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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6 《周易正义》 (嘉靖中福建刊本)很严肃地解释“为什么是马不是牛”。
到底是哪个意思呢?老规矩:你自己看着办。
“牝马”后边的话也很费解:“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攸”字是个虚词,在这里你可以把它当成“所”,那么,“君子有攸往”也就是“君子有所往”,是说君子要出门,要到什么地方去。“先迷,后得主,利”,这可能是说君子出门没多久就迷路了,不过有惊无险,后来还是到了目的地,受到主人的招待,所以总体来看还是吉利的。还有一种解释,断句就不同,是“先迷,后得,主利”,是说先开始迷了路,后来又找到了路,吉利。这个“主利”一般认为就是后来那些算命先生常说的“主凶”、“主发财”之类说法的源头。
最后这句是尤其费解的:“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这句话表面上看好像很简单,说的无非是君子出门,如果往西南走就会交到朋友,往东北走就会丧失朋友,总体还算平安吉利。
事实上可不这么简单。先说说“安贞吉”,它到底是独立的一句话,还是跟着前边“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意思连贯下来的?
北京人可能会说:“这好理解,说的是我们北京的事,是说别往东北走,往西南走,走到安贞桥一带就会有好事,所以才叫‘安贞吉’。”
嗯,如果你是在北京的某个地下通道里给人算命,倒真可以这么解释。
古代的《周易》专家一般都把“贞”解释为“正”、“坚定”等这类意思,但他们之间也有分歧:一种主要说法是:在西南交了朋友,在东北丢了朋友之后,获得了“安贞之吉”,也就是平安和顺;另一种说法是:在西南交了朋友,在东北丢了朋友,安安分分走正道就会获得大吉。
这都是古人的煞费苦心,现在我们知道了卦爻辞里的“贞”其实是“占”,按说对这句话应该容易理解一些了。想来“安贞”有可能是个占卜算卦的术语,毕竟专业领域需要一定的专业术语,否则唬不了外行,这是人之常情,古今中外尽皆如此。但这只是一种推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有限的证据是 href='9038/im'>《史记》里记载乌龟壳卜辞的一句“呈兆若横吉安”,可以参考,这个“吉安”和“安贞吉”或许有些关联。
另外,有人注意到没有,我这几本书的装帧设计是“吉安工作室”,当家人名叫夏吉安,他是东北人,所以和曾国藩、王阳明经常提到的那个吉安府没有关系,那看来一定和《周易》、甲骨文有一些神秘的联系。我们如果能有破解“达·芬奇密码”的精神,说不定能从他身上破解出全部的《周易》秘密。
可我们现在对这位身怀绝世秘密的关键人物还没有任何研究,所以至今也说不清“安贞吉”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模糊判断这应该是一句好话。
可是,问题依然在。如果这是一句好话,那它和前边的“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到底有什么联系?如果“东北丧朋”了,难道还说得上是“安贞吉”吗?
是啊,朋友都完蛋了,不是掰了就是死了,这怎么会是“吉”呢?
嗯,这个“西南得朋,东北丧朋”也许和朋友无关。
什么是“朋”?
很多人可能都会说:“这也叫问题,不就是朋友吗?”
错!我们现在习惯说“朋友”,其实在以前,朋是朋,友是友,意思是不一样的。
href='2195/im'>《论语》一开篇的第一段第二句话就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旧注中一个经典的说法是:“同门曰朋”,还说过:“同门为朋,同志为友”——念一个学校的叫“朋”,志同道合的叫“友”。比如,同样是风清扬,对于岳不群来说,就是“朋”而不是“友”,对于令狐冲来讲,既是“朋”也是“友”。所以,古人解释 href='2195/im'>《论语》,有人就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指孔子那些个毕了业的学生远道回来看望老师,孔子很高兴。
“朋”字还有“朋党”的意思,《离骚》里有“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屈原很愤懑,觉得全世界都是一伙的,都跟自己作对。
无论是同门还是朋党,如果依照这种解释的话,“西南得朋,东北丧朋”的意思就不再是“往西南走就会交到朋友,往东北走就会丧失朋友”,而是“往西南走就会遇到同门师叔伯、师兄弟或者朋党,往东北走就会丧失同门师叔伯、师兄弟或者朋党”。
这就是正确的解释吗?
也不是。只能说这个解释比刚才那个更准确,却还不能说它就是正确答案。
因为“朋”字在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主要意思,放在句子里也能讲得通。
“朋”在当时还是一种货币单位,比如 href='2283/im'>《诗经》里有一句“既见君子,锡我百朋”。这里的“锡”就是“赐”,整句是说有个大人物来了,赐给我一百块钱。藏书网
如果依照这个解释的话,那么“西南得朋,东北丧朋”的意思就变成了“往西南走会发财,往东北走会破财”——这种说法很熟悉吧,现在的不少算命先生还常说这种话呢。
可是,说来说去,到底这个“朋”是什么意思呢?
——现在还看不出来,因为无论是当同门讲,还是当货币单位讲,都讲得通。“朋”字在 href='1306/im'>《易经》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还得看看这个字在 href='1306/im'>《易经》的其他地方都是怎么用的。
泰卦里有:“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这里虽然有个“朋”字,可句意不明,还属于十个专家有十二种解释的那种,没法作参照。不过呢,多数专家都认为这个“朋”字和人有关,而不是和钱有关。
顺便一说,从泰卦这句爻辞里我们又可以发现一个人名的线索,就是最后“得尚于中行”的“中行”,前不久去世的张中行老先生的名字可能就是从这儿来的,不过还有一点要注意,如果真是从这儿来的,那“行”字就应该读“航”,而不是“形”,这从爻辞的读音规律就可以推知——爻辞一般都是押韵的,而在这句里“行”字只有读“航”才和其他韵脚押得上韵。爻辞押韵这个规律很重要,它可以帮我们分析很多东西,比如乾卦和坤卦的“用九”爻辞都不押韵,这就让人觉得很可疑。
还得接着找“朋”。
豫卦里有:“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唉,这也是个歧义纷纭的句子,不说了,再往下找找看吧。
复卦的卦辞有:“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这个也麻烦,当人讲和当钱讲都能讲通。只好再往下找了。
咸卦有:“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同上,当钱当人都能讲通。
蹇卦:“九五,大蹇朋来。”——同上,当钱当人都能讲通。
解卦:“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同上。
损卦:“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天可怜见,终于有了个意思明确的“朋”了!“十朋之龟”显然就是价值十朋的乌龟,这里的“朋”字只可能当货币单位讲。再往下找找看。
兑卦:“《象》曰: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这里出现了“朋友”,不过别以为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朋友”的意思,古文里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要点个标点的,就这句来说,应该读作“君子以朋、友讲习”。但无论如何,这里的“朋”字肯定指人,问题是,这句话是《象》里边的,属于《易传》,不属于 href='1306/im'>《易经》,说服力就不大了。顺便一说的是,有人注意到“丽泽”没有,北京现在不是还有座立交桥叫“丽泽桥”吗?“丽泽”的“丽”字不当“美丽”讲,而是“依附”,前面讲过这个字的,所以“丽泽”就意味着两片水泊相连。这是古文的讲法,现在北京的丽泽桥一带可是看不到什么水泊的。
好了,闲话少叙,继续往下找找“朋”吧。
找啊找,没了。
这就没了,有用的资料不多啊!
不过,也没关系,在好几个爻辞里,“朋”字无论是指人还是指钱不是都能讲通嘛,在我们伤透脑筋的这句“西南得朋,东北丧朋”也是一样,无论是钱还是人,反正都是有好处的。好比你要打通一家机构的关系,托我帮忙,无论我是把那家机构的领导介绍给你认识,还是我送你一笔钱让你自己去跑关系,对你都是帮助。所以,无论这里的“朋”指的到底是什么,我们都可以把它理解为“有益处的东西”。这样一来,“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就意味着往西南走会获得好处,往东北走会丧失好处。
那么,再往深里问一步:为什么往西南去就有好处,往东北去就有坏处呢?
有人考证过这个问题,说周朝当时的情况是西南多友邦,东北有强敌,可备一说。
可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又有新问题出现了:如果“往东北走会丧失好处”,那为什么还“安贞吉”呢?如果卦辞说的是“西南得朋,安贞吉,东北丧朋”,这道理人人都能明白,可它明明说的是“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没道理啊?!
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解释是:从八卦所代表的方位来看,西南是坤位,坤卦是代表阴柔的,“朋”取“朋党”的意思,代表同类,那么,阴的同类还是阴,所以,“西南得朋”就好比女人和女人扎堆。不是有一句俗话叫“三个女人一台戏”吗?女人和女人扎了堆,一般来说不是好事,肯定会搞出不少矛盾,同性相斥嘛。所以,“西南得朋”其实不是好事。
东北是和西南对应的方位,既然西南是坤位,属阴,那么东北就该属阳,“东北丧朋”就好比女人离开了女同伴,和男人扎堆去了,这一来,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所以,“东北丧朋”虽然看上去不是个好词,其实意思却是好的,所以才“安贞吉”嘛。
进一步看,“西南得朋,东北丧朋”联系到人事上,就象征着臣子离开了同伴,进了朝廷去效忠君主,也象征着女人离开了娘家嫁进了婆家。这是古代最权威的一种解释,信不信由你。
再来看《彖》对方才这个卦辞的发挥:
《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意思是:坤很伟大啊,顺承天道,生养万物。坤卦所代表的大地非常厚实,负载着地面上的一切,有很强的包容性,正所谓地大物博。母马是属于阴性的,这点和大地一样,而且还能在大地上撒开了猛跑。君子出门,先开始迷了路,后来顺着道儿又回到正路上来了。向西南走会遇到同伴,向东北走会失去同伴,这是大有好处的。无垠的大地既安稳又坚固,人的修养如果也能到这份上,那是非常好的。
这段的重点在“万物资生”四个字上,联系一下乾卦的《彖》,是“万物资始”,也就是说,乾(天)创造了万物,坤(地)养育了万物。
这段《彖》全是四个字一句的,我有时会担心这里边会不会有一些以辞害义的成分。也就是说,即便有些文字完全没有在流传过程中受到增删,就是作者当时写作的原貌,有没有一种可能,作者的文字表达能力不足够高,文章又有比较苛刻的体裁限制,所以会写出病句来呢?
他写了病句,自己能懂,同行能懂,当时的一些聪明人稍微动动脑筋也能猜出来,可后人就不懂了啊。我们冥思苦想地研究某个句子,说不定这个句子本来就是个病句呢。
别以为只有我们普通人才会写病句,古代不少大文学家也写病句。王勃的《滕王阁序》名气大吧,称得上是最著名的一篇骈文了吧。咱们看看里边有这么一句:“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这是骈文里一组标准的对句,骈四俪六嘛,“杨意不逢”是四个字,“抚凌云而自惜”是六个字,一共构成一个上联,“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是接的一个下联,工整极了。但问题是,“杨意”是个人名,这个人其实不叫“杨意”,而叫“杨得意”,但文章里如果写成“杨得意不逢”,那就坏了骈四俪六的规矩;下联当中,“钟期”其实就是大家都熟悉的那个“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钟子期,为了照顾文章格式,钟子期也被少写了一个字,成了“钟期”。王勃假如是个现代社会里的播音员,把领导的名字也给这么省略的话,这可就是天大的政治错误了。再有,这种对人名的简略在古文里简直就是大家习以为常的。
前几天我还为类似问题伤了一回脑筋,那是看到唐朝诗人李峤的一首诗,题目叫《檄》,是说檄文这种东西的,后四句是“毛义持书去,张仪韫璧行。曹风虽觉愈,陈草始知名”。当时一看,马上能判断的是这四句全是用典,都是和檄文有关的典故,可最后这两句“曹风虽觉愈,陈草始知名”我怎么也想不出来是用的什么典故,到底什么叫“曹风”,什么叫“陈草”。后来终于想通了,“曹风”是说曹操的头风,曹操不是有头疼的毛病吗?华佗还曾要给他做开颅手术,这个病就叫“头风”;“陈草”说的是陈琳,当年袁绍和曹操打仗,陈琳为袁绍写了一篇檄文来骂曹操,这篇檄文写得很是犀利,曹操读着读着就出了一身大汗,连头风的症状都消失了。这样看来,“曹风虽觉愈,陈草始知名”,写得还是很流畅的,可把这个典故简化成“曹风”和“陈草”,这也实在太隐晦了吧!
这种情况是很多的,这不由得不让我怀疑,在那些因为年代久远而很难索解的文献里是不是也存在这种情况呢?眼下这个《彖》就很可疑:那么早的作品,文字那么规整,讲的又是很玄妙的东西,难道就全没可能出现“杨意”和“曹风”这种语言吗?
接下来看看《象》: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可是《周易》里边一等一的名言。
这个《象》是 href='/article/5328.htm'>《大象》,是解释卦辞的,这个“大象”和elephant可没关系,它是区别于解释爻辞的《小象》的。
这句话虽然非常著名,可很少有人能说清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般的解释是:这是强调坤卦“顺”的意义,坤表示地,所以这也是在说地的特征是“柔顺”。“地势坤”也就是“地势柔顺”。
可是,让我们想想生活常识,地势真的“柔顺”吗?
如果地势真“柔顺”,登山运动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从古代诗词里看看,有什么“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还有“山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都不是好走的道儿!
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乾坤相对,乾卦代表刚健,坤卦代表柔顺,可坤卦的象征物大地却怎么看怎么也不柔顺啊!
古代专家们认真研究了这个课题,得出的结论是:“地确实不够柔顺,可地是承着天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地确实是柔顺的。我们觉得不顺的那什么‘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是指地形——地形不顺,这不假,可地势却是柔顺的。”
还是不大好理解是吧?我理解古人的意思是,我们先要把地分成“地形”和“地势”两个概念,从地势上看,地是被天骑在头上的,也就是说,天一直骑在地的头上拉屎撒尿(你可以把打雷下雨看成老天的拉屎撒尿),可大地对此毫无怨言,默默承受而已,这难道还不够柔顺吗?
古意,“形”字偏重于“外形”、“形象”,“势”字偏重于“趋势”、“姿态”,所以,说地形不柔顺但地势柔顺也并非没有道理。
也有人研究说“势”字在这里当“静”讲,和乾卦的“天行健”联系起来,就是“天行健,地势坤”,标 70b9." >点的点法应该是“天行,健;地势,坤”,“健”通“乾”,所以再推一步就是“天行,乾;地势,坤”,再推一步就是“天动为乾,地静为坤”,这也是一种很有道理的说法。
有人看出疑点了没有?既然这里“天行,乾;地势,坤”是对应的说法,作为和“势”字对应的“行”就不应该读作“形”,而应该读作“航”,也就是说,大家都念习惯了的“天行(读‘形’)健”其实该是“天行(读‘航’)健”,所谓“天行”不是说天的运行,而是指“天道”,这里的“行(读‘航’)”当“道路”讲。而且,“天行”在蛊卦和剥卦的《彖》里也出现过,从押韵的规则推论,都是应该读作“航”的。
不过,我估计如果真有人读成“天航健”,马上就得有十几万条短信一起指责他读错了。
姑且存此一说好了,咱们接着往下看。
往下,“君子以厚德载物”,这里的“德”字无论是当“特性”讲,还是当“思想品德”讲,都讲得通,是说君子要效法大地的柔顺和负载万物的特征,要宽厚待人,要有包容心,也就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意思。再和乾卦对应的那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联系起来,这样意思就完整了,君子既要效法天,也要效法地,既要自强不息,也要厚德载物。翻译成简单的现代语言就是:既要有毅力,又要有包容心——嗯,是不是很有些励志书的味道?
下面该看看坤卦的爻辞了。第一爻的爻辞是:“初六,履霜,坚冰至。”意思是说:出门脚下一滑,低头看看,哦,有霜,天冷了,看来再过些日子就该天寒地冻了。
《象》的解释是:“‘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这个解释大体不差,当你看到“地上霜”的时候,仔细看看。嗯,确实是霜,不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说明阴寒之气开始露头了,发展下去的话,阴寒之气渐渐积累,寒冬就要来了。
这和前边讲过的“见几”是一个道理,霜在这里就是寒冬的“几”,你看到了这个“几”,又知道季节变化的规律,那你就能够推测出未来的天气是什么样的。当然,“履霜,坚冰至”,这只是一个比喻,告诉我们见微知著的道理。可如果面临具体问题的时候,也就是说,你在算卦的时候给自己算到了这个坤卦初六爻,以这个爻辞你该怎么判断自己未来的吉凶呢?
这倒真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因为爻辞也没说是吉是凶,你如果真遇到这一爻,就按着爻辞的意思自己琢磨好了,大体上也能够琢磨出来。比如你计划要抢银行,一切都准备好了,晚上在家喝口小酒放松一下,打开电视,没想到正好看见新闻里说明天开始要搞“严打”。这下你可有点儿慌了,银行到底还抢不抢呢?算一卦吧,结果算出来的就是这个“履霜,坚冰至”,那你就应该想到,新闻里的那段报道就是你“履”到的“霜”,还是放弃原计划吧。
第二爻的爻辞是:“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这既是极著名的一句,也是歧义极多的一句。—— href='1306/im'>《易经》里哪句话歧义都多,是吧?
这句里的重中之重就是“直、方、大”这三个字,宋朝大儒程颢、陆九渊都对之非常推崇。古人认为这三个字表现的是大地的特性,说大地既直,又方,又大。“方”和“大”还好理解,古人确实认为天圆地方,不知道大地其实是个球体,可“直”在这里怎么解释呢,难道大地是直的不成?古人解释说:九二爻是阴爻居阴位,不但“得位”,而且“得中”,这就是“直”,还有进一步的解释说“生物不邪”,这句话很难解释,所谓“生物”不是biology,也不是creature,而是“生养万物”,至于和“不邪”怎么串起来,你自己琢磨吧。
君子要效法大地,所以君子也要“直、方、大”,也就是要做到正直、端方、大度。
听上去很像回事吧?但这里边是有疑点的。我前边讲过,爻辞一般分两段,前一段是比喻,后一段是判断,比喻的那一段是押韵的。就拿这个坤卦的爻辞来说:(初六)履霜,(六三)含章,(六四)括囊,(六五)黄裳,(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除了一个“用六,利永贞”不押韵,前边讲过,乾卦和坤卦的“用九”和“用六”都不押韵,很可疑,而现在坤卦爻辞的六二爻居然也不押韵,这就很奇怪了。各位请看,把(六二)直、方、大放进去,是不是读起来很别扭?
早有人觉得这很可疑,想来想去,咦,如果把“直、方、大”的“大”字拿掉,只剩下“直、方”,就和其他爻辞押上韵了:(初六)履霜,(六二)直方,(六三)含章,(六四)括囊,(六五)黄裳,(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所以,那个“大”字可能是古人抄书的时候抄错了,多写了一个字。
这是可以理解的,谁抄书没个丢字落字啊,现在的正式出版物还号称“无错不成书”呢,我就敢说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书我要想挑都能给挑出错来,何况是古代呢。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就意味着一代代的大儒们都是从一段抄错了的书上生发出深刻的哲理来的,这可太有讽刺意味了。
不过,没了那个“大”字,意思似乎也差不太多,正直端方也很好啊,只少了一个“大度”而已。
别把结论下得太快,想想看,如果没了那个“大”字,你能说“直方”这两个字就是形容大地的吗?一个箱子也可以又直又方啊。(更要命的是,如果是一个大箱子,那连“大”都有了。)可不是吗,单凭“直方”这两个字,解释成什么不行啊!
有人就说了:这个“方”字不是指四四方方,更没有“品行端方”的引申含义,它说的其实是船。
奇怪吧,“方”怎么会是船呢?
一点儿都不奇怪,有没有想过,《圣经》里著名的“诺亚方舟”为什么叫“方舟”呀?难道它是一艘四方形的船吗?
我可不懂希伯来文,只能看看英文《圣经》,这里的“方舟”是ark,就是一种大船,可不是方的,那,咱们为什么给人家翻译成“方舟”呢?
href='2283/im'>《诗经》里有一首很著名的情诗,叫 href='/article/5887.htm'>《汉广》,有一句是“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是说江水又宽又长啊,“方”过不去啊。
这个“方”有两个意思,一是指筏子,一是指连在一起的船,作为第二种意思讲的时候也通“舫”。不管取哪个意思吧,我们现在知道了,“直方”的“方”可能会是指船。
直方=直船?
