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侏罗纪公园1》 1、几乎是乐园 迈克·鲍曼一面开着那辆越野车,穿过位于哥斯达黎加西海岸的卡沃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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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科生态保护区,一面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这是7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路上眼前的景色十分壮丽——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从这儿可俯瞰热带丛林及碧波万顷的太平洋。据旅游指南介绍,卡沃布兰科是一块未经破坏的荒原,几乎是一个乐园。现在看到这样的景色,鲍曼觉得自己似乎又在度假了。 鲍曼今年36岁,是达拉斯的房地产经纪人,与妻子、女儿一起来这里休假两个星期。其实这次旅行是他妻子爱伦的主意。几个星期以来,爱伦不断地跟他谈论着哥斯达黎加那些奇妙的国家公园,并说蒂娜若能亲眼目睹该有多好。后来当他们到达这里之后,他才知道,爱伦早已和圣何塞市的一名整形大夫预约好了。这是迈克·鲍曼首次听说哥斯达黎加有医术高超、收费低廉的整形治疗以及圣何塞市有设施豪华的私人诊所。 当然,他们之间大吵了一架。迈克认为妻子对他撒了谎,而她也确实这么干了。他坚决反对这次整形手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实在很可笑,爱伦才30岁,而且美貌人,真是见鬼,她在赖斯毕业的那一年还当选过舞会皇后,这一切至今还不到10年呢。然而爱伦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经常为此烦恼。这些年来,她最担心的事仿佛就是青春的容颜不能常驻。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其他各种事情。 越野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着,周围泥浆四溅。坐在他身旁的爱伦问:“迈克,你确定这条路没错吗?我们已经有几小时没见到一个人影了。” “15分钟之前还看到另一辆车呢,”迈克提醒妻子,“记得吗?那辆蓝色的车。” “走另一条路的……” “亲爱的,是你想去一个没有人迹的海滩,”迈克说,“那是你想去的地方。” 爱伦半信半疑地摇摇头。“但愿你没走错路。” “是啊,爸爸,我希望你没走错路。”坐在后排的蒂娜说。她今年8岁。 “相信我,我是对的。”他一声不吭地开了一会儿,“景色迷人,对不对?瞧那边,美极了。” “嗯,不错。”蒂娜应道。 爱伦掏出连镜小粉盒,对着镜子照着,按了按眼睛下方。她叹了口气,又把粉盒收起来。 道路开始向下倾斜,迈克全神贯注地开着车。突然,一团小小的黑影猛然越过路面,蒂娜尖声叫了起来:“你们看!你们看!”黑影马上消失,跑进了丛林中。 “那是什么?”爱伦问,“是猴子吗?” “也许是松鼠猴。”迈克回答说。 “我能把它写上去吗?”蒂娜掏出铅笔问。她把旅途所见的各种动物列成一张表,这是一项课外作业。 “我不知道。”迈克不敢肯定。 蒂娜看着旅游指南上的照片。“我认为这不是松鼠猴,”她说,“我觉得这是另一种吼猴。”他们在旅途中已见过几只吼猴。 “嗨,”蒂娜更加来劲了,“根据这本书上说的:‘卡沃布兰科的海滩上常常有多种野生动物逗留,包括吼猴、白脸猴、三趾树懒,还有长鼻浣熊。’你认为我们会见到三趾树懒吗,爸爸?” “我想我们一定能见到。” “真的吗?” “你照照镜子,不就见到了。” “一点儿都不好笑,爸爸。” 道路向下延伸,穿过丛林,奔向大海。 当他们终于到达海边时,迈克觉得自己真是个英雄。那是一片两英里长的白色沙滩,呈新月形,四周看不到任何人迹。他把越野车停在沙滩旁边的棕榈树树荫下,然后取出野餐盒。爱伦换上了泳装,她说:“说真的,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减肥。” “你看起来身材好得很,亲爱的。”事实上,他觉得妻子太瘦了,不过他已学会对此避而不谈。 蒂娜已经跑下海滩。 “别忘了涂防晒油。”爱伦喊道。 “待会儿涂。”蒂娜回头大声说着,“我去看看有没有三趾树懒。” 爱伦看看海滩四周,还有那些树。“你觉得她会没事吗?” “亲爱的,这里方圆几英里都没有人烟,不用担心她会给拐跑啦。”迈克回答说。 “有蛇怎么办?” “哦,看在老天的份上,”迈克说,“海滩上没有蛇的。” “唔,也许会有……” “亲爱的,”迈克断然说,“蛇是冷血动物,是爬行类,无法控制体内的温度。这里是华氏90度的沙滩,要是有蛇出洞,准会被烤死的。相信我,海滩上不会有蛇的。”他看着女儿蹦蹦跳跳地走下海滩,最后在白色的沙滩上只见到一个黑点,“随她去吧,让她玩个痛快。” 他用手搂着妻子的腰。 蒂娜跑着跑着,觉得精疲力竭了,便扑倒在沙滩上,兴致勃勃地打着滚来到水边。海水暖洋洋的,几乎一平如镜。她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稍微喘口气后,便回过头来朝向父母和那辆汽车望去,看看自己到底跑了多远。 母亲正向她招手,示意她回来。蒂娜也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蒂娜不想擦防晒油,也不想回到母亲身旁听她唠叨减肥的事。她只想待在这里,也许能见到三趾树懒。 两天前,蒂娜在圣何塞的动物园里见过树懒,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傀儡,似乎不会伤人。不管怎样,它行动缓慢,她一定可以轻易地追上它。 母亲又在大声叫唤她了,蒂娜决定不再晒太阳,便离开水面到棕榈树树荫下。在海滩的这一段,高大的棕榈树下长着盘根错节、枝丫交叉的红杉树,任何人都无法穿过树丛进入内陆。蒂娜坐在沙上,用脚踢着红杉树的枯叶。她发现沙上有许多鸟的足迹。哥斯达黎加以鸟类繁多而闻名。旅游指南上说,此地鸟的数量是美国和加拿大总和的三倍。 沙滩上有一些三趾鸟的足迹,又小又浅,几乎难以发现。另外还有一些足迹很大,而且在沙中留下深深的痕迹,蒂娜懒洋洋地瞧着这些足迹,突然听到吱吱的叫声,接着从红杉树丛中又传来一阵沙沙声。 是不是树懒发出的叫声?蒂娜觉得不是,但她也不能确定。那是一种海鸟的叫声吧。她一动不动地静静等待,听到那沙沙声又重新响起,最后她终于找到发出声响的地方。在几码远的地方,从红杉树的根部冒出一条蜥蜴,正直愣愣地望着她。 蒂娜屏住了呼吸,又是种可以列在她表格上的新动物!那蜥蜴用两条后腿站起来,靠粗大的尾巴保持平衡,眼睛牢牢地盯着她。蜥蜴站起时,几乎有一英尺高,皮肤呈深绿色,背部有一条条棕色的花纹。它的前腿很细,长着小小的爪子,在空?99lib?中不断地摆动。当它凝视蒂娜时,头部还歪向一边。 蒂娜觉得这蜥蜴很可爱,有点像大一些的蝾螈。她也举起手来朝它挥动。 蜥蜴并没被吓倒,还用两条后腿向她走来。它不比一只鸡大,而且像鸡一样,走路的时候头部往前点着,蒂娜觉得可以将它喂养成很好的宠物。 蒂娜发现,这蜥蜴留下的三趾足迹看起来和小鸟的足迹一模一样。它向蒂娜靠近,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不想惊吓这只小动物。它竟会靠得这么近,实在令她惊愕不已,但她想起来这里是国家公园。公园里所有的动物都知道它们的生命是受到保护的。这条蜥蜴也许很温顺,它希望蒂娜给它一些食物吧。很遗憾,她一点食物也没带。蒂娜慢慢地伸出手来,掌心摊开,让它看清楚并没有食物在手。 蜥蜴停了下来,歪着头,发出叫声。 “抱歉,”蒂娜说,“我确实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蜥蜴没有发出任何警告,便跳起来扑向那只伸出的手,她可以感觉到它的小爪子在抓她掌上的皮肤,那动物出奇地沉重,把她的手臂压了下来。 接着,蜥蜴顺着她的手臂向脸部爬去。 “我真想现在就看到她。”爱伦说着,在阳光下眯起双眼,“没事,只想看着她。” “我相信她没事。”迈克回答说,一边在旅馆准备的餐盒中挑来挑去。盒子里只有令人倒胃口的烤小鸡,还有一种包了肉馅的糕点。这种食品爱伦根本不会尝一口。 “你认为她不会离开海滩吧?”爱伦问。 “不会,亲爱的。我认为不会。” “我觉得这里真是荒凉。”爱伦说。 “我还以为你就是喜欢这种地方呢。”迈克回答说。 “我的确喜欢。”爱伦说。 “唔,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 “我只是希望看到女儿,没别的事。”爱伦说。 这时,随着从海滩上吹来的风,他们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她正发出尖叫。 2、彭塔雷纳斯 “我认为她现在已十分舒适。”克鲁兹大夫说。蒂娜正在氧气帐内熟睡,大夫放下了帐门。迈克坐在床边,紧靠着女儿。他想,克鲁兹大夫或许相当能干,他的英语说得很流利,那是他在伦敦和巴尔的摩医学中心接受训练的结果。克鲁兹大夫医术高明,而且圣马利亚医院——彭塔雷纳斯的这家现代化医院——极其干净,效率很高。 但尽管如此,迈克·鲍曼仍然紧张不安。他们无法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的独生女儿身受重伤,而且现在又远离家乡。 当迈克走到蒂娜身边时,她正歇斯底里地尖叫。她整个左手臂鲜血淋漓,布满被咬伤的细小伤口,每个伤口约有拇指指纹那么大。手臂上淌着一团团胶黏的泡沫,就像唾液一样。 他把她抱到沙滩上,她的手臂几乎立即就红肿了起来。迈克久久也不能忘却他是如何疯狂地把车驶回文明世界的。那辆四轮越野车不停地滑动着,费劲地顺着泥泞的道路爬进山中,而他的女儿由于痛楚和恐惧,一直在尖叫,手臂也越来越红肿。早在他们到达国家公园的边缘地区之前,红肿的部位已扩展到颈部,随后蒂娜开始呼吸困难…… “她会康复吗?”爱伦问。她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氧气帐内。 “我相信她一定会的。”克鲁兹大夫回答她,“我又给她注射了一剂类固醇,她的呼吸平顺多了。而且你也看到,手臂上的红肿已大部分消退。” 迈克说:“那些咬伤……” “我们还没有鉴定出来,”大夫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伤口。但是你会发现,它们正在消失。现在已经很难辨认出来了,幸好我已经拍下照片存档。我还清洗了她的手臂,取下那种黏沫的标本——一份在这里作分析;另一份则送往圣何塞的化验室;第三份我们会冷冻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你有她画的图吗?” “有。”迈克说。他递上蒂娜画的图。 “这就是咬她的动物?”克鲁兹大夫看着图画问。 “是的。”迈克说,“她说那是一条绿色的蜥蜴,大小像一只鸡,或是像乌鸦那么大。” “我不知道有这种蜥蜴。”大夫说,“她画的这条蜥蜴用后腿站着……” “一点也没错。”迈克说,“她说它用两条后腿行走。” 克鲁兹大夫皱起眉头,又把图画仔细看了一会儿。“我不是专家,我已经邀请古提斯博士来我们这里。