆小姐又何必要拆散一对有情人呢?你说是不是。123。阿深?” 她隐隐掐了掐他腰间的肉,他“嘶”地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她揽紧,低头与她额头相触,暧昧地道:“是啊。我爱你,胜过这世上所有女人。你呢?” 眼神凝了凝,她笑语嫣然,定定看他,“我也是。” 手下的力道加深了几分。玩游戏也没必要玩得这么大吧?她在心底对他吐槽千万遍,将他骂得个半死,面上还是丝毫不显,像是他们真的是对方最亲密的情人那般。他也用力揽着她的腰,越发靠近她。 。在她耳边悄声细语:“很痛,随便一点就行了。再这样,我的腰就废了,废了可不行。” 她低声笑了出来。 外人看见只会以为他们在说什么私密有趣的话。骆婷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心脏负荷疼痛,她忽然觉得面前这幕太过沉重刺眼,一跺腿气着哭了跑开。 阿涴迅速松开面前的人,他也默契地退开。 “两位,这戏,演得着实好。要不是我知道慕小姐心不属曲少,怕真的要以为你们真是男女朋友了。旁观者都未必清楚,当局者,当是非常迷惑了。” 她望向任衡。 他又怎知她心不属曲深?难道这么明显吗?还是仅凭他们认识。翩百里就那么笃定? “任总这话说得过分了吧?你怎么就说是做戏了?要说做戏厉害的,当然是任总了。天任的领军人,日日琢磨着书店,是工作太闲,还是真的别有用心?我与她的事,还由不得外人点评。” 曲深冷冷扫着他,瑰丽的瞳孔里露出冰寒的光。他的身体紧绷着,警惕危险,嘴角微微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比起曲氏,天任还是多有不足。曲少为曲氏的继承人,应该更忙才对。怎么会常常陪在慕小姐身边,如无事人一般?这就有待思量了。” 她紧了紧心神。想过他家非富即贵,却从未想过他是曲氏的未来掌权人。曲氏在G城的地位,怎么也能说是前三。以这样的身份,还能低调地待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可需要不小的定力。她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某些纨绔子弟专有的跋扈和炫耀,整个人的作风与一般人没啥较大的差别。除了偶尔一句本少的自称,压根不能看出他家是如此的有钱。…。 所以,她也没有这样猜测过。她晃了晃眼,就听他道:“这个,就不劳任总费心了。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任总再怎么厉害,手伸得再长,怕是还干涉不到我的私事吧?” 任衡淡然回:“曲少说的是,是任某多事了,抱歉。” 他回过身看她,见她是一脸的平淡静默,笑着问:“慕小姐,想来是知道曲少的身份了。骆家与曲家是世交,虽说骆家不比曲家盛名,可历来关系甚好,如果说婚约之事长辈们也说定,将来也是要结婚,共度余生了。慕小姐这么一帮,可是要遇上劲敌,以后的生活,怕是不安宁了。” 她瞪了曲深一眼,心想她为何要去得罪这样一号人物。陪他演什么戏嘛。123。简直是有病。现在好了,惹上这样一个人物,她想清净都觉得困难了。他无辜地瞄着她,还揉了揉刚才她掐的地方,满脸委屈。她无语地收回目光,定向任衡,不咸不淡地说:“身为朋友自当两肋插刀,至于插了以后,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全然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况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若是真的对我有敌意,想要害我什么的,我……怎么也得奉陪。 我怕事,可不等于,我做不了事。多谢任总的提醒。我真的没想到。 。任总居然是天任的总裁,我等市井小民,能亲眼目睹天任总裁的庐山真面目,真是幸运。” 他微微一笑,“慕小姐太过自谦了。慕小姐参加这场酒会,不知是以什么身份来?是曲少的女朋友?朋友?以我对慕小姐的了解,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应该是不会得慕小姐的青睐才对。那么慕小姐来这场酒会的动机,就让任某好奇不已了。 不知慕小姐,可否为任某解惑?” 心脏一抖。他居然问了这个问题,着实不一般。能来这里的人,表面上是谈笑风生,和蔼可亲,背地里,却是人人使绊子,差不多要把对方逼得比自己落魄才甘心。她的职业。翩百里的确有不能到这里的理由。一个小小书店的员工,竟然想来参加天任举办的酒会,外人瞥来,确实是一场笑话,大多会认为她想一步登天,爱慕虚荣,自此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寻到猎物,一飞冲天。拜金女遍地都是,又如何说明,她不是看上曲深的背景,才跟他做朋友呢? 做朋友之后呢?是不是想要更进一步,嫁入豪门,麻雀变凤凰,身价倍增?多的不过是一些龌龊的心思。 心里转换了千万个想法,她却只单单道:“以怎样的身份,又有什么重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低处风景绰绰,高处林致卓卓。身为凡夫俗子,好奇心未尝不可有?我欲仰头观之,人之常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人固有不同,高低起伏,每段路,都有数不尽的崎岖不平,峭壁顺路,若是偶尔走走高处,也未尝不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任总,你说,这有什么值得疑惑的吗?”…。 他的眼睛亮了亮,赞赏的神色从脸上飘过,深深笑了出来,弥漫出凹陷的酒窝,美好的身姿更是为他掇了几层神秘的晕彩,“哈哈,慕小姐说得真好。有趣有趣,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慕小姐这样有趣的人了。不知致远书店什么时候开门,我一定前去,与慕小姐一起探讨人生哲理,品品这乏味的人生,说不定,还能找出生命的意义和华章呢,哈哈。” 她无所谓地扬了扬唇,轻道:“大抵就这几日了。可是,我想说,探讨人生哲理倒罢了。比起别人口口声声地戳进你耳里的东西,用人生经历来填充应用,才是对这些书山海崖的尊重。” 他似乎笑得更为惬意真诚:“妙,慕小姐不愧是……能结识到慕小姐这样的人物,真是任某的福气。不如,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她这边还未回答,忽然有一道响亮女声自远处传来,清甜中带点沙哑,低沉中带点沉醉: “哥。123。不知是哪位慕小姐,能让哥哥有这般赞誉?我可是从没有听过哥哥这样对一个女人说话呢,看你笑得多开心。” 她随身旁的两人同时循声望去。栏柱不远处,出现了人影,先是红色的礼服长至膝盖以上……只瞥到这一处,她的心猛地吊了起来。她连忙对任衡开口,“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等他们反应,她转身就往反方向踏出步子。 “等等,你那边并不是出口。” 背后传来任衡有些急促的提醒。她没有回头,“没事。” 那是她带着忐忑和心惊说出的两字。周身所有的血液凝固不走,她僵着步子急急向前走去。天不遂人愿,人亦如是。 那道清甜的女声。 。直直叫住了她:“那位将离开的慕小姐,请留步。” 她只是呆了一秒,没有停下脚步,又忙忙踏步走出。 “慕檀涴?” 她的身体倏然停住。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沉寂在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挣扎不出,又好似落在漫天缤纷的花海里,高兴得找不到北。两种极端的感情交织,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很想此刻能够肆无忌惮疯狂地逃离这里,然而脚上的凝固生生限制了她,挣不脱,只是在原地打转,内心百转千回,愁肠满腹,难有所动作。 她以为他再也认不出她来了。怎么能这样,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虽说那话是用疑问的语气,但若是记不住,但如果早是过客,又何必来这么多矫情纠缠,扰人清梦?就这样路过不好吗?就这样不认识不好吗?偏偏他就叫了她。 她从来没觉得“慕檀涴”这三个字。翩百里如此悦耳,如此沉重,如此捉摸不透。 这个名字好像天生为他所造,因为只有他叫出来,才显得那么郑重庄严,完美修饰,如天籁之音绕耳,经久不息。 一听,就是整个青春。 时间无限地延长扩大,空间无限地缩小窒息,她在地球上毫不起眼的地方,再次正式遇到他。 时隔十年。 初见至今,整整有十三个年头了。 她缓缓转过身,装作一脸茫然地瞥向已经向她走过来的几人。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又定在曲深身上。他迅速走近她,竟然拉起了她的手,十指紧扣,点了点她的鼻头,温柔地道:“怎么就走了?男朋友都还在这里,你跑什么?不就是落个水想回去换衣服吗?我送你回去呀!真是的,你男朋友现在伤心了,还不哄哄?” 实际他握紧的手,已经僵直麻木,没有知觉,他是轻轻顺着牵进去的。她在内心狂吐一句:风水轮流转。 本是她帮他的,转眼间就是他在替她解围。她挂上了一块微笑,静静地等他们说话。 。 第二十四章 拥抱 “慕小姐……是你吗?”任衍狐疑地打量着她,似乎是在考虑,他这个哥哥赞赏的人,是这般模样。不是一顶一的大美人,只是一个或许在人群中一把抓就能找出的人。区别就在于,那个女人如今丝毫不怯场,周身的气质淡然自若,即便站在这几个名门公子身旁,也自造一番景色。 阿涴点了点头,“是我。” 内心慌乱无措,她扣紧了牵着她的那只手。唯有如今的依靠,方能支撑她内心深处席卷而来的恐惧和害怕。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又有些说不清楚的眷恋残留,搞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恢复正常镇静。 “哥,没想到,你对这样的有兴趣。家里给你安排的人呢。123。怎么,看不上?”她揽着那人的胳膊,丝毫没有松开,又闲情逸致地和任衡说话。 任衡轻轻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嘴。” 她哼了声,“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只要爸妈高兴就行。”任衡笑笑,没有回她。她想起刚才并肩人所问的话,继而疑惑地盯着他道:“阿远,刚才你叫她的名字?你认识她?” 阿涴的手紧了紧,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他会说什么?是说认识,还是说不认识?她的心里七上八下。 。参不通透他要将说的话。 到底是马上离开?还是故作淡定地说笑? 那个期盼已久的声音终于出来,带着几分淡漠,几分温柔,几分她不懂的复杂,却又好似算是淡漠:“认识,同学。” “同学?”任衍追问:“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同学?还是小学的?”她急切的目光胶在他的脸上,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道身影平静地说:“初中同学。” 她的脚下软了一秒,又无声无息抹平,独自承受着这一片荒凉凄寞。身后的人突然松开她的手,倏然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她想放开。翩百里又怕自己摔下。她的眼神在那人身上顿了一秒,又淡然地收回。她似乎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她抓着曲深衬衫的手上。 她赶紧道:“放我下来!” 语气说不上无措,却是有些急迫。阿深却在她耳边悄声道:“不想难堪,何必执着?我陪你演一出戏,权当我送你的礼物。” 那种平静的话语,一字一句淡然扣在她耳里,包含几分戏谑。 她的所有情绪都那么多余,突然又沉静下来,变成一潭死水,再无波动。她乖巧地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屏蔽这一刻外界所有的一切。哪怕误会也好,理解也罢,还是说她虚伪也好,她都不想再计较。 她在他面前活得太战战兢兢了,如履薄冰,卑微到极度容易忽视的地步。 阿深愿意在他面前,给予她无限的温暖和纵容,她又怎能不配合?他或许懂她的心情,退后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阿深抬唇,目光不经意扫过那人,最后停在任衡身上,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女朋友今夜身体欠佳,刚落了水,我怕她感冒,只得先带回去了。盛情款待,我曲深感激不尽。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会!” 任衡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们了。曲少,慕小姐,再会!” 她感觉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远,闭着的眼睛不自觉睁开。入目的就是阿深光洁的下颚,棱角分明,深刻精致。许是意识到她的目光,他低下头瞥了她一眼,又垂眸看脚下的路,嘴上道:“今夜,本少准许你,不用逞强。虽然你很重,像只猪,但是,还在本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还是能把你安全送到家的。” 她本想像平常那般损他几句。123。可刚要张口,却是发不出声来。 她沉默了。 “不要想多了。累了就睡一下,到家我叫你。” 缓缓闭紧眼睛,她什么也不愿想。可那些蚀骨的记忆无来由地窜进脑海,无休无止,永不停息。直到坐上了车,她还是一动不动。他忽然在她身前开口,“小涴,没有什么人是忘不掉的。你若是痛,我陪你痛,你若是想忘,我便陪你忘。之所以忘不掉。 。就是你不想忘。如果这世上出现一个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再无可替代,那你便能忘得掉。你只是,不愿去忘。”他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愁绪,才慢慢回过身去,启动了车子。 她的心绪越发复杂。他以为她醒着,还是睡着了?怎么会不想忘呢? 这么多年,她还是爱那个人。爱他胜过自己的亲人,爱他胜过自己的挚友,爱他胜过自己。可是,结局是什么? ?不是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托付。心不在你身上的人,纵使你用尽全力去爱,也不会得到对方一眼的眷顾。不配便是不配,作不得真便是作不得真。 如果她早知道爱他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翩百里她宁愿从没有遇见过他。可是,人若是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多么的惨烈,就不会有那么多至死方休的纠缠了。人若是都知道自己的结局,又怎么会在过程中反复挣扎,权谋用尽,只为留有美满? 她明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遗忘他,可直到他站在她面前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所有的努力和克制,都只是可有可无的缥缈。 她被冷得发抖。 回到家的时候,推开门,于嫃刚好在客厅,偏头瞥到了她。不由分说,她就急匆匆地跑到了门口,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全身湿哒哒的,还披着阿深的衣服,劈头盖脸就给阿涴一顿唠叨:“不是说去见什么客户吗?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你这是在水里穿着衣服洗了个澡,溜了个圈,才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嗯?还不快进来洗个热水澡,换件干衣服?还是想得重感冒,叫你老妈我伺候你?”…。 阿涴呆呆地愣在原地,被她说得完全分不清现在的地理位置。只是感觉脑中有一团浆糊糊着,找不着北。 “还不进来,你是要站到明天天亮?还是打算一辈子站在这儿?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你怎么就不让我省点心呢?” 她终于反应过来,盯着于嫃慈善的眉目,眼中蓄满了泪水。转了几个圈,彻底从眼眶中奔出。她想,自己明明不委屈不累,为什么想哭呢?就是一个男人而已,怎么就困扰了她这么多年? 她是没他不能活,还是咋的?怎么就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忍不住跑进门,扑进于嫃的怀中,伏在她肩上,她轻声唤了声。123。“妈!” 眼泪再不争气地淌了出来。血缘就是这样,她是从她身体里出来的一部分,一遇到这人,就有了放纵,亲近和惶然无措的弱点。她很少抱她,尤其是上了初中与她分开以后。她排斥甚至有些厌恶这种矫情的动作。 她也自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这种孩子气代表脆弱的拥抱来弥补她内心的缺憾。骨子里的倔强时时刻刻告诫她,她长大了,再苦再累,都只能独自躲在角落疗伤。 她一味独断地以为,自己可以一人承受风吹雨打。 。日晒冰冻。到真正感受到这种亲情间心与心传递交流的神奇时,阿涴忽然明白了,亲人之间的感情,确实非凡物能比拟。 她默默流泪,没有出声。于嫃拍着她的背,温声说,“你这孩子,还不快去洗澡,感冒了怎么办?遇到了什么事就和妈说说,别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小深,快进门来,站在门外做什么?这多不好。” 她有些窘迫地捂住了脸,不敢回头。他却在门口笑笑:“阿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小涴。阿姨您也早点休息。” 于嫃应声,点头道:“好,慢点走,小心开车,注意安全。改天也是同从前一样。翩百里过来,阿姨等着做饭给你吃。” 阿深摆了摆手,笑嘻嘻地回:“阿姨,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小涴就交给你照顾了,辛苦了!” 她开始挥手,十分开心地说:“是你辛苦了才对。孩子,快走吧!等一下就晚了,回去就不太安生了” 他应:“阿姨再见!” 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静寂。她感觉他已经离开,才抹了抹眼睛,没有什么情绪地站直了身子,看着于嫃,“那我去洗澡了。” 于嫃盯着她的眼睛瞧了瞧,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叹口气道:“好。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心事。我是你妈啊!有什么难过的事,应该都和我说说才行。小深你也不说,小瓘你也不说,不知道你是要说给谁听。要是哪天你妈不小心离开你了,你说,是不是要一个人承受这些难过痛苦?也好,二十七岁的人了,也该磨砺磨砺自己,做好一切了。…。 要是真的受不了,也可以和妈说说情况。你妈始终比你大了几十岁,有些东西,还是比你了解得多。好了,快去洗澡了。说多了,你又觉得闹心。索性就说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嗯”了声,换了鞋从房间找了睡衣就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后,她提着阿深的衣服走出来。 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没想起这事。 丢在洗衣机里刷洗时。123。于嫃叫她去喝了姜汤,她来把外套拿去晾好。 喝了汤。 。她瞄了一眼还在忙的人,坐上了沙发,拿起手机刷了刷新闻。屏幕顶上冒出南宫瓘发来的QQ消息,她立即点开。 南宫瓘:“你回去了?咋见不到你的身影?” 她回:“回来了。出了点小意外。翩百里不得不回。没啥大事。你呢,还不回来吗?晚上喝太多酒不好,找个借口溜了。” 南宫瓘:“那你猜,我见着谁了?你有没有见到他?你说的意外不会是指见着他吧!” 阿涴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打字回:“猜不到。” 南宫瓘:“就是你日思夜想的那个俞狗啊!还成了什么天任总裁任衡未来的妹夫,你说玄幻不玄幻?而且吧,我见他这副鬼样,与初中时候比较,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一样的讨人烦,没什么能入眼的。” 。 第二十五章 童话 阿涴:“所以呢?请问南宫大虾你要干什么?八卦?” 