好像讲不通吧?
是讲不通,不过呢,这个“直”如果不取方才讲的那个意思,还是可以讲通的。
再看 href='2283/im'>《诗经》,里边还有一首《宛丘》,其中有一句“值其鹭羽”,是说拿着鹭鸶的羽毛,这个“值”就是“拿着”的意思,而“直方”里的“直”有可能就通“值”,当“拿着”讲。
这样一来,“直方”有可能就从原先的“正直端方”变成了拿桨操舟了。哪个解释才对呢?这得联系一下下文。
全句是“直、方、大,不习,无不利”,我们得看看“不习,无不利”当什么讲。
这句话也不好解释啊!
什么叫“不习”?是“不学习”吗?
先得知道什么是“习”。
什么是“习”?这可是个常用字,谁都认识的,大家也都知道 href='2195/im'>《论语》第一句就是“学而时习之”,圣人教导我们下了课还要回家好好复习,不然的话,学完了是很容易忘记的。
可是,“学而时习之”真是这个意思吗?
不见得。
牟宗三讲过“不习”就是“完全是inal,从最根本的地方讲简易之道,简易才能‘直、方、大’,不简不易,弯弯曲曲,出小花样,做小手脚,这种人没有什么意思,这种生命没有意思的。”这也是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解释,而且很有哲理,只是我不清楚牟老师这么说的依据出自哪里。
要说这个“习”字,咱们还是看看它的繁体字比较容易明白:“習”,上边是个羽毛的“羽”,它的本意是小鸟拍着翅膀练习飞行。所以,“习”字引申出来就偏重于“实践”和“练习”、“训练”的意思,你可以查查 href='2195/im'>《论语》里其他地方的“习”字,一比较就明白了。孔子当时的课程里,书本教学并不占主要位置,他还教射箭呀、开车呀什么的,所以“时习之”就更不会是回家背书的意思了。“习”字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习惯”,比如“习俗”这个词,把“习”和“俗”放在一起,这是有原因的。
好了,这样看来,“不习,无不利”要么就是说“不练习,不实践,也能取得好结果”,要么就是说“虽然不习惯,可也能有好结果”。
再回过头来,联系一下前边那个“直方”。如果“直方”取“正直端方”的意思,那么,全句的意思就是“只要为人正直端方,那么做事即便不练习,也不实践,最后也能取得好结果”,或者是“只要为人正直端方,虽然不习惯,可也能有好结果”——后一种说法是讲不通的;如果“直方”取“操舟行船”的意思,那全句的意思就是“操舟行船,不练习,不实践,也能取得好结果”——这好像不大可能,开车还得考驾照呢;或者是“操舟行船,虽然不习惯,可也能有好结果”。
到底该取哪个意思呢?老规矩:你自己看着办!
《象》对这句爻辞的解释是:“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这肯定是把“直方”取“正直端方”的意思,“地道光”的“光”字其实是“广”,全句是说六二爻又正直又端方,“不练习,不实践,也能取得好结果”,这是因为君子效法了大地。
再看第三爻:“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这句就简单说说好了,意思是:内心怀有美德,宜于算卦,有可能追随君王做事,建不了太大的功业,但也能混个不错的结果。
《象》的解释是:“‘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象》是把“贞”都当成“正直”、“坚定”来说的,所以它误以为“含章可贞”就是“心怀美德,可以坚守正道”,于是推论说这是让你抓住时机、发挥才干,如果你能够“有可能追随君王做事,建不了太大的功业,但也能混个不错的结果”,那就说明你脑子好使,知道金光大道怎么走。
第四爻的爻辞:“六四,括囊,无咎无誉。”
“括囊”,这是说一个袋子被封了口,是个比喻的说法,可比喻的是什么呢?有人说袋子被封了口之后,外边的东西放不进去,里边的东西也拿不出来;也有人说袋子比喻自己的嘴,嘴被封上也就是告诫“三缄其口”,别到处乱说话。不管怎么样吧,反正最后归结为“无咎无誉”,这意思是很明白的,就是说“不好也不坏”,“没人夸你也没人骂你”。《象》的解释是“‘括囊无咎’,慎不害也”,谨慎小心就能消灾避祸。
第五爻的爻辞:“六五,黄裳,元吉。”
六五爻的爻辞就只有这么四个字,看上去很简单,后边的“元吉”好理解,就是表示吉利,还记得吧,李世民搞玄武门事变杀了哥哥和弟弟,他弟弟就叫李元吉。“黄裳”看上去是不是也眼熟呢?是不是也很像一个人名呢?——不错,老作家黄裳,现在一些书店还有他的文集卖呢,好像是六卷本吧。
“黄裳,元吉”,竟然是两位名人?!
说说黄裳,这两个字一不小心就会读成“皇上”,老作家如果生活在古代那就有掉脑袋的危险了,但其实呢,“裳”字本不读作轻声的“商”,而是读作“常”,我们常说的“衣裳”,“衣”和“裳”本是各有所指的。“衣”是上身穿的,“裳”是下身穿的,像是裙子,男女都穿,古人就是这样,上面穿的是“衣”,下面穿的是“裳”。所以呢,唐朝那个“霓裳羽衣曲”该读作“霓裳(常)羽衣曲”,白发魔女练霓裳也该读作练霓裳(常)。《离骚》里有“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屈原穿的也是这么一身——那时候的人是不穿裤子的,裤子要到汉朝才有。
所以,“黄裳”就是黄裙子,只不过这种裙子是男人也穿的。
知道了“黄裳”是什么,可还是搞不清为什么“黄裳”就意味着吉利。
《象》的解释是:“‘黄裳元吉’,文在中也。”好像是说把黄裙子穿在里边,裙子上绣着花纹。很奇怪哦,还是不明白。
再看看《文言》对这句话有什么说法:“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四支”就是“四肢”,好像是说君子心灵美,表现在事业上,好到了极致。可前边的“黄中通理,正位居体”还是让人很困惑。
想想看,黄色是一种怎样的颜色?
黄色的衣服都是什么人穿的?
有点儿眉目了吧?
黄色是人间最最尊贵的颜色,黄色的衣服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是皇家专用的。所以,虽然《周易》出现的时候还没有皇帝,但“黄裳”必定也是很尊贵的。再看看爻位:这一爻是第五爻,还记得乾卦的第五爻吧,那可是九五之尊,坤卦作为乾卦的对应,第五爻一定也是阴性中最尊贵的,看来《文言》所谓的“正位居体”就是从爻位上说的。那么,如果乾卦的九五爻代表了君王,那么,坤卦的六五爻就应该代表王后,如果把时间换到专制时代,乾卦九五爻代表皇帝,坤卦六五爻代表皇后,这倒是合情合理的。所以,“黄裳,元吉”应该是以“王后穿着尊贵的黄裙子”的形象来象征处于阴性的,或者说处于从属地位的人将会大吉大利。
嗯,这个解释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如果你在一家机关里担任副职,占到这一卦应该就说明你升迁的机会到了。
推论合理。只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对“黄裳”的解释完全错了。
黄色确实是尊贵的颜色,我们只要看看故宫,看看任何有点儿规模的古代建筑都会了解到这一点,但问题是,这是从唐朝开始才规定下来的。想想你看过的历史电视剧,你见过汉朝的皇宫铺着金黄色的琉璃瓦吗?见过汉朝的皇帝穿着黄色的龙袍吗?(我在好几本现代人注解的《周易》里都发现过这个疏忽,所以这里特别提醒一下。)
和《周易》一起被编入儒家“十三经”的还有个《谷粱传》——传说孔子作了一部《春秋》,后来又有人为《春秋》作传,也就是把《春秋》当成教科书来编写相应的教辅,流传下来的教辅有三部:《左传》、《公羊传》和《谷粱传》,合称“春秋三传”,这也是我以后要讲的东西,现在既然说到,就顺便给自己打个小广告。嗯,还得话说《谷粱传》,它里边有这么一句话:“礼,天子、诸侯黝垩,大夫仓,士黈。丹楹,非礼也。”这是《春秋》里记载的一句“秋,丹桓宫楹”,说某年秋天鲁国给鲁桓公庙前的柱子涂上了红色。《春秋》就这么简单一说,后人哪看得懂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刷个柱子吗,爱刷什么颜色就刷什么颜色好了,这也值得当个事给记下来?!所以《谷粱传》就给解释,说按照礼制的规定,天子和诸侯庙前的柱子要刷成淡黑色,墙上刷白土,大夫庙前的柱子刷青色,士人庙前的柱子刷黄色,所以《春秋》记载的这次把柱子刷成红色的事情是很不合规矩的,属于“非礼”。
我得作几个注释:这时候讲的“非礼”是指“不合乎礼制的规定”,这是“非礼”的本意,可不是指女孩子被流氓欺负。还有,所谓的“庙”跟和尚没有关系,这时候佛教还没有传入中国呢。严格来说,“庙”是祭祖的场所,比如我们知道的一些词有什么祖庙、宗庙,中国人是从商代开始就特别讲究祭祖的;和尚的“庙”只是老百姓的俗称,其实应该叫“寺”,而“寺”的来源是政府机关的名称,大家看历史电视剧应该常听说有个审案子的“大理寺”。
这都是顺便一讲,关键各位还得注意《谷粱传》里说:士刷柱子的礼制标准才是黄色呢。而前边讲过,士是最低等级的贵族。这样看来,在周朝人的眼里,黄色居然是个等级如此之低的颜色!
那么,等级这么低的颜色除了让士人刷柱子,还会在什么地方使用呢?
也许是——内衣。
古代的《周易》权威对这一爻辞有过这样的解释:黄色一般都是内衣的颜色,所以,“黄裳”大概就相当于现在的衬裙,是穿在里边的。这下意思可明确多了:黄色是内衣的颜色,衬裙是穿在下身的,这就说明……呵呵,好像有点儿下流的意思哦,不过这确实是古代专家的话,说这表现了坤卦六五爻的阴性色彩和柔顺特性。
《象》所说的“‘黄裳元吉’,文在中也”,这个“中”并不是“中间”,而是通“衷”——大家都知道有个词叫“由衷”,你可以说:“熊大师,我由衷地钦佩您算卦的本领!”那我就要问问你了:你这个“由衷”到底由得哪里?
我们会说:一扇门由里边打开了;我是由北京来的;这件事由领导做主;那么,“由衷”到底由得哪里?
在《周易》时代,“衷”字就已经有了好几个意思,它既指人的内心,也指人的内衣,这两个意思是有关联的,很可能“内衣”的意思更早,“内心”是个引申义。所以,《象》所说的“文在中也”也就是“花纹在内衣上”,也就是说黄色衬裙上绣有花纹。但这为什么就是吉利的象征,还真说不清。
第六爻的爻辞:“上六,龙战于
野,其血玄黄。”
这一句的意思一目了然:龙在野地里打起架来了,流了好多血,黑一片黄一片的。
龙的血看来不是红的,而是“玄黄”,“玄”是黑色,所以“玄黄”就是黑和黄。古代小孩子们背的《千字文》一开头就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是说天是黑的,地是黄的——看来这应该是晚上的景象,可是,如果是晚上,没有光,天是黑的,地也不应该看见黄色啊。也有人说玄是青苍色,是淡黑色。嗯,我们就先不较这个真了。
这句爻辞有个让人挠头的地方:它只给出了“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样一个象征的比喻的说法,却没跟着解释这到底是“利贞”啊,还是“元吉”啊,还是别的什么,也就是说,这到底是个吉兆还是个凶兆啊?
想想看,好像是凶兆的可能性比较大。
原因之一:又打架,又流血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原因之二:看看乾卦六爻从“潜龙勿用”到“亢龙有悔”的结构,昭示着事物从萌芽到完蛋的整个发展过程,最顶上的这根爻有物极必反的意思,是说发展到头了,也该完蛋了,至少是也该走下坡路了。所以,坤卦最上边的这根爻应该也有这种意思在。
这句爻辞里还有一个细节很值得留心:为什么会出现“龙”呢?
要知道,龙应该是乾卦的象征物啊,象征着阳刚,怎么象征阴柔的坤卦里也出现龙了呢?不但出现了龙,还不止一条龙,而且还非常阳刚——打得那么凶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历朝历代很多人都琢磨过这个问题,比较主流的意见是:坤卦代表阴性,阴性的特点是柔顺,那么,当柔顺者越来越强了之后,变得不再柔顺了,和阳性的感觉差不多了,这时候阳性势力可就不干了,两方面就打起来了。举个例子,坤卦从第一爻发展到第六爻,就好比一个孤身闯深圳的弱女子终于成长为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了,成了女强人了,女强人可是不让须眉的,足以和最强的男人分庭抗礼,所以我们也有理由称她为“龙”;换个说法,女人的地位从“三从四德”发展到新社会的“半边天”了,这就等于到达坤卦六爻的顶点了,和男人各占半边天,那么,一贯以来的男权社会被女性挑战到了如此程度,自然也不甘心,最后就搞得“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开始有冲突了。
这倒是讲得通,不过有人可能会问:“有那么残酷吗?闹到‘其血玄黄’的地步,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个好问题。我们细致研究一下,会发现方才的解释里存在着一些疑点。首先,“其血玄黄”未必就是说龙流的血又黑又黄。
当然,谁也没见过龙的血到底是什么颜色,但有人从 href='2283/im'>《诗经》里找到了佐证:“陟彼高冈,我马玄黄”,这里的“玄黄”也作“泫潢”,明显是形容马儿累了在流汗,所以,“玄黄”不是指血的颜色,而是说龙在流汗。
可是,爻辞里明明是说“其血玄黄”啊,又不是“其汗玄黄”,这怎么讲得通呢?
嗯,这倒是,那么,“其血玄黄”说的就是龙的血像流汗一样哗哗地淌,反正不是指血的颜色。
真的吗?
呵呵,也不一定,备此一说而已,同样在 href='2283/im'>《诗经》里还有支持反方的证据:“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这是说女孩子在为公子做衣服,用了玄色的染料,用了黄色的染料,把红色染料用得最足。“玄”和“黄”在这里是分开说的,怎么看怎么都是在指颜色。
其他的众说纷纭之处也很不少,比如有人就认为“血”字可能应该是“率”,也就是“帅”,所以,“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意思就是龙在野地打仗,它们的首领都累惨了,进而引申说坤卦阴柔,这是在说反战的主张;还有人说“战”不是打仗,而是交配,“血”是龙的精液,反正说法都够前卫的,当然,人家也提供了相关的证据。到底该信谁的呢?这就看你自己了,不过在对这句爻辞的理解上,我还是属于保守派的。
再看看《象》的解释:“‘龙战于野’,其道穷也。”——这可真是句明白话,是解释“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的,说“它的路走到头了”。是啊,这是坤卦的上六爻,是最顶头的一爻,是到头了。
这里要注意的是,以前的“穷”字意思和现在的不一样,是“尽”、“到头了”的意思,而并不表示一个人没钱,表示没钱的是“贫”。那时候“贫”和“穷”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现在的语言里还保留有“穷”的本意的有“穷尽”、“理屈词穷”、“穷途末路”等,多体会一下就明白了。
在六爻之上,坤卦还有个“用六”,和乾卦的“用九”意思一样。
“用六,利永贞。”爻辞只有三个字,字面上看,就是“利于永远占卜”,琢磨一下,意思应该是:如果你这卦问的是一件长远性的事情,那占到“用六”就意味着大吉大利。
好比说,你来找我算卦,问的是你们公司能不能在未来的五百年里每年的纯利都以不低于百分之五的速度增长,我一算,得出一个坤卦的“用六”,那就是说这五百年你是不用担心了。
到底是不是这么讲呢?呵呵,也不一定。
古人普遍把“贞”解释为“正直”、“坚定”的,如果像前边怀疑的那样,“用六”的爻辞不是 href='1306/im'>《易经》作者的原创而是被后人(也许就是《易传》的某位作者)添加进去的,那么这里的“贞”倒还真有可能不是“占”而是“正直”、“坚定”的意思,所以“利永贞”也就是“利在永贞”——如果你能够正直到永远,那你就大吉大利了。
所以,在前人看来,“永贞”可是一个好词,含有正直、长远和吉利这三重意思,起名字就用它好了,马永贞大家都熟悉吧,名字就是从这儿来的。唐朝还有用“永贞”作为年号的,晋朝也有个很有代表意义的事情,晋明帝继位的时候把老婆庾氏册封为皇后,诏书写道:“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这话就是从坤卦来的,也是把“利永贞”取“利在永贞”的解释。故宫里边,皇帝有乾清宫,皇后在坤宁宫,两口子搞搞新意思有个交泰殿,都是取《周易》里的这些说辞。康熙皇帝给某大臣写过“永贞”两个大字,说:“这是问候你母亲的。”——声明,人家这可不是脏话,确实是写给老太太的吉祥话。
《象》对这句爻辞的解释是:“用六‘永贞’,以大终也。”什么叫“以大终也”?有点儿费解,琢磨一下,意思应该是:坤卦的“用六”是最后一个爻辞,“最后”也就是“终”,而“永贞”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够正直到永远,那你就大吉大利了”,所以,“永贞”算得上是一个伟大、光荣、正确的词,也就是“大”词,用这个大词来作为全卦的结束语,这就是“以大终也”。
当然,还有若干专家的若干解释,不过我觉得还是这个解释最靠谱,所以就不介绍其他了。下边就该讲坤卦的《文言》了。
《文言》曰: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顺也。“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闭,贤人隐。《易》曰:“括囊,无咎无誉”,盖言谨也。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阴疑于阳必战,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犹未离其类也,故称“血”焉。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
《文言》不愧叫做《文言》,的确文采斐然,名句迭出。“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一段是押韵的,应该摇头晃脑地来读。
“坤至柔而动也刚”是说坤卦六爻全是阴爻,是所有六十四卦里最阴最柔的,所以叫“至柔”,可“至柔”发展下来却有点儿往“刚”的路线上走,初六爻的爻辞不是说“履霜,坚冰至”吗,霜是柔和的东西,一踩就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坚硬的冰块就出现了。霜和冰块,它们的成分可基本都是水啊,最阴最柔的水。
“至静而德方”,这句可能是从坤卦象征着大地来说的,在古人的眼里,大地安安稳稳、方方正正,这些特点确实都是君子应该学习的。
“后得主而有常”,坤卦是阴性的,是从属于乾卦的,如果乾是君,那么坤就是臣,如果乾是丈夫,那么坤就是妻子,所以坤得往后站,把露脸的位置让出来。这在古代官场上可是一句至理名言,你如果是个大臣,立了功劳,皇帝亲切接见了你,和你进行了热情洋溢的会谈,夸了你一句:“你小子干得不错嘛!”这时候你该怎么回答呢?