他是海湾对面卡拉拉生态保护区的高级研究员,或许他能帮助我们鉴定这种动物。” “这里没有从卡沃布兰科来的人吗?”迈克问,“她是在那里被咬伤的。” “很遗憾,没有。”克鲁兹说,“卡沃布兰科没有常驻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哪位研究人员在那里工作过了,你们也许是最近几个月里第一批在海滩上行走的人类。不过我相信,你们会发现,古提斯博士是个学识渊博的专家。” 古提斯博士留着一脸络腮胡,身穿卡其布衬衫和短裤。令人惊讶的是,他竟是美国人。当他被介绍给鲍曼夫妇时,他用柔和的南部口音说:“鲍曼先生,鲍曼太太,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然后他解释,他是耶鲁大学的野外生物学家,在哥斯达黎加已经工作5年了。古提斯对蒂娜作了彻底的检查,他轻轻地抬起她的手臂,打开手电筒仔细地观察每一个伤口,随后又用一把袖珍尺量伤口的大小。过了一会儿,古提斯从伤者身边走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明白了什么。接..着他查看了照片,就那种黏液问了几个问题。克鲁兹告诉他,黏液采样正在化验室里接受检验。 最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紧张地等在一旁的迈克和他的妻子。“我认为蒂娜会没事的。我只是想弄清楚几个细节。”他一边说,一边还一丝不苟地做着笔记,“你们的女儿说,她被一条绿色的蜥蜴咬了,那蜥蜴大约一英尺高,从长满红杉树的沼泽地直立着走到海滩上,对吗?” “一点也没错。” “而且那只蜥蜴还发出一种叫声?” “蒂娜说,像鸟鸣声或老鼠的叫声。” “你是说,像老鼠的叫声?” “是的。” “唔,那么,”古提斯说,“我知道有这种蜥蜴,”他解释说,“世界上有6万种蜥蜴,其中只有不到12种能直立行走。在这12种里,拉丁美洲只发现了4种。从颜色来判断,这只蜥蜴很可能是这4种之一,我相信,这只蜥蜴是皇冠鬣蜥,一种带条纹的蜥蜴,是在哥斯达黎加被发现的,在洪都拉斯也有。它们用后腿站立时,有时可高达一英尺。” “它们有毒吗?” “没有毒,毫无毒性。”古提斯解释说,蒂娜手臂上的红肿是过敏反应,“据文献记载,14%的人对爬行类动物严重过敏。”他说,“看来你女儿就是其中之一。” “她当时高声尖叫,她说很疼。” “也许是这样,”古提斯说,“爬行类动物的唾液中含有血清促进素,能引起剧烈疼痛。”他转身面对克鲁兹,“用了抗组织胺剂后她的血压下降了吗?” “是的,”克鲁兹回答说,“很快就降下去了。” “血清促进素,”古提斯说,“一定是的。” 爱伦仍然觉得不放心:“那么,为什么蜥蜴会先咬她呢?” “蜥蜴咬人是常事,”古提斯说,“动物园的管理员就总是被咬伤。就前两天我还听说,安马洛亚的一只蜥蜴咬了睡在儿童小床上的婴儿,那99lib?里离你们去的地方大约有60英里远。所以,的确会发生蜥蜴咬人的事情。不过我不知道为何你女儿身上会有那么多伤口。当时她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她说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因为她不想把它吓跑。” “静静地坐着。”古提斯皱着眉说完,摇了摇头,“唔,我认为我们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野生动物的行为是无法预料的。” “她手臂上那些泡沫状的唾液又是怎么回事?”爱伦问,“我老是想到狂犬病……” “不,不,”古提斯博士说,“爬行类动物不可能造成狂犬病。你女儿的病况是皇冠鬣蜥引起的过敏反应。不会有什么更严重的病情。” 迈克·鲍曼接着给古提斯看蒂娜画的图。古提斯点点头。“我相信这的确是一张皇冠鬣蜥的图画。”他说,“当然啦,有几个细节错了。它的颈部画得太长,她把它的后腿画成了三趾而不是五趾。这条尾巴也太粗,翘得太高了。不过,除了这些之外,这完全就是一条我们正在谈论的那种蜥蜴。” “可是蒂娜特别提到它的脖子很长,”爱伦坚持说,“她还说脚上确实只有三个脚趾。” “蒂娜观察事物很敏锐的。”迈克·鲍曼说。 “我相信她观察很敏锐,”古提斯笑着回答说,“不过我仍然认为你女儿是被一条普通的皇冠鬣蜥咬伤,而且产生了严重的爬虫过敏反应。药物发挥疗效的正常时间是12小时。明天早上她应该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在圣马利亚医院地下室现代化的化验室里,人们得到消息,古提斯博士鉴定咬伤美国儿童的动物是一条无毒的皇冠鬣蜥。因此,对唾液的分析立即停了下来,尽管起先进行的分馏已显示出几种未知生物状态的高分子蛋白质,但是夜班化验师忙碌不堪,他于是把唾液标本放到了冰箱内的架子上。 第二天早上,日班工作人员拿着出院病人的名单来核对盛物架。他看到蒂娜·L.鲍曼已被安排在今天上午出院,便把唾液标本扔到一边。最后,他发现标本上有红色标签,也就是说,这份标本得送往圣何塞的大学化验室,因此他又从废物堆里将试管拾回,把它寄了出去。 ?99lib. “去,向克鲁兹大夫说声谢谢。”爱伦·鲍曼说着,把蒂娜推上前去。 “谢谢,克鲁兹大夫。”蒂娜说。她走过去和大夫握手。然后她说:“你换了件衬衫。” 克鲁兹大夫困惑了片刻,随后他笑了:“没错,蒂娜。我每次在医院值夜班,隔天早上就换衬衫。” “不换领带吗?” “不换,只换衬衫。” 爱伦·鲍曼说:“迈克告诉过你,她的观察力十分敏锐的。” >.“确实如此。”克鲁兹大夫笑着说,一本正经地握着小女孩的手,“祝你在哥斯达黎加接下来的假期里玩得高兴,蒂娜。” “我会好好玩的。” 他们一家人刚准备离去,克鲁兹大夫突然问:“哦,蒂娜,你还记得那只咬你的蜥蜴吗?” “记得。” “它有足趾吗?” “有。” “有几个足趾?” “三个。”她回答说。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特地看了一下。”她回答说,“而且,所有的小鸟在沙滩上都留下三趾的痕迹,就像这样,”她举起手来,把中间三个手指分得很开,“那只蜥蜴在沙里留下的也是那种痕迹。” “蜥蜴的足迹像小鸟的一样?” “嗯,是的,”蒂娜回答说,“它走路的姿态也像小鸟。它就像这样点头,一上一下的。”她走了几步,一边点着自己的头。 他们一家人离去后,克鲁兹决定去生物实验站把这番谈话向古提斯博士报告。 “我得承认,那女孩的一番话使我迷惑不解。”古提斯说,“我自己也一直在进行查证。现在我已经不再肯定她被皇冠鬣蜥所咬了。完全无法确定。” “那么,那可能是什么呢?” “唔,藏书网”古提斯说,“我们不要太早进行推测。顺便问问,你是否听说过医院里还有其他被蜥蜴咬伤的病例?” “没有,干吗?” “我的朋友,如果你听到的话,一定得让我知道。” 3、海滩 马蒂·古提斯坐在海滩上,看着下午的太阳缓缓落下。太阳最后在海面上散发着耀眼的金光,那光芒从棕榈树下穿过,一直照到卡沃布兰科海滩及他所在的红杉树丛中。他所坐的地方就是两天前那个美国小女孩到过的地方附近,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他曾告诉迈克及他的太太,蜥蜴咬人是常有的事,尽管他说的都千真万确,但他还没有听说过皇冠鬣蜥会咬伤人。他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任何人因为被蜥蜴咬而需要住院。况且,倘若她真的是被皇冠鬣蜥所咬,那伤口似乎也稍微大了一点。他回到卡拉拉生态保护区后,就在那里的小型科研实验室里查阅资料,结果发现没有任何关于皇冠鬣蜥咬人的记录。接着他又查询美国的一家国际生物科学服务中心,还是没有找到有关皇冠鬣蜥咬人,或是被蜥蜴所咬而住院的资料。 随后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安马洛亚的医官。那官员证实,一名出生才9天的婴儿在摇篮里睡觉时,腿部被动物咬伤,他的祖母——唯一的目击者——声称这动物是一只蜥蜴。结果婴儿的那条腿肿了起来,几乎一命归天。他的祖母在描述蜥蜴时说,它的皮肤呈绿色,上面有棕色条纹。在吓跑它之前,它已在婴儿的小腿上咬了数下。 “真是怪事。”古提斯说。 “没什么可奇怪99lib?的,和其他几个咬伤病例一样。”医官回答说。他又补充了几个听来的意外事件:附近一个靠海的叫法斯克兹的林子里,有一名儿童在睡觉时被咬伤;另一个出事地点在波达-索特瑞罗。所有这些意外事件都发生在近两个月内,而且全和熟睡的儿童或婴儿有关。 这些前所未有的情况使古提斯怀疑,一种过去不为人知的蜥蜴确实存在。这种情况在哥斯达黎加最有可能发生。这个国家的狭窄地段只有75英里宽,面积比缅因州还小。然而在那十分有限的范围里,生物的种类却多得出奇。它濒临太平洋和大西洋,有四道互不相连的山脉,包括12000英尺高的山峰和活火山,雨林、云林、温带、沼泽和沙漠。如此类型的生态环境使它的植物和动物的种类丰富得令人震惊。哥斯达黎加的鸟类数量是北美洲的三倍。光兰花就有一千多种,昆虫有五千多种。 新的物种不断被发现,近几年来发现的速度进一步加快,然而探究其原因却十分可悲。哥斯达黎加的森林由于被滥伐而逐渐减少,丛林中的生物失去了栖居地,因此移居他方,有时候甚至习性也改变了。 所以,出现新物种是完全可能的,但是,新物种的发现不只是引起人们的兴奋,而且也使人们担忧可能会带来的新疾病。蜥蜴身上带着病毒,甚至有的可以传染给人类。最严重的是脑炎,会导致人类和马匹处于昏迷状态。古提斯觉得找到这种新的蜥蜴事关重大,即使是为了检查它是否会传染疾病也是很值得的。 他坐在那里看太阳西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蒂娜看到的也许是一种新动物,也许并不是。但古提斯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今天一大早,他带着气枪,子弹匣里装着麻醉镖,满怀希望地来到>?99lib?海滩。可是一天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再过一会儿他就得离开海滩,沿着上山的路开车回家——他可不想在黑暗中行车。 古提斯站起来,准备从海滩往回走,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一只吼猴的黑影,正在长满红杉树的沼泽边缘缓缓行走。古提斯离开树丛朝水边走去。要是..这里有一只吼猴,那么他头顶上方的树枝中可能还有几只。吼猴往往会对不速之客撒尿。 可是这只吼猴却与众不同,它似乎没有同伴,而且走得很慢,时常停下来蹲在那里。这只猴子的嘴里衔着东西。当古提斯靠近时,他看到它正在吃一只蜥蜴,蜥蜴的尾巴和后腿还垂在吼猴的嘴外。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古提斯仍能看到它绿色的皮肤上有一条条棕色的花纹。 古提斯趴倒在地,用枪瞄准它。那吼猴已习惯保护区的生活,因此 5341." >十分好奇地望着他,甚至当第一支箭“咻”的一声从它身旁擦过时,它也没有逃走。当第二支箭刺中它的腿部时,它愤怒而吃惊地尖叫起来,立刻丢下吃剩的食物,逃入丛林中。? 古提斯站起来向前走去。他并不担心吼猴的安危,那镇静剂的剂量小得可怜,除了使吼猴产生几分钟的晕眩外,不会带来任何危害。他又在考虑如何处置他的新发现。他本人将写一份有关整个情况的初步报告,但这份剩余的食物嘛,当然得寄回美国作进一步的鉴定。