南宫瓘:“什么大虾?我是大侠。不是八卦,我只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迟早踢开那个臭男人吧!我见他没啥稀奇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留恋一颗草? 多不划算!你家阿深呢?在你旁边没有?对了,你还没说见着没有?快回答我。” 阿涴犹豫了几秒,“见着了。” 南宫瓘:“怎么样,他和你说话没有?有没有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怪怪的气氛?我觉得任衍那女人,不好对付。要是你实在忘不掉,那我没准儿会和你一起挖墙脚。他今天知道老子的身份,还吃了一惊呢!谁曾想到,当年本座还是班里尚排得上名号的小透明。若干年后。123。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是不是有种小说中女主完美逆袭经典桥段的狗血?” 阿涴回了句:“你想多了。没说话。” 南宫瓘:“他也只和我说了两句,一句是‘很高兴再见到你’,另一句是‘那改日有时间可以聚聚,拜’……” 阿涴:“嗯,说了两句,也算不错。” 南宫瓘:“可能是内人管得比较严吧!有一个豪门女朋友,不见得是幸运。任家几代,都是G市的有名人士。这样的环境出生的女孩子。 。早被养成了公主。骑士要想配得上公主,自然要承受许多常人不能忍受的东西。就像古代的驸马与公主似的。古代以夫为纲尚且如此,现在男女平等了,肯定要厉害一些。” 阿涴的视线在“内人”两字上,停顿了许久,又继续回:“他不是骑士。人家或许是真爱呢?何必胡乱猜测,这样不好。” 南宫瓘:“喔喔喔,哟哟哟,这样就反驳了?我可没说啥大逆不道的话哟!小涴涴啊,做人不能这样,尤其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你越是这样,越是卑微。只有站在同样的高度,你才会被他看到。总是一味的沉默和欢喜。翩百里是没用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人家怕是女朋友都可以站满大街了,任衍只是他其中一个。而你呢,算来,还没有认认真真谈过一场恋爱。可是要二十七年母胎solo了,你说,出去与人家谈到这事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脸上无光?” 阿涴:“我的小南总,说话前,pse 先反思自己。我们,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你说这有啥可互损的必要?你这是找虐。” 南宫瓘:“……我对你表示,万分的无奈无语无可奈何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这个女人,没良心的女人,重色轻友的女人,心如蛇蝎的女人……我们绝交,我走人,不见!” 阿涴的目光触及她的语句,不由得浅浅笑了。这次生气又要不回她了。 她再没有发消息过去。毕竟,早先的经验告诉她,但凡那女人说了这话,她们就聊到头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22:20。她走进书房,开始处理事务。…。 时间又辗转前进。 正月初六。 问了小琳,她说离开学还早,还能来做寒假工,阿涴便去了致远书店。多日未到,她觉得屋里已经积了不少灰,就和小琳一起在店中做清洁工作。才开门没多久,店里就来了人。有些是学生,有些是社会工作人士。 安排他们走到打扫过的地方后,两人继续忙活将室内整理了遍。陆续有人来店里,等她们弄完的时候,大多位置已被人坐了。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 小琳正在点外卖,就随口问她:“檀涴姐,你要不要在这里吃?我在点外卖,要不要也帮你点一份?” 阿涴点了点头,“你要吃什么,就顺便多点一份吧!我不忌口。” 小琳满脸笑容地应:“好的。123。檀涴姐,那我点了。” 她点头答应。 外卖到的时候,已经到了13点。将东西端到前台内,她们一起吃了起来。 点的青椒牛肉盖饭味道还不错。 吃着吃着,小琳忽然问道:“檀涴姐,你和曲深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我看你们关系不一般,一定是认识很长时间了吧?” 阿涴笑笑,眸子里溢出了点点温柔:“五年多了吧!记不太清了。过去的事,记忆有些模糊了。现代社会,玩手机电脑多了,不自觉地造成了记忆衰退。我现在都觉得。 。快要步入中年了。年纪大了,脑子也有点问题了。” 小琳不信,满脸惊奇疑问,“可我觉得,你们应该不只认识这么久,我觉得曲深哥对你,怎么说呢,以我锐利的目光来观察,他对你,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正如那句话所说,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额,反正就是不简单。你说这话我也赞同,网络发达,也影响了我们的身体记忆。檀涴姐也大不了我几岁,说啥步入中年嘞?我还不是要奔三了,大家都在一条起跑线上,并没有多大差距。我看檀涴姐,心态也与我的差不多,没啥我不喜欢的心思。 暑假我还想来檀涴姐这里工作。翩百里不知道可不可以厚脸皮,请檀涴姐给我留一个暑期的位置,让我来这里继续干?” 她小心翼翼试探的神色在阿涴的眼中盘旋,深怕阿涴不答应。阿涴抿唇不言,吃进了一口饭,才淡淡道:“组织已批准。就算找到长工,也不会放弃你的。” 心里却在想她说的话。想着想着,思绪又不知飘了多远。 小琳捂嘴拍桌,哈哈笑了出来,“我就知道檀涴姐最好了。” 阿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拍桌声惊起,那姑娘连忙心虚地坐直,轻轻言:“檀涴姐,我错了。我太激动了,抱歉,抱歉,吓到你了。” 漫不经心地说了不在意,阿涴询问:“打算干到什么时候?你说说时间,我早一些寻个帮手。” 小琳用筷子敲了敲额头仔细想了想,回她:“十五之前吧!十六我就要去上课了。平时上课的话,课多,从这里到学校,还是有些远。周末的话,可能有许多事耽搁,能来的话我就过来。”…。 她默默点头。 吃了饭后,阿涴便去找了一本童话书,走到了露台躺椅上去看。天上虽然没有太阳,是多云,却没有很冷。 她坐在椅上,翻看书中内容。 “从前,有一个穷人,他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在出生时,天上吉星高照,看见的人都说他这个儿子有红运,在十四岁的时候会和国王的女儿结婚。正巧,这个王国的国王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微服私访,他从这个村庄经过时,询问这儿是不是有什么新闻话题。有个人说:“有的,这儿刚出生了一个孩子,人们都说这是一个很幸运的孩子,还说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命中注定要和国王的女儿结婚。”国王听了很不高兴,于是找到这个孩子的父母亲,问他们是否愿意把他们的儿子卖给他。 他们很坚决地说:“不卖!”但这个陌生人百般请求,又拿出一大笔钱。由于他们穷得几乎连面包也没有吃的了。123。所以他们最后同意了。他们想这孩子既然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他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国王抱着这个孩子,把他放进一个箱子里面,然后骑着马带走了。 当他走到一条很深的小河边时,他把箱子扔进了水流中,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小绅士永远也不会做我女儿的丈夫了。”然而,神灵保佑着这个孩子,箱子并没有沉到水里去,而是漂浮在水面上,并且没有一滴水漏进箱子里。最后,这只箱子漂到离国王两里远的地方,停在了一座磨坊的拦水坝上。不久,磨坊的主人看到这只箱子,便拿来一根长竿子,把箱子打捞到岸边。他发现箱子很沉,以为里面会有金子,打开箱子一看。 。发现里面竟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孩子对他露出了快乐的笑容,像看到了亲人一样。因为他和他妻子正好没有小孩,所以他们非常高兴,很自豪地说:“这是上帝送给我们的。” 他们非常细心地哺养小孩,又耐心地培养他。 小孩慢慢地长大了,长得真是人见人爱。 十三年转眼就过去了。有一次,国王偶然来到磨坊,他看见这个可爱的孩子,就问磨坊主,这个少年是不是他们的儿子,磨坊主回答说:“不是的,我是在他还是一个婴儿时,在一只漂在拦河坝上的箱子里面发现的。”国王一听连忙问道:“有多久了?” 磨坊主回答说道:“大约有十三年了。”国王马上明白这少年正是他装到箱子里面,又扔到河里的那个孩子。回想起以前的传言,他不甘心。翩百里又想出了个主意,他说道:“他是个多可爱的小伙子,能要他帮我送一封信给王后吗?要是乐意的话,我会给两块金元宝作为他的辛苦费。” 磨坊主回答说:“谨遵陛下的吩咐。” 国王写了一封给王后的信,信中说:“这个送信的人一到达,就把他立即杀死埋掉,在我返回前,一切都要做完。” 少年人带着信出发了,可他却在路上迷失了方向,晚上竟撞进了一座大森林,他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出路。透过黑夜,他看到不远处有灯火晃动,循着火光,他来到了一座小村舍。房屋里有一个老太婆,老太婆看到他后很害怕,说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要去哪里呀?” “我要去见王后,给她送一封信,但我迷路了,很想在这儿过夜休息一下。” “你太不幸运了,竞撞进这个强盗窝,要是那帮强盗回来看到你在这儿,他们会杀死你的。” 他回答说:“我太疲倦了,管它哩,我已经走不动了,先休息再说。” 说完,他把信放在桌子上,躺在一条长凳子上,自个儿睡着了。” 。 第二十六章 魔鬼的三根金发 “强盗们回来看到他,便问老太婆这个陌生的少年是谁。她回答说:“他是给王后送信的人,中途迷路了才走到这儿的。” 强盗们拿起信,拆开一看,里面写的是要王后杀掉送信者。不知是出于同情这个少年,还是想和国王作对,强盗头将信撕了,另外写了一封信,信中要王后在这个少年到达后,马上让他和公主结婚。他们没有惊动他,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起来后,才由老太婆指给他去王宫的正确道路。 少年到了王宫,将信交给王后。王后看过信,马上为婚礼作了尽可能周到的准备。看到少年如此英俊,公主非常愿意嫁给他作妻子。过了一段时间,国王回宫了。当他看到预言成为现实。123。这个幸运的孩子不仅没有在他的奸计中丧生,而且和他的女儿结了婚,很想知道事情怎么会变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发出的命令完全不是这样的啊! 王后说:“亲爱的,你的信在这儿,你自己看看吧!”国王看过信,知道信已经被调换了,就问这位女婿他拿着自己要他传送的信干了些什么。他回答说:“我什么事也没干,一定是晚间我睡觉的时候,信被人做了手脚。” 国王听了,气得暴跳如雷,叫道:“任何要娶我女儿的人都必须下到地狱去。 。把魔王头上的三根金头发给我取来。只有这样,我才同意他做我的女婿。” 少年说道:“我一定很快就会办到。”于是,他告别妻子,踏上了冒险之路。 他经过第一座城市时,城市卫兵拦住他,问他是干什么活的,他回答说:“我什么事都能干!”他们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就是我们想要找的人。请告诉我们,在我们的城市里,集市中有一口喷泉为什么干了,再没有泉水冒出来?要是你找出是什么原因的话,我们将给你两头驮满金子的驴。” 他说道:“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全部都知道了。” 不久,他来到了另外一座城市,那儿的卫兵也问他有什么手艺。翩百里懂得什么。他回答说:“我什么事都能干!”他们说:“那就请为我们做一件事情,告诉我们那棵过去为我们结金苹果的树,现在为什么连一片叶子也不生了。” 他说道:“我非常愿意为你们效劳,当我回来时,我就知道了。” 最后,他来到一个大湖边,他必须横渡过去。年轻人找到一只渡船后,摆渡的船夫不久就开始问他是干什么的,懂得什么事情。他说:“我什么事都懂!”船夫说道:“那么,请指教我,为什么我总是在这水上摆渡,始终不能脱开身子去干其它的行当。你要是能告诉我,我将重重地谢你。”年青人说:“当我返回时,我会告诉你有关方法的。” 渡过湖后,他来到了地狱。地狱看起来既阴森又恐怖,但魔王此刻不在家里,他的奶奶正坐在安乐椅上。看到他后,她问道:“你来找什么呀?”他回答道:“魔王头上的三根金头发。”接着,他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 “你真是敢冒奇险啦!” 她很同情,又很赞赏这个年青人,决定帮助他,就说道:“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的。”说罢,他把年轻人变成了一只蚂蚁,要他躲藏在她外衣的褶皱里。他很感激地说:“太好了,不过我还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城里的喷泉干枯了?为什么结金苹果的树,现在连叶子也不生了?是什么原因使船夫老在那儿摆渡?” 老奶奶听了说道:“那的确是三个令人费解的问题,但你在我给魔王拔金头发时,静静地趴着别动。千万留神听魔王所说的话。” 天黑不久,魔王回家来了。他一进来就开始用鼻子不停地嗅空气,大叫道:“这儿不对头,我闻到了人肉的气味。”到处翻弄察看之后。123。他什么也没找着,老奶奶责骂说:“我刚刚才收拾整齐,你为什么又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呢?”经过这一阵折腾之后,他也累了,就把头枕在奶奶的膝上,很快睡着了,不久就发出了鼾声。这时,老奶奶抓住他头上的一根金头发拔了出来。 魔王“哎哟!”叫喊一声惊跳起来,“你在干什么呀?” 她回答说:“我做了一个恶梦,情急之中,抓了一下你的头发。我梦见有个城市的集市上有一口喷泉干枯了,没有水流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魔王说道:“嗨!要是他们能够知道,他们一定会欢呼的。其实,那只是喷泉里面的一块石头下蹲着一只癞蛤蟆,只要把癞蛤蟆打死,泉水又会流出来的。” 说完这话,他又睡着了。老奶奶趁机又拔了他一根头发,他惊醒后气冲冲地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她说道:“别发火,我刚刚睡觉时梦见在一个大王国里,有一棵美丽的树,这棵树过去是结金苹果的,但现在树上却一片叶子也不生了,这是什么原因呢?”魔王说道:“嗨!要是他们知道这个秘密,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在那棵树的根部,有只老鼠在不停地啃咬树根。翩百里他们必须把它打死,那棵树才能重新结出金苹果。如果不这样做,那树它很快就要死去。现在让我安稳地睡觉吧,要是你再把我弄醒,你会后悔的。” 接着,他再次睡了过去,当听到他发出呼噜声后,老奶奶再次拔下了第三根金头发。魔王跳起来厉声喊着就要发作,但她还是使他平静下来了,说道:“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船夫似乎命中注定要在一个湖上不停地为人来回摆渡,总是脱不开身,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困住了他?”魔王听了说道:“真是一个蠢东西!如果他把船篙塞到另外一个渡客的手中,他不就脱开身了吗?那渡客不就取代他的位置来摆渡了?让我好好地睡吧,再别打扰我了。” 到第二天早上,魔王起来之后出去了。老奶奶将蚂蚁变回成年轻人原样后,把三根金发给了他,叮嘱他要记住那三个问题的答案。年轻人在真诚道谢之后,步上了回家的旅程。…。 不久,他回到渡口。船夫看到他回来了,询问他应允自己的问题的答案,年轻人说:“你先把我渡过去,我再告诉你脱身的办法。”当船到达对岸后,他告诉船夫,只要把手中的船篙塞到其他渡客手中,他就可以脱开身任意去留了。接着,他到了那棵不结金苹果树所在的城市,他告诉他们说:“只要把那只啃咬树根的老鼠打死,你们又会收获金苹果了。” 他们把很多财宝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最后,他回到喷泉枯竭了的城市,卫兵请求他给他们答案,他告诉他们必须杀死石头下的癞蛤蟆,水才会流出来。他们很感激他,给了他两头驮满金子的驴子。 终于,这个幸运儿回到了家里,妻子看到他,又听到他把所有的事都办妥了,高兴极了。年轻人把三根金头发交给了国王。123。国王再也不能反对他跟自己女儿的婚事了。当他看到所有的金银财宝时,激动万分地说道:“我亲爱的女婿,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些金子的?”年轻人说道:“在一个湖边,那儿有好多好多的金银财宝。”国王连忙问道:“请告诉我,我也可以去那儿得到一些吗?” 年青人回答说:“随便你要多少。你在那个湖上会看见一个船夫,让他把你载过湖去,你就会看到岸上的金子像沙子一样多。” 贪财的国王急急忙忙地起程去了。当他来到湖边时,他唤过船夫说要过湖去,船夫便要他坐上船来。他刚一上船。 。船夫马上把船篙塞到他手中,然后跳上岸走了,留下老国王在那儿摆渡。这就是对他罪孽的报应。 如果有人问:“那位国王现在还在那儿摆渡吗?”你也许会说:“是的!因为没有人会从他手中接过船篙,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阿涴琢磨着其中的字眼。当初看它的时候,还是小学,那时是怀着忐忑和害怕的心思看完的。儿时思想跳跃,自然会去想象,年青人的样子,魔鬼的样子等。凡是涉及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是能让她心生恐惧的。多年过去,她再不是去想象魔鬼是什么样子的孩童了。心中那些天花乱坠的想象,早被现实和成长摧塌得面目全非。 而唯有思考:“为什么父母要把孩子卖掉?如果他真的遭遇不幸。翩百里没被磨坊的主人救了呢?为什么一个陌生人都可以这样对一个陌生的孩子,亲生骨肉尚要因为要活下去而割离?为什么守城的士兵只单单听了一句承诺就放他出城?为什么魔鬼知道的东西,所有人都不知道? 难道魔鬼也有亲情善意?那魔鬼除了吃人外,其实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把癞蛤蟆打死就能出喷泉?既然他们能打死癞蛤蟆,为什么不重新找一个出口将水引出或许还要不费事一点? 癞蛤蟆就不是生物,打死不残忍?为什么一定是老鼠啃咬树根,而不是其他的生物?就算他是魔鬼,残暴不仁,却还有通晓一切的本事,那,人是傻子吗……” 这些疑团,都在脑海里生了根。过滤掉这些想法,她又开始看第二篇。 “有一个女人带着她的女儿和养女去田里割草喂牲口。上帝化身成一个穷人向她们走来,问道:“去村里的路怎么走?” 母亲嫌恶地说:“你自己去找吧。”。 第二十七章 你吃,你吃 她的女儿也嘟着嘴尖声说:“你不知道路,就该带个向导嘛。” 只有善良的养女说:“可怜人,我带你去,跟我一路走吧。” 于是上帝对那母女非常生气,转过身诅咒她们,让她们变得和黑夜一样黑,而且丑陋无比。相反,他对善良的养女却很仁慈,跟她走到村子附近时,他给了她祝福,还对她说:“你可以随意许下三个愿望,我都会满足你。” 姑娘柔声说道:“我希望自己像太阳一样美丽纯洁。”话音未落,她就如日光般美丽炫目。 她又说:“我想要一个永远不会空的钱包。”仁慈的上帝也把钱包给了她。 “最后。123。我希望死后能升入天国。”上帝也答应了她的这个愿望, 便和她分别了。 回到家里,继母发现她和自己的女儿都变得又黑又丑,而养女却又美又白,不由得心生恶意,整天挖空心思想要加害于她。 养女的亲生哥哥叫雷吉纳,她非常爱他,告诉了他所发生的一切。有一天,雷吉纳对她说:“亲爱的妹妹,我太爱你了,我要给你画像,这样我就可以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的模样了。” 她回答哥哥说:“好吧,不过。 。你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我的画像。” 雷吉纳画了妹妹的肖像,挂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他是国王的马夫,不久,侍从们就发现美丽的画像,他们很妒嫉他,就把这事报告给国王。国王有些好奇,就叫人把画像拿来给他看。那时国王的妻子刚刚死去,他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可他发现画中人竟与自己死去的王后一模一样,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画中的人更加美丽。 