对这个问题,恐怕所有中国人都知道正确答案,你可以铿锵有力地说:“全赖领导英明,属下不敢居功!”也可以含蓄内敛地说:“小的只是严格按照领导的指示办事罢了。”如果皇上突然说:“这事办得虽然不错,可也有个小小的遗憾……”这时候你就得痛心疾首说:“都怪小人办事不力,请领导重重责罚!”——看,有了功一定要推给领导,哪怕领导屁事没干,也得归功于他的英明伟大;有了过一定要自我检讨,哪怕这过错跟你一点儿关系没有。这都是虚招子,领导不会因为你大功之下有个小过就真的罚你,所以你是安全的,既然知道安全,就要勇于揽责任,如果你非要较真,说这个过错都是谁谁谁的原因,这是一点儿不讨好的,损人不利己,还让领导觉得你太会推卸责任。
不仅是上下级之间如此,看看历史,皇帝视察地方,找了个农民问问收成。农民说:“今年收成还不错,我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忙活,可算多打了一点儿粮食。”——你见过有这样的记载吗?即便真有哪个不识趣的农民这么说,史官也不会记载。农民的标准回答是:“托陛下的洪福,今年收成不错,这都是因为陛下英明,政策好,我代表本朝所有农民给陛下磕头了!”——咱们先别管其他农民有没有委托过这位老兄代表自己给皇帝磕头,单看这种回答的风格和心态:如果粮食歉收,如果闹了饥荒,那全怪自己倒霉;如果收成好了,那全是皇帝照顾,也就是说,坏事全是自己招的,好事全是上边赏的。我倒觉得,这句“后得主而有常”里边的“常”字可以理解为“专制传统下的社会常态”。
“含万物而化光”,这里的“光”其实是“广”,是说大地包容万物,生养无限。接下来“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这里的“行”字看来是“行动”的意思,一般注家也都是这么讲的,但从上下文的押韵来看,“行”应该读“航”。
“行”字在最初只当“道路”讲,后来才衍生出了“行走”、“行动”的意思,读音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变化的了。反正,我们就把现在这个“行”当做“行动”,读作“航”好了。
这句是说:坤的特性是“顺”,坤代表大地,大地顺谁呢?当然是顺天,天进入春天了,大地上就万物复苏,天进入夏天了,大地上就草木繁茂,反正天怎么动,地就怎么跟着反应,这就是“承天而时行”。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句话称得上是名言中的名言,中国人恐怕没几个不知道的,可知道它是出自《文言》的人恐怕就不多了。这句话看上去是典型的明清时期民间劝善文的风格,没想到居然出处如此显赫,时间如此久远。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语言跟大白话一样,意思也通俗易懂,却在中国社会上持续产生着有力的影响。要持家就得多念叨念叨这句话,你要想日子过得好,那就积德行善,善积累得多了,日子也就越来越好了,反之,坏事做多了,也会有数不清的难关在未来等着呢。
清代汪辉祖写过一本《双节堂庸训》,这是中国历史上一部著名的家训,和《颜氏家训》、《朱子治家格言》、 href='649/im'>《曾国藩家书》都有一拼,而且大道理讲得不多,最贴近老百姓的生活。这书里就说过给人看阴宅的风水先生最是可恨,说这些人给你看祖坟的位置,说起道理来一个人一种说法,而且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尽忽悠人家迁坟,要知道迁祖坟在以前可是天大的事啊!汪辉祖说:“积善之家,自获吉壤。积不善之家,虽有吉壤,而福不足以承之,转为厉阶。”这是说积善之家自然会有好地,积不善之家就算有了好地也无福消受。他接着说:“我亲眼见过的因为要选好地段而折腾破产的就有不少人家,最后乐呵呵数钱的都是开发商。”(吾目中所见,因求地而破产者,比比也。)——这是对“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个道理非常贴近百姓的解说。
清代著名的人生格言励志书 href='1328/im'>《围炉夜话》也拿这句名言说过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可知积善以遗子孙,其谋甚远也。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蠢而多财则益其过,可知积财以遗子孙,其害无穷也。”这是说给儿孙留遗产的时候别留太多钱财,因为,儿孙如果是好样的,钱太多只会损害他们的志向,本来他们可以好好读书的,结果钱一多,就敞开了打网游了;如果儿孙是蠢材,那更不能有钱,比如有恐怖分子来游说:“资助我们伟大的恐怖事业吧!”蠢材一听,不错,应该支持——如果没钱的话,再支持也只会捐个百八十块的,只够买几颗子弹的;可要是有了钱,一捐款就捐几个亿,原子弹都能买下来了!所以说,给儿孙留遗产千万不能多留钱财,那该留什么呢?很简单,“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嘛,多积一些善就好了。
这话有点儿虚是吧,“善”应该怎么个“积”法呢?
也很简单,比如你是个官,不必给儿孙留什么钱财,只要把关系网给铺好了,让关系网里的各位大爷都念着你的“善”,等你退了,他们也会多多关照你的儿孙,你的儿孙就可以靠着你积下来的“善”大发横财了。
啊?有人说我这不叫积善,叫缺德?嗯,那要看你站在什么立场上了。
看到这里,有没有哪位产生这样一种怀疑: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怎么越琢磨越像是佛家讲的因果报应,倒不像是儒家态度啊!如果这句名言是佛教传入中国以后才有的,那还容易理解,可它明明就是《文言》里的,再晚也晚不过秦朝,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儒家(或者说在佛教传入之前的中国古人)也讲因果报应吗?
这也难怪,这句名言实在太像和尚说的话了,但事实上,善恶有报是世界各地哪里都讲的。有古人说过:世上一种颠倒之人,只信佛门因果报应,不知我儒门因果报应一毫不差,那书上道:“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难道不是因果报应吗?
这话出自明朝周楫编的《西湖二集》,这书是和“三言二拍”一样性质的,其中一则故事里说:
话说儒、释、道三教一毫无二,从来道:“释为日,儒为月,道为星,并明于天地之间,不可分彼此轻重。就有不同,不过是门庭设法,虽然行径不同,道理却无两样。”所以王阳明先生道得好,譬如三间房子,中一间坐了如来,左一间坐了孔子,右一间坐了老子,房子虽有三间,坐位各一,总之三教圣人:戴了儒衣儒冠,便是孔子;削发披缁,便是释迦牟尼佛;顶个道冠儿,便是太上老君。世上一种颠倒之人,只信佛门因果报应,不知我儒门因果报应一毫不差,那书上道:“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难道不是因果报应么?你只看我孔夫子作《春秋》,那称赞的自然流芳千载,那责罚的自然遗臭万年。就把佛门的因果报应来论,我孔子代天从事,那一支笔就是玉帝的铁案一般,一称赞决然升于天堂,一责罚决然入于地狱,何消得阎罗天子殿前的判官小鬼、牛头夜叉。可恨世上不忠不孝、无礼无义之贼,造了逆天罪案,却都去躲在佛门,思量做个遮箭牌。这样说将起来,那佛菩萨便是个乱臣贼子的都头、奸盗诈伪的元帅了。既做了孔夫子的罪人,难道佛菩萨偏饶过了你不成?
世上没有这样糊涂的佛菩萨。况且从古来决无不忠不孝、无礼无义之贼可以成佛做祖之理。有一等昏迷之人,不论好歹,专好去护那佛门弟子。若是好的,自然该尊礼敬重他,就如我儒门的圣贤一般;若是犯了三皈五戒,扰乱清规,酗酒奸淫,无恶不作,这是佛门的魔头,败坏佛法,最为可恨,他还要去盖护他,这个叫做护魔,不是护法。还要说“僧来看佛面”,不知儒门弟子做了不忠不孝、无礼无义之事,难免笞、杖、徒、流、绞、斩之刑,难道还说他是儒门弟子,看孔夫子面上么?比如那黄巢原是个秀才,及至造了反,难道还是儒门弟子?后来事败,削发做了和尚,难道便是佛门弟子?败坏儒门,孔子之所深恶;败坏佛门,如来之所深恶,总是一样。还有没廉耻之人,假以护法为名,与和尚通同作弊,坐地分赃,诓骗十方钱粮,对半烹分,遂将个能言舌辩之僧以为奇货可居,拱在高座,登坛说法,招集妇女,夜聚晓散。就是杨琏真伽那样恶秃驴,他却口口声声称为大菩萨、大罗汉、大祖师,假装贼形,鞠躬礼拜,做成圈套,诓骗愚民。那愚民哪识真假!只道是如来出世、弥勒下生,翕然听信,至于出妻献子有所不顾,破坏风俗,深可痛恨。只图佛面上刮金,果然是佛头上浇粪。
这段文字很有代表性,值得仔细体会。这说的是曾经流行过的一种“儒、释、道三教合一”的说法,佛教讲因果报应,难道儒家就不讲吗?哎,一个重要的证据就是《文言》里的这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这句名言在官场一直行之不远,在民间却广为流传,我们看看古代的一些话本小说,经常会看到它的身影。名言一经流传,便被不少人阐释发挥,就像 href='1306/im'>《易经》流传便有“十翼”一样,前边讲的《西湖二集》那是一种发挥, href='1283/im'>《镜花缘》里的是另一种发挥,而且还是和占卜、算卦、看风水都有关的。这是书中君子国的高官吴之知对主人公唐敖三人说的一段话,很有批判色彩:
小子向闻贵处世俗,于殡葬一事,做子孙的,并不计及“死者以入土为安”,往往因选风水,置父母之柩多年不能入土,甚至耽延两代三代之久,相习成风。以至庵观寺院,停柩如山;圹野荒郊,浮厝无数。并且当日有力时,因选风水蹉跎;及至后来无力,虽要求其将就殡葬,亦不可得:久而久之,竟无入土之期。此等情形,死音稍有所知,安能瞑目!
况善风水之人,岂无父母?若有好地,何不留为自用?如果一得美地,即能发达,那通晓地理的,发达曾有几人?今以父母未曾入土之骸骨,稽迟岁月,求我将来毫无影响之富贵,为人子者,于心不安,亦且不忍。此皆不明“人杰地灵”之义,所以如此。即如伏羲、文王、孔子之陵,皆生蓍草,卜筮极灵;他处虽有,质既不佳,卜亦无效。人杰地灵,即此可见。今人选择阴地,无非欲令子孙兴旺,怕其衰败。试以兴衰而论,如陈氏之昌,则有“凤鸣”之卜;季氏之兴,则有“同复”之筮:此由气数使然呢,阴地所致呢?卜筮既有先兆,可见阴地好丑,又有何用。总之:天下事非大善不能转祸为福,非大恶亦不能转福为祸。 href='1306/im'>《易经》“余庆余殃”之言,即是明证。今以阴地,意欲挽回造化,别有希冀,岂非缘木求鱼?与其选择徒多浪费,何不遵著 href='1306/im'>《易经》“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意,替父母多做好事,广积阴功,日后安享余庆之福?较之阴地渺渺茫茫,岂不胜如万万?据小子愚见:殡葬一事,无力之家,自应急办,不可蹉跎;至有力之家,亦惟择高阜之处,得免水患,即是美地。父母瞑目无恨,人子扪心亦安。此海外愚谈,不知可合尊意?
看到这里有用典故的地方了吧?“如陈氏之昌,则有‘凤鸣’之卜;季氏之兴,则有‘同复’之筮”,这都是《左传》里讲到的算卦故事,如果你前边看得仔细,应该已经知道“陈氏之昌,则有‘凤鸣’之卜”说的是陈完的故事。古人就算写话本小说这种在当时很不入流的东西,也经常到处含着知识、典故,因为这些典故的出处,“十
99lib?三经”也好,“四书五经”也好,都是当时社会上读书人读得烂熟的东西,大家都有共同语言。我们现代读者没受过传统教育,读这些书就有不少隔阂了。
href='1283/im'>《镜花缘》里还有一段小姐妹辩论赛,把这个问题阐发得最透,作者其实是借几个小姐妹之口,虚拟了一场传统儒家和大另类王充之间的辩论。王充其人,我在《孟子趣说》里介绍过,是个著名的大刺儿头,处处找碴儿,专和经典主流思想作对,惹人不痛快,但是,他老人家学问极大,脑瓜极聪明、辩才极好,所以大家还都拿他没办法。这是个古代的李敖哦!
王充就对“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种说法很不以为然,他的论调是“福虚祸虚”,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祸福无凭,甚至是好人不长命,恶人活百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当然了,这都是万恶的旧社会才有的现象。但是,就是在旧社会里,不少正统知识分子对这种论调是非常不认可的。好了,咱们看看 href='1283/im'>《镜花缘》辩论赛吧,辩论是从讨论颜渊的早夭开始的。颜渊,也就是颜回,后人尊称他为颜子,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他身上闪耀着很让孔子欣赏的圣人的光芒。颜渊哪儿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没钱。
人如果没钱,有什么都没用。颜渊吃不饱、穿不暖,结果很年轻就死了。孔子难过极了,认为这是老天爷剥夺了自己的学术继承人。 href='1283/im'>《镜花缘》里的锦云美眉不理解了:颜渊这么个小圣人,到底哪里做错了,老天爷要让他早死呢?
锦云道:“以颜子而论,何至妄为,不知他获何愆而至于夭?”
兰言道:“他如果获愆,那是应分该夭的,夫子又哭他怎么?就同叹那‘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一个意思,因其不应夭而夭,所以才‘哭之恸’了。固云‘命也’,然以人情而论,岂能自己。即如他这论上‘泣’字,自然也是当泣才泣的,我们哪里晓得。”
锦云望着众人笑道:“兰言姐姐的话,总要驳驳她才有趣。刚才她说;‘善恶昭彰,如影随形。’我要拿王充《论衡》‘福虚祸虚’的话去驳她,看她怎么说?”
兰言道:“我讲的是正理,王充扯的是邪理,所谓邪不能侵正,就让王充觌面,我也讲得他过。况那《论衡》书上,甚至闹到问孔刺孟,无所忌惮,其余又何必谈他。还有一说:若谓《阴骘文》‘善恶报应’是迂腐之论,那《左传》说的‘吉凶由人’,又道‘人弃常则妖兴’,这几句,不是善恶昭彰前证么?即如 href='1306/im'>《易经》说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书经》说的‘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这些话,难道不是圣人说的么?近世所传圣经,那 href='2532/im'>《坟》、《典》诸书,久经澌灭无存。惟这 href='1306/im'>《易经》、《书经》最古,要说这个也是迂话,那就难了。”
锦云笑道:“设或王充竟是这样驳你,你却何以对答?”
兰言道:“他果如此,我就不同他谈了。”
锦云道:“敢是你辞穷么?”
兰言道:“并非辞穷。我记得《家语》同那《大戴礼》都说:‘倮虫三百六十,圣人为之长。’圣人既是众人之长,他的话定有识见,自然不错,众人自应从他为是。况师旷言,‘凤翥鸾举,百鸟从之。’凤力禽之长,所以众鸟都去从他。你想:畜类尚且知有尊长,何况于人!妹子下去答他者,因他既以圣人为非,自然不是我们倮虫一类,他自另有介虫或毛虫另归一类,我又何必费唇费舌去理他。”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齐声称快。锦云道:“若非拿王充去驳她,你们哪里听这妙论。”
很有趣吧?看来我们的辩论技术比起古人来并没有多大的进步啊。兰言最后驳斥王充“福虚祸虚”,先说明自己是“正说”,王充是“邪说”,既然有了正邪之分,就不必摆论据、讲逻辑了,一番分析下来,原来王充不是人!那就没话可说了。
不过兰言也告诉了我们很重要的线索:儒家三大经典《尚书》、《周易》、《左传》都讲过善恶有报的话,看来这种观念很儒家哦。那么,难道这和佛家讲的因果报应不谋而合吗?也不尽然,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佛家的因果观念原本是不带多少善恶之类的道德判断的,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一些所谓佛家观念其实并不佛家,这点详见《孟子趣说》第一册里的《人间佛国》一篇,谁要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
兰言一开始说的孔子哭颜渊“就同叹那‘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一个意思”,这个“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也是 href='2195/im'>《论语》里的典故,说孔子的学生伯牛生病了,孔子去看他,从窗户拉着伯牛的手,很难过地感叹说:“小子,你要玩完了,这就是命啊!这样的人竟有这样的病!这样的人竟有这样的病!”
这段 href='2195/im'>《论语》很难解,往龌龊了想,好像是正人君子得了花柳病,还有传染的可能。反正不管怎么说吧,伯牛和颜渊后来经常被一并提起,作为好人没好报的代表,这里不就是锦云一问颜渊,兰言首先就提伯牛吗?兰言引述《周易》和其他儒家经典来解释颜渊和伯牛的倒霉遭遇,这到底是小说家言,而大诗人白居易也说过同样的话,这可是真实不虚的。
白居易写过一篇祭文,叫做《祭乌江十五兄文,时在宣城》,其中就说:“《易》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href='/article/3229.htm'>《书》曰:‘非天夭人,人中绝命。’则冉求斯疾,颜回不幸;何缪舛之若斯?谅圣贤之同病。”冉求就是伯牛,白居易也不明白:《周易》里明明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可为什么伯牛得了绝症,颜渊年纪轻轻就死了,没道理呀!
这世上讲不通道理的事多着呢,还是听兰言的吧,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情也许就是由命不由人,颜渊论命当死,孔子论人情当哭,如此而已。
那么,伯牛和颜渊的悖论到底有正解没有呢?或者说,如果伯牛和颜渊在活着的时候用尽浑身解数来积德行善,按照“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说法,他们会不会不再“由命不由人”,而是由人来改命呢?
改命?!
很多人一听“改命”这两个字,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不错,《了凡四训》。该书的作者明朝人袁了凡曾经一生都被一位算卦高人批得准准确确,读几年书,拿多少工资,大事小事没有一件不准的,所以袁了凡越活越没有积极性了,直到有一次他在南京栖霞山遇到了云谷禅师。
瞧这名号,栖霞山云谷禅师,一看就知道是高人,如果是保定肉联厂朱二贵,就算水平比云谷禅师更高,大家也不容易信他。
云谷禅师对袁了凡说:命是可以自己改的。他有一段话是:“《易》为君子谋,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汝信得及否?”这是说 href='1306/im'>《易经》是帮人趋吉避凶的,如果命运真是严丝合缝卡死的话,你就算靠算卦知道了买哪个号码的彩票可以中大奖,如果你命里没这个奖你也得不着;你算出来明天会丢一百块钱,到了明天你再怎么小心也照样得丢,如果真是这样, href='1306/im'>《易经》还怎么帮人趋吉避凶呢?所以《周易》开篇没多久就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是《周易》的第一原则,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其实云谷禅师没分清 href='1306/im'>《易经》和《易传》,但无论如何,照袁了凡的说法,他后来真就开始使劲地积德行善了,还真把命运给改变了。
这样看来,伯牛和颜渊当初积的德、行的善还不够,如果他们早知道学习袁了凡,说不定都能长命百岁呢。
其实这道理还是王阳明说得实在,他在《悟真录》里有一则“谕俗四条”,讲述老百姓身边的故事,说一个人多做好事,不但亲戚朋友喜欢他,街坊邻居也会喜欢他,连鬼神都会喜欢他,而一个人要是尽做坏事,不但亲戚朋友讨厌他,街坊邻居也会讨厌他,连鬼神都会讨厌他,这就是“积善之家必有
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的道理。别看王阳明平时尽说一些玄而又玄的深刻哲理,可这番话却实在得很,说《周易》里这句名言没有那么玄,说的其实就是老百姓身边的生活小体会。
你是信袁了凡的,还是信王阳明的,都由你自己。
关于这句名言,最后再说一个读音问题。我前边讲过,“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些话都是押韵的。细心的人应该注意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唯独这句话押不上韵,从结构上看很不合理。嗯,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可能性最高的答案是:“庆”字在当时是和“光”、“常”、“殃”它们押一个韵的,只是后来读音变了。
这个疑问宋朝人就有,沈括在《梦溪笔谈》里说:音韵的学问是从南朝沈约创建了四声开始搞起来的,后来随着佛教的流传(主要是因为音译梵文的咒语,想想郭靖背的那个《九阴真经》),这门学问越来越精深,可考察古代的押韵,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
沈括举的例子就有坤卦里的这几句话,大家仔细看这里的“庆”字:
例句一:西南得朋,乃以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
例句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沈括只是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并没答案,我就更没有答案了。
读音问题看上去是个很小很小的问题,不过它也是一种了解《周易》的可用线索,前边讲过的对乾坤两卦“用九”和“用六”两个爻辞的怀疑就部分地因为这两个爻辞跟其他爻辞不押韵,这就让人猜了:可能原本 href='1306/im'>《易经》并没有这两句爻辞,这是后人出于某种目的给加上去的。
我们接着看《文言》下一句:“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顺也。”这句话暴露了春秋战国时期混乱的政治生活,有臣下杀掉君主的,有儿子杀死老爸的,简直乱到家了。孔子当年对这种状况深表忧虑,所以一再主张恢复周朝初年的礼制,让各阶层的人各安其位,“正名”也是这个目的,你既然是臣下,那你就做臣下该做的事,如果你僭越君权了,我就会质问一声:“这些事是你该做的吗?”如果“名”真的都能“正”了,社会也就安定下来了。孔子当年还没有太多的历史可以参考,我们就可以透过两千多年的史料得出结论:大到治国,小到管理一家公司,如果要搞什么“德治”,要靠管理者提升自己的思想觉悟,靠他们自觉,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谁不知道修桥补路是行善,杀人放火是作孽啊,这还用全国上下掀起多大的学习热潮啊?学归学,做归做,如果利益巨大,监督巨松,惩罚巨轻,这就是赤裸裸地鼓励大家去杀人放火谋私利呢。我们读读《左传》,会看到那年头满是“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的勾当,难道这些“臣”和“子”就不知道自己是在为非作歹吗?那真是一个动荡的时代啊!