那他应该寄给谁呢?这方面公认的专家是爱德华·H.辛普森,他是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动物学荣誉教授。辛普森这位老先生举止文雅,满头银丝整整齐齐地向后脑梳去,他是世界上蜥蜴分类学的头号权威人物。古提斯暗自思忖着,也许他会把这只蜥蜴寄到辛普森博士那里。 4、纽约 理查德·史东博士是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热带病实验室的主任。他常说,这个实验室的名字使人联想到的研究区域比它实际的范围要大得多。实验室在20世纪早期建立,曾占据生物医学研究大楼4楼整整一层,技术人员致力于根除黄热病、疟疾和霍乱,但医学上的成功——加上在内罗毕和圣保罗也建立了研究实验室——使得这个热带病实验室的地位大不如前。现今它的面积只有过去的一小部分,仅雇用两个全职的技术人员,他们的主要工作是诊断从海外归国的纽约人的疾病。实验室轻松的日常事务使他们对那天早上收到的东西感到措手不及。 “哦,很好。”热带病实验室的那名技术人员看着海关的标签说,“一段被吃剩的,而且是不知名的哥斯达黎加蜥蜴。”她皱了一下鼻子,“这全是给你的,史东博士。” 理查德·史东穿过实验室来看这新到的标本:“这是从辛普森实验室来的东西吗?” “是的。”那名技术人员说,“不过我不明白,他们干吗要寄一只蜥蜴给我们。” “他的秘书打电话来,”史东回答,“辛普森整个夏季在婆罗洲作野外考察。因为他们怀疑这种蜥蜴会传染疾病,所以她要求我们的实验室检查一下。我们先来看看收到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白色塑胶圆筒的大小像容量为半加仑的牛奶瓶,附有金属锁和带螺纹的盖子,上面写着“国际生物物种容器”,同时还贴着以4种文字写成的警示标签。这警告的用意为预防抱有怀疑态度的海关官员打开圆筒。 显然,警示标签起了作用。当理查德·史东拉过那盏大灯时,他可以看到封条完好无缺。史东打开通风器,戴上塑胶手套,套上面罩。不管怎么说,实验室近来曾鉴定过传染上委内瑞拉马热、日本乙型脑炎、科萨努尔森林病毒、兰加特病毒的物种,还有马亚罗。他不得不小心些,接着他扭开了螺旋盖。 一股气体“咝”的一声从圆筒里冲出来,化成一片白色烟雾,圆筒顿时变得冰凉。他在筒里发现一个上了拉链像装三明治的塑胶袋,里面装着一件绿色的东西。史东把一块外科手术用的帘子摊在桌上,把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块冷冻的动物躯体掉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嘿,bbr>”那名技术人员说,“看起来像被吃过似的。” “哦,是的。”史东回答,“他们要我们做什么呢?” 技术人员看了夹在筒里的字条:“蜥蜴咬伤当地儿童。他们无法鉴定此物种,并担心被咬伤后会染上疾病。”她还拿出一张儿童画的蜥蜴图,上面的署名为蒂娜。 史东看了图画一眼。“我们显然无法证实它属于哪个物种,”史东说,“但是,如果我们可以从这块残骸中抽出一点血来,确定它是否会传染疾病,却不费藏书网吹灰之力。他们把这种动物叫作什么?” “三趾遗传异常的皇冠鬣蜥。”技术人员念道。 “好,”史东说,“我们动手吧。你等它解冻的时候,可以替它做X光透视,并拍一张照片存档。我们一抽到血,就做一系列抗体试验,直到测出相配的抗体。如果有什么问题,马上让我知道。” 午餐时间之前,实验室有了答案:蜥蜴的血液对任何病毒或细菌抗原均无明显反应。他们还做了毒性测定,发现只有一项呈阳性;这血液对印度眼镜王蛇的毒液有轻微的反应。不过,这种交叉反应在爬行类动物中是常有的,因此史东博士认为,他的技术员在当天晚上给古提斯的传真中无须提及此事。 鉴定蜥蜴从来都算不上是个问题。这件事可以等到辛普森博士回来再做,而他要过几个星期才会回来。因此他的秘书问史东,热带病实验室能否暂时把蜥蜴的残骸贮存起来。史东博士把蜥蜴放进那个有拉链的塑胶袋后,便把它摆在冰箱里了。 古提斯看着从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热带病实验室发来的传真。传真内容十分简洁: 项目:遗传异常的皇冠鬣蜥(由辛普森博士办公室转交) 材料:下肢部分,被吞食后的剩余部分。 操作程序:X光透视、显微镜观察、免疫RTX化验,检查是否具病毒性、寄生虫性、细菌性疾病。 观察结果:在这只皇冠鬣蜥体内,没有任何引起人体传染疾病的组织学和免疫学证据。 (签字) 史东医学博士 古提斯根据这份回函做出两种假设。首先,他认为这只蜥蜴是皇冠鬣蜥,现在已得到哥伦比亚大学的专家们的确认。其次,没有发现传染病表明,目前偶然发生的蜥蜴咬人现象并不会给哥斯达黎加的健康卫bbr>生带来严重危害。相反的,他觉得最初的看法是正确的:一种蜥蜴从森林被驱赶到新的环境中,与村里的居民发生接触。古提斯深信,几个星期后蜥蜴会定居下来,咬人的事件便会停止。 热带暴雨哗哗地下着,啪啪地打着阿尼亚斯哥那家诊所的屋顶,这时已接近午夜。暴风雨中,停电了,助产士艾琳娜借助手电筒的灯光工作,忽.99lib.然听到吱吱的叫声,她以为是老鼠,便急忙把热敷布放在产妇的前额上,到隔壁屋子里去察看那个新生儿。她的手刚摸到门把,便又听到那种吱吱唧唧的声音,于是她不再紧张。显然,这只不过是从窗口飞到屋里来躲雨的小鸟。哥斯达黎加人说,有小鸟来访问新生儿会带来好运气。 艾琳娜打开房门。婴儿正躺在柳条编的摇篮中,包了一块浅色的毯子,只有小脸露在外面。摇篮的边上蹲着三条深黑色的蜥蜴,宛如三个奇形怪状的雕像。当它们看到艾琳娜时,仰起头来好奇地望着她,却没有逃离。在手电筒的灯光里,艾琳娜看到鲜血从它们嘴边淌下,有一只蜥蜴一边轻轻叫着,一边低下头去,迅速地甩了一下,从婴儿脸上撕下一块肉来。 艾琳娜尖叫着冲上前去,那些蜥蜴飞进黑暗中。而早在走近摇篮之前,她就已经看到婴儿的脸变成什么模样了。她知道孩子准是死去了。那些蜥蜴吱吱唧唧地鸣叫着,四散冲入大雨倾盆的黑夜中,只留下99lib?鸟爪般带有鲜血的三趾足迹。 5、数据的形状 后来,艾琳娜终于平静下来,她拿定主意不报告蜥蜴袭击婴儿这件事。尽管她亲眼目睹了可怕的景象,但她开始担心自己会因为把婴儿放在一边没加以保护而受到指责,因此她对产妇说,孩子窒息而死。在寄往圣何塞的表格中,她把这起死亡事件叫作SIDS,即婴儿猝死症——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她的报告没有受到任何非议。 圣何塞那家分析蒂娜手臂上的唾液标本的大学实验室,有几项值得注意的发现。就像预料的那样,唾液中有大量的血清促进素,..但是在唾液蛋白质中,真有一种畸形物:分子量高达198万,这是迄今已知的最大蛋白质之一。其生物活动现象还在研究当中,但这似乎是种与眼镜蛇毒液有关的神经毒素,只不过其结构更为简单。 这家实验室还检测到唾液中含有一种极特殊的酶。因为这种酶是遗传工程方面特有的物质,所以在野兽中还没有被发现过。技术人员认为这是实验室污染的缘故,因此当他们打电话给彭塔雷纳斯的克鲁兹大夫时,没有报告这件事。 那蜥蜴的残肢放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冰箱里,等待辛普森博士归来,但他在野外还要待上一个月。事情本来也许会停留在这个状态,然而有一天,一个名叫爱丽丝·丽雯的技术 4eba." >人员来到热带病实验室。她看到蒂娜·鲍曼画的画,便问:“哦,这是谁家孩子画的恐龙?”.. “什么?”理查德·史东博士慢慢地转过身来向她问道。 “那只恐龙,这不是恐龙吗?我的孩子整天都画这玩意儿。” “这是蜥蜴。”史东说,“在哥斯达黎加,是一个小女孩在那里画下的。” “不对,”爱丽丝·丽雯摇头说,“你瞧,这很清楚,大大的头部,长长的脖子,用后腿站着,粗大的尾巴。这是一只恐龙。” “不可能。它只有一英尺高呀。” “是吗?以前的确有很小的恐龙。”丽雯说,“请相信我,我很肯定。我有两个男孩,我清楚得很。最小的恐龙还不到一英尺呢,叫袖珍龙或是什么的,这我就不太清楚了。那些名字你听都没听过。你年龄一过10岁,就怎么也记不起来啦。” “你不明白,”史东说,“这.99lib?是一张当代动物图画。他们寄给我们一段动物的残肢,正放在冰箱里。”史东走过去,把它拿了出来,摇晃着把它倒出塑胶袋。 爱丽丝·丽雯看着这截冰冻的腿和尾巴,耸耸肩。她没有去碰它。“我不知道,”她说,“不过我觉得它看起来像恐龙。” 史东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爱丽丝·丽雯问,“这可能是剩余物、残留物,或是别的什么。” 史东还是摇着头。爱丽丝实在无知,她只不过是在大厅那边细菌实验室里工作的一名普通技术人员,不过她思维活跃,富有想象力。史东想起来了,有一次她还认为一名外科护理人员在跟踪她呢…… “你要知道,”爱丽丝·丽雯说,“如果这是恐龙,理查德,这件事将非同小可。” “这不是恐龙。” “有人鉴定过吗?” “没有。”史东回答说。 “唔,那就把它拿到自然历史博物馆或别的什么地方去。”爱丽丝·丽雯说,“你应当这么做。” “我会感到难为情。” “你要我帮你做这件事吗?”她问。 “不,”史东说,“我不想这样做。” “你 4e0d." >不打算采取任何措施?” “什么也不想做。”他把塑胶袋放回冰箱,“啪”地把门关上。“这不是恐龙,这是蜥蜴。而且不管这是什么,我可以等到辛普森博士从婆罗洲回来后再作鉴定。就这样吧,爱丽丝。这只蜥蜴不会跑到别处去的。” 1、内海的海岸 艾伦·格兰特蹲下来,鼻子离地面只有几英寸。尽管戴着橄榄球员用的护膝,他还是觉得膝盖很疼。气温超过了华氏100度,地上扬起的尘土使他的双肺如同烧灼一般,汗珠不断地从他的前额滴到地上。但是格兰特对自己的种种不适毫不理会,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眼前那块6平方英寸的土地上。 他用牙科医生的凿子和画家用的驼毛画笔挖掘出一个L形的腭骨残片。它只有一英寸长,厚度不超过他的小指,有一排细小尖利的牙齿,牙齿从中间部位起角度便很特别。当他挖掘的时候,一些骨头的小碎片向四处崩开。格兰特停下来把胶水涂在骨头上,然后又继续挖着。毫无疑问,这是一块未成年的肉食性恐龙的腭骨。这只恐龙在7900万年前已经死去,当时出生大约两个月左右。倘若运气好的话,格兰特也许能找到恐龙骸骨的其余部分。要是这样,这就是第一具完整的肉食性幼龙的骨架。 “嗨,艾伦!” 艾伦·格兰特抬起头来,炽烈的阳光使他不断眨着眼睛。他摘下太阳眼镜,用手臂擦去额上的汗水。 此刻,他正在蒙大拿州斯内克沃特市郊外荒原一处受风化的小山坡上。在蔚蓝无边际的苍穹下,起伏很小的群山里露出早就风化的石灰岩层,向四周延伸数英里之远。这里既没有树,也没有灌木丛,除了光秃秃的岩石、炽热的阳光和呜呜哀鸣的风之外,其余一无所有。 游客在这块荒原上看到的往往是一片令人沮丧的荒凉景象,然而在格兰特眼里,这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这片不毛之地是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的遗迹,因为这个世界在8000万年前已经消失。在格兰特的脑海?99lib?中,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温暖而多沼泽的河岸边。