国王爱上了她。他命人叫车夫来,问画像里的人是谁?车夫说是自己的妹妹,于是国王下定决心要娶她。他吩咐车夫准备漂亮车马和华丽的礼服去接他妹妹来。 雷吉纳遵从国王的旨意回家接妹妹。知道受人爱戴的国王看中了自己。翩百里妹妹非常欢喜,但是继母的黑女儿嫉妒得不得了,对她的母亲说:“你总夸口自己有本事,又有什么用?你又不能给我带来幸福!” 继母阴险地说:“我一定会让国王的新娘变成你。” 她用魔法弄晕了雷吉纳,让他视力模糊;又塞住了继女的耳朵,让她听不清声音。新娘穿着华丽的礼服,登上马车,继母和她的女儿紧随其后,雷吉纳坐在前面赶车。 马车在路上走了一会儿,雷吉纳叫道:“盖好哟,我的妹妹。别让雨淋湿了你,别让风吹污了你,漂漂亮亮到国王跟前去。” 新娘听不清楚,问道:“我哥哥说什么?” 继母回答说:“他说你得脱下你的礼服给你妹妹。” 新娘觉得奇怪,但因为是哥哥说的,便把衣服脱下来给又丑又黑的妹妹穿上,自己穿了她给的一件破旧的灰褂子。…。 又过了一刻,哥哥又叫道:“盖好哟,我的妹妹。别让雨淋湿了你,别让风吹污了你,漂漂亮亮到国王跟前去。” 新娘问:“我哥哥说什么?” 继母回答说:“哦,他说让你脱下你的金帽子给你的妹妹。” 于是她又脱下帽子给妹妹戴上了。 马车又飞奔了一会儿,哥哥又叫道:“盖好哟,我的妹妹。别让雨淋湿了你,别让风吹污了你,漂漂亮亮到国王跟前去。” 新娘问:“我哥哥说什么?” 继母回答说:“他说让你向车外看一下。” 马车正好走到了一座桥上,当新娘起身弯下腰往车外看的时候,狠毒的继母和妹妹一把将她推到了桥下的河里。可怜的姑娘逐渐沉入了河里。123。同时有一只雪白的鸭子浮出水面,顺河游了下去。哥哥没看到这一切,只顾赶车,直到到达宫殿。 因为他的眼睛被施了魔法变得模糊了,他只能看到金衣闪闪发光,把那个又丑又黑的妹妹当成了他的亲妹妹,带到国王面前。国王见到车夫带来的人如此丑陋,怒气冲天,吩咐人把车夫扔进一个养满毒蛇的土坑里。 可恶的继母继续施展魔法,蒙骗国王,让他留下了她们母女,甚至在他眼里,黑姑娘看起来还很美。于是国王竟向她求婚。 。娶她做了自己的妻子。 一天晚上,当黑新娘依偎在国王怀里的时候,一只白鸭从下水道游进了厨房,对厨子说:“请你生上火,让我暖和暖和吧。” 好心的厨子给它生起火让它取暖。鸭子走过去,抖抖身子,理一下羽毛,然后优雅地坐在火边取暖,她开口问道:“我的哥哥雷吉纳在干什么?”原来这只白鸭子便是那日掉进河里的白新娘,雷吉纳的亲妹妹。 厨子说:“他被国王关在毒蛇坑里。” 她又问:“那个黑巫婆的女儿在干什么?” 厨子答道:“她正在国王的怀里取暖。” 鸭子哀叹一声:“上帝可怜可怜我吧!”随即就顺着下水道游走了。 第二天晚上。翩百里鸭子又来了,问了厨子同样的问题。第三天也是如此。厨子终于忍不住将此事报告给国王。国王半信半疑,想要亲眼看一看。到了晚上,他在厨房等着,果然来了一只鸭子,它一出现国王便拔出刀砍断了它的脖子。 国王一眨眼,鸭子不见了,只看见一位漂亮的少女,长得跟画像上的姑娘一模一样。国王喜出望外,连忙赏赐给她华丽的礼服。 姑娘将自己被继母和妹妹欺骗,推入水中的遭遇告诉国王,并请求国王尽快释放她的哥哥。国王知道了真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国王找来邪恶的黑巫婆,列出了一些罪状来试探她,问她应该如何惩罚。她丝毫不知道国王的用意,恶狠狠地回答:“该扒光她的衣服,把她放在钉满钉子的桶里,再在前面套上一匹马,让马拉着桶到处跑。”结果黑巫婆自食恶果,国王完全照她所说的惩治了她和她的黑女儿。…。 最后,国王同这位皮肤雪白、美丽善良的姑娘结了婚,她忠实的哥哥也得到应有的奖赏,成为富有的人。” …… 阿涴轻轻笑,上帝为全知、全能、全智、全视、全权、全爱、全造的永远至高并永生者,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有,是万有的创造者、宇宙的统管者、真理的启示者、选民的拯救者和罪恶的审判者。既是如此,他为何要诅咒别人? 从文章一开始,就觉得有了毛病。她不知别人是如何想象,她倒是认为,上帝是善良的化身,惩罚一人,不能说是诅咒。 再说,这国王也太好骗了吧?也太容易以貌取人了吧?若是这姑娘不是美得传神如画,他怕不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揉了揉太阳穴,她靠向了身后的躺椅,小小休息。 再是醒来时,已是午后三点。下楼找了一本关于人工智能的书。123。她又继续看。 突然想起于嫃肯定在等她吃饭,她忙拿起手机一瞄。十多个未接电话,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打了回去。 铃声响了几声后就被接起。作为有错的一方,她率先道歉:“妈,对不起。我忘了你还在家里做饭等我。我已经在店里吃完了,你吃了没有?没吃的话自己吃吧!真是你闺女的疏忽,我严肃地给你说声对不起。” 那头却极为淡定地说:“在13点还没回来,肯定是在外面吃了。我才懒得等你,早就解决了。要是等你想起来,我估计早就饿趴了。” 她放下了心,轻声道:“那好吧!店里不好大声说话,那就先挂了,拜!” 听到她的回应后,阿涴掐断了电话,又开始研究手里的书。 下午六点。 。准时关门。回到家后,于嫃正在厨房里忙活。阿涴迈进步子去,见她正在炸虾,桌台上摆着许多炒好的菜,不禁出声:“弄这么多,吃得完吗?” 她回头瞥了阿涴一眼,又继续认真翻炸着锅里的虾,“你吃不了,自有吃得了的人。所以呢,赶快把你的包放好,过来帮忙。” 阿涴惊愕地咂舌。那个所谓的自有人吃肯定是阿深那家伙了。 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阿深,没有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存在。对此,她也只能表示,她开心就好。 阿涴只得放了包,洗个手前去帮忙。七点半的时候,刚巧把所有的菜弄完时,门外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个人。 毫无疑问,那个碍眼的家伙到了。 “小深来了呀!快点过来盛饭,刚刚好。这下可以吃饭了。” “好嘞。翩百里阿姨。您辛苦了!” 他跟着于嫃走进厨房,她摆弄着桌上的食盘,让它们看起来不至于凌乱难以接受。 他和于嫃端着饭走出来。 放了一碗在她面前,他弯唇说:“你别太捣弄,你这强迫症何时才能改改?老是这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那些艰难的日子的。” 阿涴收了手,跟着他们俩坐下。 “这应该不算吧?顶多算是一点点小怪癖。” 他露齿笑回:“Virgo的人就是不一样。” 阿涴提嘴微笑,满是威胁:“是吗?”他的笑意顿住。 于嫃盯着她俩,催促,“赶紧吃饭吧!别光顾着斗嘴,填饱肚子最重要。” 他们瞪了对方一眼,同时低头夹菜,又恰恰看上了同一块肉。阿涴抬眼一瞧,他的筷子猛地撤开,无比狗腿地道:“你吃,你吃。你是大佬,我都听您的。” 平时都不是这般模样,怎么今天是撞邪了吗?她不想管他是如何想的,直接夹起了放在碗里吃。余光里,她瞥见于嫃又夹了一块给他。他笑着道:“阿姨,谢谢!阿姨您也快吃!” 。 第二十八章 她的名字 他再夹起一块肉放进她碗里,笑呵呵地盯着。 她瞟去,收回目光。 吃完饭后,又打了会游戏,他才回去。趁着于嫃不注意,她将之前收拾的东西扔给他,催促他赶紧下楼,顺便也将他昨天给她的外套带了去。打包的东西有些多,足足跑了四回,才拾掇完整。 于嫃也收拾好了一切走出来。 她转身问了一句:“小深呢?” 阿涴向沙发走去,伸了个懒腰,揉着发酸的手腕,淡淡回:“回去了呀!怎么了,难道你还想留他在这里过夜?” 于嫃竟意外地道:“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你们俩在一起了,住在这里都行。” 阿涴嫌恶地摆手:“妈。123。你说的都是啥?我觉得你们都有毛病,我们只是朋友。要是人家知道你们藏了这种心思,还不得气得分分钟跳墙。那些有的没的,都是你们的自作多情,别人压根不会那么想。” 于嫃明显不信,“怎么会呢?我就觉着,怕是你误会了人家。在妈看来,他对你啊,的确不一样。以老妈多年的经验来观察,他是喜欢你……” 阿涴忙打断,思绪烦乱:“你们脑子有问题!你知道吗,在G城,人家的家世也是高高在上。 。位列前头。那样家庭出生的人,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以企及的。搞不好,被外人说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才不想。 再说嘛,虽然我跟他的确没什么代沟,是好朋友。可是,再怎么说,我们还是两个世界成长的人。有些想法,可能天差地别。要是妈你想凑合这些事,是连门都没有的。人家啊,还有一个父母为他甄选的未来妻子,家里说好的。 你在这瞎掺和也没用。我还不小心得罪了那什么他的青梅竹马,以后的路啊,难了。” 于嫃了然地附和:“话是这么说。”却又转了话头,“不过,两个人过日子。翩百里本来就是从两个世界出来的,也得学着适应对方吧?不管是他还是别人,都一样。 他真的有什么妻子人选?板上钉钉了?他可没和我说过这事呢!不行,改天她得问问。 家世好,人家品行也好,有什么可挑的?喜欢就得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觉着他这人靠谱。与他相处这么久,我还真没看出来他家世像你说的那般好。 这样一个沉着内敛的男孩子,不好找了。” 阿涴无语地撇了撇嘴,转身就往书房走去,“你想找,就去找。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呢,也是不吃。我跟他呀,就是单纯的死党兼兄弟,别给我整这种不正经的门路,很烦。 我要工作了,你早点睡,晚安。” 于嫃还在身后念叨:“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你妈看中的人,你老妈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这么一箩筐倔脾气,不知随了谁……” 关门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阿涴靠在门上,无声叹了口气。阿深有时候确实很怪异,可他们只能说朋友。 他说过,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兄弟。她信他,所以不怀疑他。况且,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异于常人的魅力,做到人间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 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即便她知道他不太待见那个人。可明面上,人家始终还是他家人口头承诺的未来妻子。 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思考这些?记忆深处,却朦胧浮现出一道身影,把那些多余的情绪通通垄断。 一朝情倾覆,旧人泯逝故。 我们还是走不到彼此心里。我心中还有你,你心中……却从来没有我。 明知这是一厢情愿,深知这是飞蛾扑火。123。才知这是痴人做梦。 遗憾的是,她对他思念入骨,可对他而言,她仅仅是可有可无的过客。 甚至可以说,连过客都算不上。 直到感觉脚有些发麻了,她才向座位走去。坐下后,打开电脑,情绪却有些烦躁不安。她用手指沉沉敲了敲桌子,还是一样不能冷静。脑中一片混乱,心神不宁。她不知要做什么,不知要从何开始。电脑屏幕上映出汪洋深海,美人鱼畅游在其中,唯美梦幻。 低头缓缓从桌箱里拿出那本几千页的字典。翻开第一页。 。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慕檀涴。 上面一个收放自如,刚劲有力,洒脱奔放,笔锋锐利。下面一个内敛沉着,小家碧玉,压抑沉郁,藏着万千的情绪。 她轻轻抚着上面一排的字迹,仿佛还能记起他当时认认真真地拿着她的字典勾勒她名字的模样。一笔一划低头沉思,严谨静默。那天阳光正好,一束光从离他不远处的窗户外跑进来,洒在他的脸上,她刚巧抬头看见。 心脏跳得极为热烈激动,她的手紧紧压在桌上,轻微颤抖。她生怕握不住笔,又假装收了手,放在桌下。他那张不是很完美,却在她眼里帅得不像话的脸。翩百里浸染了无数光亮。仅仅是看到他一个侧脸,她便觉得,那是一种再是奇妙不过的感觉,心脏砰砰直跳,周身不安烦躁又舒适通畅。 手心里渗出了汗。她狠狠将它擦在裤子上,又小心翼翼地垂下头,生怕别人发现她在看什么,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想要探索到更多东西。 那一眼,却是怎么都看不够。直到他好像写完了突然抬头,她才佯装淡定地低头,看着书上的内容。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却怎么也进不了脑海。 手指一痛,她低头看去,它在字典的尖角边磨出了一个深凹的红印。她伸手弄了弄,那印子太深,还是没能恢复原状。她放弃,将字典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箱里,再抬头望电脑的屏幕。 凝了凝神,她才敲动键盘,开始工作。 转眼几天过去。这几日,任衡又掐着时间点来到了书店。正月初十,她正在前台整理东西,店里迎来了不速之客。…。 动作停下,阿涴看着从门外走来的两人。两人都是上好的仪容,光临此处,顿时蓬荜生辉。精致的面容,协之色泽明润的衣裳,更衬得两人气质不俗,随意一猜就知不是普通人。 他们很快走到她面前。还是一身休闲装的任衡先开口:“慕小姐好,我又来了。” 继续干着手中的事,阿涴回道:“任总请便吧!您随意。”他笑着揶揄:“我都说了,慕小姐不必这么生分。在外无需叫我任总,不如叫我的名字,可否?” 她寻思着,难道叫他“任衡”?可难免不太礼貌。正想着该如何回他时,任衍却是恰巧解了她的围。 “哥,你就不要为难别人了。这一看人家就不想叫你的名字。”阿涴暗忖,有这么明显吗?任衍忽而转头对她说道:“慕小姐,不知可不可以借用你一点时间?” 顿了顿,阿涴抬头瞥着她,略带疑惑:“时间是有,只是不知道,任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是需要我为您找什么书吗?” 潜意识告诉她。123。不会这么简单。从没有交集的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突然找上了自己,绝对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事。 阿涴有种预感,她就是为此而来。 任衍妖娆一笑,洁白的玉齿规格整齐,与完美的脸庞相得益彰,大气温婉,尽显大家风范。她道:“不是。想找你聊聊天,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看慕小姐肯不肯赏脸了。” 抿唇一笑,阿涴飒然言,“任小姐真会开玩笑,还说不上赏脸这一词。既然任小姐有疑问,我就却之不恭了。” 任衡浅笑,“那你们聊。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书。”见她俩同时点了头,他才举步往书架而去。一起上了三楼,抬眼可见眼下房屋林立。 。人流湍动时,她们同时站住了脚。阿涴没有回头,淡淡问:“不知任小姐想要聊什么?天文地理?还是人情世故?这些我都不擅长。” 任衍与她并肩,扶着墙拦,睨了她一眼,温声细语,带着一种无比谨慎郑重的语气说:“他说你是他的初中同学对吧?如果是这样,慕小姐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他那时候的事?只要是关于他的都行。” 指尖蜷缩,温热的天气里多了几分寒冷,鳞次栉比的建筑晃了一圈,阿涴没什么情绪地道:“俞先生很优秀,只是,我与他并不熟,没能了解更多,抱歉。” 大卷的金发泛着盈盈的色泽,高贵清新。任衍偏头盯着她:“真是太巧了。他与你说的是同样的话。看来你们真的不熟呀!” 心脏仿佛被劈了一半,阿涴微微一笑,轻声道:“是啊。任小姐可能找错人了,你要问的这些。翩百里我都帮不上你什么忙。抱歉。” “慕小姐……”她忽然拔高声音叫她一下,阿涴歪头。她或许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忙压低声音道:“慕小姐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不如我们交个朋友,我叫你檀涴,你叫我阿衍怎么样?” 骨节敲了敲面前的瓷砖,思虑几分,过了半晌,阿涴才道:“任总和任小姐,都很喜欢交朋友?我这人脾气不好,实在不想认识太多人。任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朋友嘛,我身份着实不堪,恐怕不能如任小姐的意了。虽然不能做朋友,但认识任小姐,是我的荣幸。” 空气凝滞了几秒,她见任衍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从起先的自信张扬,逐渐削薄,最后化成一脸陌生的凝视,脸色也冷了下来。 “慕小姐……果然,不同一般人啊!难怪我哥对你另眼相看。”她不喜不怒,眸子里有深深的打量。 阿涴扬唇,却不笑,无情绪波动,淡淡言:“是任总高看我了。微小渺茫如我,不过如此,是任总看错了。” 深幽的目光里顿时夹杂了几分怒意,姣好的面容也染上了寒霜,大黄的长裙勾出高挑的身材。 。 第二十九章 元宵节 就在这一刻,阿涴发现她真的动了情绪。从小养尊处优,人人巴结靠近,怕是还没遇到过她这种能驳了她话的人吧! “慕小姐,那今天就到这里了。我就先回去了,谢谢!” 阿涴点了点头,“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必了,我看,慕小姐应该没那个心思。”她漾起轻微的冷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地向楼下走去。不一会儿,任衡和她的身影就出了书店。 他回头向上看来。 阿涴却只是瞥到他模糊的轮廓,不知他脸上是何情绪。这就是近视没戴眼镜的人寻常的状况。他转头跟上任衍的脚步,迅速离开。来时风风火火。123。去时匆匆碌碌。若不是为了问某人的事,怕是不会来这种地方了。 还真是郎情妾意,十分般配,般配得让人绝望啊! 看了看时间,五点五十。下楼与小琳一起关了店门,送她上公交后,阿涴才回了家。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曲深到她家来一起过节。她嘴上念叨了几句,叫他滚回去,别老蹭吃蹭喝,他含糊地应了几句,还是赖在了这儿。 于嫃自然是十分乐意。 阿涴自是不知她这乐呵的劲从何说起。 他们乐意这样。 。她也不想搅得不开心,就任由他们去了。 又是一顿浓重的饭会,掺和着些元宵氛围。饭后,于嫃交代他俩要去城中转一圈。如此良辰美景,当是不能辜负。他们走到市集上,看到有许多地方摆着鲜艳的灯笼,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端端一看,就能迷煞人的眼。 社会的进步,让人们意识到传统文化的越发珍贵。尽管如今的时代已经足够发达,在这弥漫节日盛会的时候,还是有隆重的舞狮,放烟花。 花灯在城市中心的泉塘里一串一串接着飘荡。男女成群,老少结伴,在这个布满欢乐的日子遨游。 阿涴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翩百里他的目光被周遭的热闹引了去。耳边不断传来刺耳的喧闹声,十分嘈杂。 她有些厌烦这样的环境。 抬眼观去,一大片的人群从她面前路过,对面过来的人将目光徘徊在她和阿深之间,又低头交谈。她扶了扶眼镜,有些不耐烦地瞥着四周。 不时有人从身旁有过,还有人会狠狠撞了上来。她缩了缩身子,意识到有人靠近便远远绕开。脑袋有些发涨,身旁的人却忽然揽上了她的肩,低头附在她耳边道:“吵吗?” 她轻轻道了声她都觉得听不见的话:“很吵。” 鼓声人声鞭炮声烟花声……汇成一片片冗长的喧嚣,渲染出和平世界里人民丰衣足食美妙幸福的绝美画卷。 他从她唇的开动中辨别她说了什么。他又道:“你在这里等等,我过去买个东西。” “唉……”她欲伸手拉住他,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见他消失在了人群中,迅速无声。…。 她没有上去追。人太多,太过拥挤和复杂,她是追不上或是找不到他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在原地乖乖等着。再加上自己有些路痴,她怕这几步走出去,会迷了路。白天还好,大晚上的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身边不断有人经过。 她忽而有些烦躁和慌乱了。 那些人影渐渐在她脑中浮现,过滤,形成一束束晕人的光影,炸得她头疼欲裂。 万千浮华中,茫茫人海穿梭间,她突然扫到二十多米处站着的一个人影。 他正直直立在那里,一瞬不眨地盯着她那些复杂又刻骨铭心的记忆回笼刺痛。 有些记忆,你以为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在某个瞬间,你看到何曾相识熟悉的一幕,那些本不在意或是早已念念不能忘的东西又会蹦出来。