不过大家也别把以往的时代想得过于恐怖了,牟宗三当年讲解《周易》,谈“卦之德方以知”的时候说过:“权力斗争的时候也要有相当的限制呀。以前的大
?皇帝政治斗争起来谁也不让谁,但它有一定范围。李世民争皇位的时候把他的兄弟都杀掉了,但与老百姓没有关系呀。这只与跟他有政治冲突的那几个人有关系,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跟儒、释、道三教也没有关系呀!他杀他的兄弟,那是争皇位。现在政治斗争牵连很多……”牟老师这话虽然过于乐观了些,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适用于春秋时期的,越到后来,就越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情了。顺便一提,“卦之德方以知”,“知”字通“智”,晚明时期有著名的“四公子”,其中一人姓方,名字就叫方以智,正是脱胎于此。
再看《文言》,说“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这种重大悲剧的形成“非一朝一夕之故”,正是坤卦初六爻“履霜,坚冰至”的道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相应地,如果真要解决这种问题,最好别等到冰冻三尺的时候,而是一看到地面上刚刚结霜就早作准备。这种见微知著的能力并不见得就是什么特异功能,或者是靠算卦算出来——你如果走路踩着霜就知道将来会冰冻三尺,那你为什么就没可能预知几十年后的社会发展呢?
这可不是耸人听闻,具备这手本领的不乏其人,别说中国人行,外国人也行。F. A. Hayek早就做到了,虽然他从来没研究过《周易》。
回到《文言》,下一句:“‘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这是解释六二爻的爻辞的,把“直方大”好好发挥了一回。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这是后儒非常推崇的一句话,意思是说,自己的个人修养要做到内心端正(这是对内),待人做事要有原则(这是对外)。“敬”这个字很神奇,不大好解释,大体来说,就是要有恭敬之心,要拿自己当回事。接下来,做人如果做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的份上,也就不会有太多犹豫不决的问题了,自然“不习无不利”,坦坦荡荡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这是阐发六三爻的爻辞“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说坤卦所象征的阴柔虽然是很好的,但要收敛自己,甘做默默无闻的老黄牛,事要自己来干,风头要让领导去出,这是大地之道,妻子之道,人臣之道,虽然风头全给了天(丈夫、领导),但自己也能落些好处。
女同志可能该有意见了:这不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吗?可我们要知道,在古代男权社会里就是这个样子啊。还别说古代中国,就连当代西方,又何尝真正男女平等了?女作家Jane Smiley问过一个掷地有声的问题:“在黑暗房间里独处的女人是不是女人?”
这话得琢磨一下才能明白,她的意思是,女性是依附男性而存在的,女人只有作为“男人身边的女人”时才有意义,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藤缠树的关系,所以,“在黑暗房间里独处的女人是不是女人”这个问题就等同于“没有缠着树的藤是不是藤”。
当然,个案并不说明问题,可贝姆性别角色调查表(BSRI)可是心理学的权威工具,它在当代美国白人中产阶级家庭的调查结论是完全支持Smiley的那个问题的。我们还是接受现实吧,直到另一个母系氏族社会来临。
“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闭,贤人隐。《易》曰:‘括囊,无咎无誉’,盖言谨也。”——这是阐发六四爻的爻辞的:天地变化,草木茂盛,天地闭塞,贤人隐居,爻辞所谓“括囊,无咎无誉”,大概是说要谨慎吧。
《文言》的作者很老实,最后一句“大概是说要谨慎吧”(盖言谨也),意思是说自己对这句爻辞也拿不大准。连《易传》有时候都拿不准 href='1306/im'>《易经》的意思,两千多年后的我不就更拿不准嘛。
《易传》拿不准 href='1306/im'>《易经》的意思,这在《周易》里可不是绝无仅有的例子,而且,有时候《易传》明显把卦爻辞的意思解释歪了,十篇《易传》之间也有互相矛盾的地方。所以《周易》是本很难读的书啊。
“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这句是阐发六五爻的爻辞“黄裳,元吉”的,前边已经介绍过了。回忆一下:“黄中”说的是黄色的内衣。
谈谈天,说说地
“阴疑于阳必战,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犹未离其类也,故称‘血’焉。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这句是阐发上六爻的爻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的,也是《文言》的最后一句。都到最后了,还是给我们出难题,这句话不好理解啊!
“阴疑于阳必战,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这是解释为什么坤卦的爻辞会出现阳性的龙,可这个解释比没解释更让人糊涂。从字面上看,似乎是说阴怀疑阳,所以一定会打起来,阴担心自己会失去阳。——这是两口子闹矛盾吧?
专家的解释多种多样,比较有说服力的是:“疑”通“拟”,“阴疑于阳”是说阴发展得和阳势均力敌了,所以阴和阳要开打。“嫌”通“兼”,“为其嫌于无阳也”是说阴要兼并阳。阴既然这么厉害,所以叫“龙”,这意思大概和“女强人”、“铁娘子”差不多。“血”是阴性的,方才说的那个阴虽然很强,但到底还是阴,所以又称之为“血”,这就是“犹未离其类也,故称‘血’焉”。嗯,比较牵强,姑妄听之吧。“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这是把“玄黄”当颜色来讲,天地杂糅,天是黑的,地是黄的。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不知道,也许藏着什么深奥的玄机吧?
当然,这也许没那么多玄机,只是个很朴素的说法罢了。其实,别说天地玄黄,就是那些个阴阳啊,元气啊,或许也很朴素呢。有人就说过:“彼上而玄者,世谓之天;下而黄者,世谓之地;浑然而中处者,世谓之元气;寒而暑者,世谓之阴阳。”照他的话来看,他那个时候大家所认为的阴阳无非就是寒暑季节罢了,天玄地黄也不过是个客观描述。
说这话的人是谁呢?他就是唐代大文豪柳宗元,这句话出自他的一篇名文《天说》。我在乾卦解说的结尾介绍了一篇李华的《卜论》,作为反面意见来参考,现在坤卦讲完,就拿柳宗元的这篇《天说》来给大家看看吧。这篇文章前后涉及了当时三大文学巨匠:除柳宗元自己之外,还有韩愈和刘禹锡,他们之间的这场辩论是中国思想史上非常重要的一笔。
天说
韩愈谓柳子曰:“若知天之说乎?吾为子言天之说。今夫人有疾痛、倦辱、饥寒甚者,因仰而呼天曰:‘残民者昌,佑民者殃!’又仰而呼天曰:‘何为使至此极戾也?’若是者,举不能知天。夫果蓏,饮食既坏,虫生之;人之血气败逆壅底,为痈疡、疣赘、瘘痔,虫生之;木朽而蝎中,草腐而萤飞,是岂不以坏而后出耶?物坏,虫由之生;元气阴阳之坏,人由之生。虫之生而物益坏,食啮之,攻穴之,虫之祸物也滋甚。其有能去之者,有功于物者也;繁而息之者,物之仇也。人之坏元气阴阳也亦滋甚:垦原田,伐山林,凿泉以井饮,窾墓以送死,而又穴为偃溲,筑为墙垣、城郭、台榭、观游,疏为川渎、沟洫、陂池,燧木以燔,革金以镕,陶甄琢磨,悴然使天地万物不得其情,倖倖冲冲,攻残败挠而未尝息。其为祸 5143." >元气阴阳也,不甚于虫之所为乎?吾意有能残斯人使日薄岁削,祸元气阴阳者滋少,是则有功于天地者也;繁而息之者,天地之仇也。今夫人举不能知天,故为是呼且怨也。吾意天闻其呼且怨,则有功者受赏必大矣,其祸焉者受罚亦大矣。子以吾言为何如?”
柳子曰:“子诚有激而为是耶?则信辩且美矣。吾能终其说。彼上而玄者,世谓之天;下而黄者,世谓之地;浑然而中处者,世谓之元气;寒而暑者,世谓之阴阳。是虽大,无异果蓏、痈痔、草木也。假而有能去其攻穴者,是物也。其能有报乎?番而息之者,其能有怒乎?天地,大果蓏也;元气,大痈痔也;阴阳,大草木也;其乌能赏功而罚祸乎?功者自功,祸者自祸,欲望其赏罚者大谬;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谬矣。子而信子之义以游其内,生而死尔,乌置存亡得丧于果蓏、痈痔草木耶?”
文章不长,第一段写的是韩愈问柳宗元的话:“你知道天是怎么回事吗?不知道吧,那就听我给你讲讲吧!人在倒霉的时候仰天疾呼:‘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还喊什么:‘老天爷你怎么不长眼啊!’说这种话的人都是不明白天道的。举个例子来说吧:苹果好吃吧,可如果放的时间长了,坏了,就该生虫子了;人的内循环出毛病了,就长包生疮了;木头腐烂了就生虫子,粮食放久了也长虫子。可见,东西坏了才会生虫,同样道理,元气阴阳败坏了,才生出人类来。再想想看,就说木头吧,原本就腐烂了,虫子生出来之后,木头被虫子一啃,就坏得更厉害了,如果有谁能把虫子除掉,木头一定会非常感激他
的,如果有谁不但不除虫,反倒给洒上营养液,那木头非跟他急!人也一样啊,自从有了人类之后,人类又起楼、又挖沟,给河筑堤,给山剃头,对元气阴阳的破坏实在太大了。所以,对元气阴阳来说,希特勒才是好样的。人倒霉了怎么能去怨天呢,天还巴不得所有人都死光光呢!”
文章第二段是柳宗元答复韩愈的话:“小韩,你丫整个儿一愤青!对社会不满是不是?你丫收敛收敛吧!什么叫天道,我来给你上上课。头顶上黑乎乎的那个东西,人们管它叫天,脚底下黄乎乎的那个东西,人们管它叫地,浑然在中间的就是人们所谓的元气,冬去又春来,这就是大家说的那个阴阳。这些玩意虽然个儿大,但实质上和苹果、西瓜什么的没啥区别。你削苹果吃,苹果会跟你翻脸吗?所谓天地,就是大号的苹果;所谓元气,就是大个的疖子;所谓阴阳,就是大号的草木,这些东西能赏功罚过吗,会同情倒霉蛋吗?笑话!”
韩愈确实像个愤青,看看 href='1343/im'>《古文观止》里收录的韩愈文章,他当年考中进士以后,在长安一耗就是三年,就好比大学毕了业来北京到处跑人才市场,三年没找到工作,这换谁谁不急啊!他托关系、走后门,接连给宰相写信,信写得无比那个,可宰相一直也没理他。韩愈做官之后路也不顺,越看社会越不顺眼,还很爱较真。要说他对老天爷较的这个真,其实也有几分道理。韩愈是非常推崇孟子的,别看和孟子隔了好几个朝代,可他自称是孟子的正宗学术继承人,儒家道统说就是从韩愈这里开始的。看过我的《孟子趣说》的朋友应该知道,孟老师最好辩论,有点儿像个杠头,但那时候的辩论技术还不成熟,他老人家虽然在当时能够所向披靡,但以我们现代眼光来看,那些经典名辩里还是有若干不太严密的地方的。韩愈受孟子影响极深,把孟老师的辩论技术学到九成,并且把老师的缺点也一起学来了。如果你看看孟子的类推方法,再琢磨琢磨韩愈方才那套类推,就知道他的问题所在了。
韩愈像个愤青,柳宗元更像个社会捣乱分子,他本是个有志有为的政治家,一脑子新观念,但他再强也斗不过传统势力,所以政治生活很不如意。但柳宗元是个强者,真当得起乾卦“自强不息”四个字,能在逆境中笑,很不简单。他的这篇《天说》是反驳韩愈的,其实更是和传统观念作对的。也就是说,韩愈和柳宗元在对“天”的看法上虽然都属于离经叛道,但叛法不一样,韩愈显得激愤,柳宗元显得平和。我们体会一下柳宗元的文字,似乎阴阳啊,元气啊,天玄地黄啊,都是人们对自然界的很朴素的粗浅观感罢了,哪还有一点儿玄妙呢。《易传》讲了半天阴阳,什么“阴阳不测之谓神”,“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简直就是通神之道,可经柳宗元一说,什么阴阳啊,无非就是寒来暑往而已。
柳宗元这篇文章得到了志同道合的刘禹锡的赞赏。刘禹锡大家不陌生吧,《陋室铭》的作者,大家读他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可是比喻的说法,刘禹锡其实是不大拿仙啊,龙啊当回事的。
话说刘禹锡读着柳宗元的《天说》,虽然觉得写得很好,可遗憾的是,文章太短了,没把问题说透。刘先生一激动:我来接着写,你那只是篇小随笔,我这才是够格发在一级刊物上的学术论文。
刘禹锡写的这篇学术论文叫做《天论》。看看,从“天说”到“天论”,发展到现代,就有了“天意”、“天成”,还有其他“天”字打头的北京那些小商品批发市场。
天论(上篇)
世之言天者二道焉。拘于昭昭者,则曰:“天与人实影响:祸必以罪降,福必以善来,穷厄而呼必可闻,隐痛而祈必可答,如有物的然以宰者。”故阴骘之说胜焉。泥于冥冥者,则曰:“天与人实剌异:霆震于畜木,未尝在罪;春滋乎堇荼,未尝择善;跖、蹻介焉而遂,孔、颜焉而厄,是茫乎无有宰者。”故自然之说胜焉。余友河东解人柳子厚作《天说》,以折韩退之之言,文信美矣,盖有激而云,非所以尽天人之际。故余作《天论》,以极其辩云。
(世上讨论“天”的问题的大体有两派,一派认为老天爷是我们大家在天上的老大,管着我们;另一派认为天就是大自然,既没头脑也没心没肺。我的朋友柳宗元最近写了个《天说》来反驳韩愈的观点,小柳文章写得还不错,就是嫩了点儿,比较偏激,没把问题谈透。所以还得我老刘亲自出马,写这篇《天论》,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都讲清楚。)
大凡入形器者,皆有能有不能。天,有形之大者也;人,动物之尤者也。天之能,人固不能也;人之能,天亦有所不能也。故余曰:天与人交相胜耳。
(但凡有形的东西都不是全能的。天,是有形之物中最大的;人,是动物里边最牛的。有些事天能干可人干不了,也有些事人能干可天干不了,所以说,天和人各有所长。刘禹锡这里提到的“天与人交相胜”是中国思想史上一个重要命题。)
其说曰:天之道在生植,其用在强弱;人之道在法制,其用在是非。
(天的规律是生养万物,它能使万物强壮,也能使万物衰弱;人不一样,人是搞法治的,要明辨是非。)
阳而阜生,阴而肃杀;水火伤物,木坚金利;壮而武健,老而耗眊,气雄相君,力雄相长:天之能也。阳而爇树,阴而揫敛;防害用濡,禁焚用光;斩材窾坚,液矿硎铓;义制强讦,礼分长幼;右贤尚功,建极闲邪:人之能也。
(这段具体来说天怎么工作,人又怎么工作。天用四季轮回来调节万物的生老病死,还让生物们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看,刘禹锡虽然没研究过 href='/article/54.htm'>《进化论》,可早就知道“气雄相君,力雄相长”的道理。人玩的是礼义,尊老爱幼,表彰好人,惩罚坏蛋。)
人能胜乎天者,法也。法大行,则是为公是,非为公非,天下之人蹈道必赏,违之必罚。当其赏,虽三旌之贵,万种之禄,处之咸曰宜。何也?为善而然也。当其罚,虽族属之夷,刀锯之惨,处之咸曰宜。何也?为恶而然也。故其人曰:“天何预乃事耶?唯告虔报本,肆类授时之礼,曰天而已矣。福兮可以善取,祸兮可以恶召,奚预乎天邪?”
(人比天强在哪儿呢?就强在法。在一个公正严明的法治氛围里,是非明确,赏罚也明确。如果依法受赏,就算你已经高官厚禄不在乎那点儿小钱,你也理直气壮地接受奖励,为什么呢?因为你做了好事必然就要受赏;如果你做了坏事,就算是对你抄家灭门,你也得认,为什么呢?因为你做了坏事,必然就要受罚。在这样一个公正严明的法治社会里,天能做什么呢?人们也就是在祭祀仪式和颁布历法的时候才会和天发生一点儿走走过场的关系。人如果做好事就会获得好处,做坏事就会受到惩罚,谁还会把老天当回事呢?刘禹锡这话说得很是一针见血,“福兮可以善取,祸兮可以恶召,奚预乎天邪”,我们想想,如果窦娥能受到公正审判,她还会在刑场上悲愤地呼唤苍天吗?)
法小弛则是非驳,赏不必尽善,罚不必尽恶。或贤而尊显,时以不肖参焉;或过而僇辱,时以不辜参焉。故其人曰:“彼宜然而信然,理也;彼不当然而固然,岂理邪?天也。福或可以诈取,而祸或可以苟免。”人道驳,故天命之说亦驳焉。
(如果法治社会出毛病了,不再那么公正严明了,做好事不一定受赏,做坏事不一定受罚,十个劳模里塞了两个坏蛋,十个死刑犯里插着三>四个无辜的人。大家看到这些情况就疑惑了:怎么会这样呢,没道理啊,这难道是天意吗?造假可以赚大钱,花钱就可以摆平执法机关,这种时候,天命之说就开始小有市场了。)
法大弛,则是非易位,赏恒在佞,而罚恒在直,义不足以制其强,刑不足以胜其非,人之能胜天之具尽丧矣。夫实已丧而名徒存,彼昧者方挈挈然提无实之名,欲抗乎言天者,斯数穷矣。故曰:天之所能者,生万物也;人之所能者,治万物也。法大行,则其人曰:“天何预人邪,我蹈道而已。”法大弛,则其人曰:“道竟何为邪?任人而已。”法小弛,则天人之论驳焉。今以一己之穷通,而欲质天之有无,惑矣!余曰:天恒执其所能以临乎下,非有预乎治乱云尔;人恒执其所能以仰乎天,非有预乎寒暑云尔;生乎治者人道明,咸知其所自,故德与怨不归乎天;生乎乱者人道昧,不可知,故由人者举归乎天,非天预乎人尔。
(这段是个总结归纳。法治败坏的时候,享福的大多都是坏蛋,受苦的大多都是善良之人,哪还有正义,哪还有公理?人要是到了窦娥那份上,除了呼天抢地还能做什么呢,还能指望什么呢?所以说,天能做的是生养万物,人能做的是治理万物,人类社会越是缺乏治理,人们就越是看不懂这世间的道理,也就越来越仰赖苍天了。小韩和小柳都是以个人体会来阐释天人规律,这是不严谨的,个案不能说明普遍规律。嗯,要像我老刘这么研究分析才严谨。)
天论(中篇)
或曰:“子之言天与人交相胜,其理微,庸使户晓,盍取诸譬焉。”
(有人说:“你讲的这套‘天与人交相胜’的道理太深奥了,你要真想让我们明白,最好打个比方,讲得通俗一点儿。”——刘禹锡这人不错,知道讲道理要讲通俗了才好,从这层意思上说,刘老是我的老前辈。)
刘子曰:“若知旅乎?夫旅者,群适乎莽苍,求休乎茂木,饮乎水泉,必强有力者先焉,否则虽圣且贤莫能竞也。斯非天胜乎?群次乎邑郛,求荫于华榱,饱于饩牢,必圣且贤者先焉,否则强有力莫能竞也。斯非人胜乎?苟道乎虞、芮,虽莽苍犹郛邑然;苟由乎匡、宋,虽郛邑犹莽苍然。是一日之途,天与人交相胜矣。吾固曰:是非存焉,虽在野,人理胜也;是非亡焉,虽在邦,天理胜也。然则天非务胜乎人者也。何哉?人不幸则归乎天也,人诚务胜乎天者也。何哉?天无私,故人可务乎胜也。吾于一日之途而明乎天人,取诸近也已。”
(刘老师自问自答:“打个比方有什么难的,你知道旅游是怎么回事吗?好比我们一伙人组团旅游,到了荒郊野岭什么的,需要bbr>藏书网大树上摘果子,深潭里取水,谁体格好谁就占便宜,哪怕你有钱钟书那么大的学问,这时候一点儿辙也没有;可如果到了大城市,想到市政府食堂混口饭吃,胳膊再粗也不管用了。如果是去维也纳,即便在乡下也如同在大城市一般,靠的是彬彬有礼;如果在战火中的巴格达,虽然是大城市也如同在荒原,得靠丛林法则来找吃的。这道理很清楚明白吧?”)