这条支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内海的海岸线,整个内海宽达1000英里,从新隆起的落基山脉一直延伸到山峰陡峭、悬崖林立的阿巴拉契亚山脉。美国的整个西部当时还全在水面下。 那时,天空中乌云滚滚,被附近火山喷发出的烟雾染黑。空气十分凝重,充满了二氧化碳。植物在岸边迅速蔓延,水里没有鱼,但是有蚌和螺。翼手龙猛然扑下来攫取水面的海藻;有几只肉食性的恐龙沿着湖边徘徊。湖中有一座小岛,面积大约是两公顷,四周草木茂盛稠密,使小岛变成一块良好的保护地,那些食草型鸭嘴龙在公共窝里生蛋并抚养吱吱叫的幼龙。 在以后的几百万年里,浅绿色的盐湖变得愈来愈浅,最后终于消失。露出的湖底由于受热而起伏不平,出现龟裂现象。恐龙生蛋的湖中小岛成了蒙大拿州北部遭风化的小山坡,而艾伦·格兰特现在正在这里进行挖掘工作。 “嗨,艾伦!” 格兰特站在那里。他大约四十多岁,胸部异常宽阔,蓄着胡子。他听到手提式发电机发出的轧轧声,还有手动凿岩机在他紧邻的山峰那结构紧密的岩石上打洞时发出的隆隆声。他看到那些小伙子围着凿岩机干活,抬起大块的石头察看有没有化石的痕迹,然后把它们移走。他看到山脚下他们营地上那6个圆锥形帐篷,以及活动餐饮篷,还有作为野外实验室以汽车拖拉的活动房屋。他还看到爱丽在实验室的阴影中向他招手。 “有客人!”她向他叫唤着,一边用手指着东边。 格兰特看到那里尘土飞扬,一辆蓝色的福特大轿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向他们驶来。他看了一眼手表:刚好准时。在附近那个山上,小伙子们好奇地抬起头来。在斯内克沃特时很少有人来找他们,因此他们都在揣测,一名环境保护署的律师干吗要来找艾伦·格兰特。 但是格兰特知道,近几年来,研究灭绝动植物的古生物学家与现代社会产生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关系。现代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但问题也接踵而来:气候异常;森林遭大面积砍伐;全球气候变暖;臭氧层变薄。要解决这些迫切的问题,似乎总是得借助于——至少是一部分——对过去的了解。古生物学家可以提供这种信息。在过去两年里,他曾两次以专家的身份被召去做见证人。 格兰特走下山坡去迎接那辆轿车。 来访者“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白色的尘土呛得他直咳嗽。“我叫鲍勃·莫里斯,是环境保护署的工作人员,”他一边伸出手来,一边说,“我在旧金山分局工作。” 格兰特做了自我介绍,并说:“你看起来很热的样子。要杯啤酒吗?” “老天,太好了。”莫里斯大约二十八九岁,系着领带,穿一条西装长裤,带着公事包。当他们朝活动房屋走去时,他那双皮鞋在岩石上踩得嘎吱嘎吱直响。 “刚越过这座山时,我还以为这是印第安人保留地呢。”莫里斯指着那些圆锥形帐篷说。 “不,”格兰特说,“这是在野外露宿的最佳方式。”格兰特解释说,1978年时,他刚开始进行挖掘工作,在北斯洛普使用八角形帐篷,那是当时可以得到的最好的帐篷。可是那种帐篷总是会被风吹倒。他们又试用了别的帐篷,结果还是一样。最后他们开始搭圆锥形帐篷,帐篷内比原先的宽敞、舒适,刮风时也较稳固。“这些是黑足族人用的帐篷,用四根柱子撑起,”格兰特说,“苏族人的帐篷则用了三根柱子。但这儿过去是布拉克佛特族人的居住地,因此我们想……” “呃,呃,”莫里斯说,“很不错,”他眯起双眼看着这荒凉的景色,摇摇头,“你们在这里待多久了?” “大约60箱了。”格兰特回答。莫里斯露出惊奇的神色,于是格兰特又解释说:“我们用啤酒来计算时间。六月份刚来时,我们带了100箱啤酒,现在已经喝掉60箱了。” “确切地说,是63箱。”当他们到达活动房屋时,爱丽·萨特勒说。格兰特看到莫里斯直愣愣地盯着爱丽说不出话来,心里觉得很好笑。爱丽穿着牛仔短裤,工作服衬衫在上腹部打了一个结。她24岁,浑身晒得黑黝黝的,满头的金发往后梳。 “爱丽确保我们的工作得以继续。”格兰特对爱丽做了介绍,“她对自己的工作十分在行。” “她是干什么的?”莫里斯问。 “研究古植物学的。”爱丽回答说,“我还为下地挖掘做常规的准备工作。”她推开活动房屋的门后,他们便进入屋内。 活动房屋内的空调只能使气温降到华氏85度,但是他们在受到中午酷热的照射后,觉得屋内十分凉爽。室内放着一排长桌子,上面整齐地安放着微小的骨头标本,标本上都挂着或贴着标签,更远处放着瓷碟和陶罐。室内弥漫着强烈的醋酸味。 莫里斯看了这些骨头一眼。“我还以为恐龙是庞然大物呢。”他说。 “它们确实是庞然大物,”爱丽说,“但是你在这里看到的都是幼龙身上的残骸。斯内克沃特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许多恐龙的栖息地。在我们开始工作之前,人们对幼龙几乎一无所知,人们只发现过一个巢穴——位于沙漠戈壁。我们已经发现了十来个不同的鸭嘴龙巢穴,里面有完整的恐龙蛋和幼龙的骨骼。” 当格兰特朝冰箱走去时,爱丽带莫里斯去看醋酸池,那是用来溶解骨头上纤细的石灰石的。 “它们看起来像鸡骨头。”莫里斯凝视着这些瓷碟说。 “是的,”爱丽应道,“这种恐龙与鸟类很相像。” “那些是怎么回事?”莫里斯指着窗外那一堆用厚实的塑胶布包着的大骨头问。 “那是被剔除的。”爱丽回答说,“我们从地底下取出时,这些骨头太支离破碎。要是在以前,我们都是一摔了事,不过现在我们都把它送去做遗传试验。” “遗传试验?”莫里斯追问了一句。 “来一罐。”格兰特说着,把一罐啤酒塞到莫里斯手中。他又给了爱丽一罐。爱丽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着啤酒,莫里斯呆呆地望着她。 “我们这里很随便,”格兰特说,“想去我的办公室瞧瞧吗?” “当然。”莫里斯回答说。格兰特带他走到活动房屋的后头,那里有一张破沙发、一把塌陷的椅子及一张磨损的茶几。格兰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响起了吱吱的声音,扬起一股白垩粉尘。他往后靠去,把穿着靴子的双脚猛然搁在茶几上,用手示意莫里斯在椅子上坐下。“别客气。” 格兰特是丹佛大学的古生物教授,是这个领域中最顶尖的研究人员之一,但是他对社交场合中的繁文缛节总是感到很不自在。他把自己看成一名户外生活者,而且他知道,古生物学科中所有重要的工作都是在野外,并且要用自己的双手来完成。格兰特几乎毫无耐心做学究式的空谈,比如去和博物馆馆长打交道,去结识那些他称作“文雅的恐龙搜寻者”的家伙。他在穿着及举止上和这些人不同,即使在讲台上也穿着牛仔裤和轻便的运动鞋。 格兰特望着莫里斯一丝不苟地把椅子擦得干干净净后才坐下。莫里斯打开公事包,仔细地检查他的公文,然后回头瞥了爱丽一眼;爱丽正在活动房屋的另一头用小钳子从醋酸池中夹起骨头,压根儿没有注意他俩。“也许你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格兰特点点头:“到这里来可是一段遥远的路程呢,莫里斯先生。” “唔。”莫里斯说,“我直说吧,环境保护署很关心哈蒙德基金会的活动情况,而你一直从他们那里得到基金。” “一年3万美元,”格兰特点头回答说,“在过去五年里。” “你了解这个基金会的情况吗?”莫里斯问。 格兰特耸耸肩:“哈蒙德基金会是个提供学术活动资助、受人尊敬的组织。他们提供基金给世界各地的科研活动,其中包括一些恐龙研究者。我知道他们帮助亚伯达的蒂雷尔郊外的鲍勃·克里、阿拉斯加的约翰·韦勒,或许还有更多的科研人员。” “你是否知道,哈蒙德基金会为什么大力支持对恐龙的研究?”莫里斯问。 “当然知道。因为约翰·哈蒙德是个恐龙迷。” “你见过哈蒙德吗?” 格兰特耸耸肩:“一两次吧。他来这里做过短暂的访问。你知道,他年纪大了,而且脾气古怪,有些阔佬就是这般模样。不过他总是十分热心。你问这干什么?” “唔,”莫里斯说,“哈蒙德基金会确实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他取出一张影印的世界地图递给格兰特,上面标着许多红点,“这些是基金会去年资助的考古挖掘项目。你是否注意到有些奇怪的地方?蒙大拿州、阿拉斯加州、加拿大、瑞典……全是在北部地区,没有一处低于北纬45度。”莫里斯抽出更多地图来,“这也是一样,年复一年,南部的恐龙研究计划分布在犹他州、科罗拉多州或是墨西哥,却从来没得到过资助。哈蒙德基金会只支持寒冷地带的挖掘。我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格兰特匆匆地翻阅着这些地图,倘若这个基金会真的只资助寒冷地区的挖掘计划,那倒是一件怪事,因为有些最出色的恐龙研究人员正在炎热地区工作,而且…… “还有一些事也叫人疑惑不解。”莫里斯说,“比方说,恐龙与琥珀有什么关系?” “琥珀?” “是的。就是那种树液中坚硬的黄色树脂……” “我知道琥珀是什么,”格兰特说,“但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里斯回答说:“因为在过去五年多里,哈蒙德在美洲、欧洲和亚洲购买了大量的琥珀,包括许多可以在博物馆陈列的琥珀首饰。这个基金会在琥珀上花了1700万美元。现在他们是世界上这种物品的最大民间收藏者。” “这我就不懂了。”格兰特说。 “其他人也不懂。”莫里斯说,“据我们看来,这种做法毫无意义。琥珀合成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也没有商业价值。囤积琥珀根本没有理由,但是多年来哈蒙德就是那样做的。” “琥珀。”格兰特一边摇头,一边说。 “他在哥斯达黎加的那个小岛又是怎么回事?”莫里斯继续问,“10年前,哈蒙德基金会从哥斯达黎加政府那里租借了一个小岛,据说是要建立一个生态保护区。” “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格兰特皱着眉说。 “我到现在对这件事还不十分了解。”莫里斯说,“这个岛离西海岸100英里。那里的气候条件十分恶劣,气流和水流在那个海域汇集,使它几乎终年笼罩在雾中。人们过去通常都叫它云雾岛,也就是努布拉岛。哥斯达黎加人显然非常惊讶,居然有人想要这种地方。”莫里斯在他的公事包中翻找着,“我之所以提及此事,是因为根据记录,他们支付过你一笔与该岛有关的咨询费。” “我拿过?”格兰特反问他。 莫里斯把一张纸递给格兰特。这是一张支票的影印本,上面写着的地址是:加利福尼亚州帕罗奥图市法伦路,寄自国际遗传技术公司,1984年3月。开给格兰特的数额是12000美元。在支票的下角写着:咨询服务/哥斯达黎加/幼年超空间。 “哦,没错,”格兰特说,“我记起来了。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我还记得。这和小岛毫不相干。” 1979年,格兰特第一次在蒙大拿发现一窝恐龙蛋,其后两年中,他又找到了更多的恐龙蛋,但是直到1983年,他才有时间和精力撰文公布他的发现。他在论文中写道,曾有10000只鸭嘴龙生活在这浩瀚的内海沿岸,它们在污泥中筑起共同的巢穴,抚育成群的幼龙。这篇论文使他一夕成名。他认为巨大的恐龙具有母性的本能,而且还画了逗人喜爱的幼龙用嘴破壳而出的模样,这一切在世界各地引起了强烈的兴趣。人们纷纷要求和他见面,邀他演讲,请他写书,忙得他应接不暇。他对所有请求一概不予理会,只希望能继续进行挖掘工作。