123。让你失神,让你痛苦,让你无所适从。然一想到,记得这些事的人只有自己,那些感伤就会被冲淡,被麻痹,被遗忘,直到完全消失。 可当它再次出现时,物是人非,停在原处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呆在了原地,眼中的热络几乎要灼伤整个部位。 千帆过尽,沧海桑田,他们又再次遇见。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这闹得不能再闹的集市。 色彩斑斓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唯美虚幻。万千烟火从他头上那片天空“砰砰砰”热烈地炸开。 。飞舞,回旋,消失,归于平静,又有无数接憧而至,也如前番耀眼夺目。 反反复复,灼灼醒目,迷幻神秘。 洗尽铅华,涅槃新生。有一日,我想念的人,忽然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没有任何预料,荒诞了我如烟过往。 爱人执迷,你若我生命里烟花泛滥,千里光景,脑海尽现。我思你千年不朽,汤山覆水也要来到我面前。 万千烟火是你,连呼吸皆是你。 这是她心里闪过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眼睛痛了起来。身侧有人猛地撞向了她,一个不注意,她就被引得侧了身。那些美好或是痛苦的记忆从脑海里转过了一圈又一圈。翩百里她彻底背过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还没踏出几步,就被一声十分大的叫唤惊住了身。拧了拧衣袖,她停住身体。 “慕檀涴!” 等了许久许久,久到她以为时间都静止了,久到她觉得天昏地暗了,久到整个身心都疲惫麻木时,身边再次响起了任衍的话语声。 “好巧啊!” 阿涴慢慢转了身,回头看着她。美人说话做事,即便是高调了些,也是招人喜欢瞩目的。不似有的人,因为长了一张令人厌恶的脸,就会招来许多不公平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对待。 人之差距,又何止于此?不少行人站住,窃窃私语。或许是说美人天人之姿,或许是议论别人长短。 似曾相似的画面,又完全不同。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呢?复杂?又不仅是复杂?太过难测,太过深奥,说不清是身处何地,说不清是什么阻隔了这一切。千万沟壑重叠,连绵不绝,提心吊胆,难免心酸。…。 十里花灯映衬,满眼都是花火耀眼。她心里容下的,却只是那么点东西。无数光影投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身段妖娆,高挑动人,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和贵气,一头波浪卷头发为她添了几分成熟的女人气。 自行惭秽,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阿涴搅了搅手心的汗,忽而微笑地淡淡道,语气没有一丝破绽,还接近了完美的云淡风轻,轻快和煦: “你们也来游玩吗?元宵节快乐呀!任小姐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推了推明亮的镜框,很是平静地望着他们。 又是一身鲜红的长裙,笼罩在她身上,美好向往,勾人心魄。她随意扫了一眼她身侧的人。任衍挽着他的胳膊,笑得很是甜蜜幸福,他同样会看着她,深情凝视。 任衍的目光移向了阿涴。 “我们也算认识了,见到熟人,不应该互相寒暄几句吗?这个日子,也算不错,能遇到慕小姐,我和阿远都很开心。哦,对了,刚才看到慕小姐想要回头走了。123。是没看到我和阿远吗?是你一个人来了?那个几乎形影不离的护花使者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赏灯?还是他有了新欢,抛弃慕小姐了?” 阿涴平淡地笑笑,瞥了那男人一直未变的脸色,和胶在旁边人身上的的眼神,嘴角又扬了扬,再是没心没肝地道:“可能人太多,没看到你们。人挺多的,我眼睛也不好使,没有看到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阿深嘛……也不是什么护花使者,我们是好朋友,永远都是好……” “小涴!” 一声叫喊打断了她的话。不知何时,阿深已到了她身边,带着笑意和欢喜,他对她笑嘻嘻地说,还抬起了两只手上的花灯,孩子气地笑得欢畅:“小涴,你快看看,这可是我买的花灯,好不好看?漂不漂亮?我挑了好久的。是不是觉得我眼光贼好。 。这品味也是万里挑一,旁人难及呀?哈哈,你快说说,我都转悠了好久,累死了,累死了,快把你的拿走!” 他硬塞给她其中一个红色的花灯。阿涴拿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又愣愣地盯着他手里那只绿的,深深浅浅,纵横交错,上面画了一副布满整个外围的樱花,而她的一只,则是整个布面的忘忧草。 她晃了晃面前的东西,望着他期盼的面孔,寻思了几秒,才一本正经地道:“丑,丑到爆。但是,我喜欢。” “那看来,我们是臭味相投了。不行,我手酸了,你得再提着我的。”他又把他手里的那个塞过来,她顺手接下,正想损他几句,他却揽起了她的肩,像是方才看到那两人似的,脸上惊愕了几分,又若无其事地开口:“原来是你们俩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贩子,想把我家的小涴拐骗去卖了呢!虽然她不值钱,可在我这儿,还是能勉强当一个使唤丫头。虽是使唤丫头。翩百里可精贵着呢! 要是真卖了,我可舍不得。不知两位找她啥事呢?这大过节的,你们不去某些地方郎情妾意,还想浪费时间在这大街上晃荡,真是闲得慌嘞!” 阿涴歪头看向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本想拉开,可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便止了动静。余光向某个方向注意了一下,她迅速无声无息地收了视线。 任衍凝了凝神,道:“什么叫闲得慌?憋在房里,总是没有出来见到景色好。要是不出门,我们还遇不到你们俩呢!要不要去搞个深夜party?也好让我和阿远见识一下,慕小姐是怎么做曲少的使唤丫头的~” 她的目光落在阿涴身上。故意强调的字眼没能激起她任何的回应,她就静静地听他们说话。任衍或许是觉得无趣,便撤离了视线。阿深道:“大晚上的,还是回去睡觉舒坦得多,搞什么聚会?我家小涴习惯早睡,是一个三好青年,相貌好,人品好,习惯好,怕是受不住什么party啥的。她也喜欢睡觉,不喜欢搞那些有的没的。 再者,我俩去也不太合适,任小姐说是不是?” 他邪魅地眨了眨眼,引得她一阵娇笑,笑颜如花绽,鲜艳夺目。 。 第三十章 买瓷杯 “曲少说话真幽默。”她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我是没那个运气看到慕小姐大显身手了。既然如此,时间也不早了。我和阿远,还有许多地方没去呢,就不和曲少,慕小姐聊了。改日找个时间,再约曲少和慕小姐吃饭了,Goodbye!” “拜拜!”他挥了挥手。见两人从对面离开,他才偏头盯着她,“你就那么怂?慕檀涴呀,老是这样你会做不了自己的。想咋滴,就咋滴,顾及那么多干嘛?要是我不在这里,你是不是要把自己委屈成一个小可怜?” “还想不想要这东西了?”阿涴胡乱甩了甩他的绿色花灯。 “要要要。123。怎么会不要呢?”他赶紧伸手拿去,带着委屈巴巴的脸色盯着她,“我都说我手酸了,你还不帮我拿。慕檀涴你这个残忍的女人,心狠手辣的女人,小肚鸡肠的女人……” 她斜斜一笑,煞有其事地附和:“啧啧,不错,不错!你还是有点东西的。可以继续说,我还想知道我到底还是什么样的女人。说不好,今晚就揍你一顿。” 他的脸色倏然衰了下来,拉着她向前走去,狗腿道:“你是一个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瑰姿艳逸的女人……” 在心底默默地笑了几分。 。她拖长语调道:“怎么……这么假呢?嗯~一听就知道多么敷衍,假假假,太假了,你这个一点可信度都没有,明显是欺负我单纯。” 他摇了摇她的肩膀,辩驳:“不假,绝对是出自百分之一百的真心。我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对您撒谎啊!” “呵呵……”阿涴似笑非笑。 “真的,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他用着一种最为诚挚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眼。阿涴淡淡一笑,未置一词。 他又在身旁叨念。她时不时回他一句。翩百里让他急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旁边不时有机器人穿梭,作风行为与人类几乎没什么差异。外表和那些美国大片上的大体一样。夜晚的空气凉风习习,浸透了身体,掀起衣服微微轻扬,舒服极了。天上挂着一轮圆月,唤起了无数朦胧模糊的流年飘荡。 车声喧闹,人声喧哗,生活的声音洋溢在耳边,顿时使人不自觉地就产生了一种依赖和安全感,暂时远离了黑暗无尽。 在水间放了花灯许完愿后,他拽着她从人群间穿梭,时不时看着一些小玩意,稀奇古怪的,拿在手里比划,询问她的意见,见他兴致浓烈,她也跟着有了些兴趣。 此时,他正端看着一个小瓷杯,上面雕刻了一些水墨画,古韵深厚,颇具美好。他轻轻甩了甩手中的东西,低头沉思问:“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放在家里的哪个位置好?要不买回去给你喝水了?”…。 她没有回答他,反而问老板:“老板,这杯子多少钱?” 那老板赶紧从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面带笑容说道:“小姑娘,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大晚上的,咋这生意也不好做,别人都去买花灯了,我卖这些,一点儿优势都没有占到。放心,我不会坑你们的。 一看这位小伙子就很好相处,我就打个折,卖给你们。” 听她说这么多话,还没到重点,阿涴直接说:“老板,您就直接说多少钱吧!” 商人都喜欢用些心理战术来促进销售。显然,她并不吃这套。这中年女摊主笑出了声,露出了满脸的褶子,灰旧的衣服上粘了些灰尘,似乎多了几分和蔼和亲善。她道:“本来是650的,我看你们俩也格外讨喜。123。像是自家孩子一样,不如就给你们打个八折吧,正合适。” 八折?她在心里算了算价钱。不禁莞尔,这个人还挺会做生意的。 “八折?老板,这杯子,我要了,给我包好。” 她这边还没说话,阿深就直截了当地要了。她淡淡地看着他,很平静地言:“曲大傻,你确定要?这东西,有些贵了,有钱也不带你这么糟蹋的。不过也没事,你喜欢的话,就拿回去做个摆设,也是可以的。” “怎么是拿回去呢?这是买给你的,就是要放在你家。我就是买给我的。 。我才不要自个儿拿回去呢!” 他上前将东西递给了摊主。摊主脸上是收不住的笑意。 “看小姑娘和小伙子的样子,应该已经结婚了吧?这个瓷杯,产于景德镇,是名副其实的景德镇瓷器。卖这个价格,也是十分中肯的了。要是去别处买呀,可还买不到这样成色的陶瓷。我也一把年纪了,不会忽悠你们这些年轻人。 货真价实,不会卖贵的。小姑娘,既然你的爱人有这个心意,就姑且收下了。 看小伙子的穿着,这点钱,怕是都瞧不上眼吧?赶紧买回去放家里收藏起来。如果将来想起,也会觉得这是一件难忘的旧事。翩百里你就不要回绝他的心意了。” 阿涴被她的这番话惊得如遭雷劈。结婚?爱人?这都是什么鬼? 难道她的眼睛被施了什么神奇的法术,从而拥有了化无为有的通天本事? 阿涴看着她接过瓷杯正在拿着纸盒包装,阿深走过来,揽着她的肩膀,一脸的幸灾乐祸。 呵。 她在心底冷笑,明明被说的不止她一人,他还置身于旁观者,将她扔在当局者的孤独位置,怎么能这么……无情?讨打? “额……阿姨,我们不是夫妻。是好朋友,可以说是,好兄弟。不知道阿姨怎么会说我们是……” 阿涴没有将话说完,就端看着对方的神色。老板打包瓷杯的动作没停,依然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脸上却是嵌着笑意,双眼发光: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眼花了。我还以为……唉,似乎真的是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了。说的话,小姑娘别往心里去,我瞎说的,瞎说的……”…。 惊魂未定,阿深拍了拍她的背,“一场闹剧,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不知道你慌啥!” “小伙子,来,拿着东西。” 阿深接过,拿出手机付了款。 老板连忙说:“小姑娘,真不好意思啊!我眼睛不好使,看错了,真是不好意思。” 阿涴微微一笑,“没事的。又不是什么大事。祝老板生意兴隆,那我们先走了。” 无心一句,便从此抹去。 “好嘞,好嘞!” 离开那小摊后,又进入人声鼎沸的闹市里。 刚游了几分钟,她便叫他回家了。 快接近23点的夜间,还是不同寻常的热闹。游乐场的尖叫嘶吼,小贩的高声叫卖,传入耳膜,既多了许多烟火气,又掺杂了几分闹热。 “真的不再游了吗?”他嘟着嘴蹭了蹭她的肩膀,脸上写满了抗议。 阿涴弯了弯唇:“如果你还想待在这里,我没有意见。反正呢。123。就算是你睡在大街上,我也还是百分之百地支持,随你高兴。就是嘛,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我,恕不奉陪。” 他邪邪挑起嘴角:“随我高兴?那我今晚就睡你家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她走上前去,将他遗落在后,“你要是愿意睡地上,你就睡。再说,我妈不会同意的。她再喜欢你,还是知道男女有别。睡在我家,成何体统,传出去可是要坏名声的。” 他小跑跟上她,与她并肩一起走,“你要是在意,就不会和我做兄弟了。小涴,你就真的……从没有介意我的身份?他们都说,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是怎么也不会相熟相知了,也不会与彼此真知真待,你也是这样想吗?” 耳旁的空气凌乱了几秒。 。她忽然停住脚步,侧身注视着他,无比认真地道:“阿深,换做很多年前,我或许认同你刚才所说的话。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变了很多想法。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阶层之分?况且,我不见得与你不是同一个圈子。 什么是圈子?我们不是都有个朋友圈吗?你的有我的存在,我的有你存在,这不就得了? 再者而言,我欣赏在意的,从来都只是你这人而已。那些须臾浮华,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名利地位尚且重要,可我们的关系,可比那些珍贵得多。你不是也这样认为的吗? 刚知道到你身份的瞬间,我确实有过无措与惶然。可是,一想到,我要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便觉得,有些吃亏。憋了这么久,才和我提起,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时刻,是不是可辛苦你了?” “辛苦辛苦。翩百里超级无敌辛苦!”他眼底的那抹小心翼翼悄然离去,继而是满眼的明亮透然。她看着他脸上浮现的笑意,没有世俗的干扰,那么干净,那么纯粹,激起了心海某处激荡的起伏,波涛翻涌,瞬而又恢复平静,佁然不动。 “阿深,我们,终归不会因为世俗名利分道扬镳。此去经年,我不知我们这段友情能走多久。但你只要记住,不管风吹雨淋,不管严寒酷暑,只要还有太阳升起,我们都会永远陪着彼此,直到,对方找到一个人,可以陪他走完余下的路。至于后来,且看造化。” 她不知嘴中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千言万语,她从不敢向别人表明似承诺性的话。因为她知道,一旦承诺,就不可以背信弃义,因为她知道承诺的意义。 某些不受控制的情感却要蹦跶而出。 她或许,低估了他们的关系。 他的眼睛骤然发红,猛地扑进她的怀里,死死抱住她,却不说话。她的手僵在了半空,手里的东西压得手腕有些发酸。 她没有回抱他,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些年,她从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他的一切,除了他的性格。 。 第三十一章 痛过新生 他的家庭,他的朋友,除他本人以外任何的一切,她都没有好奇心。 她笃信她只是能与他这人结交,排除这外,再无其他。她也一直,坚定地认为,她不会对他,付出多余她自身掌控的感情。 至少不会在,她抽身退出的时候,伤痕累累。 现在,她有些心疼他发红的双眼。 不知是为什么? 可她,不敢深究。是的,不敢深究。 好一会儿,他才退开,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怎么样?吓着你了吧?看,我演的多好,快给我夸奖。” “戏精!” 面对他的欠揍表情,她给了他最好的夸奖。 回去的时候,于嫃还在沙发上等她。 听到开门声。123。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转过来,将她打量了遍,道:“回来了?小深呢?” “当然是回自己家去了。大晚上的,他不回家难道去睡大街?” 她换了拖鞋,向沙发走去。 “这倒也是。玩得开心不?”于嫃又问。 “还行吧!这么晚了,没必要等我,你应该早点睡。”阿涴皱眉盯着她。 “你不懂。不看到你回来,我怎么能放心睡下?”于嫃抬眼凝视着她阿涴。 灯光明亮,阿涴的视线落在她的发间。拧了拧眉头,心中有一丝心酸和震惊闪过。 。她居然有白头发了?什么时候的事? 阿涴始终觉得,她会永远年轻。可以没有漂亮,但必须健康长寿。瞥见那些白的瞬间,她的脑海里映现的话是:原来她也会老。 她高估她了。 她以为她多年屹立不倒,多年强大如山。却不知山也会崩塌溃陷,支离破碎。 “我知道。对不起,我不该回来这么晚。” 有些愧疚在心尖陡然生成。很多时候,她们明知这样做会如何如何,还是会去做。 明知自己做的不是心想期盼的,还是会违背别人的意愿,只是因为开心乐意。如此完美无懈可击的解释,又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渺小好笑。 “说什么对不起?你和我。翩百里别搞那些。我更高兴的是,你和小深是不是玩得开心了。 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也有自己做事的度量和底线,成熟了很多。什么该做不该做,做到什么程度,你心里都有个数。你妈呀,还是老了,不服老都不行。将来,你还是要过自己的一生。现在我能管你一时,也不能一辈子将你管住。 妈担心的是,你还没有好的归宿。这是妈妈现在唯一的愿望,也希望,你把它放在心上。 女儿啊,也许,小深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妈了解他,你也了解他。如果他是你未来的另一半,是不是也知根知底得多?” 千篇一律的话题。阿涴不知她为何这样钟意阿深。 或许是时间久了,相处久了也有了感情的缘故吧! “妈,你别老说这个。你知道阿深的家庭吗?他是G城三大财团之一曲氏的继承人。简而言之,就是我高攀不起的人物。我跟他,真的不是一路人。…。 我们,只能是朋友,不会是别的。我都说了,他有他的什么预定的妻子人选,所以这些,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呢,最好就是想想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操心。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 找到合适了要结婚,结婚了不行还得离婚。都不是儿戏,随缘吧!你就别一颗心思扑在这些事上,没用也烦。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再不睡,脸上的皱纹会越来越多,还长黑眼圈,丑死了,快点!” 阿涴推着催促她往卧室走去。她不禁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还推着你妈去睡呢?好好好,你自己看着办。我不担心,不操心……” 直到将她拉到床上睡下。123。阿涴才关门走了出来。 望着茶几上放着的东西,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家伙的话还在耳边响起:“你要是不拿回去,我就扔了,反正也值不了多少钱!” 最后被他死磨硬泡,她还是着不住把这个瓷杯带了回来。 正月十六。 估摸着今天就是特殊时期,阿涴带了点红糖到书店。 