或者曰:“若是,则天之不相预乎人也信矣,古之人曷引天为?”答曰:“若知操舟乎?夫舟行乎濰、淄、伊、洛者,疾徐存乎人,次舍存乎人。风之怒号,不能鼓为涛也;流之溯洄,不能峭为魁也。适有迅而安,亦人也;适有覆而胶,亦人也。舟中之人未尝有言天者,何哉?理明故也。彼行乎江、河、淮、海者,疾徐不可得而知也,次舍不可得而必也。鸣条之风,可以沃日;车盖之云,可以见怪。恬然济,亦天也;黯然沉,亦天也。阽危而仅存,亦天也。舟中之人未尝有言人者,何哉?理昧故也。”
(可能还有人问:“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天不会帮人什么忙,那古人为什么常常说天呢?”我的回答是:“这就和行船的道理一样。如果是在公园的人工湖里划船,你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想在哪儿停就在哪儿停,就算有翻船的,人们也不会把翻船的原因归到老天头上;可你如果是在黄河壶口瀑布或者长江瞿塘峡划船,人力能控制的因素就很有限了,船没翻得谢天谢地,船翻了那叫天不作美。”)
问者曰:“吾见其骈焉而济者,风水等耳。而有沉有不沉,非天曷司欤?”答曰:“水与舟,二物也。夫物之合并,必有数存乎其间焉。数存,然后势形乎其间焉。一以沉,一以济,适当其数乘其势耳。彼势之附乎物而生,犹影响也。本乎徐者其势缓,故人得以晓也;本乎疾者其势遽,故难得以晓也。彼江、海之覆,犹伊、淄之覆也。势有疾徐,故有不晓耳。”
(还有人问:“你的说法有些道理,可怎么解释那些一起行船却一个沉、一个不沉的情况呢?”这也很简单,告诉你吧:“水和船是两种东西,作用在一起,其间有数有势。”——我来解释一下刘老师的话,他在这里提出了两个看似很玄妙的概念:一个是“数”,一个是“势”,不少算命先生常说这两个词,其实在刘禹锡这里,“数”就是指事物发展的规律,“势”就是指事物发展的趋势,还有一点儿“惯性”的意思。好了,接着听刘老师讲。——“数和势一起作用,势这东西是依附在物体上的,物体运动得快,它的势就强,运动得慢,它的势就弱。船划得慢也可能会翻,但它是怎么翻的,我们看得明白;船要是太快,以每小时二百公里的高速在壶口瀑布一带行进,势很疾,翻了船我们也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刘老师这个解释有点儿必然性和偶然性的意思:所谓偶然事件其实也是必然的,只不过我们了解不到导致这个事件的所有成因,所以它才“看似”偶然。)
问者曰:“子之言数存而势生,非天也,天果狭于势邪?”答曰:“天形恒圆而色恒青,周回可以度得,昼夜可以表候,非数之存乎?恒高而不卑,恒动而不已,非势之乘乎?今夫苍苍然者,一受其形于高大,而不能自还于卑小;一乘其气于动用,而不能自休于俄顷,又恶能逃乎数而越乎势耶?吾固曰:万物之所以为无穷者,交相胜而已矣,还相用而已矣。天与人,万物之尤者耳。”
(还有人问:“你那么看重数和势,却不拿老天当回事,天的作用难道还比不上势吗?”我的回答是:“天的形状一直都是圆的,颜色一直都是青的,天的运动规律我们都测得出来,所以说天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这就是数;天一直那么高高在上,一直运行不止,这就是它的势。天的运动也无非在于数和势罢了。我一再说:万物都是‘交相胜,还相用’的。爱默生不是有一首寓言诗吗?说大山看不起小松鼠,松鼠不服气,说:‘我虽然背不起一座森林,可你也嗑不了一枚核桃。’”)
问者曰:“天果以有形而不能逃乎数,彼无形者,子安所寓其数邪?”答曰:“若所谓无形者,非空乎?空者,形之希微者也。为体也不妨乎物,而为用也恒资乎有,必依于物而后形焉。今为室庐,而高厚之形藏乎内也;为器用,而规矩之形起乎内也。音之作也有大小,而响不能逾;表之立也有曲直,而影不能逾。非空之数欤?夫目之视,非能有光也,必因乎日月火炎而后光存焉。所谓晦而幽者,目有所不能烛耳。彼狸、狌、犬、鼠之目,庸谓晦为幽邪?吾固曰:以目而视,得形之粗者也;以智而视,得形之微者也。乌有天地之内有无形者耶?古所谓无形,盖无常形耳,必因物而后见耳。乌能逃乎数耶?”
(提问题的人接着问:“就算你说得对,天因为有形体存在而逃脱不了数的限制,那么,对那些无形的东西你又怎么用你的数来作解释呢?”我的回答是:“你所谓的无形的东西,是不是空啊?空这个东西也是有形体的,只不过它的形体要依附其他东西而存在。一间屋子,里边是空的,这是四四方方的空;一只杯子,里边是空的,这是圆柱体的空。不管你说什么空,就照我这个说法自己推理好了。难道天地之内真有无形的东西存在吗?没那回事!古人所谓的‘无形’,其实是‘无常形’,也就是没有固定的形状,依附在物体上也就现了形。所以,你所谓的无形的东西也一样逃不了数的限制。”)
天论(下篇)
或曰:“古之言天之历象,有宣夜、浑天、《周髀》之书;言天之高远卓诡,有邹子。今子之言,有自乎?”答曰:“吾非斯人之徒也。大凡入乎数者,由小而推大必合,由人而推天亦合。以理揆之,万物一贯也。今夫人之有颜、目、耳、鼻、齿、毛、颐、口,百骸之粹美者也。然而其本在夫肾、肠、心、腹;天之有三光悬寓,万象之神明者也。然而其本在乎山川五行。浊为清母,重为轻始。两位既仪,还相为庸。嘘为雨露,噫为雷风。乘气而生,群分汇从。植类曰生,动类曰虫。倮虫之长,为智最大,能执人理,与天交胜,用天之利,立人之纪。纪纲或坏,复归其始。尧、舜之书,首曰‘稽古’,不曰稽天;幽、厉之诗,首曰‘上帝’,不言人事。在舜之廷,元凯举焉,曰‘舜用之’,不曰天授;在殷高宗,袭乱而兴,心知说贤,乃曰‘帝赉’。尧民知余,难以神诬;商俗以讹,引天而驱。由是而言,天预人乎?”
(还有人问:“古时候研究天的问题有三大学派:宣夜、浑天和《周髀》,最著名的专家有个叫邹衍的,你刘禹锡师承哪家哪派啊?”——我先替刘老师解释一下,所谓“宣夜”,大体是说天是个真空的东西,日月星辰都漂浮在上边,靠气来推动;“浑天”大家可能比较熟悉,就是说天像个鸡蛋,地就是鸡蛋黄,被天包着;《周髀》是个书名,这书主张的说法叫“盖天”,大家可能更熟悉,你找一个四方的烟灰缸,拿个碗扣在上边,这个碗就是天,烟灰缸就是地,“天圆地方”就是从这儿来的。邹衍是和孟子同时代的一位大学者,有个外号叫“谈天衍”,是说他是位研究天的专家,对了,我以后也可以给自己起个外号叫“谈《易》熊”,拿这个外号出去招摇一定很牛气。——我解释完了,刘老师该出来回答问题了:“哈哈,我老刘没师承,无门无派!我的理论不是跟他们学来的,是自己推理推出来的。但凡‘入乎数’,也就是有规律的东西,都可以小中见大,我们从人来推天很容易推得出来。人长着五官,五官之本在于内脏,天上挂着日月星辰,日月星辰之本在于山川五行,清澈的东西来自于混浊之物,轻微的东西来自于厚重之物,而混浊、厚重的就是地,清澈、轻微的就是天,天和地各就各位,互相发生作用,产生了风雷雨雾,产生了植物、动物。”——还有一点需要我来替刘老师解释一下。有谁注意到没有,刚才刘老师说“日月星辰之本在于山川五行”,提到了“五行”,可这个“五行”怎么感觉上没有相生相克的意思啊?其实呢,“五行”最早的出处是《尚书·洪范》,原本是个分类的概念,所谓相生相克那都是后人附会上的。给世界万物分成几个大类,这在世界各地的古老文明都是有过的,古希腊好几位哲学家都思考过万物本源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基本物质构成了世界万物?佛教讲的“四大皆空”,这个“四大”,也是物质的基本分类。——我的话讲完了,刘老师继续上课:“在天和地产生的所有生物里,人是脑子最好使的,能和天各擅胜场。人建立了人类社会的纲纪,我们可以从历史上看到一种显著的现象:尧舜时代是上古的黄金时期,那时候的书开头就说‘稽古’,不说‘稽天’。”——还得打断一下刘老师。他这里说的“那时候的书”是指《尚书》里最古老的那几篇文献,据说是尧舜时期的,刘老师很当真,但现在我们知道这些东西不大当得真的。还有这个“稽古”,是那些文献里开头的用语,本来是四个字“曰、若、稽、古”,就这么四个字,历代无数人考证研究也弄不清个所以然,我们就简单把它当成“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好了。——刘禹锡接着说:“到了周幽王和周厉王这两位暴君的时代,文献上一开篇就谈‘上帝’了,不讲人事了。在舜圣人的政
?府里,好干部得到提拔,说这是舜提拔他们,不说职位得自天授。商王武丁是个有为之君,看傅说有能耐,想重用他,于是就假装说上帝托梦给自己,让自己提拔傅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继位的时候接的是个烂摊子,不得不拿上帝糊弄人。道理很清楚了吧,在好世道里,‘天’这个字的使用频率就少;在坏世道里,领导只好拿天命来糊弄老百姓,老百姓受了不公正待遇也只有呼天抢地这一条路好走。天,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刘禹锡这《天论》三篇算得上唐代讨论天人关系的重头文章,是从柳宗元的《天说》生发来的。这个话题从韩愈到柳宗元,再到刘禹锡,还没完,柳宗元看了《天论》三篇之后,很不领情,又写了一篇《答刘禹锡〈天论〉书》,很有趣:
答刘禹锡《天论》书
宗元白:发书得《天论》三篇,以仆所为《天说》为未究,欲毕其言。始得之,大喜,谓有以开明吾志虑。及详读五六日,求其所以异吾说,卒不可得。其归要曰:“非天预乎人也。凡子之论,乃《天说》传疏耳,无异道焉。谆谆佐吾言,而曰有以异,不识何以为异也。”
(柳宗元说:看到老刘的《天论》三篇,一开始就说什么我的《天说》没把道理说透,他要来做这个“说透”的工作。我开始还很高兴,很想看看老刘的高论,可我翻来覆去把他这老三篇看了五六天,想找出一点儿和我观点不同的地方,居然没找到。老刘写了这么多字,说实在的,一点儿自己的观点也没有,全在给我的《天说》作注解呢。老刘你亏心不亏心啊,一开始语重心长地要帮我把道理说透,说什么有不同观点,哼,小心我把你这老三篇贴到“新语丝”上去!)
子之所以为异者,岂不以赞天之能生植也欤?夫天之能生植久矣,不待赞而显。且子以天之生植也,为天耶?为人耶?抑自生而植乎?若以为为人,则吾愈不识也。若果以为自生而植,则彼自生而植耳,何以异夫果蓏之自为果蓏,痈痔之自为痈痔,草木之自为草木耶?是非为虫谋明矣,犹天之不谋乎人也。彼不我谋,而我何为务胜之耶?子所谓交胜者,若天恒为恶,人恒为善,人胜天则善者行。是又过德乎人,过罪乎天也。又曰:天之能者生植也,人之能者法制也。是判天与人为四而言之者也。余则曰:生植与灾荒,皆天也;法制与悖乱,皆人也,二之而已。其事各行不相预,而凶丰理乱出焉,究之矣。凡子之辞,枝叶甚美,而根不直取以遂焉。
(这一段都是给刘禹锡挑理的,说你老刘所谓的新观点我看也不怎么样,而且还把问题给搞复杂了,还是我的文章说得精辟,天和人互不相干,这就结了。你老刘的文章看上去枝繁叶茂的,可都说不到点子上。)
又子之喻乎旅者,皆人也,而一曰天胜焉,一曰人胜焉,何哉?莽苍之先者,力胜也;邑郛之先者,智胜也。虞、芮,力穷也,匡、宋,智穷也。是非存亡,皆未见其可以喻乎天者。若子之说,要以乱为天理、理为人理耶?谬矣。若操舟之言人与天者,愚民恒说耳。幽、厉之云为上帝者,无所归怨之辞尔,皆不足喻乎道。子其熟之,无羡言侈论,以益其枝叶,姑务本之为得,不亦裕乎?独所谓无形为无常形者甚善。宗元白。
(继续批刘:你自以为高明的那个旅游的比喻更是比得不恰当,你说什么一种情况是“天胜”,一种情况是“人胜”,没道理啊!在荒郊野岭那是“力胜”,在大都会那是“智胜”,在维也纳是“力穷”,在巴格达是“智穷”,全是人的事,和天有什么关系!划船的比喻也不恰当,那都是愚民的老生常谈。周幽王和周厉王那段也说得不着调,那是老百姓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呼天抢地。你这些比喻全是瞎忽悠。嗯,到底你也算站在我这边的,我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把你一棒子打死,最后无论如何也得说你一句好话。Kao!想夸你还真找不着可夸的地方,那,那么就这样吧,你说的那个和主题关系不大的“‘无形’其实是‘无常形’”的说法还算有几分道理,说得不错。落款:yours sincerely,宗元。)
刘禹锡后来给没给柳宗元回信我就不清楚了,老刘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让人好生同情。我把这几篇文章放到坤卦内容的结尾,也算让大家换换脑子。到现在,乾坤两卦就都讲完了,后边还有六十二卦和《易传》的其他几篇,留待以后再讲。为什么我在乾坤两卦上费了这么多笔墨呢?因为这两卦历来被认为是《周易》的门户,你把这两卦搞明白了,整个《周易》的原理也就认识得差不多了。在这本书里,我详细介绍了算卦的方法,分析了《左传》里的卦例,讲解了乾坤门户,你要把这些内容都看明白了,《周易》初级班就可以毕业了。
什么,你以为初级班毕业不算回事是吗?哎,我敢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的那些同道也未必就够这个初级班的水平啊。对了,毕没毕业不是你自己说了就算的,你可以汇五千块钱工本费过来,我就给你寄去一张加盖钢印的《周易》初级班毕业证书,呵呵,有证书的算命先生身价可是不一样的哦!
《周易》小话题集锦
轻松一下,谈几个和《周易》有关的小话题。
关于《周易》,社会上流行着不少传说,这些传说到底是真是假,有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且听我慢慢道来。
莱布尼茨、二进制和 href='1306/im'>《易经》
我的一些江湖同道最喜欢谈的就是这个故事,他们是如此津津乐道,以至于我很想作一项基于海量调查结果的统计分析,看看这个故事对算卦所收取的费用到底能有多少百分点的帮助。
莱布尼茨是生活在十七、十八世纪的德国哲学家和数学家,搞出来了二进制,这就是现代计算机的运算原理。莱布尼茨偶然看到了中国的 href='1306/im'>《易经》,这让他大吃一惊:中国人居然早就搞出二进制了!据说莱布尼茨当时如遭雷击,差点儿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付之一炬,后来又对中华文明崇拜得五体投地,申请加入中国国籍。
这真是一个让中国人振奋的消息。后来又有外国学者撰文,说二进制和 href='1306/im'>《易经》是东西方文明契合点的象征。嗯,看来意义确实非常重大。
但是,事实是,莱布尼茨这是看走眼了。用心理学的话来说:你的老婆怀孕了,你就会发现街上的孕妇比平时多了。
还有一个可能的心理因素是:对神秘东方文化的高估。很多发达国家的人都这样,其实大家想想,这些年的西藏旅游热不是一样的道理吗?一下子有那么多人追捧密宗,这很可能都和莱布尼茨是一样的心理。
另一个可能的心理因素是:莱布尼茨无意中陷入了寻求有利证据的心理陷阱。这种错误很多人都会犯的,好比现在有一百个读者,在莱布尼茨的这个问题上有五十个人本来就和我的观点相同,另外五十人则和我的观点相反,然后,让这一百人读两本书,一本是我这本,一本是和我的观点相反的。大家读过之后的结果将会是:原来支持我的观点的人会更坚定地支持我,原来反对我的观点的人会更坚定地反对我。——这可不是我瞎说哦,是国外心理学的研究成果,这叫firming-Eviderap,谁要不信可以去查。对了,顺便提醒有志于算卦跑江湖的朋友:一定要好好研究心理学,对你未来的事业而言,精通心理学远比精通《周 6613." >易》重要。
bbr>?话说回来,你如果真相信阴爻和阳爻就是古代的二进制,那你应该查查文献里有谁拿阴阳爻算过算术。好吧,就算是文献缺失了吧,那你想想:22+5-8×9+3-16÷(2+2)=?这道题用阴阳爻该怎么算?
前边讲过的,阴阳爻就是奇和偶、黑和白、正面和反面、方块和三角,反正能分清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就行,从“意义”来说,不但和二进制没关系,和阴阳都没关系,阴阳的观念是《易传》给附会上的。再来简要总结一下: href='1306/im'>《易经》里边既无阴阳观念,也无五行观念,更和二进制没有关系。
什么是太极
“太极”,这个词每个中国人都知道,可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不是每个人都清楚了。
“太极”之说来自“十翼”里的《系辞》:“是故《易》有大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这里写的是“大极”,以前“大”、“太”、“天”经常不分,所以“大极”就是“太极”。
《系辞》的这段话很经典,通行的解释是:“太极”是指天地未分时的混沌状态,后来混沌中生出了两仪,两仪生出四象,四象生出八卦,八卦可以判断吉凶,能预知吉凶了就可以做大事、成大业。
这样看来,“太极”一说倒很像宇宙大爆炸,和现代科学很合拍。至于两仪和四象到底是什么,这就怎么说的都有了。有人说两仪是阴和阳,四象是老阴、老阳、少阴、少阳,嗯,很有道理,能够自圆其说。也有人说,两仪是天和地,四象是金、木、水、火。有人会觉得奇怪:怎么只有金、木、水、火呀,土呢?是啊,土呢?可凑上土不就成五象了吗?
这是有说法的,大意是:土的身份特殊,居中,管理四方,所以,虽然四象里边不提它,其实每个象里都有它。嗯,也算说得过去吧。
还有人说:两仪是昼和夜,四象是一年四季。
还有人说……说法很多了,谁都有道理。
那么,哪个说法才是正确答案呢?
不知道。但我们得先搞清楚一点:所谓“太极”,这个概念在 href='1306/im'>《易经》里是根本不存在的,只是《易传·系辞》里提出来的,而《系辞》里的这段话到底该怎么讲,这是一笔糊涂账。如果非要我说,我觉得牟宗三的意见很值得参考,他说:“这几句话就像上章‘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拿一套数学表现宇宙开发变化一样,二者作用相同。‘是故《易》有大极’,从太极这里说起,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种演化最单纯,毫无道理,没有多大意义呀!所以,只能把这种话看做一套symbolism,就像以数学表现宇宙变化一样,不能看成是真的,讲哲学问题不能拿这个作根据呀!”
其实“太极”以前还另有讲法,有人说它就是“天”。
很奇怪吧,居然有这种解释!那么,这么讲有没有道理呢?《庄子·大宗师》里讲什么是“道”,说“道”这个东西“在太极之上而不为先,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在庄子这里不但有个太极,还有个六极,不知道和大学英语考试有没有关系。
专家研究,觉得“在太极之上而不为先”应该是“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太极”就是指天,“六极”就是“六合”——李白诗里说“秦王扫六合”,武术里有个六合枪,彩票有六合彩,六合的意思很复杂,但最早应该是指天地四方,也就是上下左右前后,引申为天下世界。那么,问题又出现了:既然“六合”已经包含了“天”的意思,前一句里的“太极”就不应该是指“天”。费解吧,太极到底是什么?不知道。
汉朝人搞过不少“纬书”,这是和“经书”呼应的,有“经”还要有“纬”么。这里边就有人写道:“天地未分之前,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有太极,是为五运。”看看,天地未分之前还不止一个太极,有五个东西哪,太极排名最后。
到了宋朝,理学先驱周敦颐搞了个著名的《太极图说》,在太极前边加了个无极,认为是无极生了太极,太极又生了后面那些东西的。学说不断发展,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后来好像还有人在无极后边加了个馒头?!
哎呀,真的无解吗?