但是就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那些疯狂的日子里,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找到了他,请求他提供咨询服务。 “在此之前你听说过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吗?”莫里斯问。 “没有。” “他们是怎样与你接触的?” “打电话。那是一个叫简罗或是简尼诺的人,好像是这样。” 莫里斯点点头。“唐纳德·简罗,”他说,“他是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法律顾问。” “总之,他想了解恐龙的饮食习惯。他说要给我一笔钱,请我替他写一篇论文。”格兰特喝完了啤酒,便把罐子放在地板上,“简罗对幼龙特别感兴趣,包括刚出生的雏龙和未成年龙。他问它们吃什么?我想他以为我会知道这些。” “那么你知道吗?” “不,我不清楚,我也跟他说了。我们找到了许多骨骼资料,不过对它的饮食不甚明了。但是简罗说,他知道我们并没有把所有的情况都公布出来,而他想知道我们所掌握的一切。他答应给一大笔钱,5万美元。” 莫里斯拿出一台录音机来,放在茶几上:“你不介意吧?” “没关系,你录吧。” “简罗是在1984年打电话给你的,当时的情况如何?” “哦,”格兰特说,“你看到我们在这里的活动了。5万美元能维持整整两个夏季的挖掘工作。我告诉他,我会尽力去做的。” “所以你答应替他写一篇论文。” “是的。” “关于未成年恐龙的饮食习性?” “是的。” “你见过简罗吗?” “没有。只通过电话。” “简罗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需要这些信息?” “有,”格兰特回答说,“他正在筹划建立一个儿童博物馆,希望能陈列幼年的恐龙。他说他聘请了好几位学术顾问,并报了他们的名字。其中有像我这样的古生物学家,有一名得克萨斯的数学家,名叫伊恩·马尔科姆,还有两名生态学家、一名系统分析家,阵容很强。” 莫里斯点点头,在做笔记:“那么你是同意进行咨询了?” “是的,我答应把我们的工作总结寄给他:我们对我们发现的那些鸭嘴龙习性的了解。” “你们寄去了哪方面的信息?”莫里斯问。 “全都寄去了:巢居习性、分布范围、饮食习惯、群居行为,所有的一切。” “简罗的反应如何?” “他不断打电话来。有时半夜还打来。恐龙吃不吃这个?恐龙吃不吃那个?展览是否应当包括这个?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兴趣。我是说,恐龙当然很重要,但不至于重要到这种地步吧。它们已绝种6500万年了嘛。你会觉得,他完全可以等到清晨再打电话来的。” “哦,”莫里斯说道,“5万美元?” 格兰特摇摇头:“我对简罗感到厌烦了,便不再提供任何信息。我们以12000美元结束了关系。那肯定是在1985年六七月左右。” 莫里斯做了记录:“那么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呢?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从1985年起就没有联系了。” “哈蒙德基金会是什么时候开始资助你的?” “我得想一下,”格兰特说,“大约也是在那个时候,80年代中期。” “你认为哈蒙德只是个有钱的恐龙迷吗?” “是的。” 莫里斯又做了记录。 “喂,”格兰特说,“要是环境保护署如此注意哈蒙德和他的所作所为——北部的恐龙栖息地、琥珀交易、哥斯达黎加的小岛——那你们干吗不去问他本人?” “眼前我们还不能这样做。”莫里斯回答说。 “因为我们还没有掌握任何关于他越轨的证据,”莫里斯说,“但是我个人认为,哈蒙德很明显正在触犯法律。” 莫里斯解释说:“最初来找我的是技术转移局,技术转移局对可能具有军事价值的美国技术装备出口进行监视。他们打电话来,说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在两个方面可能进行非法技术转移。首先,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把三部克雷公司的XMP运往哥斯达黎加,并把它看成是公司内部部门之间的转移,还说他们不会转售。但是技术转移局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需要在哥斯达黎加使用那么大功率的机器。” “三部克雷公司的XMP,”格兰特说,“那是一种电脑吗?” 莫里斯点点头:“是功率十分大的超级电脑。确切地说,三部克雷电脑的功率大于美国任何公司所拥有的电脑。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却把机器运往哥斯达黎加,你不得不对此感到纳闷。” “我承认。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呢?” “没有人知道。而HOOD更让人操心。”莫里斯继续说,“HOOD是一种基因自动程序装置——自然破解遗传密码的机器。这种设备太新了,因此还没有被列在禁运清单内。但是任何遗传工程实验室,只要有能力支付5万美元,都希望拥有一部。”他翻动着笔记簿,“唔,国际遗传技术公司似乎运了24部HOOD去他们在哥斯达黎加的那个小岛。” “他们再次说,那是公司部门之间的转移,而不是出口。”莫里斯说,“技术转移局对此一筹莫展。他们不能正式干涉该公司对这些器材的使用。但是很明显,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正在一个偏僻的中美洲国家——一个不 91cd." >重视法律的国家——安装起世界上最有效的遗传工程设备。这种事情过去曾发生过。” 过去曾经有过这样的案例,一些生物工程公司迁往另一个国家,这样就可以不受规章制度的约束。莫里斯解释,最臭名远扬的例子就属生物合成公司的狂犬病案。 在1986年,古柏蒂诺生物合成公司在智利一家农场试验一种狂犬病疫苗。他们没有通知智利政府,也没有告诉有关的农场工人。他们就这样把疫苗释放出来。 这种疫苗的成分是活的狂犬病病毒,通过遗传工程处理使它失去毒性。但是他们没有对它进行毒性试验。生物合成公司不知道这种病毒是否仍然会导致狂犬病。更糟糕的是,病毒已经被改变。本来人是不可能患狂犬病的,除非你被动物咬伤。但是生物合成公司改变了这种狂犬病病毒,使它能穿透肺泡,人吸入病毒就会受感染。生物合成公司的职员搭乘商务直飞班机,用旅行袋把活的狂犬病病毒带进了智利。莫里斯常想象,要是在途中胶囊破裂,那会产生什么后果。飞机上的每个人也许都会感染狂犬病。 这样做令人无法容忍,这样做毫无责任感,这是玩忽职守的犯罪行为。然而生物合成公司的做法却没有受到任何制裁。那些不知情冒着生命危险的智利农夫只是一群无辜的农民;智利政府操心经济危机还忙不过来呢,而美国政府又鞭长莫及。因此路易斯·道奇森——负责这项试验的遗传学家——还在生物合成公司做事呢。生物合成公司仍然和以往一样肆无忌惮。美国公司都忙着在其他国家建立设施,因为这些国家对遗传研究缺乏经验。那些国家认为遗传工程和其他高技术开发工作一样,对它隐藏的危险毫不察觉,举双手欢迎它来到自己的土地上。 “这就是我们调查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原因,”莫里斯说,“是从三个星期前开始的。” “那你们发现了什么?”格兰特问。 “了解不多。”莫里斯承认道,“我回旧金山后,我们也许不得不停止调查。而且我觉得,我在这里的调查工作也快被停止了。”他伸手拿起公事包,“对了,‘幼年超空间’是什么意思?” “那只是我报告中的一个奇特的标题。”格兰特回答说,“‘超空间’是个术语,意思是多维空间——就像是三度空间。如果你掌握一种动物的所有行为——它的饮食、活动和睡眠,你就能在超空间内设计这种动物。有一些古生物学家把一种动物的行为称作一种生态超空间中的现象。‘幼年超空间’就是指幼龙的行为——如果你希望尽可能故弄玄虚的话。” 活动房屋的另一头,电话响了。爱丽拿起电话,她说:“他现在正在会客,>..待会儿回电可以吗?” 莫里斯“啪”的一声关上公事包,站了起来。“谢谢你的协助和啤酒。”他说。 格兰特和莫里斯一起穿过活动房屋来到另一头的门口。莫里斯说:“哈蒙德是否向你要现场的实物?骨头、蛋或是其他这类的东西。” “没有。”格兰特回答。 “爱丽博士提到你在这里做一些遗传学方面的工作……” “哦,不完全如此,”格兰特说,“当我们拿走破碎的或其他因某种原因不适宜在博物馆保存的化石时,我们就把这些骨头送往一家实验室,在那里把它们磨成粉,并设法替我们提取蛋白质。然后再对这些蛋白质进行鉴定,并把报告送回我们这里。” “是哪一家实验室?”莫里斯问。 “盐湖城的医学生物服务中心。” “你们是怎么选中他们的?” “通过招标竞争。” “那家实验室与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没有关系吧?”莫里斯问。 “据我所知,没有关系。”格兰特回答说。 他们来到活动房屋的门口。格兰特把门打开,感到一股热浪从外面涌入。莫里斯停下脚步,戴上太阳眼镜。 “最后还有一件事,”莫里斯说,“假设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并不是真的要布置一个博物馆展览,他们是否还可以利用你的报告所提供的讯息做其他事情?” 格兰特笑了:“当然可以。他们可以饲养鸭嘴龙幼龙。” 莫里斯也笑了:“鸭嘴龙幼龙,那倒挺值得一看的。它们有多大?” “大约有这么大。”格兰特边说边伸出双手,两手相距6英寸的距离,“像松鼠那样大小。” “它们完全长大要多长的时间?” “三年?”格兰特说,“差不多三年。” 莫里斯伸出手来:“好吧,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开车回去时放轻松点。”格兰特说。当莫里斯回头向自己的轿车走去时,格兰特注视了一会儿,然后便关上活动房屋的门。 格兰特问:“你有什么看法?” 爱丽耸耸肩:“天真可笑。” “你喜欢约翰·哈蒙德是头号坏蛋的这个部分?”格兰特笑着问,“约翰·哈蒙德几乎像迪士尼一样十恶不赦呢。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哦,”爱丽回答说,“是一个叫爱丽丝·丽雯的女士。她在哥伦比亚医学中心工作。你认识她吗?” 格兰特摇摇头:“不认识。” “唔,说是关于鉴定某个残存物体的事。她希望你立即回她电话。” 2、骨骼 爱丽·萨特勒把一绺金发梳往脑后,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醋酸池。那一排池子共有6个,其浓度分别从5%到30%。她得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较浓的溶液,因为它们会剥离石灰质,并开始侵蚀骨头,而幼龙的骨头是那么容易受损。这些骨头在8000万年后仍然得以保存,真令她感到惊讶。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格兰特在打电话:“丽雯小姐吗?我是格兰特。是关于……不,我确实没有时间,很抱歉……唔,我愿意看一下,不过我完全可以保证,这是一只皇冠鬣蜥。但是……是的,你可以这样做。好吧,现在就送来。”格兰特挂上电话,摇摇头,“这些人啊。” 爱丽问:“怎么回事?” “有一种蜥蜴,她想鉴定一下。”