果不其然,下午五点的时候,腹里先是感觉到一阵热意,她赶紧去了洗手间将东西换上,回来喝了些热糖水。 。又贴了暖贴后,才走上了三楼看书。 心中忧虑惆怅的同时,明显传来的热意蒸得她额间出汗,鼻尖冒水。她抽出纸擦了擦,继续盯着手里的书。 过了十多分钟后,腹中仍有阵阵疼痛袭来。伸手捂了捂腹部,压了压,依然无所用。身体各处溢出堆满了汗水,弄得她心情微微烦躁。 将书放下,她起身。 眼前一阵黑晕裹携,她差点站不住身,倒了下去。支撑着椅子,她稳住了身子,缓缓抬步朝楼下走去。扶着木梯而下,她觉着脚间的力气在逐渐抽去,渐渐无力。 好不容易到了前台,新招来的伙计余妏正低头看着手机。 她撑在台面上。翩百里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小妏!” 余妏倏然抬头,惊呆地盯着她,眼睛里写着吃惊和疑惑:“檀涴姐,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苍白,还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感冒了?” 阿涴揉了揉发酸的腹部,手指已接近麻木蜷缩,溃散软弱。实在是没有力气多说,她咬着牙道:“到点锁门,我先走了。” 不等她说多余的话,她撑着身体往外快步行去。蹒跚着脚步到车上时,她全然感觉不到周边的动静了。一阵天旋地转,她拨开了窗户,胡乱撤出一个垃圾袋便开始狂吐。 胃里干呕,却吐不出什么来。周身的汗意浸透,她握紧了口袋,极力忍受着不适和痛意,缩在座位上。 痛了许久许久,直到一阵黑暗向她砸来,她才睡了过去。再是清醒,耳边响起声声呼唤。 “慕小姐?慕小姐?慕小姐……”…。 与昏暗困境努力较量,从眼缝中瞥到一个人影。那道身影模糊清晰又模糊,又清晰…… 她嗫嚅着唇,无声言:“任总……” 意识又清醒了几分,身体处在一片漆黑深渊里,又似万剑重刺,疼到撕心裂肺,痛到生不如死。她努力打起精神,睁眼望他。他像是听清了她的话,轻声道:“慕小姐,怎么了?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她闭上眼,隔绝了所有的光亮,动了动唇:“不需。” 他又说:“那需要帮忙吗?”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干脆沉默。他或许是没见她回答,前后一思量,便开了车门。她感觉被他抱了起来。微微睁眼,她又陷入了黑暗。 彼此静默。 她似乎被他放到了座位上。123。他给她寄安全带,同时弯身在她脸前温声道:“你家的地址是?” 强忍着痛意,她轻声道了地点,耗去了大量心神。她彻底瘫在座位上。 矫情只会让自己更难堪,不如随他的意。 车子发动,离去。 耳边再响起他的声音时,已经是过了几个世纪。 “慕小姐,到楼下了。能起得来身吗?” 她不回答。 不是不想回答,是尽然没有那个能力了。他又轻声询问:“慕小姐?” 周遭是沉沉的山崖。 。冗杂密密麻麻的乌云,看不到边。阿涴几乎快要忍不住流泪。遍布的荆棘弄得她失魂落魄手足无措。像是深海梦魇,她感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身子温暖了几分,梦境与现实交叉环绕,让她心神不宁,接近疯狂。 她感觉他将她抱下了车,却踌躇不前。有一道声音响起,唤醒了她的梦。 “小涴?任总,我来吧!” 她觉察到她被放入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飘入鼻间。 她向那温暖靠近,贪婪地靠近,无声呼唤:“阿深。” 她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眼前容不得她想那么多。翩百里他向任衡道了声谢后,就抱着她往前走去。 “小涴,再忍忍,快到家了。” 她拧了拧眉头,陷入昏睡。 可以见到外面的一切时,窗外已是黑夜浸没。 周围的环境黑压压一片。 腹部的温度正是恰好,虽感觉没什么力气,那些疼痛早已不见。似乎有久违的暖意包裹,她睁着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吊灯在窗外闪来的光亮中闪烁着光泽。 深吸了口气。 终于活过来了。 每月的这个时候,都是如同经历一场生死。 熬过第一天的那多个小时,万物复苏,春意回归,一切又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又得继续。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起身靠在床沿。 有人影悄声开了房门,小心地盯着里面。 她扬唇而笑,出声:“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啊,你醒了啊!”…。 他打开灯,室内霎时通亮,阿涴不适地闭了闭眼,复又慢慢适应眼前的环境。 阿深走了过来,坐在边上,细细地观察她的表情,黑黑的眸子转来转去,额间的碎发遮住了几分少年意气。 她伸手给他挠了挠,整理顺眼了才笑说:“干嘛这样看着我?没事。123。死不了。你不是都知道的吗?过了那几下,还不是跟正常人一个样,活蹦乱跳,哪有什么事?” 他睁大眼狐疑地问:“真的吗?没事了?可又把我吓死了。每次都这样。 。什么时候到个头? 干脆我们去找最好的医院看看。要是看不好,就去国外。我一定得找人给你瞧好,省得你经常遭罪。” 阿涴摸了摸他的头,懒懒回:“乖!看不好的。翩百里就这样吧!中药吃了很多,也不管用。西药的话,多少还是有很大副作用的。顺其自然吧,养个几年,注意一些,会好的。” 他不信,挑开她的手,在她额间试了试:“没发烧?怎么说胡话呢?还是要去看的,老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还是要去看医生。” “再说吧!我饿了!” 听说她饿了,他赶紧往门外奔去,不一会儿就端着粥跑进来。舀了一勺,小心地吹了,才放到她嘴边,“来,本少亲自伺候你!你就坐着享福吧!” 。 第三十二章 几分真几分假 “得了吧!我自己吃。” 她想要伸手去拿,他却躲过。 “不行,你现在是伤员,应该是我照顾你。我感冒的时候,换你照顾我。不要拒绝,也不准伸手。饿了就赶紧吃。” 她也没有力气与他争辩,直接上嘴。刚吃了几口,于嫃开门走了进来。 “好些了没有?” 阿涴看了她一眼,回:“好多了。” 她也过来坐到床边,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咧嘴笑着。阿涴有些悚然,吃了阿深喂来的粥,含糊不清地道:“有什么事?你们吃饭了没有?” 阿深弯起了眉眼,轻轻对她说:“吃了。阿姨说你要睡很久,等你起来也不吃。123。所以我俩就先吃了。你呢,就只能喝最清淡的粥,一点儿肉的影子都不能给你看。” “是啊!今晚和小深吃饭,少了你,可是要好吃了很多。你不吃一顿,我俩就可以多吃几顿,省了很多饭菜。” 阿涴差点被气得吐血,“敢情我是多余吃干饭的了?倒不如我自己出去找个地方住,你俩把这里包了得了。想吃想喝想睡,随你俩的遍。也不用看我的脸色,不用顾忌我的想法,多么完美和谐的建议,妙极了!” 于嫃顺了她的话,“这个主意不错。不如我收小深做儿子。 。你以后是我的干女儿。无事可以回家看一趟,平日的话,不想来就别来了。 我在享小深的福。是不是很不错?” “不错。”他开心地附和。 “不错个鬼。我这没痛死,也被你俩气死了。”阿涴不满地瞪着他俩。 眼角溢出了笑意,他温柔地注视着她,“不用被气死。我不会做阿姨的干儿子,才不会抢走你的母爱。” 她冷冷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敢抢,我就敢让你尝尝我的拳头,看看是你脾气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不敢不敢!”他没骨气地回了她。于嫃却忽然问道:“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呀?” “谁?”阿涴在脑海里想了想。翩百里道: “就是与我们生活还没有到多大交集的人,是一个公司的老大。” 于嫃伸手为她拉了拉被子,轻声问:“看起来人挺好的。 是去书店遇到你的?我看他的车,亮得发光,一定不是一般人。 果然和你妈猜的一样。 怎么认识的?熟吗?怎么会遇到你呢?” 阿深将已经没有了粥的碗放在床头的桌上,也静静地等她应答。 阿涴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说呢……第一次,是在书店。阿深知道。后面吧,就是他时常光顾,与我也算说得上话。倒不能说是什么熟人,只是恰巧认识。 今天呢,也是赶巧,在停车场被他撞到我那副……鬼样子。 然后别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就只能将我送回来了。失策失策,我想啊,现在,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不体面的……蠢蛋?也不能这么形容。…。 反正我是出了丑。 管他的,爱咋地咋地,我才不想知道他心目中我是啥样的。” “哦!就这样子啊?我还以为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呢!我呢,就希望你平平淡淡,嫁个好男人过日子得了。 不要总是去结识那些身份不一般的人。 要是除了真的喜欢,有钱人还是不能沾。将来你嫁到了人家,少不得又要活在别人的眼色之下,多委屈! 倒不如简简单单地找个平凡人嫁了,人品好点,衣食无忧,却是要靠谱得多。” 阿深一听,放大了眸子,“阿姨,你这话……说得怎么像是……” 于嫃笑笑,忙解释,“这话是对别人说的。小深家是有钱,但阿姨了解你的为人。123。靠谱。对了,小涴说你有个什么家里属意的未来妻子,什么时候结婚啊?家里有没有说?” 他的表情暗了暗,眼神无畏而坚定。明亮的灯光照在眼上,镀了几层微醺的朦胧。语气中有了几分无奈,剩下的全然是不在意。 “结婚嘛,是不可能的。有人硬是要塞给我,我可是要反抗的。那姑娘确实不错……” 他忽然停下来,转眼盯着阿涴,意味深长。 “看啥?继续说啊!” 阿涴无所谓地睨着他。 他哈哈笑出声。 。接着说道:“不错是不错,关键是我对她没有爱情,最多有些竹马亲情。迟早,她会退步的。随便她怎么折腾,都是不能撼动我的心意了。 所以呀,那里安排的一切,对我没有多大影响。” 她心想:幸好,我妈不像他家里人,还搞个什么人选。一清二白,两袖清风,一穷二白,当真是幸福。 当然,这些胡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这样啊!”于嫃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她们是母女,那眼色里的意思她懂。 该死的,她却不想懂。 可是迫于某些压力,阿涴还是不由得问坐在床边的男人: “阿深。翩百里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我当兄弟,我妈却计划着要你当她的女婿。你说,这是不是有点违背人道主义?她这样的想法,让我不寒而栗。哎,哎,你说,可怕不可怕?” 他却戏谑说:“这个想法很好。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怕。要不,咋俩现在就直接结婚,了了阿姨的一桩心愿?” “扯淡!你自己结吧!我去帮你买一圈黑母猪,和你一起诉说生死誓言,白头偕老?” “滚!滚!” “你俩这孩子,竟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 刚起了床洗漱好,阿涴听到有人在敲门。她瞥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人,那人顿时转头吩咐: “起来了就去开门。不知道是谁,这大早上的就来敲门,有点奇怪。快去看看!” “知道了!” 阿涴轻轻拍着脸往门口走去。 透过投影屏幕,她看到了一身正装打扮的任衡,正笑着站在门口。…。 这是来干什么?又是怎么寻到这里的? 她打开了门,就被映入眼帘的酒窝迷了眼。 “任总?这……这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请问是有事找我吗?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你该说的,不是赶快请我进去坐?与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温和一笑,瞬时又将那两个酒窝完美地露了出来,一脸天然无害,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她侧开身,“请进!” 他踏着缓慢的步子走了进来。 手上提着一些补品。 她了悟。 可能是昨天见她那样,今天就过来看她。 昨天他送她到楼下,再想要知道她住的具体位置,那还倒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123。来的时候,是不是不太对劲? “慕小姐的家,比我想象的更加舒适! 没想到,慕小姐平日很……喜欢的东西却那么温馨,着实出人意料!我对慕小姐,是越发……” 阿涴看着他长腿一迈,翩然坐在了沙发上,还顺手把补品放在茶几边。 举手投足闲适淡然,自成风景,她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赏心悦目的东西总是会莫名地让人多了几分欢喜。自然,那些折煞人眼的一切,就显得更不堪入目了。 无非。 。想让人多瞧一眼都艰难。 “这是我妈弄的,我还没有那个巧手打理好这一切。” 他还没应,于嫃恰从厨房里端着东西走了出来。 “小涴啊,快去把里面热好的牛奶端出来……” 话还没说完,人就惊在了原地。 这里鲜少来过外人,还是这样看着就很高贵养眼的外人。 “他是?”不过愣了两秒,她就平静地将手里端的东西放在桌上,回身走了过来。 待仔细一打量,她恍然,微笑道:“这不就是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心善的小伙子吗?还劳烦您一大早跑过来看我家小涴,真是太感谢了! 刚好做了早餐。翩百里要不就一起吃个早餐再走吧?” “好啊!那劳烦阿姨多准备一份了。”他也微笑着回她。 “没事,没事。还没感谢你送小涴回来呢!” 两人客套了几番,似乎极是开心。任衡竟是高兴地来了个自我介绍。 直到坐在餐桌上吃早餐,阿涴还是没有完全接受于嫃竟然会留一个陌生的男人和她们一起吃早餐的事实。 简直是邪乎,有违寻常。 正在喝牛奶的时候,于嫃突然问:“任总,看你年纪轻轻,却年少有为,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噗……” 阿涴这一口牛奶破天荒地就喷到了邻边人的身上。 她有些发窘,赶紧扯出纸巾为他擦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要不,我买一件新的赔你?真的是不小心,我妈说话太口无遮拦了,唐突了!” “没事!就几滴牛奶,拿回去洗了就好!”他好脾气地回道,眼睛直直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于嫃在一旁也跟着道歉:“真是对不起啊,任总。我家小涴只是太心急了,是我说话太不着边际了。是不是也吓到了任总?” 那擦拭的手忽然触到了他伸来的手。 下意识地避开,阿涴垂下头,掩藏了心底的烦躁。 耳畔却传来让她足以惊骇的话语: “没事。不唐突!女朋友倒是还没有。123。只是,如果慕小姐答应,就有了。 我与慕小姐一见如故。 不能说是第一眼见到她就心生仰慕,可在后来接触的日子,我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已走入了我心里。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 。却像是过了许多年。 本来是打算再藏一些日子的。 既然阿姨问起,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摊开来说,或许还能因为坦诚相待而得慕小姐好感! 慕小姐也不必害怕躲避。我喜欢你,也是光明正大的追求和靠近。翩百里不会耍手段! 慕小姐也不必急着拒绝或者是摆明立场身份,不如给我一些时间,让你看看我的心意,了解我这人多一些再说。说不定,慕小姐会改观,甚至是,喜欢我呢?” 身体僵了几秒。 阿涴忽然抬起头迎视他,目光炯炯地对视着,没有什么情绪翻涌,就这样淡淡瞥着他:“任总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他忽然低低笑了出来,十分有兴味地道:“慕小姐的心思,果然是与别人不同。到这个时候,点还是在真假上面。我只能问你,你希望,有几分真,几分假?” 。 第三十三章 期盼之人 “呵!”无悲无喜无情无绪。她扬唇,眼里是薄得几乎不见的云烟: “真假难辨。其实,我忽然觉得,真假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任总抬爱,实属荣幸!早安!” 一波平静,他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早安!” 于嫃见他俩之间的动作言语,没有再开口说话。 气氛说不上怪异,却又隐隐透着几分朦胧。 吃完早餐后,于嫃让她送他下楼去,顺便直接去书店上班。 到了楼下,他偏头对她说:“你的车,还在那边的停车场。我送你过去书店吧!” 阿涴笑笑,拒绝:“还是不劳烦了。你还要上班呢。123。我自己坐公车去就行!” “也没有多麻烦,还是送你过去吧!离上班时候还早!”他坚持要送她过去。 幽深的双眸里映现着流光溢彩。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解开,露出分明的锁骨。纯白的皮肤在清晨的光线里尤为瞩目清晰。 站姿掩映在她的眼波里,高大清楚。如此模样的男人,又何愁没有追求者? “任总,我不喜欢别人过分热络,尤其是不熟悉的人。正是因为是你,我才坦言。我想,任总应该可以理解我这种心情吧!” 透过眼帘。 。她细细打量着他的脸。 “是吗?这样坦率和真诚,我偏偏觉得,更喜欢靠近你了!” 他微微低头凑近她。 她的身影却一动不动。 他的鼻头几乎要触到了她的脸,她的心神紧了紧,却没有动作,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他霎时笑了,映出深深的酒窝,黑色的西装映衬,像是正,又像是邪;像是黑暗,又如同是光明;像是久经世故,又好似天真无邪,天然无害。 可巧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偏差存在于他的身上,浑然天成,一点儿也没有违和感,反而贴切得近乎完美,无可挑剔。 他直起身。翩百里笑看着她:“不得不说,慕小姐的性格,真的很让我喜欢。你的人,更是让我欢喜。就像,你生来,就是要成为我的心上人一样!” 她讨厌世俗人花言巧语,轻浮浪荡。可面前之人说出的话,没有想象中那般令人厌恶。她挑了挑眉头,轻轻一笑,“反之,我并不觉得,任总,与我所期盼的人有任何相似之处。从上到下,由内而外,一丝也无。” “谁说得定呢?”他动了动手指,“期盼与欢喜,始终有所区别。你所期盼的人,或许与你欢喜的人,相去甚远!再者,所谓期盼,大抵是从未得到。 也许是因为你怀有期盼,当看清时,才发现,他与你期盼的,相差太多太多!你只是,把他想象成了你幻想中的样子。 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浮云尔尔。而你,身在局中,尚不清楚此人如何,尚还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罢了,是吧?” 她的心被重重击了一下。…。 她竟有种错觉,他说得十分对。 可是,她从前笃定的,就是旁观者是知之甚少,当局者,才是最看得清事实真相的。 她或许有些微动摇了吧。 “可能!任总,请……” 他却没有动作,直直盯着她,“我与你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应该加个联系方式,改日一起约个饭?” 她伸手,他了然地拿出手机递给她。 输入她自己的号码,她还给他。他终于道:“慕小姐,那再会!” “再会!” 见着他开车出来离去,她才转身往公车站走去。 终于是逃过了一劫! 身侧突然驶过一辆车,在她边上停了下来。停下脚步,心中的烦闷去了些。123。她弯唇,转了身看过去。 开窗,露出他那张无辜的娃娃脸。此时他兴味地调笑: “嗨咯,亲爱的陛下,咋家来送你上班!” 他欠扁地趴在窗边,笑嘻嘻地漾起了眉眼。 “你咋笑得这么猥琐!真欠揍!” 走到副驾驶坐上,车向书店开去。 他看着前面的路,问她:“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偏头观着他的侧脸,轻声回:“来看我的!” “看你的?不会吧?”他大声叫了出来,震得她耳膜发痛。 “好好开车!这有啥惊奇的?车轮都要被你这声音震爆了!哎。 。真想让你闭嘴!”她不由得假装很痛苦似的捂住耳朵。 “不惊奇?那家伙摆明就是图谋不轨!不行,我得给阿姨说说,这人不可信。是不是还进家门了?”他没有回头看她,依旧注意着眼前的路。 她淡淡说:“进了!还一起吃了早餐!” “吃了早餐?一起?