其实我倒觉得有个线索。大家把这句话再反复读上几遍:“是故《易》有大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现在来推理一下:如果太极是指宇宙未开之前的混沌状态,那么,“是生两仪”先当它是分了天地吧,天地又生出金、木、水、火——到现在为止,这是在描述宇宙的诞生,生出来的都是“物质”,各种物质,按这个逻辑往下推,四象应该生出八种物质才对,然而,四象生出来的却是八卦,是八个算卦的符号?!
逻辑上讲不通了,上下文串不起来了!
有人可能会说:“如果上下文意思连贯的话,那么所谓八卦应该也是物质,所以,这里的八卦说的肯定是八卦的具体象征物,也就是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这不也是地球上的主要物质吗?很合理啊。”
不错,这么解释确实合理,可问题是,再下面那两句“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这可就没着落了!如果八卦在这里指的是“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物质,那怎么“定吉凶”,又怎么“生大业”啊!
所以,如果让这段话合乎逻辑的话,八卦必然要和前边的太极、两仪、四象是同样性质的东西,而八卦又明确是能够“定吉凶”的,所以必然不会是指象征物,那么,如果是:太极生阴阳(是谓“两仪”),阴阳生老阴、老阳、少阴、少阳(两仪生四象),然后这老少阴阳又生八卦(四象生八卦),八卦可以定吉凶,定了吉凶就可以生大业。嗯,这就合乎逻辑了。但这么一来,太极就不应该是指宇宙创生之前的那个混沌原点了,而应该是和阴阳八卦一样性质的东西,还是牟宗三说得有道理:“只能把这种话看做一套symbolism,就像以数学表现宇宙变化一样,不能看成是真的。”
还有一种解释也是合乎逻辑的,就是把八卦解释成“八节”,也就是春分、夏至等八个主要节气,这样一来,太极生的两仪就是寒和暑,再生出来的四象就是一年四季,四季再分出八个主要节气,从八个节气定吉凶、从吉凶成大业。
有人可能觉得奇怪:“节气能定什么吉凶呢?”——当然能定了,中国可是个农业国家,古时候农业技术不发达,靠天吃饭,能够掌握天时才能保障粮食的收成,如果不懂天时,错过了播种时机,可能接下来的一年都得饿肚子。所以,懂得天文历法的人在那个时候自然是最吃香的,应该拿高薪,甚至会做管理者。嗯,如果这种说法成立,往回一推,所谓太极指的就是“一年”。
那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也就是一年分寒暑,寒暑分四季,四季分八个节气,八个节气决定粮食适合什么时候播种,知道粮食的播种时机了才能获得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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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7 一个圆圈,这恐怕是最简单的太极图了。左边那张图是说“易”字的来历,上边是日,下边是月,这也是一桩众说纷纭的无头公案。《勿轩易学启蒙图传通义》[宋]熊禾述 影印国家图书馆藏清抄本
还有一种解释也是能够自圆其说的,是说这段文字讲的是蓍草占卜的大体步骤。可以联系一下前文讲过的算卦方法那部分,那么,太极也就是那四十九根蓍草,生两仪就是把这堆蓍草分成两堆,四象就是再除以四,最后求出八卦,查看卦爻辞来预知吉凶。
这些说法都能讲得通,到底信哪一个就看你的口味了。然后,太极再往前推,不是无极,而是“《易》有大极”,这句话怎么理解呢?发挥你的想象力好了。
河图、洛书、太极图
如果这世上还存在着什么比 href='1306/im'>《易经》更加神秘莫测的东西,那一定就是河图、洛书和太极图了。这几件东西啊,从古到今,不知难倒了多少绝顶聪明的脑瓜。很多人都试图破解它们的秘密,说这套东西蕴涵了宇宙全部的奥秘。
有兴趣吗,想搞明白吗?
反正我是不去费这个劲的,成千上万顶尖的聪明脑瓜都破解不了的秘密如果能让我解开,那真是没天理了!所以,我只是在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当然,我也会在介绍的过程中稍微谈一些自己的粗浅的、含糊的、不成熟的、未经任何证实的、小小的、可有可无的看法。
先说说河图和洛书。
《系辞》里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这里的“河”是指黄河,“洛”是指洛水,这两条河繁衍出了河洛文明,中心地带就在现在的河南省。
传说在伏羲时代,黄河出了图,就是河图;大禹时代,洛水出了书,就是洛书,伏羲仿照河图创作了八卦,大禹仿照洛书作了“洪范九畴”。这样看来,河图居然还是整个《周易》的源头。
有的传说比较具体,说黄河里的图是龙马背上的图案,洛水里的书是一只大乌龟背上的图案。这也不知道是否可信,反正我以前只知道这世上有龙猫,不知道有龙马的。
传说归传说,文献归文献,这河图和洛书那么神奇,可到底什么样子,却从来没人见过。这就像江湖传说有两部绝顶的武功秘籍,得之可以练成盖世神功,可千百年只是传闻不绝于耳,到底谁真见过了,不知道!
一直到了北宋初年,有“华山老祖”之称的神奇道士陈抟召开记者招待会,隆重公布说自己发现了千年之秘——河图、洛书。
这可是爆炸性新闻,举国上下炸开了锅,当然了,有信以为真的,也有满腹质疑的。质疑者以儒家人物居多,结果论坛上整天硝烟弥漫,马甲满天飞,陈抟的主页还被黑了。
陈抟玩的这是真的吗?确实可疑。我们回顾一下易学的流传:《系辞》里不过泛泛一提“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没具体讲, href='2195/im'>《论语》里孔子伤感地说:“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也没有什么具体解释。而在孔子以后、陈抟以前,那么多研究《周易》的专家,根本就没几个人直接解释过这个问题,有谈到的也只是一带而过,而且,就连一带而过的说法都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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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8 河图、洛书图片。
《易经解》[宋]朱长文撰 影印湖北省图书馆藏明崇祯四年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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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9 河图、洛书图片,配上了方位和五行。《勿轩易学启蒙图传通义》[宋]熊禾述 影印国家图书馆藏清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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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0 河图,这个图案就朴素多了。
《周易旁注》[明]朱升撰 影印首都图书馆藏明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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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1 洛书
《周易旁注》[明]朱升撰 影印首都图书馆藏明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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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2 伏羲八卦次序
《易经解》[宋]朱长文撰 影印湖北省图书馆藏明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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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3 伏羲八卦方位
《易经解》[宋]朱长文撰 影印湖北省图书馆藏明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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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4 伏羲六十四卦方位
《易经解》[宋]朱长文撰 影印湖北省图书馆藏明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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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5 文王后天八卦方位次序图
《易经图释》[明]刘定之撰 影印上海图书馆藏清乾隆二十八年(公元1763年)崇恩阁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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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6 伏羲六十四卦次序
《易经解》[宋]朱长文撰 影印湖北省图书馆藏明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刻本
但陈抟到底胜利了,后来,河图、洛书又经过大儒朱熹的推广,终成经典,还生发出了伏羲先天八卦方位、文王先天八卦方位等说法,后来谈《周易》的书里就经常会把河图、洛书和八卦方位也大大地画上去,这也算是那个时代的绘本了。
我们如果在古籍里看到“图书”这个词,不要以为这就是现代的图书,看到“图书之学”,也别认为是古代的出版研究或者图书馆管理学,这里的“图”和“书”之间应该加个顿号,它们分别表示河图和洛书。
当河图和洛书之学成为经典之后,虽然质疑的声音很微弱了,却也不绝如缕。
换了我一样觉得可疑,这河图和洛书怎么凭空就出来了啊,来源在哪里啊?一个文字都没有,数列而已,什么意思啊,不会是陈抟忽悠大伙儿吧?
直到清代,终于有人找到有力的线索了。
这个人叫做胡渭。胡渭说:“我给陈抟正正名,他那河图、洛书应该不会是自己拍脑门儿瞎画的。”
哦,看来是真的了?
胡渭说:“也不是真的,他是把汉朝人对《周易》的一些注释文字用图的形式给表示出来了。也就是说,他在变相抄袭汉朝《周易》学者的研究成果。”
胡渭的帖子才在“新语丝”贴上,马上就招来一顿批评:“小样的胡渭,自己出不来什么像样的学术成果,成天就知道举着棒子砸人,我把你……”(省略号代表的是胡渭一家上到祖爷爷、下到重孙子的所有亲属。)
这也难怪,从陈抟到胡渭,宋、元、明、清好几个朝代下来,河图、洛书之学早已成了不少人吃饭的家伙,哪能让人轻易去碰啊!
但胡渭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敢随便说话,他根据汉代大儒郑玄对一段《周易》纬书的注释,什么“每四乃还于中央”,什么“合于十五”等,琢磨琢磨,自己画出图来一看,嘿嘿,分明就是陈抟所谓的洛书,或者河图。
咦,到底是洛书还是河图啊,什么叫“洛书,或者河图”啊?
这是一笔糊涂账。当时陈抟同时公布了河图和洛书,但到底哪个是河图,哪个是洛书,越说越乱,在宋朝就搞不太清,所以我们看历代河图、洛书的图片,有拿河图当洛书的,有拿洛书当河图的,到底谁是谁,早已不知道了。
事情到胡渭这里也还没有结束,现在又有了一些不太充分的考古证据,把河图和洛书的起源追溯到了五六千年前,推测这两个东西可能和天文历法有关。
再来说说太极图。
阴阳鱼的太极图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是东方神秘智慧的象征。诸葛亮的形象就经常有衣服胸口处画个太极图的,可事实上,诸葛亮那时候还没这东西呢。
宋朝周敦颐做过一个太极图,还写了一篇《太极图说》,这是儒家学术史上重要的一笔,但是,周敦颐的太极图和我们熟悉的阴阳鱼完全不是一回事。
阴阳鱼的图案,如果从传说上看,可以追溯到南宋(也不算很早哦),真正看得见、摸得着的是在明朝初年,它当时刚刚出现的时候名字还不叫太极图,而是叫做“天地自然河图”——居然是河图的一个新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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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7 敦煌《周易经典释文》残卷[唐]陆德明撰 影印法国国家图书馆藏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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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8 敦煌《周易经典释文》残卷[唐]陆德明撰 影印法国国家图书馆藏卷-2
这图后来受到越来越多人的重视,不少人都认为它是八卦的起源,蕴涵着天地阴阳平衡运动之理,是宇宙大法,至高无上。其实我觉得,只要你肯用心琢磨,找一本平面构成的画册来,里边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图?99lib.片能让你引申出深刻的哲理。别忘了,我在前文已经把我的笔记本电脑这么引申过一次了,没什么难的。
但无论如何,这个阴阳鱼后来就被叫做太极图,和《周易》紧密联系在一起了,不但在中国深入人心,甚至流传海外,成了韩国的国旗图案。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有一次偶然看到资料,说韩国的那个太极图在中国唐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中国一些学者可不干了,说图虽然你们有得早,可图上蕴涵的思想却是我们中国的;也有人认为图也是中国先出现的,后来从民间秘密传到了海外,所以中国文献上从无记载。
看来又是一笔糊涂账啊。
从图49到图54,我们来见识一下明代的《周易》图文混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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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9 《周易旁注》[明]朱升撰 影印首都图书馆藏明刻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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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0 《周易旁注》[明]朱升撰 影印首都图书馆藏明刻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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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 《周易旁注》[明]朱升撰 影印首都图书馆藏明刻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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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2 《周易旁注》[明]朱升撰 影印首都图书馆藏明刻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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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3 《周易旁注》[明]朱升撰 影印首都图书馆藏明刻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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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4 《周易旁注》[明]朱升撰 影印首都图书馆藏明刻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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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5 洪范九畴图《周易时论合编》[明]方孔照撰 影印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清顺治刻本
后记
《周易》讲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如果这还没 6709." >有满足你的好奇心,你也可以等着看我今后的《周易六十四卦通说》和《周易系辞通说》。.99lib?
尽管《周易》两千多年来一直都是个疑云密布的东西,但它毕竟深刻地影响了我们的历史,影响了我们祖祖辈辈的思维方式,这一点真是毋庸置疑的。
熊逸
2006年6月
附录 《周易》经传全文
上经
乾 【卦一】乾为天
? 乾上
? 乾下
《乾》:元,亨,利,贞。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上九:亢龙,有悔。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德施普也。“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或跃在渊”,进无咎也。“飞龙在天”,大人造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用九”,天德不可为首也。
《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初九曰“潜龙勿用”,何谓也?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九二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龙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九四曰“或跃在渊,无咎”,何谓也?子曰:“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退无恒,非离群也。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
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
上九曰“亢龙有悔”,何谓也?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潜龙勿用”,下也。“见龙在田”,时舍也。“终日乾乾”,行事也。“或跃在渊”,自试也。“飞龙在天”,上治也。“亢龙有悔”,穷之灾也。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潜龙勿用”,阳气潜藏。“见龙在田”,天下文明。“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或跃在渊”,乾道乃革。“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德。“亢龙有悔”,与时偕极。乾元“用九”,乃见天则。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大哉乾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六爻发挥,旁通情也。“时乘六龙”,以“御天”也。“云行雨施”,天下平也。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潜”之为言也,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九三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九四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无咎”。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
坤 【卦二】坤为地
? 坤上
? 坤下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初六,履霜,坚冰至。
《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象》曰: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
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象》曰:“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
六四,括囊,无咎无誉。
《象》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
六五,黄裳,元吉。
《象》曰:“黄裳元吉”,文在中也。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象》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用六,利永贞。
《象》曰:用六“永贞”,以大终也。
《文言》曰: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顺也。
“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
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闭,贤人隐。《易》曰:“括囊,无咎无誉”,盖言谨也。
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
阴疑于阳必战,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犹未离其类也,故称“血”焉。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
屯 【卦三】水雷屯
? 坎上
? 震下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象》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侯。
《象》曰: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蒙 【卦四】山水蒙
? 艮上
? 坎下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
《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时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初筮告”,以刚中也。“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也。蒙以养正,圣功也。
《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
《象》曰:“子克家”,刚柔节也。
六三,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
《象》曰:“勿用取女”,行不顺也。
六四,困蒙,吝。
《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六五,童蒙,吉。
《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象》曰:“利”用“御寇”,上下顺也。
需 【卦五】水天需
? 坎上
? 乾下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
《彖》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
《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以终吉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
《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象》曰:“不速之客来,敬之终吉”,虽不当位,未大失也。
讼 【卦六】天水讼
? 乾上
? 坎下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彖》曰:讼,上刚下险,险而健,讼。“讼有孚窒惕,中吉”,刚来而得中也。“终凶”,讼不可成也。“利见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于渊也。
《象》曰: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
《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
《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九四,不克讼,复既命渝。安贞吉。
《象》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九五,讼,元吉。
《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师 【卦七】地水师
? 坤上
? 坎下
《师》:贞丈人吉,无咎。
《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象》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
《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六三,师或舆尸,凶。
《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六四,师左次,无咎。
《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
《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比 【卦八】水地比
? 坎上
? 坤下
《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
《彖》曰:比,吉也;比,辅也,下顺从也。“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后夫凶”,其道穷也。
《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
《象》曰:比之初六,有它吉也。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
《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六三,比之匪人。
《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六四,外比之,贞吉。
《象》曰:外比于贤,以从上也。
九五,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
《象》曰:“显比”之吉,位正中也。舍逆取顺,失前禽也。邑人不诫,上使中也。
上六,比之无首,凶。
《象》曰:“比之无首”,无所终也。
小畜 【卦九】风天小畜
? 巽上
? 乾下
《小畜》:亨。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彖》曰:“小畜”,柔得位而上下应之,曰小畜。健而巽,刚中而志行,乃亨。“密云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象》曰: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
《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
九二,牵复,吉。
《象》曰:牵复在中,亦不自失也。
九三,舆说辐。夫妻反目。
《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
《象》曰:“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
《象》曰:“既雨既处”,德积载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履 【卦十】天泽履
? 乾上
? 兑下
《履》:履虎尾,不咥人。亨。
《彖》曰:“履”,柔履刚也。说而应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初九,素履往,无咎。
《象》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象》曰:“眇能视”,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与行也。“咥人之凶”,位不当也。“武人为于大君”,志刚也。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
《象》曰:“愬愬终吉”。志行也。
九五,夬履,贞厉。
《象》曰:“夬履贞厉”,位正当也。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有庆也。
泰 【卦十一】地天泰
? 坤上
? 乾下
《泰》:小往大来,吉,亨。
《彖》曰:“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吉。
《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
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
《象》曰:“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
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象》曰:“无往不复”,天地际也。
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
《象》曰:“翩翩,不富”,皆失实也。“不戒以孚”,中心愿也。
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
《象》曰:“以祉元吉”,中以行愿也。
上六,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
《象》曰:“城复于隍”,其命乱也。
否 【卦十二】天地否
? 乾上
? 坤下
《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
《彖》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则是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
《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
初六,拔茅茹以其汇。贞吉,亨。
《象》曰:“拔茅贞吉”,志在君也。
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象》曰:“大人否亨”,不乱群也。
六三,包羞。
《象》曰:“包羞”,位不当也。
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
《象》曰:“有命无咎”,志行也。
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象》曰:大人之吉,位正当也。
上九,倾否,先否后喜。
《象》曰:否终则倾,何可长也。
同人 【卦十三】天火同人
? 乾上
? 坎下
《同人》: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彖》曰:“同人”,柔得位得中,而应乎乾,曰同人。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
《象》曰: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
初九,同人于门,无咎。
《象》曰:“出门同人”,又谁咎也。
六二,同人于宗,吝。
《象》曰:“同人于宗”,吝道也。
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
《象》曰:“伏戎于莽”,敌刚也。“三岁不兴”,安行也。
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
《象》曰:“乘其墉”,义弗克也。其“吉”,则困而反则也。
九五,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大师克,相遇。
《象》曰:同人之先,以中直也。大师相遇,言相克也。
上九,同人于郊,无悔。
《象》曰:“同人于郊”,志未得也。
大有 【卦十四】火天大有
? 坎上
? 乾下
《大有》:元亨。
《彖》曰:“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曰“大有”。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
《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初九,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
《象》曰:大有初九,无交害也。
九二,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
《象》曰:“大车以载”,积中不败也。
九三,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
《象》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害也。
九四,匪其彭,无咎。
《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辨皙也。
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
《象》曰:“厥孚交如”,信以发志也。“威如之吉”,易而无备也。
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象》曰:大有上吉,自天祐也。
谦 【卦十五】地山谦
? 坤上
? 艮下
《谦》:亨。君子有终。
《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象》曰: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
初六,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
《象》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六二,鸣谦,贞吉。
《象》曰:“鸣谦贞吉”,中心得也。
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
《象》曰:“劳谦君子”,万民服也。
六四,无不利,捴谦。
《象》曰:“无不利,捴谦”,不违则也。
六五,不富以其邻,利用侵伐,无不利。
《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
上六,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
《象》曰:“鸣谦”,志未得也。“可用行师”,征邑国也。
豫 【卦十六】雷地豫
? 震上
? 坤下
《豫》:利建侯行师。
《彖》曰: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初六,鸣豫,凶。
《象》曰:“初六鸣豫”,志穷凶也。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六三,盱豫,悔,迟有悔。
《象》曰:“盱豫不悔”,位不当也。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六五,贞疾,恒不死。
《象》曰:“六五贞疾”,乘刚也。“恒不死”,中未亡也。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
《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长也?
随 【卦十七】泽雷随
? 兑上
? 震下
《随》:元亨,利贞,无咎。
《彖》曰:随,刚来而下柔,动而说,随。大亨贞无咎,而天下随时,随时之义大矣哉!