格兰特回答说,“她马上把X光片传真过来。”当传真件从机器中出来时,他向传真机走去,在一旁等着。“刚好我有个新发现要给你看,好东西哦。” “是吗?” 格兰特点点头:“就在那个年轻人来这里之前发现的,在南面山上,第四层位,是幼年的迅猛龙,有腭骨和完整的齿列,因此它的类别可确认无疑。而且这个地点看来无人打扰过,我们甚至可以得到完整的骨骼。” “这简直太棒了。”爱丽说,“几岁?” “很小,”格兰特回答说,“两个月,顶多四个月。” “确定是迅猛龙吗?” “确定。”格兰特说,“或许我们终于走运了。” 过去两年里,考察组在斯内克沃特只发掘出鸭嘴龙。他们已经有证据证明这里曾居住过大量的草食性恐龙,像后来的水牛一样漫游着。 但是他们渐渐产生了一个疑问:那些肉食性恐龙在哪里? 当然,他们原先就预料肉食性恐龙十分稀少。一些针对非洲和印度森林公园中的食肉兽和猛兽的研究表明,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的比率大致上是1:400。这意味着10000只鸭嘴龙只能供给25只霸王龙。所以他们想,发现大型食肉恐龙的遗骸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那些较小的食肉恐龙又在哪里呢?斯内克沃特有十多个恐龙巢穴地,而且在某些地区,地面散布了许多恐龙蛋的蛋壳,而这些恐龙之中,有些小恐龙就会吃蛋,像快捷龙、食蛋龙、迅猛龙和颈龙这类动物,都是3到5英尺高的食肉兽,它们照理应该会在这里被大量发现才对。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找到任何这类的骨骸。 或许,迅猛龙骨骼的发现意味着他们确实时来运转了。一只幼龙!爱丽知道,格兰特的梦想之一就是研究食肉恐龙喂养幼龙的行为,因为他已经研究过食草恐龙的喂养行为。也许,这是完成梦想的一步。 “你一定很兴奋吧!”爱丽说。 格兰特没有回答。 “我说,你一定很兴奋。”爱丽重复了一遍。 “老天!”格兰特说。他呆呆地看着那份传真。 爱丽从格兰特身后看到那张X光图,缓缓地往外吐气:“你认为这是……” “是,”格兰特回答说,“可能是一只美颌龙,它的骨骼那么轻。” “但是这确实不是蜥蜴。”她说。 “是的,”格兰特说,“这不是蜥蜴。三趾蜥蜴在地球上销声匿迹已经两亿年了。” 爱丽起先以为她看到的是一件骗人的玩意儿——一件别出心裁、制作精巧的东西,但仍旧是骗人的玩意儿。每个生物学家都知道,这种欺骗的威胁无所不在。最著名的骗局就是皮尔当人,持续40年没有被人察觉,其制作者至今仍无人知晓。近些时候,那位著名的天文学家弗雷德·霍伊尔宣称,大英博物馆里那只翼龙的化石是冒牌货(后来证明它是真的)。 一个骗局取得成功的关键在于它向科学家提供了期待已久的东西。而且,在爱丽眼里,这只蜥蜴X光片中的图像完全正确。这只蜥蜴的三趾结构匀称,..中间的爪子最小。第四、五两趾的残骨在上面靠近关节部位。胫骨很结实,比股骨长得多。髋部的髋臼很完整,尾部显示出45块椎骨。这是一只未成年的始秀颚龙。 “这张X光片是否有伪造的可能?” “我不知道,”格兰特说,“但是伪造X光片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始秀颚龙是一种鲜为人知的动物。即使是熟悉恐龙的人也从未听说过。” 爱丽读着那字条:“‘7月16日在卡沃布兰科发现的物种……显然吼猴正在吃这只动物,这是由残骸还原成的模拟全图。’哦……字条上还说,这种蜥蜴攻击过一个小女孩。” “我对此表示怀疑,”格兰特说,“不过或许是真的。始秀颚龙那么小,那么轻,我们推测这一定是食腐动物,只食用动物的尸体。而且你可以断定它的尺寸。”他迅速地测量了一下,“到髋部大约20厘米,也就是说,整只动物大约高一英尺,和一只鸡差不多大。看起来一个小孩子都会使它害怕,它也许会咬婴儿,但不会咬走路的小孩。” 爱丽对着这张X光片皱起眉头。“你认为这有可能是合理的再发现吗?”她问,“就像腔棘鱼一样?” “也许是这样。”格兰特说。腔棘鱼是一种5英尺长的鱼,人们以为这种鱼在6500万年前已经绝种,但1938年时,人们又从大海里捞到这种鱼。不过还有其他的例子——澳洲山区的微型负鼠,以前只对这种鼠的化石有所了解,但后来有人在墨尔本的垃圾箱里发现活负鼠。一名动物学家描绘了一种来自新几内亚的化石果蝠,可是没过多久竟从邮局收到了一只活果蝠。 “然而这可能是真的吗!”她还是一个劲地问,“它的年龄有多大?” 格兰特点点头:“年龄是一个问题。” 大多数被再发现的动物都是近来对化石纪录的补充,有的有一两万年的历史,有的已有几百万年的历史,比如腔棘鱼已有6500万年历史。然而他们现在看到的物种却来自更加久远之前。恐龙早在白垩纪时代已经绝种了,那是6500万年前的事。在1.9亿年前的侏罗纪时,它们曾一度繁荣昌盛,是主宰这个星球的动物,而它们最早是出现在三叠纪,距今约有2.2亿年了。 始秀颚龙正是生活在三叠纪初期——那个时代如此遥远,以至于我们的星球在当时完全是另一种景象。所有的陆地是连成一片的无垠大地,被称作大陆块,从北极一直连绵延伸到南极,上面长满了蕨类植物和森林,还有几片大沙漠。那时大西洋还只是非洲及佛罗里达州这两块土地间的湖泊。当时空气比较稠密,气候也暖和得多,数百座活火山经常爆发。始秀颚龙就是生存在这种生态环境中。 “唔,”爱丽说,“我们知道有些动物存活下来了。鳄鱼基本上可以说是现今存活的三叠纪动物,鲨鱼也是三叠纪就有的。所以我们知道,这种事过去也发生过。” 格兰特点点头。“问题是,”他说,“我们还有什么方法来解释这件事?这要不就是冒牌货——对此我表示怀疑——要不就是再发现。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呢?” 电话响了。“又是丽雯,”格兰特说,“我们来瞧瞧,她是否打算把那个实物寄来给我们。”他一面答话,一面看着爱丽,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好的,我等着和哈蒙德先生讲话。好的,当然啦。” “哈蒙德?他想干什么?”爱丽问。 格兰特摇摇头,然后对着话筒说:“好的,哈蒙德先生。好的,我听到你的声音也很高兴……好的……”他看着爱丽,“哦,你做了吗?哦?是吗?是这样吗?” 他用一只手捂住话筒,然后说:“还像过去一样古怪。你得听听他说什么。” 他按了一下喇叭的按钮,爱丽立刻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粗声粗气而又飞快地说:“一个环境保护署的家伙真叫人光火,看起来行动轻率得很,独断专行,跑遍了全国找人谈话,到处兴风作浪。我想不会有人到那里去找你吧?” “事实上,”格兰特说,“确实有人来找过我。” 哈蒙德气愤地哼了一下。“我就担心他会来。那个自作聪明的小混蛋叫莫里斯,是吧?” “是的,他的名字叫莫里斯。”格兰特回答说。 “他打算见我所有的顾问。”哈蒙德说,“他已经去找过伊恩·马尔科姆了。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得克萨斯的数学家。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我们还有时间来控制这件事情,这是政府部门典型的把戏。既没有人提出抱怨,也没有人指控,就让一个毛头小伙子到处骚扰。他无法无天,拿着纳税人交付的钱四处乱窜。他打扰你了吗?影响你的工作了?” “不,不,他没有打扰我。” “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糟糕了,”哈蒙德说,“因为,倘若打扰了你,我就要设法去弄个限制令来制止他。事实上,我已经叫我的律师拜访环境保护署,去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的负责人说,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调查!你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吧。可恶的官僚主义,总是这么一回事。见鬼,我想那小伙子正设法去哥斯达黎加四处打听,说不定要来我们的小岛。你知道我们在那里有个海岛吗?” “不,”格兰特一边说,一边看着爱丽,“我不知道。” “哦,是的,我们买了这个小岛开始我们的活动,哦,到现在已有四五年啦,实际的时间记不清了。这个岛叫作努布拉岛——很大的岛,离大陆海岸有100英里,它将成为一个生态保护区——一个了不起的地方,是热带丛林。你知道么,你该去那儿看看,格兰特博士。” “听起来很有意思,”格兰特说,“不过实际上……” “你知道,这项工程快完成了,”哈蒙德说,“我已经将一些关于工程的资料送去给你了。你拿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这地方很偏僻……” “或许今天就会到,好好看一下。那个岛真美,上面什么都有。我们已经修建了30个月。你可以想象一下,大花园,9月开放。你真的该去看看。” “听起来不赖,不过……” “事实上,”哈蒙德说,“我坚持请你去参观,格兰特博士。我相信你会觉得这十分合你的胃口。你会觉得这地方相当迷人。” “我正进行了一半……”格兰特说。 “嘿,我来告诉你怎么一回事。”哈蒙德说,仿佛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我正在找一些顾问周末到那里去住几天,好好地观察一番。当然啦,费用由我们支付。如果你能向我们提出你的意见,那就太棒了。” “我也许不行。”格兰特说。 “哦,只是过个周末嘛。”哈蒙德带着老人过于兴奋的口气执意坚持着,“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格兰特博士。我不想打断你的工作。我知道这项工作是多么重要。请相信我,这个我完全明白,绝不会打断你的工作。但这个周末你可以免费搭飞机来这里,星期一再回去。” “不,我不行。”格兰特说,“我刚发现了副新骨骸,而且……” “是吗,很好,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应该来……”哈蒙德说,他并没有认真地听对方说话。 “我们刚得到一种令人迷惑不解而又值得注意的新发现证据,可能是活的始秀颚龙。” “是什么?”哈蒙德追问,他的话慢了下来,“我没有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活的始秀颚龙?” “没错。”格兰特说,“这是一个生物物种,一只动物的部分肢体,从中美洲收集来的。一种活着的动物。” “你是不是在说……”哈蒙德说,“一种活着的动物?多么令人惊奇啊。” “是的,”格兰特说,“我们也是这么想。因此,你知道,我没有时间离开这里去……” “中美洲,你是要这样说吗?” “是的。” “中美洲的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一个叫卡沃布兰科的海滩。确切的地点我不清楚……” “原来如此。”哈蒙德清了一下嗓子,“这东西,噢,是什么时候到你手中的?” “就在今天。” “今天,我明白了。今天,我明白了。是的。”哈蒙德又清了清嗓子。 格兰特看着爱丽,不禁咕噜了一声:“怎么回事?” 爱丽摇摇头:“他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 格兰特轻轻地说:“去看看莫里斯走了没有。” 