要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让他进门去。 阿姨那么聪明,还是被他骗了,足见他是多么的狡猾!这种人,你应该离他远些,见着他一次,躲他一次。分明就是带着阴谋来的,一点儿都不值得信任。” “你想想。翩百里一般这种豪门的心思都不单纯!他突然这么接近你,一定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shit!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开心呢?一点儿也不开心!不开心!你快安慰我!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傻瓜,你真要相信,这世上没什么无缘无故的事。他一定是坏人!他就是个反派大boss!专门对付你这种小白!” “这次是找到你家混进去,改明儿还不得强抢民女?没王法了!,没天理了!” 她笑了两声,才道:“你说的都非常对!我表示一百一百地赞成!” “没了?” “你还想怎样呢?对你的万分肯定,就是对你莫大的安慰!” 他:“说得倒也是。反正,你就是要离他远一些。他就不是好人!” 她十分配合:“好啊!没问题!” 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到了书店后,确定没有问题,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呆了一个多小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阿涴拨开屏幕,躺在椅上接通。 电话那头响起他十分刺耳的吼声,她将电话移开一些,唇角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慕檀涴!你这个心怀叵测的女人!你居然瞒我事情!” 她将手机举得老高,还是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你这个女人,蠢得要命!我就说,他不是好人!你看,这不是说中了?要不是阿姨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背着我和他有了这样一个秘密。刚才还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老子知不知道都没关系?” “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你这么单纯,这么可爱,这么貌美,要是被他骗去,我可怎么办?他是老狐狸。123。你就是一只小白兔!”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是心虚了吗?告诉你,赶紧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不准留着!” “我跟你说呀,这件事还得听我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 她听见于嫃在一旁欢畅的笑声。 一猜就知道他不放心杀去了她家,定是要将这前因后果打听个遍,方能安心。刚才没跟他说,就是怕遭到他的言语炮弹。这下好了,没瞒多久,就败露了。 可是,此事,她也觉得不重要。 “我……你听我说嘛……” 她在这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一边呵斥她,也在她的争辩中冷静了下来。让他平静的方式有很多种,言语说服最简单了。把他安顿好,阿涴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桌上,她看向几米处的绿色盆栽。 他肯定是看到了她拿任衡手机输号码那一幕。 要不然,哪里会说什么删联系方式的话? 再说,她也没有。 ** 正要关门,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一道男声说:“慕小姐,一起吃个饭吧!” 将门锁上,她才转身看着他,道:“好!地方你选吧!” 对于他上次的仗义相助。翩百里她还没有正式道谢呢!恰好请他吃饭。 上了他的车,他开口问她:“想吃什么呢?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阿涴淡淡回了句:“一切按照你的口味就好!我都喜欢!” 他应了声“好!”后,也静静地行车,没有再说话。到了一处,停了车,他们进了那处名为昔特饭店的地方。 进入里面,流水式的服务看起来十分周到。除了少许的人,全部都是服务机器人在回应客人。头顶的吊灯梦幻通亮,质地极好的木地板,放到脚上,似乎都能带来阵阵舒适。 机器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座位上,便开始说:“先生,小姐,请问你们需要吃点什么?” 任衡摆摆手,将桌上的菜单往她面前一推,道:“女士优先!” 阿涴对那机器人说了句,“先要一杯温水,谢谢!” “小姐请稍等!” 见她离去,阿涴扫了一眼菜种。…。 大部分的价格都在三位数以上,只有极少的是比较便宜的。 有少数的招牌菜,已经到了四位数。抬眼瞥了他的视线,她随意一问:“任总常来这家店吗?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他礼貌地回她:“算是老顾客。都不忌口,慕小姐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吧!我都会喜欢。” 她收回目光,将他后面的话完全忽视。 琢磨了几秒,那为她倒水的机器人回来将水放在桌上,含着几分浅笑等着她。阿涴给她说了几样菜。123。她便拿着离开准备了。 周遭有不少客人谈笑风生,两人之间却是静默下来。顿了许久,她率先打破了平静。 “任总,前天的事,多谢了!让你见到我那样狼狈的模样,想必,你也被吓了一跳吧!” 他抿唇。 。在脑中勾勒了一番,半晌才出声:“是啊!从见到慕小姐,我就觉得,慕小姐应该属于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那种女生。 直到那天见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人人都有弱处。 若不是痛到极处,累到极处,慕小姐也不会在我面前……说来,能见到慕小姐那样一面,确实不容易。那样会让我觉得,与你,又更近了一步。” 她眯了眯眼。翩百里没什么笑意地言:“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道谢!对了,你的衣服……” 他的眼神炽热专一,让她应接不暇。她不想使自己处在这样一种似乎不受控制又及其窘迫的环境,只得转移话题,解了尴尬。 “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介怀!既然是道谢饭,就不要说些无关不开心的话题,免得扫了兴致。你的诚意,我收到了。” 他爽爽一笑,飒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好!” 这顿饭吃得还算安宁。 他们没有说那些难以捉摸的话语,只浅浅谈了一些兴趣和时事,倒也融洽。 饭后,已经到了七点半。天色黑去,他们也吃完,起身往收银台走去。 。 第三十四章 遇见熟人 里面还是站了一个机器人,他礼貌地盯着他们,眼睛从她身上飘过,落在身边的任衡身上,了然地道:“小姐,不用结账了。这位先生是本店的VIP永久会员,享有半年结一次账的权利。所以,现在还不是结账的时间。感谢您的谅解!” 阿涴点了点头,暗赞这个会员身份果然不错。 正要对任衡说些什么的时候,几米处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话声未出,便已止静。 她的心一跳,又沉了下去。 嘴边的笑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继而又徐徐恢复,淡淡地望着那两人。 任衡轻唤:“小衍,阿远,你们也来了!” “是啊,哥,好巧!怎么。123。在和慕小姐约会?是不是被我瞧见,有些不开心了?”任衍的视线从他身上飘向了阿涴。 静待他们走了过来,她依旧待在原处,没有说话。 “怎么会?要回去了吗?” 任衡看向任衍和俞远,温声问。 俞远只是点了点头,任衍却是转身问阿涴,“我们要回去了,慕小姐呢?还是要与哥哥再单独处一会儿?” 阿涴的目光落在她精致刻画的容颜上,淡笑着说:“慕小姐可能是误会了。我和你哥哥,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一起吃了顿饭,不是约会。既然都吃完了。 。肯定也要回去了。” “那好啊!我们走吧!” 她亲热地揽着那人的手往门外走去。阿涴低头顿了一秒,任衡提醒,“走吧!” “嗯。” 抬头注意着前面的两人。女子貌美依偎,男子扬唇微笑,温情凝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赏心悦目的呢? 作为隔绝在世界之外的人,唯有默默祝福和欣赏,才是最好的做法,也是最理智的做法。要想不再卑微,就必须装做丝毫不在乎的模样。但凡有一丝不甘和怨恨,所有的努力,便会付之东流。 真是极为可怕的想法,荒谬! “慕小姐,可是对阿远有什么想法?”身边的人突然出声。翩百里晃得她心神难安。 丝毫没有停顿,语气极尽无波澜和平静,阿涴稍稍笑了,“并没有什么想法。从前不熟识,谈不上什么想法之类的。 只是觉得,老同学还能见面,有些恍如隔世。转眼,就过了十多年。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到如今的不知是喜是悲的地步,真的想感慨光阴似箭。一不小心,人就老了。” 他与她并肩走去,抿唇轻道:“是吗?老同学见面,连寒暄都没有?你们这老同学,当的真有意思。” 阿涴的视线定在那人的背影上,无所谓地说:“谁知道呢?人人不同。许是我入不了他的眼,许是他入不了我的眼……所以,在他看来,在我看来,我们并不算老同学呢!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也是!”他迎合她的话,又道:“说到老这个话题,我恐怕还比慕小姐还大吧?今年快要到三十了。按照别人的话来说,已经是个老大人了。还是我比较老!”…。 她被他逗得笑了笑,“别提这个伤人的话题了!说多了都是泪!” “哈哈,是啊!咋不说这个了!” 两人相视而笑。前面的人齐齐回头,任衍扬起眉头,数落:“哎,你俩,怎么这么慢?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他们的步子同时扩大,迅速朝他们走去。不消多久,就到了他们身前。任衡回:“也没说什么。可能,我俩笑点太低了。” 阿涴也跟着笑笑,不说话。任衍八卦地打量两人,语气里不乏意味:“慕小姐,还说没什么关系,我看,你们与情侣的差距,也不远了。应该说,你们俨然是一对情人的模样。” 任衡转头注视着阿涴,但笑不语。那人的眼里多了几分波动。123。竟也跟着扬了扬唇。 大概,自己女朋友的场还是要捧的。 他的一切,皆因挽着他那人而有了波动。 而不是……旁人。 其乐融融的氛围,原本应该开心的才对。阿涴却觉得,心脏抽痛得厉害,连腹部也跟着微微热了起来。余光漂移,忽然在某个路灯下停住。 她定睛一看,是阿深。 透过夜灯,她只觉得他的身影异常模糊。没有戴眼镜,她看不清他的样子。橙黄的灯光投在他单薄瘦削的身躯上。 。营造出一种孤独与世隔绝的凄凉。他靠在路灯的栏杆上,默默注视着这边。 她忽然有些心疼。 不知道这种感情源于何。 他在这里等了多久?恰巧路过,还是特意等她?他又看了多久,知道了什么?又猜测了些什么? 周遭一切都静止,眼前一片雾朦,她看不清他的面目。是上前去迎候,跟他一起回去,还是云淡风轻地打个招呼?就在她纠结十分的时候,那道身影向她走来。不过眨眼的瞬间,他就到了面前,依然是从前嘻嘻哈哈烂漫的笑容。 可她又觉得,那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 那种感觉不过一瞬。翩百里就在他的话语轻启间落地无声。 “见到我开心得傻了?”他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又将手搭在了她肩上。原本是想要移去躲开的脚步,硬是没有动分毫。她呆呆地望他的侧脸,他却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三人的身上,徘徊飘动。 “大晚上的,我就带她回去了。你们自便!” 说完,就揽着她离开。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冲某个人多寻了几眼,便望着任衡道:“今晚,多谢你陪她吃饭。代为感谢,改日再见!” 见对方点了头,他才回了头,拉着她移动脚步而去。 她的步子有些僵硬,他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地拖着她,向停车场方向赶去。 坐上了车,他一直没有再说话。 到了楼下,停住车的刹那,他忽然问她:“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透过光影的面庞隐着微微怒意,却被面上的平静掩了九分。…。 她想了几秒,答:“是一顿道谢的饭,没有其他。我会离他远一些,这次,不一样。” “就这样?”他皱眉。 “不然呢?”她反问。 “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他又问。 “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点不好么?你说,你想听什么解释?”她有些烦躁地拧眉。 “你果然是执迷不悟!” 他猛地打开车门,走到她这边把她从座位上拽了下来。 然后上车,关门,绝尘而去。 …… 她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方才踏步上了楼。 刚进门,于嫃在沙发上回头问:“和小深吵架了?” 她肯定是看见楼下发生的一切了。 换了拖鞋。123。阿涴将包放好,才走回沙发边坐着,没什么力气得道:“都看见了?” “是啊!” 阿涴捏了捏鼻梁,闭眼回:“也不算吵架,莫名奇妙地就对我发了火!也不算发火吧!就是可能情绪不对!应该是我做错事了,让他不开心了!” “去见了任总,被他撞见?” 阿涴睁眼望着她,“嗯。” “那就对了。这样就说得通了!你啊,还是想想怎么跟他和好吧!” 阿涴捂脸,无骨似的倚在沙发上,“等我缓缓!等一下再思考思考吧!” 于嫃唠叨了几句。 。便去洗澡了。 听到洗澡间潺潺的水声,她的心终于平复。 行,行!她认输,她道歉行了吧! 阿涴打开手机,转到消息页面。 她打了几个字:“对不起,我错了!” 犹豫了几秒,她又急急删掉,换了一句:“睡了没有?”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赶紧删除。又换了一句,“你说的什么执迷不悟是啥意思?” 忽然又觉得问得没有水平。索性退出,直接将手机仍在茶几上看电视。 这歉,是没法成了。 睡前,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慕小姐,晚安! 她没有回。 望着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翩百里她直接将手机扔到了柜台上,蒙头大睡。 ** 天色灰蒙,下起了连绵小雨。昨夜没有开车回去,早上只能乘公交去书店。 来来往往的乘客在这个时段还有些多。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她便戴着耳机望着窗外的景色,静静想着事情。不时有人上车,又闹,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味道,还有人不断朝她挤来。她不适地深吸了口气,一路忍着性子,终于熬到了终点站。 正沉迷于吸收新鲜空气的舒适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背。 阿涴被吓了一跳。 转身一看,居然是初中同学……郭渟。 比之从前,现在的她显然时尚了许多。一袭长裙,画着极好的妆容,整个人要比先时美上好几个度。 “嗨,真是你啊!刚才在后面看到你,还以为看错了。你现在长高了好多,又比之前白,整个人与初中时相比,简直是进化了好几个世纪啦!还有感觉你现在更让人喜欢和亲近了。”…。 她激动地说着,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好几次。 阿涴轻轻一笑:“你这形容,说得像我之前是原始人一样!应该是,我是不是回炉重造了,哈哈!” “瞧你说的!”她终于将阿涴打量了遍,又继续道:“春节前不是有个同学聚会吗?你怎么不去?” 阿涴笑笑,礼貌地回:“抱歉,事有点多,没收到消息。” “这样啊!”她忽然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俞远吗?” 阿涴点了点头,若无其事一般:“记得啊!老同学嘛,怎么会忘?” “也对!”见她不像从前那样。123。郭渟的语气硬了起来。 “真是万事莫测!哎,初中的时候,你们之间的那些事……哎,都过去了。你知道他现在交了个女朋友吗?” 阿涴坦然地道:“没联系了,不了解!” 郭渟忽然凑到她面前,似是献宝地高谈阔论:“我跟你说啊,人家现在,可是交了个了不起的女朋友!天任知道不?你肯定知道。他女朋友啊。 。可是天任现任总裁的亲妹妹,典型的白富美,长得那是美若天仙,高不可攀啊!上次同学聚会,我有幸一见。啧,那脸,那身材,真是没得话说。 况且啊,人家不仅家世好,连修养也是极其的好,对人可温柔礼貌了。这下,俞远真的是一下从底端飞上天,以后要飞黄腾达了。唉,人的命运,咋就差那么多呢?听说天任总裁任衡还是单身,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命,被相上,一朝麻雀变凤凰,成为豪门太太,那该有多幸福啊!不用说,我现在想想就觉得要飘上天了。” 阿涴努力笑得真诚:“那祝你。翩百里早日梦想成真!” 郭渟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追根究底的表情问:“还没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呢?工资高不高,有没有男朋友?还是已经结婚了?你还没有买车吗?这些个天气,挤公交真的很难受。要是自己有一辆车,那开得就畅快多了。” 阿涴反问:“你呢?” “我就是来G城出差,现在考了个公务员,工作很稳定。男朋友倒是有了,还没结婚呢。你还没说你的呢!我很想知道,你这几年到底享了什么福。可不要瞒着我,不说。这样多不够意思,是吧?” 这种架势,是打算刨根问底了? 阿涴硬着头皮简单敷衍了几句,撤了身。 还真是,遇见熟人就要掉半条命。尤其是,那原本算不得怎么熟的人。。 第三十五章 我喜欢你 到书店的时候,还是余妏先开了门。十点时,店里杀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满身都是戾气,似要在她身上瞪出许多个窟窿。 唯独羸弱的身体实在瘦削,像跟竹竿似的,似乎风一吹就倒了。她脸上的气色发白,若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她进来的时候,阿涴还在整理书籍。见她来势汹汹貌似想大声脱口,阿涴便截住道:“到楼上说吧!” 她努了努嘴,最终还是安静地跟着阿涴上了楼。楼顶的风微微刮过,空气中夹杂了几分冷凝冰寒。阿涴站住了脚,观着楼外面的翩翩小雨,如丝滑落,缠缠绵绵兜兜停留了几刹,才叹尽衷肠,归于地面。身旁的人依然与她并排而立。123。观着她的样子。 阿涴不冷不热地问:“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好!我并不想与你待太多时间!” “你以为我想吗?”赤色的眼眸含着怒意瞅着,少许雨丝在她身上徘徊了几秒,隐隐约约又化为无形,辗转消失。 明亮的面庞有粉色雕琢,衣衫被带动了起舞。骆婷说道:“今天来找你,我不想玩什么套路。我就直说我的目的。 你知道,我喜欢曲哥哥,从小就喜欢。那次在宴会上,他说的话,我全然不信。什么女朋友。 。什么未来的妻子,我都不会信。 他虽然不常在家里,经常出来,我也知道他肯定是出来找你,和你待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呢?有人跟我说,你们只是兄弟情。我从不相信女人和男人能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要么是图人,要么是图财。 可是后来,我多方打听,暗中观察,知道你这人确实和别的女人有些细小区别,压根不会去在意曲哥哥的家世如何,也不喜欢他。 所以,既然如此,你就别再陪他演什么戏了,没用的了。我看的出来,你不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阿涴似笑非笑,侧头盯着她。 她的表情十分丰富。 由笃定变为不确信。翩百里又转变成些微疑惑,最后才化为一抹沉静和不变的坚定。 