《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
《象》曰:“官有渝”,从正吉也。“出门交有功”,不失也。
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象》曰:“系小子”,弗兼与也。
99lib?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
《象》曰:“系丈夫”,志舍下也。
九四,随有获,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象》曰:“随有获”,其义凶也。“有孚在道”,明功也。
九五,孚于嘉,吉。
《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享于西山。
《象》曰:“拘系之”,上穷也。
蛊 【卦十八】山风蛊
? 艮上
? 巽下
《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彖》曰: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蛊,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
《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
《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
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
《象》曰:“干父之蛊”,终无咎也。
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
《象》曰:“裕父之蛊”,往未得也。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
《象》曰:“干父用誉”,承以德也。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
临 【卦十九】地泽临
? 坤上
? 兑下
《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彖》曰: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初九,咸临,贞吉。
《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九二,咸临,吉,无不利。
《象》曰:“咸临吉无不利”,未顺命也。
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
《象》曰:“甘临”,位不当也。“既忧之”。咎不长也。
六四,至临,无咎。
《象》曰:“至临无咎”,位当也。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
《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谓也。
上六,敦临,吉,无咎。
《象》曰:“敦临之吉”,志在内也。
观 【卦二十】风地观
? 巽上
? 坤下
《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
《彖》曰: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也。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象》曰: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初六,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
《象》曰:“初六童观”,“小人”道也。
六二,窥观,利女贞。
《象》曰:“窥观女贞”,亦可丑也。
六三,观我生,进退。
《象》曰:“观我生进退”,未失道也。
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象》曰:“观国之光”,尚宾也。
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
《象》曰:“观我生”,观民也。
上九,观其生,君子无咎。
《象》曰:“观其生”,志未平也。
噬嗑 【卦二十一】火雷噬嗑
? 坎上
? 震下
《噬嗑》:亨。利用狱。
《彖》曰: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
《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初九,屦校灭趾,无咎。
《象》曰:“屦校灭趾”,不行也。
六二,噬肤灭鼻,无咎。
《象》曰:“噬肤灭鼻”,乘刚也。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
《象》曰:“遇毒”,位不当也。
九四,“噬干胏”,得金矢。利艰贞,吉。
《象》曰:“利艰贞吉”,未光也。
六五,噬干肉得黄金。贞厉,无咎。
《象》曰:“贞厉无咎”,得当也。
上九,何校灭耳,凶。
《象》曰:“何校灭耳”,聪不明也。
贲 【卦二十二】山火贲
? 艮上
? 坎下
《贲》:亨。小利有攸往。
《彖》曰:贲亨,柔来而文刚,故亨。分,刚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象》曰:山下有火,贲。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
《象》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
六二,贲其须。
《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
《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六四,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
《象》曰:六四,当位疑也。“匪寇婚媾”,终无尤也。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上九,白贲,无咎。
《象》曰:“白贲无咎”,上得志也。
剥 【卦二十三】山地剥
? 艮上
? 坤下
《剥》:不利有攸往。
《彖》曰:剥,剥也。柔变刚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长也。顺而止之,观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
《象》曰: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象》曰:“剥床以足”,以灭下也。
六二,剥床以辨,蔑贞凶。
《象》曰:“剥床以辨”,未有与也。
六三,剥之,无咎。
《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
六四,剥床以肤,凶。
《象》曰:“剥床以肤”,切近灾也。
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
《象》曰:“以宫人宠”,终无尤也。
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象》曰:“君子得舆”,民所载也。“小人剥庐”,终不可用也。
复 【卦二十四】地雷复
? 坤上
? 震下
《复》: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
《彖》曰:“复,亨。”刚反,动而以顺行。是以“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利有攸往”,刚长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象》曰: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初九,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象》曰:“不远之复”,以修身也。
六二,休复,吉。
《象》曰:“休复之吉”,以下仁也。
六三,频复,厉,无咎。
《象》曰:“频复之厉”,义无咎也。
六四,中行独复。
《象》曰:“中行独复”,以从道也。
六五,敦复,无悔。
《象》曰:“敦复无悔”,中以自考也。
上六,迷复,凶,有灾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
《象》曰:“迷复之凶”,反君道也。
无妄 【卦二十五】天雷无妄
? 乾上
? 震下
《无妄》: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彖》曰: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祐,行矣哉!
《象》曰: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
初九,无妄往,吉。
《象》曰:“无妄之往”,得志也。
六二,不耕获,不菑畬,则利用攸往。
《象》曰:“不耕获”,未富也。
六三,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象》曰:行人得牛,邑人灾也。
九四,可贞。无咎。
《象》曰:“可贞无咎”,固有之也。
九五,无妄之疾,勿药有喜。
《象》曰:“无妄之药”,不可试也。
上九,无妄行,有眚,无攸利。
《象》曰:“无妄之行”,穷之灾也。
大畜 【卦二十六】山天大畜
? 艮上
? 乾下
《大畜》: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
《彖》曰:大畜,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刚上而尚贤,能止健,大正也。“不家食吉”,养贤也。“利涉大川”,应乎天也。
《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贤往行,以畜其德。
初九,有厉,利已。
《象》曰:“有厉利已”,不犯灾也。
九二,舆说輹。
《象》曰:“舆说輹”,中无尤也。
九三,良马逐,利艰贞,曰闲舆卫,利有攸往。
《象》曰:“利有攸往”,上合志也。
六四,童牛之牿,元吉。
《象》曰:“六四元吉”,有喜也。
六五,豮豕之牙,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庆也。
上九,何天之衢,亨。
《象》曰:“何天之衢”,道大行也。
颐 【卦二十七】山雷颐
? 艮上
? 震下..
《颐》:贞吉。观颐,自求口实。
《彖》曰:颐,贞吉,养正则吉也。观颐,观其所养也。自求口实,观其自养也。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颐之时大矣哉!
《象》曰:山下有雷,颐。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
初九,舍尔灵龟,观我朵颐,凶。
《象》曰:“观我朵颐”,亦不足贵也。
六二,颠颐拂经于丘颐,征凶。
《象》曰:“六二征凶”,行失类也。
六三,拂颐,贞凶,十年勿用,无攸利。
《象》曰:“十年勿用”,道大悖也。
六四,颠颐,吉。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无咎。
《象》曰:“颠颐之吉”,上施光也。
六五,拂经,居贞吉,不可涉大川。
《象》曰:“居贞之吉”,顺以从上也。
上九,由颐,厉,吉。利涉大川。
《象》曰:“由颐厉吉”,大有庆也。
大过 【卦二十八】泽风大过
? 兑上
? 巽下
《大过》:栋挠,利有攸往,亨。
《彖》曰:“大过”,大者过也。“栋挠”,本末弱也。刚过而中,巽而说,行。利有攸往,乃亨。“大过”之时大矣哉!
《象》曰: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遯世无闷。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
《象》曰:“藉用白茅”,柔在下也。
九二,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
《象》曰:“老夫女妻”,过以相与也。
九三,栋桡,凶。
《象》曰:“栋桡”之“凶”,不可以有辅也。
九四,栋隆,吉。有它,吝。
《象》曰:“栋隆之吉”,不桡乎下也。
九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无咎无誉。
《象》曰:“枯杨生华”,何可久也。“老妇士夫”,亦可丑也。
上六,过涉灭顶,凶。无咎。
《象》曰:“过涉之凶”,不可咎也。
坎 【卦二十九】坎为水
? 坎上
? 坎下
《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彖》曰:“习坎”,重险也。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维心亨,乃以刚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险之时用大矣哉!
《象》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
《象》曰:“习坎入坎”,失道,凶也。
九二,坎有险,求小得。
《象》曰:“求小得”,未出中也。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象》曰:“来之坎坎”,终无功也。
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象》曰:“樽酒簋贰”,刚柔际也。
九五,坎不盈,祗既平,无咎。
《象》曰:“坎不盈”,中未大也。
上六,系用徽??,窴于丛棘,三岁不得,凶。
《象》曰:上六失道,凶三岁也。
离 【卦三十】离为火
? 坎上
? 坎下
《离》:利贞。亨。畜牝牛吉。
《彖》曰:离,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柔丽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
《象》曰: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初九,履错然,敬之无咎。
《象》曰:“履错之敬”,以辟咎也。
六二,黄离,元吉。
《象》曰:“黄离元吉”,得中道也。
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象》曰:“日昃之离”,何可久也?
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
《象》曰:“突如其来如”,无所容也。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象》曰:六五之吉,离王公也。
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
《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
下经
咸 【卦三十一】泽山咸
? 兑上
? 艮下
咸:亨。利贞。取女吉。
《彖》曰: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说,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象》曰: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初六,咸其拇。
《象》曰“咸其拇”,志在外也。
六二,咸其腓,凶。居吉。
《象》曰虽“凶居吉”,顺不害也。
九三,咸其股,执其随,往吝。
《象》曰:“咸其股”,亦不处也。志在随人,所执下也。
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象》曰:“贞吉悔亡”,未感害也。“憧憧往来”,未光大也。
九五,咸其脢,无悔。
《象》曰:“咸其脢”,志末也。
上六,咸其辅颊舌。
《象》曰:“咸其辅颊舌”,滕口说也。
恒 【卦三十二】雷风恒
? 震上
? 巽下
恒: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
《彖》曰:恒,久也。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恒。“恒亨无咎利贞”,久于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象》曰: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初六,浚恒,贞凶,无攸利。
《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
九二,悔亡。
《象》曰:九二“悔亡”,能久中也。
九三,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贞吝。
《象》曰:“不恒其德”,无所容也。
九四,田无禽。
《象》曰:久非其位,安得禽也。
六五,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
《象》曰: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夫子制义,从妇凶也。
上六,振恒,凶。
《象》曰:振恒在上,大无功也。
遯 【卦三十三】天山遯
? 乾上
? 艮下
《遯》:亨。小利贞。
《彖》曰:“遯亨”,遯而亨也。刚当位而应,与时行也。“小利贞”,浸而长也。遯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
初六,遯尾,厉,勿用有攸往。
《象》曰:“遯尾”之“厉”,不往何灾也?
六二,执之用黄牛之革,莫之胜说。
《象》曰:“执用黄牛”,固志也。
九三,系遯,有疾厉,畜臣妾吉。
《象》曰:“系遯”之“厉”,有疾惫也。“畜臣妾吉”,不可大事也。
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
《象》曰:“君子好遯,小人否”也。
九五,嘉遯,贞吉。
《象》曰:“嘉遯贞吉”,以正志也。
上九,肥遯,无不利。
《象》曰:“肥遯无不利”,无所疑也。
大壮 【卦三十四】雷天大壮
? 震上
? 乾下
《大壮》:利贞。
《彖》曰:大壮,大者壮也。刚以动,故壮。“大壮利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
《象》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
初九,壮于趾,征凶,有孚。
《象》曰:“壮于趾”,其孚穷也。
九二,贞吉。
《象》曰:九二“贞吉”,以中也。
九三,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
《象》曰:“小人用壮”,君子以罔也。
九四,贞吉,悔亡。藩决不羸,壮于大舆之輹。
《象》曰:“藩决不羸”,尚往也。
六五,丧羊于易,无悔。
《象》曰:“丧羊于易”,位不当也。
上六,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
《象》曰:“不能退,不能遂”,不详也。“艰则吉”,咎不长也。
晋 【卦三十五】火地晋
? 坎上
? 坤下
《晋》: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
《彖》曰:晋,进也,明出地上。顺而丽乎大明,柔进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也。
《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初六,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
《象》曰:“晋如摧如”,独行正也。“裕无咎”。未受命也。
六二,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
《象》曰:“受兹介福”,以中正也。
六三,众允,悔亡。
《象》曰:“众允”之志,上行也。
九四,晋如鼫鼠,贞厉。
《象》曰:“鼫鼠贞厉”,位不当也。
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
《象》曰:“失得勿恤”,往有庆也。
上九,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贞吝。
《象》曰:“维用伐邑”,道未光也。
明夷 【卦三十六】地火明夷
? 坤上
? 坎下
《明夷》:利艰贞。
《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
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象》曰:“君子于行”,义不食也。
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
《象》曰:六二之吉,顺以则也。
九三,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贞。
《象》曰:“南狩”之志,乃得大也。
六四,入于左腹,获明夷之心,于出门庭。
《象》曰:“入于左腹”,获心意也。
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贞。
《象》曰:箕子之贞,明不可息也。
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
《象》曰:“初登于天”,照四国也。“后入天地”,失则也。
家人 【卦三十七】风火家人
? 巽上
? 坎下
《家人》:利女贞。
《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初九,闲有家,悔亡。
《象》曰:“闲有家”,志未变也。
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
《象》曰:六二之吉,顺以巽也。
九三,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
《象》曰:“家人嗃嗃”,未失也。“妇子嘻嘻”,失家节也。
九四,富家,大吉。
《象》曰:“富家大吉”,顺在位也。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
《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
上九,有孚威如,终吉。
《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
睽 【卦三十八】火泽睽
? 坎上
? 兑下
《睽》:小事吉。
《彖》曰:睽,火动而上,泽动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说而丽乎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是以小事吉。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万物睽而其事类也,睽之时用大矣哉!
《象》曰:上火下泽,睽。君子以同而异。
初九,悔亡。丧马勿逐自复。见恶人无咎。
《象》曰:“见恶人”,以辟咎也。
九二,遇主于巷,无咎。
《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
六三,见舆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无初有终。
《象》曰:“见舆曳”,位不当也。“无初有终”,遇刚也。
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厉,无咎。
《象》曰:“交孚无咎”,志行也。
六五,悔亡。厥宗噬肤,往何咎?
《象》曰:“厥宗噬肤”,往有庆也。
上九,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后说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则吉。
《象》曰:“遇雨之吉”,群疑亡也。
蹇 【卦三十九】水山蹇
? 坎上
? 艮下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彖》曰: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利见大人”,往有功也。当位“贞吉”,以正邦也。蹇之时用大矣哉!
《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初六,往蹇来誉。
《象》曰:“往蹇来誉”,宜待也。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象》曰:“王臣蹇蹇”,终无尤也。
九三,往蹇来反。
《象》曰:“往蹇来反”,内喜之也。
六四,往蹇来连。
《象》曰:“往蹇来连”,当位实也。
九五,大蹇朋来。
《象》曰:“大蹇朋来”,以中节也。
上六,往蹇来硕,吉,利见大人。
《象》曰:“往蹇来硕”,志在内也。“利见大人”,以从贵也。
解 【卦四十】雷水解
? 震上
? 坎下
《解》: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彖》曰:解,险以动,动而免乎险,解。“解,利西南”,往得众也。“其来复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时大矣哉!
《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
初六,无咎。
《象》曰:刚柔之际,义无咎也。
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
《象》曰:九二贞吉,得中道也。
六三,负且乘,致寇至,贞吝。
《象》曰:“负且乘”,亦可丑也。自我致戎,又谁咎也?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
《象》曰:“解而拇”,未当位也。
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象》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
上六,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象》曰:“公用射隼”,以解悖也。
损 【卦四十一】山泽损
? 艮上
? 兑下
《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彖》曰:损,损下益上,其道上行。损而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二簋应有时。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
《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初九,已事遄往,无咎。酌损之。
《象》曰:“已事遄往”,尚合志也。
九二,利贞。征凶,弗损,益之。
《象》曰:“九二利贞”,中以为志也。
六三,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
《象》曰:“一人行”,“三”则疑也。
六四,损其疾,使遄有喜,无咎。
《象》曰:“损其疾”,亦可喜也。
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元吉。
《象》曰:六五元吉,自上祐也。
上九,弗损,益之,无咎,贞吉,利有攸往,得臣无家。
《象》曰:“弗损,益之”,大得志也。
益 【卦四十二】风雷益
? 巽上
? 震下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
《象》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
《象》曰:“或益之”,自外来也。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六四,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
《象》曰:“告公从”,以益志也。
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象》曰:“有孚惠心”,勿问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
上九,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象》曰:“莫益之”,偏辞也。“或击之”,自外来也。
夬 【卦四十三】泽天夬
? 兑上
? 乾下
《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彖》曰:“夬”,决也,刚决柔也。健而说,决而和。“扬于王庭”,柔乘五刚也。“孚号有厉”,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穷也。“利有攸往”,刚长乃终也。
《象》曰:泽上于天,夬。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
初九,壮于前趾,往不胜,为咎。
《象》曰:不胜而往,咎也。
九二,惕号,莫夜有戎,勿恤。
《象》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
九三,壮于頄,有凶。君子夬夬独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
《象》曰:“君子夬夬”,终无咎也。
九四,臀无肤,其行次且。牵羊悔亡,闻言不信。
《象》曰:“其行次且”,位不当也。“闻言不信”,聪不明也。
九五,苋陆夬夬中行,无咎。
《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
上六,无号,终有凶。
《象》曰:“无号之凶”,终不可长也。
姤 【卦四十四】天风姤
? 乾上
? 巽下
《姤》:女壮,勿用取女。
《彖》曰:姤,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初六,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
《象》曰:“系于金柅”,柔道牵也。
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
《象》曰:“包有鱼”,义不及宾也。
九三,臀无肤,其行次且,厉,无大咎。
《象》曰:“其行次且”,行未牵也。
九四,包无鱼,起凶。
《象》曰:“无鱼之凶”,远民也。
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
《象》曰:九五含章,中正也。有陨自天,志不舍命也。
上九,姤其角,吝,无咎。
《象》曰:“姤其角”,上穷吝也。
萃 【卦四十五】泽地萃
? 兑上
? 坤下
《萃》:亨,王假有庙。利见大人。亨,利贞,用大牲吉。利有攸往。
《彖》曰:“萃”,聚也。顺以说,刚中而应,故聚也。“王假有庙”,致孝享也。“利见大人亨”,聚以正也。“用大牲吉,利有攸往”,顺天命也。观其所聚,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象》曰:泽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初六,有孚不终,乃乱乃萃,若号,一握为笑,勿恤,往无咎。
《象》曰:“乃乱乃萃”,其志乱也。
六二,引吉,无咎,孚乃利用禴。
《象》曰:“引吉无咎”,中未变也。
六三,萃如嗟如,无攸利,往无咎,小吝。
《象》曰:“往无咎”,上巽也。
九四,大吉无咎。
《象》曰:“大吉无咎”,位不当也。
九五,萃有位,无咎。匪孚,元永贞,悔亡。
《象》曰:“萃有位”,志未光也。
上六,赍咨涕洟,无咎。
《象》曰:“赍咨涕洟”,未安上也。
升 【卦四十六】地风升
? 坤上
? 巽下
《升》:元亨。用见大人,勿恤。南征吉。
《彖》曰:柔以时升,巽而顺,刚中而应,是以大亨,“用见大人勿恤”,有庆也。“南征吉”,志行也。
《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
初六,允升,大吉。
《象》曰:“允升大吉”,上合志也。
九二,孚乃利用禴,无咎。
《象》曰:九二之孚,有喜也。
九三,升虚邑。
《象》曰:“升虚邑”,无所疑也。
六四,王用享于岐山,吉,无咎。
《象》曰:“王用享于岐山”,顺事也。
六五,贞吉,升阶。
《象》曰:“贞吉升阶”,大得志也。
上六,冥升,利于不息之贞。
《象》曰:冥升在上,消不富也。
困 【卦四十七】泽水困
? 兑上
? 坎下
《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彖》曰:“困”,刚掩也。险以说,因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贞大人吉”,以刚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象》曰:“据于蒺藜”,乘刚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虽不当位,有与也。
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
《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说”,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臬兀,曰动悔有悔,征吉。
《象》曰:“困于葛藟”,未当也。“动悔有悔”,吉行也。
井 【卦四十八】水风井
? 坎上
? 巽下
href='/article/6717.htm'>《井》: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
《彖》曰:巽乎水而上水,井。井养而不穷也。“改邑不改井”,乃以刚中也。“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羸其瓶”,是以凶也。
《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劳民劝相。
初六,井泥不食。旧井无禽。
《象》曰:“井泥不食”,下也。“旧井无禽”,时舍也。
九二,井谷射鲋,瓮敝漏。
《象》曰:“井谷射鲋”,无与也。
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
《象》曰:“井渫不食”,行恻也。求“王明”,受福也。
六四,井甃,无咎。
《象》曰:“井甃无咎”,修井也。
九五,井洌,寒泉食。
《象》曰:“寒泉之食”,中正也。
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
《象》曰:“元吉”在“上”,大成也。
革 【卦四十九】泽火革
? 兑上
? 坎下
《革》:巳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
《彖》曰: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巳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
《象》曰: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
初九,巩用黄牛之革。
《象》曰:“巩用黄牛”,不可以有为也。
六二,巳日乃革之,征吉,无咎。
《象》曰:“巳日革之”,行有嘉也。
九三,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象》曰:“革言三就”,又何之矣。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象》曰:“改命之吉”,信志也。
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
《象》曰:“大人虎变”,其文炳也。
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象》曰:“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顺以从君也。
鼎 【卦五十】火风鼎
? 坎上
? 巽下
《鼎》:元吉,亨。
《彖》曰: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饪也。圣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巽而耳目聪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是以元亨。
《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初六,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
《象》曰:“鼎颠趾”,未悖也。“利出否”,以从贵也。
九二,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象》曰:“鼎有实”,慎所之也。“我仇有疾”,终无尤也。
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亏悔,终吉。
《象》曰:“鼎耳革”,失其义也。
九四,鼎折足,覆公??,其形渥,凶。
《象》曰:“覆公??”,信如何也。
六五,鼎黄耳金铉,利贞。
《象》曰:“鼎黄耳”,中以为实也。
上九,鼎玉铉,大吉,无不利。
《象》曰:玉铉在上,刚柔节也。
震 【卦五十一】震为雷
? 震上
? 震下
《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彖》曰:震,亨。“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不丧匕鬯”,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
《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初九,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吉。
《象》曰:“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
六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象》曰:“震来厉”,乘刚也。
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
《象》曰:“震苏苏”,位不当也。
九四,震遂泥。
《象》曰:“震遂泥”,未光也。
六五,震往来,厉,意无丧,有事。
《象》曰:“震往来厉”,危行也。其事在中,大无丧也。
上六,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婚媾有言。
《象》曰:“震索索”,中未得也。虽凶无咎,畏邻戒也。
艮 【卦五十二】艮为山
? 艮上
? 艮下
《艮》: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彖》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也。
《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贞。
《象》曰:“艮其趾”,未失正也。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
《象》曰:“不拯其随”,未退听也。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厉,熏心。
《象》曰:“艮其限”,危熏心也。
六四,艮其身,无咎。
《象》曰:“艮其身”,止诸躬也。
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
《象》曰:“艮其辅”,以中正也。
上九,敦艮,吉。
《象》曰:“敦艮之吉”,以厚终也。
渐 【卦五十三】风山渐
? 巽上
? 艮下
《渐》:女归吉,利贞。
《彖》曰:渐之进也,女归吉也。进得位,往有功也。进以正,可以正邦也。其位刚得中也。止而巽,动不穷也。
《象》曰:山上有木,渐。君子以居贤德善俗。
初六,鸿渐于干。小子厉,有言,无咎。
《象》曰:“小子之厉”,义无咎也。
六二,鸿渐于磐,饮食衎衎,吉。
《象》曰:“饮食衎衎”,不素饱也。
九三,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凶。利御寇。
《象》曰:“夫征不复”,离群丑也。“妇孕不育”,失其道也。“利用御寇”,顺相保也。
六四,鸿渐于木,或得其桷,无咎。
《象》曰:“或得其桷”,顺以巽也。
九五,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吉。
《象》曰:“终莫之胜吉”,得所愿也。
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
《象》曰:“其羽可用为仪,吉”,不可乱也。
归妹 【卦五十四】雷泽归妹
? 震上
? 兑下
《归妹》:征凶,无攸利。
《彖》曰: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归妹,人之终始也。说以动,所归妹也。“征凶”,位不当也。“无攸利”,柔乘刚也。
《象》曰: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
初九,归妹以娣。跛能履,征吉。
《象》曰:“归妹以娣”,以恒也。“跛能履吉”,相承也。
九二,眇能视,利幽人之贞。
《象》曰:“利幽人之贞”,未变常也。
六三,归妹以须,反归以娣。
《象》曰:“归妹以须”,未当也。
九四,归妹愆期,迟归有时。
《象》曰:“愆期”之志,有待而行也。
六五,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几望,吉。
《象》曰:“帝乙归妹,不如其娣之袂良”也。其位在中,以贵行也。
上六,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无攸利。
《象》曰:上六无实,承虚筐也。
丰 【卦五十五】雷火丰
? 震上
? 坎下
《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彖》曰:丰,大也。明以动,故丰。“王假之”,尚大也。“勿忧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象》曰: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
初九,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象》曰:“虽旬无咎”,过旬灾也。
六二,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象》曰:“有孚发若”,信以发志也。
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沫,折其右肱,无咎。
《象》曰:“丰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终不可用也。
九四,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象》曰:“丰其蔀”,位不当也。“日中见斗”,幽不明也。“遇其夷主”,吉行也。
六五,来章有庆誉,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庆也。
上六,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凶。
《象》曰:“丰其屋”,天际翔也。“窥其户,阒其无人”,自藏也。
旅 【卦五十六】火山旅
? 坎上
? 艮下
《旅》:小亨。旅贞吉。
《彖》曰:“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止而丽乎明,是以“小亨旅贞吉”也。旅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
初六,旅琐琐,斯其所取灾。
《象》曰:“旅琐琐”,志穷灾也。
六二,旅即次,怀其资,得童仆,贞。
《象》曰:“得童仆贞”,终无尤也。
九三,旅焚其次,丧其童仆,贞厉。
《象》曰:“旅焚其次”,亦以伤矣。以旅与下,其义丧也。
九四,旅于处,得其资斧,我心不快。
《象》曰:“旅于处”,未得位也。“得其资斧”,心未快也。
六五,射雉,一矢亡,终以誉命。
《象》曰:“终以誉命”,上逮也。
上九,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丧牛于易,凶。
《象》曰:以旅在上,其义焚也。“丧牛于易”,终莫之闻也。
巽 【卦五十七】巽为风
? 巽上
? 巽下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彖》曰:重巽以申命。刚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顺乎刚,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象》曰: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初六,进退,利武人之贞。
《象》曰:“进退”,志疑也。“利武人之贞”,志治也。
九二,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吉,无咎。
《象》曰:“纷若之吉”,得中也。
九三,频巽,吝。
《象》曰:“频巽之吝”,志穷也。
六四,悔亡,田获三品。
《象》曰:“田获三品”,有功也。
九五,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初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
《象》曰:九五之吉,位正中也。
上九,巽在床下,丧其资斧,贞凶。
《象》曰:“巽在床下”,上穷也。“丧其资斧”,正乎凶也。
兑 【卦五十八】兑为泽
? 兑上
? 兑下
《兑》:亨。利贞。
《彖》曰:兑,说也。刚中而柔外,说以利贞,是以顺乎天而应乎人。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说以犯难,民忘其死。说之大,民劝矣哉!