爱丽走到窗前向外看去,但是莫里斯的车已经开走了。她回过身来。 喇叭里传来哈蒙德的咳嗽声:“噢,格兰特博士,你有没有对别人提起过这件事?” “没有。” “好,很好。唔,是的。我要坦白地告诉你,格兰特博士,那个岛上有点小麻烦。环境保护署的那个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 “怎么回事?”格兰特问。 “我们碰到了麻烦,进度耽误了一些……我得说,我在这里碰上了小小的压力,因此我希望你能到岛上看看,将你的看法告诉我。我会付给你一笔周末咨询的费用,一天2万美元,三天就是6万美元。要是你能带爱丽·萨特勒博士一起去,她也会得到同样的报酬。我们需要植物学家。你看怎么样?” 爱丽望着格兰特,他正在答话:“唔,哈蒙德先生,这么多钱完全可以支付我们今后两年的夏天考察费用啦。” “好,好。”哈蒙德淡淡地说,现在他似乎心不在焉,在考虑别的事情,“我希望这件事并不困难……现在,我派公司的飞机到城堡东面的私人机场来接你们。你们知道我说的那个机场吗?你们坐车去大约要两小时。你们明天下午5时到那里,我会立刻带你们去我的小岛!你和萨特勒博士能赶上这班飞机吗?” “我想可以。” “好,行李少带些,不必带护照。我等着听你们的意见。明天见。”哈蒙德说完便挂了电话。 3、高云-斯旺-罗斯律师事务所 中午的阳光射入旧金山的高云-斯旺-罗斯律师事务所,使屋子里充满生机。但是唐纳德·简罗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他一边听电话,一边看着他的老板丹尼尔·罗斯。罗斯穿着深色的细条纹西装,他那冷冰冰的样子活像是殡仪馆从业者。 “我明白,约翰。”简罗说,“格兰特答应去了吗?好,好……是的,听起来不错,恭喜你。”他挂了电话,回过身来看着罗斯。 “我们再也不相信哈蒙德了,他四周的压力太大。环境保护署正在调查他,哥斯达黎 52a0." >加旅游胜地的进度比原定计划远远落后,那些投资人心里愈来愈不踏实,各地的谣言接踵而来。工作人员死得太多,而现在又有关于大陆上出现什么始秀颚龙的事情……” “那是什么意思?”罗斯问。 “也许没事,”简罗说,“但是滨池公司是我们的主要投资人。上星期我收到滨池在哥斯达黎加首都圣何塞的代理人的报告。据这份报告说,一种新发现的蜥蜴在海岸咬伤儿童。” 罗斯不停地眨着双眼:“新发现的蜥蜴?” “是的,”简罗说,“这件事我们不能视作儿戏。我们得立刻对那个岛进行调查。我已经要求哈蒙德在今后三周中每周都安排独立的现场调查。” “哈蒙德怎么说?” “他坚持岛上一切正常。他宣称已采取所有的防范措施。” “但是你信不过他。”罗斯说。 “是的,”简罗回答说,“我信不过他。” 唐纳德·简罗是靠投资银行界的背景来到高云-斯旺-罗斯律师事务所的。高云-斯旺-罗斯律师事务所的那些高科技委托人常常需要资金,简罗便帮助他们筹到款项。他最早的一笔筹款——那得回溯到1982年—..—是帮助那时已近70岁的约翰·哈蒙德筹备基金,创办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最后他们几乎弄到1亿美元,简罗现在想起这件事来,觉得那真是一场肆无忌惮的诈骗。 “哈蒙德是个梦想家。”简罗说。 “可能是个危险的梦想家。”罗斯说。“我们要是没有介入该有多好。我们的经济利益如何?” 简罗说:“事务所占有5%的股权。” “一般性的还是有限制的?” “一般性的。” 罗斯摇摇头:“我们本来不该这样做的。” “这件事当时看起来似乎是明智的,”简罗说,“见鬼,那是八年前的事啦。我们拿这些股份来代替一些费用。而且,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哈蒙德当时的计划具有很大的冒险性。他的确是在四处发信,拼命兜售,没有人想到他真的会成功。” “但是他显然成功了。”罗斯说,“不管怎么说,我认为调查早就该进行了。你那些专家的情况如何?” “我会从哈蒙德在工程早期请来当顾问的那些专家开始。”简罗把一张名单扔到罗斯的书桌上,“第一批是古生物学家、古植物学家和数学家,他们这个周末会去那里。我将和他们一同前往。” “他们会告诉你真相吗?”罗斯问。 “我想会的。他们和这个岛都没有多大的利害关系,而且其中那位数学家伊恩·马尔科姆,他从一开始就对工程抱着敌视的态度。他坚持认为工程不会成功,永远也不会成功。” “还有谁?” “还有一个搞技术的电脑系统分析员,他负责检查公园的电脑,并安装几个防盗警报器。他应该会在星期五上午到那里。” “好。”罗斯说。“是你安排的吗?” “哈蒙德说要自己打电话,我想,他是装出万事顺心的样子,表示这只是一次社交聚会的礼貌性邀请,好炫耀一下他那个岛。” “好吧,”罗斯说,“只是务必弄清楚到底有没有发生谣传中的那种事情,要掌握事态动向。我希望哥斯达黎加出现的问题能在一周内解决。”罗斯站起来,走出了屋子。 简罗拨着电话号码,听到无线电话发出嘟嘟的响声,接着听到一个声音:“我是格兰特。” “你好,格兰特博士,我是唐纳德·简罗。我是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总顾问。我们几年前曾?经交谈过,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我记得。”格兰特说。 “唔,”简罗说,“我刚和哈蒙德通过电话,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你要到我们在哥斯达黎加的那个岛上去……” “是的,”格兰特说,“我想我们明天要去那里。” “唔,你一接到通知就立即动身,真谢谢你!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所有的人都会感激你的。我们还邀请了伊恩·马尔科姆,他和你一样也是我们早期的顾问。他是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一名数学家,你知道吗?” “这点约翰·哈蒙德提过了。”格兰特说。 “唔,好吧,”简罗说,“其实我也要去那里。还有,那物种……就是你发现的始……始秀什么?” “始秀颚龙。”格兰特回答。 “是的,你身边有这个物种吗,格兰特博士?这物种的实物?” “没有,”格兰特回答说,“我只看到X光片,实物在纽约。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一位女士打电话给我的。” “哦,我想知道,你能告诉我这件事的细节吗?”简罗说。“这样我就能替哈蒙德先生去寻找那个物种,因为他对此感到十分兴奋。我相信你也希.望看到那个实物。也许,当你们都去时,我甚至能找人把这东西也送到岛上。” 格兰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唔,那很好,格兰特博士,”简罗说,“请代我向萨特勒博士问好。我期待明天能见到你们。”简罗挂了电话。 4、设计蓝图 第二天,爱丽拿着一沓厚厚的牛皮纸袋走到活动房屋后面。“这个刚刚到,”她说,“是一个小伙子从城里带回来的——哈蒙德那边。” 格兰特撕开信封,看到了国际遗传技术公司那蓝白相间的标志。里面没有密封的信件,只有一沓装订好的文件。他抽出一看,发现是一些设计蓝图。它们被缩小比例后装订成厚厚的一本书,封面上印着:努布拉岛休闲度假区游客设施(度假旅馆)。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问。 他把书翻开时,里面掉出一张纸来。 亲爱的艾伦和爱丽: 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像样的正式宣传资料,这是你们可以想象得到的。但那些文件会使你们对努布拉岛工程有初步的了解。我觉得它非常振奋人心! 期盼与两位面谈,望你们能与我们携手合作!顺致问候。 约翰 “我不懂,”格兰特边翻着这些文件边说,“这些都是建筑蓝图嘛。”他重新翻至第一页。 游客中心/努布拉岛休闲度假区 委托人:加州帕洛阿尔托国际遗传技术公司。 建筑设计:纽约道宁墨菲联营公司。总设计师:理查·墨菲;高级设计师:西奥多·陈;管理人员:谢尔顿·詹姆斯。 工程设计:主体结构:波士顿哈洛-惠特尼-菲尔兹公司;机械:大阪A.T.三川公司。 景观设计:伦敦谢伯顿·罗杰斯公司、A.足木贺、H.金泽家安。 电气设计:东京N.V.小林公司;高级顾问:A.R.真泽。 电脑控制:马萨诸塞州集成电脑系统公司。工程管理:丹尼斯·赖德里。 格兰特翻到蓝图部分。那上面都盖着“工业机密,不得翻印”和“机密研究,成果不得散发”的戳印。每一项都编了号码,上方都有如下字样:“这些设计蓝图系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科研机密。你必须签署过112/4A号文件,否则将受到起诉。” “我看真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格兰特说。 “也许事出有因吧。”爱丽说。 接下来的一页是地形图。图上努布拉岛的形状就像一滴被画颠倒了的泪珠,北方的线条向外凸出,南方则渐渐向内收缩。该岛长达8英里,在这张地图上被分割成几大块。 北方有一块标着游客区的字样,其中包括一些建筑,分别标明为游客接待站、游客中心/行政办公大楼、发电厂/海水淡化厂/后勤供应、哈蒙德餐厅及度假旅馆。格兰特还看见图上标着游泳池、网球场的位置和形状及代表树木花草的圈圈。 “看起来像个旅游度假的地方,嗯,没什么问题。”爱丽说。 接下来的几张是度假旅馆的详细设计图。它的立体图看起来颇别出心裁:一排长长的矮层建筑,屋顶上竖着一排金字塔形的尖顶。 岛上的其他地区更具有神秘色彩。格兰特看到,那些地方大部分都非常空旷,有纵横交错的道路网、隧道和一些位于边缘地带的建筑物。有一个狭长的湖,看来是由人工挖掘的,上面有钢筋水泥的水坝和一道道的障碍。不过,从总体上来看,该岛只是被分成几大块弯弯曲曲的区域,而且上面几乎没有兴建任何东西。每个区域都有代号:P/PROC/V/2A、/D/TRIC/L/5(4A+1)、/LN/OTHN/C/4(3A+1)、VV/HADR/X/11(6A+3+3DB)。 “有没有关于这些代号的说明?”她问。 格兰特很快地翻了翻那些文件,但没有找到。 “也许是他们拿掉了。”她猜测。 “我跟你说了嘛,”格兰特说,“草木皆兵。”他看着这些由道路隔开的不规则区域。整个岛被分成6块,每一块和四周的道路之间有一道钢筋水泥的深壕沟,壕沟外侧是铁丝网,旁边标着像闪电的符号。起初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这表示铁丝网上有电。 “这就怪了,”她说,“在旅游度假区装电网?” “这些铁丝网加起来有好几英里长。”格兰特说。 “电网加壕沟,而且旁边还有道路。” “就像个动物园。”爱丽说。 他们又重新翻回那张地形图,仔细地研究起等高线来。那些道路的安排也独具一格。主要道路为南北走向,纵贯该岛中部的山丘,其中有一段路还穿过小河上方的悬崖峭壁。看来这种安排是为了使由壕沟、电网和道路分隔开的一片片开阔的区域更广大些,因而故意将道路隔开。而且这些道路都高出地面,这样就可以越过电网上方看见里面…… “你看,”爱丽说,“有的规模还挺大的呢。你看这里,钢筋水泥壕沟有30英尺宽,就像军事堡垒一样。” “这些建筑也是如此。”格兰特说。他注意到在每一片开阔区都有几幢建筑物,而且都在边缘地带。这些建筑全是钢筋水泥结构,墙很厚。从侧面立体图看来,它们很像有小窗的钢筋水泥掩体堡垒,就像过去战争影片中纳粹军队的碉堡一样。 