阿涴见她笑出了如花似玉的容颜清丽夺目,在这一片萧索探新的天地中,眼眸真诚清亮,美好的五指轻轻扶着伞,在葱葱玉翠的来临中另辟了一个盛世好景。在烟波倒映中,开出片片妖娆魅惑的血色花瓣景致。 骆婷笑道:“就是相信,莫名其妙地相信。我相信曲哥哥的眼光,更相信我自己的直觉。你就是不喜欢他。到底用什么衡量呢?你应该从没有见过他的家人吧?你也应该不认识什么和他认识的人了吧? 是因为曲哥哥没有将你带入他的生活,还是你们压根就没有融入彼此生活的必要? 但凡你们真的将彼此看得重一些,至少在这些方面,你们是要互相知晓的。曲叔叔说这桩联姻,不过就是要为曲哥哥铺好后面的路。这些,你应该知道的才对。…。 慕小姐,你很聪明,所以曲哥哥才会选择与你做兄弟。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希望,以后,你可以站在朋友的立场,多帮帮我!若是将来我嫁给了曲哥哥,我们还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以你的聪慧,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阿涴附手抵在唇间思考。 竟然还会这么用心,不知又是谁说的这些?兄弟情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若是能抢走他,能让他喜欢你,我自愿退出。” 她没有承认所谓的兄弟情,只是放出这一条线。如果因为她的欢喜追求,让阿深喜欢她,她绝对没有意见。如果不能,那便是她自己的能力不足了。 或者说。123。她与阿深,还是有缘无分。未来的事千变万化,她没有想过要阻碍谁。 她不怕头破血流,也不忌成人之美。 “你说的是真的?说话算数?”骆婷打开了笑容,亮晶晶的眼直直注视着她,无辜又可爱,无形中让阿涴多了几分无奈。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是。如果你能抓住他,我绝对不阻止。”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出尔反尔。”骆婷终于敞开了笑脸。 “我说的。”阿涴确定地回她。 …… 她没有想到她的话给了她那么大的勇气。 。也或者是她早有打算。在第二天的晚上,阿涴就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 “来農非酒店1119房间,找你有事,莫大的惊喜,不要迟到哦!” 原本她是不想搭理的。 可是后来,又不知怎么,神经兮兮,立场不坚定,直到站在所谓的農非酒店前,阿涴还是不明所以。 进了酒店,有服务生领了她去到房间。 道了谢,那人离开后,她才敲了门。 “砰砰砰……”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 她再次敲了敲。 “砰砰砰!” 过了几秒,那道门瞬间打开,露出一张通红的脸。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透明的纱衣。翩百里除了关键部位被遮住外,其他地方几乎一览无余。 如此性感的打扮,她略微疑惑。 骆婷扯开了笑容,对她道:“快进来呀,曲哥哥在里面呢!我是想请你过来,和曲哥哥我俩喝酒庆祝呢!” “庆祝?庆祝什么?”阿涴反问,明显是多了不好的预感。 她直接拉着她往里走去,顺带关了门。 “当然是我和曲哥哥能……” 后面的话还没听完,卧室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 半身微露,眸色微醺,被水浸透墨黑的发梢凌乱地散在各处,脸部染红,似乎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才一天多没见他,怎么就弄成了这副模样? 这种地方,这种场合,这种情景,她霎时明白了骆婷的用意。 是考验她是否喜欢他吗?还是说,需要眼前一幕彻底绝了她的心思? 她再蠢也知道自己的窘境。…。 盯着他默了几秒,他的目光猛地避开,落在了她身旁之人的身上。 “原来是这样!阿深,我祝福你!” 两人没有说话,阿涴望了一眼骆婷脸上的得意,眼神真挚地望着他道。 说完这句话,她直接转过身,大步往外走去,不顾身后骆婷的呼唤和挽留。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显然已经没有追出来的必要。 坐在车里,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心底滑过一阵阵莫名的情绪,低落惆怅。 他说过,不喜欢这个女人。转眼间,还不是…… 是她想多了吗?不见得。如果是他的选择,她——乐见其成。 车猛地驶去夜市,迷失在密密麻麻的车海里。 ** 刚到书店门口。123。就见廊沿下蹲坐着一个人,缩在狭小的角落里,似乎是在低头琢磨着什么。顿了会儿,她还是走到他边上,隔着一米之距,轻声唤:“阿深!” 他倏然抬起了头,挣扎起来的身体差点摔下,她下意识伸手扶他站稳。他拉着她的手却是不松开,神情谨慎仔细地凝视着她的眼,诚恳地道:“小涴,昨晚……你看到的都是一场误会,事实不是那样的。” 她瞥了一眼四周寂静平和,缓缓言:“进去说吧!” “不。”他直接拒绝。 。“我就要在这里说,不进去。” “真不进去?”无奈笑笑,她继续说:“其实你不用解释的。风月场里的红颜知己也罢,还是家里为你安排的一切什么女人,都跟我没有关系呀!女人的事情,你喜欢就好!什么误会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不存在的。” “不,很重要。”他的表情极其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样的表情很是让人抓狂。 她挣了挣,他却拉得很紧,她没能挣开。 她放弃,淡淡地望着他,等他续话。他撑住她的肩膀,凑近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误会。翩百里对别人来说,不重要。可对你来说,十分重要。我不想再掩饰了。” 铺天盖地的不祥预感接憧而至。阿涴感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她撼动惊诧。 果不其然,他深吸了口气,道出了能让她惊讶得快要窒息的话语: “慕檀涴,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能再喜欢。我知道现在说爱还太早,我只敢对你说喜欢。我相信有一天,我敢说出那个爱字。 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久到我都以为我们不可能了,久到我都快要绝望害怕了,久到,我以为,我们真的只能一辈子做最好的兄弟了…… 那些诸多的错觉,却在他再次回来,闯入你的视线里开始,通通抹去。你还是忘不了他,是吗? 每每夜深人静,你总是会为他伤心难过。你看见他的那一晚,到底是怎么折磨自己的?你就是一个傻瓜!傻蛋!蠢驴!枉你聪明一世,竟然会败在他的手里。…。 我真的……想打死你。可是,又舍不得。 最重要的是,我打不过你。 你可不可以,试着换个身份,和我交往,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近乎乞求的语气让她很是难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喘不过气。 他是个骄傲的人。 家世好,身在养尊处优的位置,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从来都是信手拈来。 虽然从认识他以来,他一直很低调。 可是。123。以前他会因为别人一句羞辱的话,同别人大打一架。 他从来不会去求别人。他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别人送上来。 因为身在高位,因为有那个资本。 空气瞬时凝滞,她的视线微微躲闪。 他是湛蓝空际闪现的一抹白,干净纯粹。她何德何能。 。能得此欢喜? “阿深,你傻了吧?开什么玩笑!这种老掉牙的话,咋能不玩了了吗?嗯……” “我没有!这次我是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没有开玩笑!你何必要骗自己?难道你感觉不到?” 那双明亮的眼一直定在她脸上。阿涴的退路被堵尽。 垂眸,她想了无数个回绝的理由,脱口而出的却是能让她自己都能瞬时奔溃的话: “我这个人。翩百里出生以来,就没有真正享受过什么是父爱。 后来一直寄人篱下,唯唯诺诺,不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一不小心就要挨一顿打。亲眼看着妈妈在别人的吵闹和欺打之下过了十多年。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得到了对方无限的羞辱,从此自卑堕落,抑郁成疾。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感动,不过成就别人茶余饭后的备胎一说,可有可无。正要挣扎走出黑暗时,又遇到了外公去世。欲要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时,又被某处出来的无尽决绝话语中伤。 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她的心一寸寸撕裂地疼痛。 。 第三十六章 不想忘 想起那些过往,阴霾袭至。无穷深渊,陡然生成。爱恨纠葛,不幸过去,皆化作一场电影从脑中滤过。虽只是短暂的一掠,却仿佛針锥刺骨,片片凌迟,万分疼痛。 当悲伤来临的时候,她从世界坠落了。 “你又何必这样作践自己呢?什么值得不值得?那些过往,早已成了灰,你所有的不开心我都会将它抹去。那些令你痛苦不堪的往事,我来与你一起承受。 小涴,我没能在你遇到这些之前拯救你,所以只好成为,你后来的保护伞。这辈子,一直到死去,我都想一直保护你。 没有什么配与不配,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天真无邪,喜欢你的坦率真诚。123。喜欢你的心旷笑意,喜欢你一直陪着我,喜欢你的一切一切……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你不准拒绝。” 眼眶里酸涩了几分,她闭了闭眼,又睁开,静静地看着他,平静地道:“阿深,我们……” “好你个慕檀涴,又和曲哥哥勾搭上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算数,不是说要退出的吗?你骗我!” 不知何时,旁边赶来了骆婷。 她欲伸手打阿涴,却被他及时拦住。 “骆婷,你不要太过分。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来欺负她?” 他含怒瞪着面前的人。 。甩开了她挥过来的手。骆婷踉跄了几步,才险险稳住身形。 委屈的表情占满了整个面庞,她带着哭腔道:“曲哥哥,你推我?你怎么可以推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时候这样对我过?就因为她这个外人,你就这样对我?我可是曲叔叔钦定的未来儿媳,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跌落,顺着脸颊向下淌去。 即便哭花了妆容,面前的人还是很好看。 我见犹怜,说的大抵就是她这样。 冰肌玉骨,仙女流泪…… 心绪渐渐回笼,阿涴看着他,无波无动,郑重其事道。翩百里“别和她吵了。我回答你刚才的话,你也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非他不可,没他不行。 沧海桑田,世界末日,唯独他是我目之所及,心之所向,爱之所归。旁的,不行。” “你倒是说的出来!”他忽然苦笑,言语极尽苦涩: “慕檀涴,你倒真是说得出来!这么些年,你还是执迷不悟。你是不是魔怔了?还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老是不长记性,他,他明明……都爱上了别人,都有了别的女人,说不定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还在这里傻等个什么劲? 重逢的这些日子,他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没点数?比起他,我的喜欢就这么一文不值?廉价到,你连拒绝的时候,眼里心里的人都还是他?你到底有心没有?难道就没有感觉到我对你的心思?” 眼角发红,她仿佛在悬崖边注视着他微微颤抖。冷傲的面庞浸染了寒霜,平日的嬉笑彻底落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见不了光。…。 清晨渗出的第一抹阳光刚好投在他的身上,唯美,落寞,又清冷。她想抚去他额间的痛苦,现下却不能对他动一分关心。 伸手理了理袖间褶皱,在骆婷满眼的泪光里,空旷辽远的声音从心海奔来,“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以后,我们到底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对方面前,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事情。” “是吗?是你执迷,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还是我的错?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几年,你从未想过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也从未想过要认识我生活中那些人,从未想过要插入我的生活,只是因为,你不在乎是吧? 不喜欢,不在意,那其他的东西。123。就更没有熟悉的必要了。你从来都没有主动要来了解我,都是我在向你靠近。即便我们到了这种关系,你还是一成不变。 你说的不在意我的家世,地位,还有旁人,就是你从没有把我放在心里。你认为,我不重要。那剩下的,又有什么分别? 慕檀涴,你铁石心肠,你压根儿就没有心。说好的不离不弃,你却从未把我放进你的生活。都是假的,你所有对我的好,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有心。” 她微微冷笑,漫不经心地道:“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他嘲讽地盯住她。 。脸上是稀奇的冷凝环绕,眼里飘起了泪花,在这原本该温馨梦幻的早晨,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哑着声音对阿涴说:“我说过,没有什么人是忘不掉的。你若是痛,我陪你痛,你若是想忘,我便陪你忘。 你之所以忘不掉,就是你不想忘。如果这世上出现一个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再无可替代,那你便能忘得掉。你只是,不愿去忘。 可是,你不信我。我……我也不是那样看你,只是气急了…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现在,你知道我喜欢你了,你还是要选择他吗?明知不可能。翩百里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们……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们要一辈子不离不弃好不好?” “你……”她斟酌着话语,无奈和悲伤席卷了她整个心腔。 过了半晌,她犹豫地道:“这样……只会让我们渐行渐远。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真的兄弟,是铁打的友谊,你怎么就生了这要命的心思。” “我……感情的事,你都控制不了,你叫我如何控制?反正,你只要告诉我,答不答应?” 希冀从他眼里冒出,漫无边际的等待占据了他心里的每个角落。咖啡色的外套蓄积了点点星光,在高岭之上撒下了一片片暗影。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她的眼里,裹携着寂寥和绝望,原本消瘦的身体越发弱不禁风了。 骆婷恨恨地瞪着她,“你还真是绝情,竟会对曲哥哥说出那样的话。你等着,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要你了,他也不会再原谅你了。”…。 见她急急地追上去,阿涴陷入了沉思。 “此生,都不会答应。我们只能是朋友!” 是啊,果然绝情!不绝了他的心思,又怎么会让他死心呢? 她也不想这样。 可终归是不爱啊! …… 他还是生气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来找她,仿佛,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说的很对,她真的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他的生活联系在一起。她一直笃信地以为,只要他们彼此当朋友,其余的东西并没有那么重要,无到有,没有多大区别。 可是此刻,她有些明白了。 如果真的把他当朋友,就应该了解和接受他的一切。 她发现,现在,除了他这个人,与他有关的任何东西,她不知多少,又知道多少?再除了他曲氏继承人的身份,她又知晓他多少?她也没有勇气,找他和解。 他们之间的矛盾,是一道深深的堑沟,没有什么东西能补上,没有什么东西帮助搭桥,他们是走不到对方面前了。 她以为他不会再来找她。123。她以为他们要闹很长时间的矛盾。 直到这一天,他在楼下站着等她,她才醒悟,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她,她却从没有过这个念头。 “我想好了,既然你不答应,那我们还是做兄弟好了。” 黄昏的夜景实在美丽。 晚霞布天,他从天边走来,立在了云端之上,却在仰视她。 她忽而觉得有些心痛。 是什么让他踏出这一步?是喜欢?还是不舍得?不舍得离开,就要退而求其次? 没有人比她更懂得爱一个是什么感觉。 她不会自恋到认为他非她不可的地步,却能意识到他的委曲求全。 这是一种无形的默契,通过多年浇筑修葺所得。 无需多余的话。 “如果你愿意做朋友。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走近他,立在他身前,微微仰头凝视着他的眼。他伸手挠了挠她的头发,宠溺道:“只要你开心,做什么我都愿意。” 自此,他们之间那道堑沟隐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正因为适当的退步和理解,他们才能陪彼此一直走下去。 如果太执着于一时冲动与得失,总是会越行越远。他给予她无限的温暖和包容,她也可以,既往不咎。 当他们走投无路,眼前全是深渊时,才会无比珍视那些温暖和情意,是多么美好难舍。 一旦舍去,满城荒芜,寸草不生。 ** 二月初四。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天方夜谭,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哪怕他此刻就这样往她面前一站,都能让她心神不宁。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是单单出现在她眼里,那所有的冷静自制,都荒谬失措得可怕。 “好久不见!” 出口的声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五脏六腑融入了惊涛骇浪。心情极为复杂。翩百里分不清是酸涩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他突然这么没有预兆地来找她,她是不是应该表现得高兴些才对? 还是假装非常平静,情绪无波? 是慨叹多一些,还是佯装他们之间,确实真的如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瓜葛? 她不禁嘲讽自己,本来就没有瓜葛。是她的一厢情愿,贴上了有瓜葛的标签。 最后丢脸不尽的,还是她。 “好久不见!”她张了干涩的唇,笑着回答。她坐在前台,淡淡地望着他。 深色的衬衫笼在他身上,多了几分冷漠和成熟。黑色的短发利落地躺在头部,精致和谐。长开了的轮廓布了些冰寒,刀削的面部退去了年少青涩,继而是深不可测的幽秘。 他长高了很多,也再无年少的笑容。 “怎么,也不请我坐坐?”他开口笑笑,许是因为尴尬勉强,有几分违和感。 “好!”她起身走出来,带着他上了楼。 给他接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她也一同坐下。她轻敲了敲桌沿,解释:“这里还没有现成的果汁,只能让你喝白水了。” 。 第三十七章 你的心意变了没有 “没事,我比较喜欢喝白水。” 他端起杯子饮了一口,复又盯着她,带着一种她说不清楚看不明白的神情。