《象》曰: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
初九,和兑,吉。
《象》曰:“和兑之吉”,行未疑也。
九二,孚兑,吉,悔亡。
《象》曰:“孚兑之吉”,信志也。
六三,来兑,凶。
《象》曰:“来兑之凶”,位不当也。
九四,商兑未宁,介疾有喜。
《象》曰:“九四之喜”,有庆也。
九五,孚于剥,有厉。
《象》曰:“孚于剥”,位正当也。
上六,引兑。
《象》曰:上六“引兑”,未光也。
涣 【卦五十九】风水涣
? 巽上
? 坎下
《涣》: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
《彖》曰:“涣,亨”,刚来而不穷,柔得位乎外而上同。“王假有庙”,王乃在中也。“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
《象》曰: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
初六,用拯马壮,吉。
《象》曰:初六之吉顺也。
九二,涣奔其机,悔亡。
《象》曰:“涣奔其机”,得愿也。
六三,涣其躬,无悔。
《象》曰:“涣其躬”,志在外也。
六四,涣其群,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
《象》曰:“涣其群元吉”,光大也。
九五,涣汗其大号,涣王居,无咎。
《象》曰:“王居无咎”,正位也。
上九,涣其血,去逖出,无咎。
《象》曰:“涣其血”,远害也。
节 【卦六十】水泽节
? 坎上
? 兑下
《节》:亨。苦节,不可贞。
《彖》曰:“节亨”。刚柔分而刚得中。“苦节不可贞”,其道穷也。说以行险,当位以节,中正以通。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
《象》曰:泽上有水,节。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
初九,不出户庭,无咎。
《象》曰:“不出户庭”,知通塞也。
九二,不出门庭,凶。
《象》曰:“不出门庭凶”,失时极也。
六三,不节若,则嗟若,无咎。
《象》曰:“不节之嗟”,又谁咎也。
六四,安节。亨。
《象》曰:“安节之亨”,承上道也。
九五,甘节,吉,往有尚。
《象》曰:“甘节之吉”,居位中也。
上六,苦节,贞凶,悔亡。
《象》曰:“苦节贞凶”,其道穷也。
中孚 【卦六十一】风泽中孚
? 巽上
? 兑下
《中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
《彖》曰:“中孚”,柔在内而刚得中,说而巽,孚乃化邦也。“豚鱼吉”,信及豚鱼也。“利涉大川”,乘木舟虚也。中孚以利贞,乃应乎天也。
《象》曰:泽上有风,中孚。君子以议狱缓死。
初九,虞吉,有它不燕。
《象》曰:初九“虞吉”,志未变也。
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象》曰:“其子和之”,中心愿也。
六三,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
《象》曰:“或鼓或罢”,位不当也。
六四,月几望,马匹亡,无咎。
《象》曰:“马匹亡”,绝类上也。
九五,有孚挛如,无咎。
《象》曰:“有孚挛如”,位正当也。
上九,翰音登于天,贞凶。
《象》曰:“翰音登于天”,何可长也?
小过 【卦六十二】雷山小过
? 震上
? 艮下
《小过》: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彖》曰:小过,小者过而亨也。过以利贞,与时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刚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有飞鸟之象焉,“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顺也。
《象》曰:山上有雷,小过。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
初六,飞鸟以凶。
《象》曰:“飞鸟以凶”,不可如何也。
六二,过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
《象》曰:“不及其君”,臣不可过也。
九三,弗过防之,从或戕之,凶。
《象》曰:“从或戕之”,凶如何也?
九四,无咎。弗过遇之,往厉必戒,勿用永贞。
《象》曰:“弗过遇之”,位不当也。“往厉必戒”,终不可长也。
六五,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
《象》曰:“密云不雨”,已上也。
上六,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
《象》曰:“弗遇过之”,已亢也。
既济 【卦六十三】水火既济
? 坎上
? 坎下
《既济》:亨小,利贞。初吉终乱。
《彖》曰:“既济,亨”,小者亨也。“利贞”。刚柔正而位当也。“初吉”,柔得中也。“终止则乱”,其道穷也。
《象》曰: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初九,曳其轮,濡其尾,无咎。
《象》曰:“曳其轮”,义无咎也。
六二,妇丧其茀,勿逐,七日得。
《象》曰:“七日得”,以中道也。
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象》曰:“三年克之”,惫也。
六四,繻有衣袽,终日戒。
《象》曰:“终日戒”,有所疑也。
九五,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
《象》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时也。“实受其福”,吉大来也。
上六,濡其首,厉。
《象》曰:“濡其首厉”,何可久也?
未济 【卦六十四】火水未济
? 坎上
? 坎下
《未济》: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彖》曰:“未济,亨”,柔得中也。“小狐汔济”,未出中也。“濡其尾,无攸利”,不续终也。虽不当位,刚柔应也。
《象》曰: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
初六,濡其尾,吝。
《象》曰:“濡其尾”,亦不知极也。
九二,曳其轮,贞吉。
《象》曰:九二贞吉,中以行正也。
六三,未济,征凶。利涉大川。
《象》曰:“未济征凶”,位不当也。
九四,贞吉,悔亡,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于大国。
《象》曰:“贞吉悔亡”,志行也。
六五,贞吉,无悔。君子之光,有孚吉。
《象》曰:“君子之光”,其辉吉也。
上九,有孚于饮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
《象》曰:“饮酒濡首”,亦不知节也。
《系辞》上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是故刚柔相摩,八卦相荡,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刚柔者,昼夜之象也。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乐而玩者,爻之辞也。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变者也。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无咎者,善补过者也。是故列贵贱者存乎位,齐小大者存乎卦,辩吉凶者存乎辞,忧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是故卦有小大,辞有险易;辞也者,各指其所之。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极数知来之谓占,通变之谓事,阴阳不测之谓神。
夫《易》广矣大矣,以言乎远则不御,以言乎迩则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
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恶也。言天下之至动而不可乱也。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初六,藉用白茅,无咎。”子曰:“苟错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术也以往,其无所失矣。”
“劳谦,君子有终,吉。”子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恭;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亢龙有悔。”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不出户庭,无咎。”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子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易》曰:‘负且乘,致寇至。’盗之招也。”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数五,地数五。五bbr>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显道神德行,是故可与酬酢,可与祐神矣。子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是以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问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响。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参伍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变,其孰能与于此。《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曰:“《易》有圣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谓也。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子曰:“夫《易》何为者也?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是故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义易以贡。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其孰能与于此哉!古之聪明睿知,神武而不杀者夫。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圣人以此斋戒,以神明其德夫。是故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制而用之谓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谓之神。
是故《易》有大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贵;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断也。
《易》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子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乾坤,其《易》缊之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错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极天下之赜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系辞》下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焉;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刚柔者,立本者也;变通者,趣时者也。吉凶者,贞胜者也;天地之道,贞观者也;日月之道,贞明者也;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确然示人简矣。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爻象动乎内,吉凶见乎外,功业见乎变,圣人之情见乎辞。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涣》。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断木为杵,掘地为臼,杵臼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睽》。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盖取诸《大壮》。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诸《大过》。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
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者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
阳卦多阴,阴卦多阳,其故何也?阳卦奇,阴卦耦。其德行何也?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
《易》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
《易》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见耶!”
《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
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履校灭趾,无咎。’此之谓也。”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灭耳,凶。’”
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鲜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
子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介如石焉,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
子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易》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言致一也。”
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子曰:“乾坤,其《易》之门耶?”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其称名也,杂而不越。于稽其类,其衰世之意邪?夫《易》,彰往而察来,而微显阐幽,开而当名,辨物正言断辞,则备矣。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因贰以济民行,以明失得之报。
《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谦》,德之柄也,《复》,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损》,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 href='/article/6717.htm'>《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履》,和而至。《谦》,尊而光,《复》,小而辨于物,《恒》,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益》,长裕而不设,《困》,穷而通, href='/article/6717.htm'>《井》,居其所而迁,《巽》,称而隐。《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德,《损》以远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 href='/article/6717.htm'>《井》以辨义,《巽》以行权。
《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其出入以度外内,使知惧。又明于忧患与故。无有师保,如临父母。初率其辞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易》之为书也,原始要终,以为质也。六爻相杂,唯其时物也。其初难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辞拟之,卒成之终。若夫杂物撰德,辩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噫!亦要存亡吉凶,则居可知矣。知者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二与四同功而异位,其善不同;二多誉,四多惧,近也。柔之为道,不利远者;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三与五同功而异位,三多凶,五多功,贵贱之等也。其柔危,其刚胜耶?
《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
《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当文王与纣之事耶?是故其辞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倾。其道甚大,百物不废。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之谓《易》之道也。
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险。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德行恒简以知阻。能说诸心,能研诸侯之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是故变化云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来。天地设位,圣人成能。人谋鬼谋,百姓与能。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刚柔杂居,而吉凶可见矣。变动以利言,吉凶以情迁。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远近相取而悔吝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则凶,或害之,悔且吝。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
说卦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齐乎巽,巽东南也;齐也者,言万物之絜齐也。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坤也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故曰:致役乎坤。兑,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故曰:说言乎兑。战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阴阳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挠万物者莫疾乎风,躁万物者莫熯乎火,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润万物者莫润乎水,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风不相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
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巽,入也。坎,陷也。离,丽也。艮,止也。兑,说也。
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
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
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兑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
乾为天,为圆,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寒,为冰,为大赤,为良马,为老马,为瘠马,为驳马,为木果。
坤为地,为母,为布,为釜,为吝啬,为均,为子母牛,为大舆,为文,为众,为柄,其于地也为黑。
震为雷,为龙,为玄黄,为旉,为大途,为长子,为决躁,为苍筤竹,为萑苇。其于马也,为善鸣,为馵足,为作足,为的颡。其于稼也,为反生。其究为健,为蕃鲜。
巽为木,为风,为长女,为绳直,为工,为白,为长,为高,为进退,为不果,为臭。其于人也,为寡发,为广颡,为多白眼,为近利市三倍,其究为躁卦。
坎为水,为沟渎,为隐伏,为矫??,为弓轮。其于人也,为加忧,为心病,为耳痛,为血卦,为赤。其于马也,为美脊,为亟心,为下首,为薄蹄,为曳。其于舆也,为多眚,为通,为月,为盗。其于木也,为坚多心。
离为火,为日,为电,为中女,为甲胄,为戈兵。其于人也,为大腹。为乾卦,为鳖,为蟹,为蠃,为蚌,为龟。其于木也,为科上槁。
艮为山,为径路,为小石,为门阙,为果蓏,为阍寺,为指,为狗,为鼠,为黔喙之属。其于木也,为坚多节。
兑为泽,为少女,为巫,为口舌,为毁折,为附决。其于地也,为刚卤。为妾,为羊。
序卦
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物稚不可不养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饮食之道也。饮食必有讼,故受之以《讼》。讼必有众起,故受之以《师》。师者,众也。众必有所比,故受之以《比》。比者,比也。比必有所畜,故受之以《小畜》。物畜然后有礼,故受之以《履》。履者,礼也。履而泰然后安,故受之以《泰》。泰者,通也。物不可以终通,故受之以《否》。物不可以终否,故受之以《同人》。与人同者,物必归焉,故受之以《大有》。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有大而能谦必豫,故受之以《豫》。豫必有随,故受之以《随》。以喜随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蛊》。蛊者,事也。有事而后可大,故受之以《临》。临者,大也。物大然后可观,故受之以《观》。可观而后有所合,故受之以《噬嗑》。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苟合而已,故受之以《贲》。贲者,饰也。致饰然后亨则尽矣,故受之以《剥》。剥者,剥也。物不可以终尽剥,穷上反下,故受之以《复》。复则不妄矣,故受之以《无妄》。有无妄,物然后可畜,故受之以《大畜》。物畜然后可养,故受之以《颐》。颐者,养也。不养则不可动,故受之以《大过》。物不可以终过,故受之以《坎》。坎者,陷也。陷必有所丽,故受之以《离》。离者,丽也。
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恒》。恒者,久也。物不可以久居其所,故受之以《遯》。遯者,退也。物不可以终遯,故受之以《大壮》。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晋者,进也。进必有所伤,故受之以《明夷》。夷者,伤也。伤于外者必反于家,故受之以《家人》。家道穷必乖,故受之以《睽》。睽者,乖也。乖必有难,故受之以《蹇》。蹇者,难也。物不可以终难,故受之以《解》。解者,缓也。缓必有所失,故受之以《损》。损而不已必益,故受之以《益》。益而不已必决,故受之以《夬》。夬者,决也。决必有遇,故受之以《姤》。姤者,遇也。物相遇而后聚,故受之以《萃》。萃者,聚也。聚而上者谓之升,故受之以《升》。升而不已必困,故受之以《困》。困乎上者必反下,故受之以 href='/article/6717.htm'>《井》。井道不可不革,故受之以《革》。革物者莫若鼎,故受之以《鼎》。主器者莫若长子,故受之以《震》。震者,动也。物不可以终动,止之,故受之以《艮》。艮者,止也。物不可以终止,故受之以《渐》。渐者,进也。进必有所归,故受之以《归妹》。得其所归者必大,故受之以《丰》。丰者,大也。穷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旅而无所容,故受之以《巽》。巽者,入也。入而后说之,故受之以《兑》。兑者,说也。说而后散之,故受之以《涣》。涣者,离也。物不可以终离,故受之以《节》。节而信之,故受之以《中孚》。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过》。有过物者必济,故受之以《既济》。物不可穷也,故受之以《未济》,终焉。
杂卦
《乾》刚《坤》柔,《比》乐《师》忧;《临》《观》之义,或与或求。《屯》见而不失其居。《蒙》杂而著。《震》,起也。《艮》,止也。《损》、《益》盛衰之始也。《大畜》,时也。《无妄》,灾也。《萃》聚而《升》不来也。《谦》轻而《豫》怠也。《噬嗑》,食也。《贲》,无色也。《兑》见而《巽》伏也。《随》无故也。《蛊》则饬也。《剥》,烂也。《复》,反也。《晋》,昼也。《明夷》,诛也。 href='/article/6717.htm'>《井》通而《困》相遇也。《咸》速也。《恒》,久也。《涣》,离也。《节》,止也。《解》,缓也。《蹇》,难也。《睽》,外也。《家人》,内也。《否》、《泰》反其类也。《大壮》则止,《遯》则退也。《大有》,众也。《同人》,亲也。《革》,去故也。《鼎》,取新也。《小过》,过也。《中孚》,信也。《丰》,多故也。亲寡《旅》也。《离》上而《坎》下也。《小畜》,寡也。《履》,不处也。《需》,不进也。《讼》,不亲也。《大过》,颠也。《姤》,遇也,柔遇刚也。《渐》,女归待男行也。《颐》,养正也。《既济》,定也。《归妹》,女之终也。《未济》,男之穷也。《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