他的表情中透着神秘和深幽,变幻莫测,魔法与虚幻并存。 她实在看不明白他这人。 也或许,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显得这么懦弱无能,跌撞求存。 “嗯!” 找不到该说的话题,她简单应了声,就垂着头看着面前的水晶杯。平静的水面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她轻轻敲了一下杯面,里面的水涌起了波涛。 虽不至于撼天动地,却也有了一些物换星移。就在这时,她听他说道:“这么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脑海里掀起狂风暴雨。 顺利吗?算是顺利吧!除了那些思念你快要疯了的日夜。123。除去那些活在人言可畏心魔缠绕的日子,撇去你对我深深无休无止的厚重影响,再免去少年不幸悲悯,世界割离,其他的,貌似都很顺利。 她抬头笑笑,也盯着他的眼睛:“还好,万事顺利!不说那些不入眼的小波折,另外的,都很平淡。不庸碌无为,不无所事事,总结说来,还是很不错了。” “是吗?”他直直在意着她的表情。 “当然。看来。 。你过得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天衣无缝,平静应答。没有刺耳的争锋相对,没有入眼的高山浅水,有的,不过是一汪淡然。 “一言难尽。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太多。万事已变,不知道,你的心意变了没有?”他闲闲诉说,却在她心底扎了一针,刺骨地疼,诛心地痛。 他怎么会直接问出了这句话?她在梦里听到他说过无数的话,现却独独这一句刻骨铭心。 一梦醒来,依旧能记得清。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指尖蜷缩了几分,脚尖已经麻木。周身僵直,她呆在了座位上。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任衍还不够优秀?任衍还不够好?她的心意有什么作用。翩百里有什么要紧?朝思暮想的梦想突然间出现在她面前,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梦境吗?她捏了自己的手腕,有痛楚。 她攥了攥掌心,还是有刺痛发生。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 理智并没有被感情完全吞噬。如果她回答,还有呢?他会不会就此弃了任衍,和她在一起,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怎么会呢?任衍长得漂亮,家世好,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他凭什么还破天荒地要知道她的心意? 他说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女生都可以喜欢我,唯独你不行。我就算随意喜欢其中一个,很丑的,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你。” 他说:“就算全天下的女生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他说:“我真的从来没有这样讨厌甚至恨过一个人。” 他说:“丑女无敌。” 他说:“年少的事我早忘了。”…。 …… 他说过很多伤人的话,那种能将人坠入寒冰地狱的话,让人痛不欲生的话。年少本就脆弱,随意一句伤人的话就能置人于死地。 当时的她确实如此。 那句“丑女无敌”真的能毁了一个人。 多年来唯唯诺诺,自卑懦弱来源于此。 也许,于他,她只是个路人;可于她,他是她整个青春的全部。 而今,她记得无比清楚的是,他那无所谓却如同针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在她心上的话:”那时候很轻狂!” 一句年少轻狂,便已涵盖她多年痴恋的无比笑话,无比愚蠢,无比自作多情。 可她偏偏不争气的是,只因为当初从闺蜜嘴中听到一句他说的。123。“除了我,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她就深深沉浸不能自拔。 那几乎是她从出生到那时十三年以来听过最动听的话,也是支撑她十多年一直忘不了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她多次哭诉,多次快要感觉活着是生不如死之时,总是将这句话记得分外清楚。 所以,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失忆。 可万事巨变,而今,他在她对面云淡风轻地问出一句:“不知道,你的心意变了没有?” 他怎么可以问出这样的话?不是毫不在乎甚至是唾弃吗?她用了多少心力和忍耐。 。才能在十多年后遇见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假装她没有被伤害,假装他们真的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伤害别人还可以这么坦然地揭开别人的伤疤? 更让她难以接受鄙视的是,她竟然对他说出的这句话感到些微的惊喜和期待。 她想,她真的是爱得卑微得可以。没脸没皮,没有尊严可说。 耳畔开起无名的怒火,有人向他们走来。刹那间,有一道身影闪到了她面前,接到突然出现的那人抬手泼来的水,一滴不落地洒在了他的脸上,身上,简直精准地难以置信。 “什么心意?是喜欢阿远吗?”那道扑来的身影正是任衍。翩百里而挡在她前面的人,是阿深。 阿涴迅即回了神,拉开他,抽出纸为阿深擦了擦脸,冷冷地道:“什么喜欢不喜欢?关你什么事?任小姐可以泼我,但是这水,是不可以波及到阿深身上的。” 于是,在几人的注视下,她端起俞远身前桌上的那杯水,毫不留情地从她脸上泼去,干脆利落,不带犹豫。 既然她用自己的水泼阿深,那她就用俞远的水泼她。 多么完美的决定。 她瞥见他眼里的惊讶和波涛,而后又是一脸冷静地看着她。大抵也不会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可以这样对另一个人,而那人,是他的女朋友。 她也瞧见,对方手上闪闪发亮的钻戒。 “你居然敢用水泼我?” 多年来的自信和骄傲,高高在上的心思在侧,她实在是想不到,她会这么对她,而且是在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 “我说过,你可以泼我。但是我边上这人,你不能欺负。”阿涴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目不斜视,挑起了纸巾擦手。 变故却往往只在一息之间。 当匕首刺入阿深肩膀的那一刻,她已呆滞。潜意识的反应,她狠狠向出手之人踹了一脚。 任衍的身体落入了那人的怀里。 阿涴的身体猛然凉了。 她害怕阿深会因此……也害怕她在那人心里的样子逐渐失色。 尽管她知道,自己在他心底,压根儿没有一点儿地位。这些复杂难以抑制的想法,都在阿深唤她的那一刻,迅速退去。 “慕檀涴,我都要死了,你还在想什么?” 救护车到的那一刻。123。她彻底失了心神。送阿深进手术室的瞬间,她忽然想流泪。可是,忍了许久,那泪又回到眼眶里,渐渐蒸发吸收,不见踪影。她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盼出主角。她赶紧上前问了医生,“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看了她一眼,“你应该是他的家属吧?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伤口很深,动了手术,应该要养个把月了。不会是拿着刀子玩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一点儿都没有分寸,要是哪天不小心要了命,有你们哭的。” 对于他言语间的骂意。 。她没有注意,匆匆道了谢。见被推出来上半身裹满白纱的人,她不禁笑出了声,“怎么成这样了?没死就好,谁叫你喜欢像小孩子一样拿着匕首玩耍。这下好了,切个西瓜把自己送进了医院,活该!” 四周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涨红了脸,却没有和她争辩缘由。只是埋怨:“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嘲笑我。我要生气了。” 医生在这时又道:“这小伙子还不错。做手术时还不准上麻醉,说是他一定要醒着见外面的人。想来,那个人就是你了。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我们,还是老了,学不得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阿涴愣住。 医生笑了笑。翩百里转身离去。 床上的人动了动,开口:“你再站着,怕不是想要把我晾干了?这里人多,我好害怕。快带奴家去个安静的地方,奴家想休息。” “哈哈哈!”她轻笑了两声,跟着护士将他推进了病房。 下楼为他买了些吃食,她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于嫃,回了病房。 于嫃很是担心忧虑,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大堆补品前来瞧看。 望着床边亲切交谈的两人,阿涴的心里布满了暖意。 退出病房,她和南宫瓘打了个电话,又到楼下买了些水果,才又转回去。 刚进门,他们同时转头盯着她,她不禁笑道:“看我做什么?” 于嫃张口问她:“小深的伤是怎么回事?他说是他切西瓜不小心弄到的。鬼才信,医生都说这个伤口应该是外人刺过来的,不像是误伤。好好的一个人,转眼间见到就是这样子,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涴站在原地,没有回答。可以说是因她而起,可以说是为她而受。可这些,于嫃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不会知道她那些年性格大变的原因,她不会知道她曾经因为一个人负了多少年华。她更不会知道,她多么在意那个人。偏偏是因为那个人,间接导致了阿深的受伤。种种前因后果,要她如何说清楚? “妈,是因为我……” “阿姨。123。不是因为她。当时我去找她,抱了一个西瓜去。谁知道下楼时不小心滑了,滚了下来,那切瓜的匕首就刚好刺到了我的肩膀上。都是我这火急火燎的性子,跟她哪有什么关系?净是说些糊涂话。” 她未说完的话就这样被他打断。 她呆呆地立了几秒。 抬起她为他买的食物走到他面前。 。打开桌子,她将包装打开放在上面,道:“吃东西吧!刚买的,还热乎。” 于嫃让开了位置,站起了身,“既然来了,也知道小深的伤没有大碍,我就不打扰你俩了。好好相处。翩百里不要吵架。” 她温暖慈祥的眼神投在她身上,阿涴似乎从她眼里读到了一些东西。 她有些明白了悟了。 其实,她早就看出阿深喜欢她的对不对?所以才会一直撮合她跟他?所以才会故意将任衡对她表明心意的事对阿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作为长辈,作为她的生身母亲,是最了解她的人,也是她最亲近的人。阿涴又何尝不了解她?过去的那些年,是自己亏欠了她。 于嫃忍受了太多的痛楚和酸辛。 或许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给阿涴无限的安全感,只有他才能让阿涴接受。 。 第三十八章 晚霞思君 所以,当她看清阿深的心意时,才会那么固执己见地想要让阿涴和他在一起,不顾他已经有了妻子的人选,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只是她相信,阿深是一个靠得住的人,是这世上鲜少喜欢靠近她的人。 她一直在推波助澜,不知从何时起。 太久了,太远了,阿涴有些记不清了。人到了一定年纪,人到了一定境地,总会想要通过自己特有的某种方式,去遗忘那些不想正面的东西。 于嫃偏头对他说:“小深,好好休息!小涴会好好照顾你的。阿姨回去给你炖排骨汤,鸡汤,鱼汤……只要你想喝的,想吃的,都可以和阿姨说,阿姨都满足你。” 他笑嘻嘻地挥了挥没有受伤那边的手。123。“好的,阿姨。如果要,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小涴,送妈……阿姨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于嫃极其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阿涴忙推着她往门口走去,她却一直回头叮嘱,“小深,好好吃饭,放心指挥小涴,她不听话,你只管打电话给我告状,我罚她不准回家。好好吃饭多休息,一定要养好身体,别的都不要想,有什么需要,都和小涴说,她不敢不听你的话……” “好嘞,阿姨。知道了!您走吧!注意安全!” 她十分热络的表情让阿涴万分无奈。出了医院门。 。于嫃直接回头道:“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你说的什么环保安全。 你呢,回去好好照顾他。书店的事,不是还有别人吗?可以请几天假,专心伺候他。你不要骗我,你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东西,刚才我就看出,这事一定和你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果真的是因你而起,结果也得你担着。他和我说了,对你说明心思的事。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遮遮掩掩,拐弯抹角了。我这辈子,看上的唯一女婿,就是小深。别的男人,谁都不行。 他也和我说了。翩百里这辈子就是要娶你做他的妻子。他……唉,算了,说多了也不行,免得让你有负担。你可以试着去喜欢他。感情需要培养,也需要维持。 你们已经了解对方了。剩下的,就是细水淌日子。反正,这次你得好好照顾他。我先回去了。 记住,凡事还是让着他一些。毕竟,人家是富贵里养出来的,难免有些小脾气,你哄着他就好了。 其他的,不用多说。回去吧,等一下他有什么需要,也没人看着,多不好。” 阿涴点头。 她转身提着包从面前走去。踩着高跟鞋,已然有很多发白的头发飘洒在风中。她走得有些慢,每一步都像是费了巨大的心力,细数着需要迈出多大的步子。 见她走进了人群,直至完全消失,停顿了几秒,阿涴才往里走去。 到了房间时,他正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听到她走进来的脚步声,他睁开眼望着她,却没了笑意。…。 她静静地端看着他,他也无声凝视着她。她想了无数的话,却只是冒出了一句:“谢谢你。” “谢谢?”他挑眉笑出了声,“原来我家的小涴还会跟我说说谢谢?我以为,你巴不得一脚把我踹上天。说到踹,我就想起当时任衍被你踹的样子,那模样,那表情……足够我笑好久了,哈哈哈……” 剧烈的疼痛从肩膀传来,使得他的笑声猛顿,他哭丧着脸,再不敢大笑,“哼,反正她给我这一刀,也是被你踹回去了。还敢放肆的话,简直是不要命了。小涴,没想到你平时那么怜香惜玉,今天也下得去脚,还是那样一个大美人……” 他欲笑的表情又停了,还是沮丧地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不,应该是美人救英雄!爽快。123。爽快!” “那个女人,竟然敢欺负你,也太嚣张了。改日我得教训教训她,谁叫她欺负我们的小涴儿……” …… 听他说了半天,他终于如她想象的那样,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叫喊着:“看,说多了,肚子饿了都不知道。好饿啊!好饿啊!” “饿,就吃呀!不是放到你面前了吗?”坐在他旁边,她撑头看着他。 他可怜兮兮地用眼神示意她看他受伤的地方,“吃不了啦!本少残了,吃不了啦!饿死算了!” “好呀,那饿死算了!” 用勺子舀了一口粥试了试。 。还没有冷。她再吃了一口,赞赏:“真香!” 她正舀了第三勺要放进嘴里的时候,他突然凑上来,张嘴吃了进去。她的手抖了抖,嫌弃地说:“真恶心!我吃过的。” “没事,这算什么?不挺正常的?”又舀起一勺,他又凑着吃下去。 她只好,又继续喂他了。 “你也吃呀!都还没有吃呢!” 等他俩将买来的两碗粥吃完后,她收拾了垃圾,拿出去倒了,又回来剥水果给他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出门联系余妏,说了这里的情况,交代了她独自看好店后,才回了病房。 夜色来临,天际之上,纷纷扬起了暖意清风。霞光绵绵,她望了一眼阿深闭着的双眼,独自站在窗前。翩百里远眺夜景。 风景旎人,五光十色,碧海蓝天,都降服于暗流微波之中。 医院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地板的瓷砖有些阴冷,透过鞋底传向了身体何处。圆圆的吊灯沉在天花板上,透着一股古老而陈旧的韵味。床边摆着的几个柜子,堆满了医疗用品。病床的上方,有紧急呼叫按钮。入眼的白,刺入神经系统中,除了大热天,她也不愿意将自己沉浸在白茫茫的虚幻里。 它太过纯洁想往,稍稍有污渍,就会被放大无数倍,令人不喜。 还记得大三的时候,妈妈突然生病,阿涴就是在医院里待了好久好久。日日对着里面的生死离别,血淋淋的一片,让她难以适从。悲观离合,在这个地方不断上演。她既期盼着不要有这样一个地方,又希望它如神仙一般存在。如果不是它,妈妈也不会痊愈。如果不是它,她也不会在这里见到那些刚送到医院就断气的人,还有那些伤手断脚………。 思绪翻转,她看着楼下那栏杆边的台阶。那天,黑夜将近的时候,黄昏很美。 是大二下的时候。 身体不适,她去了田径场。熟悉的感情忽然奔来,一到这地方,心情会不自觉地沉重起来。她踏着步子,已经虚弱至极的步子,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全身发软无力了,她就迈步到栏杆边的台阶坐下来看着篮球场里各色的人,在打着篮球。 眼睛忽然润了。 她又想起他了,不可抑制地,山崩地裂地溢出来。夜色渐深,路灯亮了起来。那些跳动的人影,仿佛都成了他。她想起那无数个夜晚,他们一起在篮板下,她悄悄盯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在心里诉说着那些少女心事的模样。 他打篮球很好!难以形容地好。她曾经以为,这世上再美好的字眼,都不足以形容他。他在她心底的地位,不是任何一人可比,包括她妈。现在。123。那些如神话般的仰慕稍稍坠落,于嫃,还是在他之上。 那夜,她在台阶上坐了五个多小时,自己抱着自己。时而望着路灯和人影流泪,时而又在无声嘲笑自己,愚蠢,不可雕。 她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那是她下定决心变得优秀后第一次为想他而哭。 回到寝室的时候,又是平静淡漠,仿若无事人一般。 阿涴曾经因为想他而折磨自己,也因此遭到闺蜜的鄙视。 她说,你若是再这样没脸没皮,没有骨气。那以后出去,就说我们不认识。我真的没见过你这样没有骨气的人了,值得吗? 值得吗?若是感情之事皆能用值得二字衡量,那就算不上喜欢。喜欢就是身不由己。 。喜欢就是情难自禁。 当时她不懂,每个人都会在某一段时间里,遇到自己的白月光。月光虽好,却不如阳光。月光固然美丽,可他给不了你温暖。能给自己温暖的人,才是属于自己的阳光。直到过去无穷远的时光之后,当她们回头来看,也许一切都有了不同。 “嗯~” 一声轻微的喘息从房间里发出。她回头看了一眼,他却没有睁眼。她朝床走去,坐在边上,仔细凝视着他的面庞。眉深骨醉,睫毛纤长,额间微微皱起的地方,笼罩着暗无天日的阴影。 她听见轻轻呓语: “妈妈……妈妈……” 握住他的手掌,她轻轻附在他耳旁道:“别怕,我在。”那只手紧紧抓住她,像是经历了生死挣扎,终归免于平静。他的忧愁散了去,松了松她的手。翩百里安心睡去。屋里的灯亮起来,照在他的脸上。 异于常时的苍白让她有些心堵。她看向他的唇瓣,紧抿削薄。她别开了目光。 无法回去,她只得在这里睡觉。 到了半夜,这家伙突然睡够醒来了,闲得没事做,拉着她下起了五子棋。 小瓘好似神算一般,在来看他时,恰好带来了一副五子棋。她的原话是:“我看他现在睡得正香,半夜一定会睡不着。依他那副性子,不找什么来玩铁定不罢休。左思右想,照你跟我说的那种伤情,五子棋正适合。一只手也可以,还不费脑,与他,是绝配。” 等他醒来看到这副五子棋时,果然来了兴致。她虽然有些困,还是耐着性子陪他下了几局。见他赢了开心的样子,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玩了一两个小时,她也累得不行,逼着他睡觉才罢休。 要不是她让着他赢了几局,怕是还哄不了。 第二天,任衡来看阿深。 他带来了许多名贵的补品。见她在这里,似乎是吃了一惊,“慕小姐,昨夜一直在这里陪曲少吗?难道曲少没有把这事告诉曲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