这时,他们听见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格兰特放下手中的那份文件。“干活吧!”他说。 “起爆!” 一阵轻微的震动,接着电脑荧光屏上逐渐出现黄色的轮廓线。这次的解析度很高。格兰特看了骨架一眼,发现它的轮廓清楚,长长的脖子向后弯着。这无疑是一只幼年的迅猛龙,看起来完好…… 荧光屏上出现一片空白。 “我讨厌电脑。”格兰特边说边斜眼看了看太阳,“现在出了什么事吗?” “积分器输入的资料消失了。”一名小伙子报告说,“稍等片刻。”他弯下身去察看接通这部用电池的电脑背面的那堆线路。他们把这部电脑放在4号山头的一个啤酒包装箱上,离被他们称为“巨人”的那部起震器不远。 格兰特坐在山坡上,看了看手表,然后对爱丽说:“我们不得不用老方法了。” 一名小伙子无意中听见了这句话:“哇,格兰特。” “听着,”格兰特说,“我要赶一班飞机。我希望在我走之前,这些化石能得到妥善保护。” 一旦开始挖掘一块化石,就得继续干下去,否则就很可能会失去它。来此参观访问的人以为这种风化崎岖的地貌是不变的,其实不然,它仍在风化着,确确实实在你眼前发生变化。每天从早到晚随时都可以看见石块从风化的山坡上骨碌滚下来。这里随时都有下暴雨的可能,而且即使是下一场阵雨,也有可能冲走一些像豆腐渣般一碰就碎的脆弱化石。所以在格兰特回来之前,必须对这个已经被部分挖掘出来的骨骼化石加以保护,否则它就有难以保存的危险。 保护化石的一般做法是:在挖掘现场盖上一块防水布,在四周开挖排水沟以控制雨水的渗透与冲刷。问题是迅猛龙化石四周的排水沟应该开在什么地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正在运用电脑辅助声波X光断层照相术,或称为CAST。这是一项新技术,由“巨人”起震器向地下发射一枚软铅弹以产生冲击波,电脑将冲击波记录下来,然后组合成一种山坡X光图像。夏天他们一直运用这种技术,并获得了多项成果。 起震器离他们有20英尺。那是一部有轮子的银灰色庞大箱式装置,上面插着一把太阳伞,看起来像卖冰激凌小贩的手推售货车,放在那里跟整个崎岖的地貌极不相称。两名年轻的操作人员正准备装进另一枚铅弹。 到目前为止,电脑辅助声波X光断层照相术的作用只能探测化石的分布范围,并帮助格兰特的小组提高挖掘效率。但组里的年轻人都说,再过几年它就能产生非常详细的图像,到那时,挖掘工作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因为你可以得到完美的骨骼图像,而且是立体的。这项技术将开创一个考古不必挖掘的新时代。 然而这些都还没有成为事实。这部在大学实验室中表现得无可挑剔的设备到了工作现场后即显得十分娇弱,很不稳定。 “还要多久?”格兰特问。 “已经出来了,格兰特。还不错。” 格兰特走过去看着电脑显示屏。他看见了以鲜明的黄绿色勾勒出的一个完整骨骼架构。它的确是一只幼年迅猛龙。迅猛龙的明显特征是单趾爪,成年迅猛龙的弯趾可达6英寸长,是它用来撕开猎物的锐利武器。而这只幼龙的足趾看起来顶多只有玫瑰花的刺那么大,在荧光屏上几乎看不见。迅猛龙是一种体型不大的恐龙,骨骼就像小鸟的一样细小,很可能也有和小鸟同等的智力。 屏幕上的骨骼很完整,只不过它的头和脖子是向后朝尾部弯曲的。这种脖子弯曲的现象在化石中十分常见。有些科学家提出一种说法,认为恐龙之所以绝迹,是因为它们所吃的植物中含有大量有毒生物碱的缘故。脖子向后扭曲的现象被认为是它们临死前的痛苦症状。然而格兰特却以事实证明许多鸟类和爬虫类死后颈部韧带都是向尾部收缩的,这就出现了头向后弯曲的特殊现象。格兰特的说法使那些人的见解再也不能成立。这种现象与死因无关,而是由于动物尸体被太阳晒干所致。 格兰特发现这只迅猛龙的骨骼化石也是向一侧扭曲,以至于它的右腿和右脚抬得比脊椎骨还高。 “看起来是有点扭曲了。”一位小伙子说,“我觉得这不是电脑的问题。” “对,”格兰特说,“是时间,是很长很长的时间造成的。” 格兰特知道人们无法以地质时间来考虑问题。计划人类一生用的完全是另一种计量方法。一只被切开的水果在几分钟之内就会出现锈斑;一件银器放上几天表面就会变黑;一堆堆肥经过一季就会腐烂;一个小孩要10年才能长大。人们的这些日常体验都使他们无法想象8000万年是什么含义——从这个小生命死去到现在,8000万年已经过去了。 在课堂上,格兰特使用另一种比较方法:如果你把人生的60年压缩为一天,那么8000万年仍然相当于3652年——比大金字塔的年龄还大。这只迅猛龙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它看上去不太可怕。”一名小伙子说。 “实际上它也不可怕,”格兰特说,“至少在它成年之前还不那么可怕。”也许这只幼龙是吃腐尸的,当那些成年迅猛龙捕到猎物,饱餐一顿,然后在一旁晒太阳的时候,这只小家伙便去吃一点残羹剩菜。食肉恐龙每一顿可以吃下相当于其体重25%的食物,饱食之后就想睡觉。这时候,小恐龙就啾啾吱吱地叫着,爬到溺爱子女但正昏昏欲睡的大恐龙身上玩耍,或是到旁边的动物死尸上去啃它一两口。幼龙大概都是一些可爱且非常精明的小东西。 一只成年迅猛龙则完全是另一种模样。从体重和食量的比例来看,迅猛龙是最贪食的恐龙。虽然相比之下,它比一般食肉恐龙小——体重约200磅,和一只豹差不多——但它行动敏捷,智力较高,而且十分凶猛,能用强劲有力的嘴实施进攻,前脚雄健,锐利,单趾爪有致命的杀伤力。 迅猛龙捕食时经常是成群结队。格兰特眼前浮现出一片壮观的景象:十来只迅猛龙奔向一只体型比它们大得多的恐龙,咬着它的脖子,撕碎它的肋部和腹部……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爱丽的话使他从联想中回到现实。 格兰特指示着开挖排水沟。从电脑屏幕上看,化石的分布范围并不大,围绕2平方米的地方挖一排排水沟就够了。这时,爱丽把盖在山坡上的防水布绷紧,格兰特帮她向下钉小木桩。 “这只幼龙是怎么死的呢?”有个学生问。 “我想这点我们大概无法知道。”格兰特答,“野生动物的幼仔死亡率都很高。在非洲的野生动物园内,食肉动物幼仔死亡率高达70%,各种死因都有,生病啦,什么都有可能,甚至可能受到同类成年兽的攻击。我们只知道这些迅猛龙以成群活动的方式捕食,但我们还不了解它们在群体中的社会行为。” 学生点点头。他们都学过动物行为学,他们知道,当一只新的雄狮成为狮王之后,它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所有的幼狮。这显然是出于遗传因素——这只雄狮决定让自己的基因尽可能广泛地扩展。它杀死幼狮之后,那些雌狮开始发情,它就可以使它们怀孕。这样做还可以防止雌狮把时间浪费在哺育其他雄狮的后代上。 也许这个一起捕食的迅猛龙群体也受到一只雄性迅猛龙的主宰。格兰特心想,他们对恐龙的了解实在太少了。?99lib.150年来,在世界各地进行过多次的研究和挖掘,至今连恐龙究竟长什么模样也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我们想在一点钟赶到城堡,”爱丽说,“那我们现在得走了。” 5、哈蒙德 简罗的秘书拿着一个新手提箱匆匆忙忙走进来,箱子的价格标签还连在上面呢。“你知道吧,简罗先生,”她语气严肃地说,“你忘了收拾行李,我还以为你并不是真的想去呢。” “也许你是对的,”简罗说,“我一去就没办法给孩子过生日了。”这个星期六是爱曼达的生日,伊丽莎白替她请了小丑卡比和一位魔术师,还邀请了20位吵闹的4岁小朋友来参加生日晚会。妻子一听说他要到外地去,心中便老大不高兴,小爱曼达也很不高兴。 “不过嘛,你是临时告诉我的,我只能尽力而为啦。”秘书说,“有适合你脚的运动鞋,有卡其布的短裤和衬衫,还有一套剃须用具,一条长裤和一件天凉穿的长袖运动衫。汽车就在楼下,等着送你去机场。你现在就得走,否则就赶不上飞机了。” 她走了出去。简罗沿着走廊朝前走,顺手把那张价格标签撕下来。他从墙面全部由玻璃构成的会议室外面经过时,丹·罗斯正好离开会议桌走出来。 “一路平安!”罗斯说,“不过有件事我们得说清楚。唐纳德,我不知道情况到底糟到什么程度,如果那个岛上有问题,就放把火把它烧光。” “天哪,丹……我们谈的可是一项大规模的投资。” “不要犹豫不决,不必过分多虑。就这么办吧。听到了没有?” 简罗点点头。“我知道了,”他说,“但哈蒙德……” “去他的哈蒙德。”罗斯说。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说,“你怎么啦,我的孩子?” “很好,哈蒙德先生。”简罗回答。他向后靠在湾流Ⅱ型喷射机的皮垫椅子上。飞机向东朝落基山脉飞去。 “你现在都不打电话给我了,”哈蒙德以责备的口气说,“我很想念你呢。你那可爱的妻子好吗?” “她很好。伊丽莎白她很好。我们现在有个女儿了。” “太好了,太好了!孩子总是带来无穷的乐趣。她见到我们在哥斯达黎加的那个公园会非常高兴的。” 简罗忘了哈蒙德的个子是多么矮小——他坐在椅子上,脚还碰不到地毯。他一边说话,一边晃动着那两条短腿。这个人有点像小孩子,尽管他现在大概有……多大?75?76?大概是这个岁数吧。简罗总觉得印象中的哈蒙德没有这么老,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已经快有五年没见他了。 哈蒙德这个人喜欢招摇,天生好出风头。1983年的时候,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一个小笼子。笼子里有一只9英寸高、10英尺长的象。这只象长得十分匀称,只有象牙发育不全。哈蒙德带着它参加各种筹款募捐会。通常是简罗把笼子带进会场的,笼子上盖着一条小毯子,就像茶壶的保暖套似的,而哈蒙德照例会大谈被他称为“消费者生物制品”的发展前景。讲到关键的时候,哈蒙德会戏剧性地揭开毯子,把那只象给大家看,接着便开口要求捐款。 那只象总是能产生轰动的效果。它的身材很小,几乎跟一只猫差不多大,但它却说明了诺曼·艾瑟顿实验已创造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艾瑟顿是斯坦福大学的遗传学家,是哈蒙德这项新冒险事业的合作伙伴。 但是,在哈蒙德大谈那只象的时候,他有许多话都没有说。例如,哈蒙德的确正在搞一家遗传技术公司,但那只小象并不是遗传技术的产物。它是艾瑟顿选用一只矮象的胚胎,用激素诱发变异的方法在人造子宫内培养而成的。这实验本身的确是很大的成就,但与哈蒙德所说的方法却迥然不同。 此外,艾瑟顿也无法复制他那只微型象,当然他已做过种种尝试,但却失败了。每个看过那只小象的人都希望能得到一只。那只象很容易感冒,尤其是在冬季。它那小小的长鼻一打喷嚏,哈蒙德就担惊受怕。有时候,它的象牙卡在笼子的铁条上,它一边挣脱,一边急躁地从鼻孔往外呼哧呼哧地喘气;有时候,它的象牙还会感染细菌。哈蒙德总烦躁不安,生怕艾瑟顿的第二只象还来不及弄出来,这只就已经死了。 哈蒙德还向那些可能进行投资的人隐瞒了一个事实:在微型化培育过程中,这只象的行为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只小东西看起来也许像一只象,但是它的行为很像一只行为恶劣的啮齿动物,动作迅速,性情暴躁。哈蒙德奉劝人们不要逗弄它,以免被它咬伤手指。 虽然哈蒙德信心十足地说,到1993年,整年的收入可达7亿美元,但他的研究项目却有很大的风险。哈蒙德这个人有丰富的想象力,并热情地去推动理想,但他的计划总是前途未卜。尤其是现在,这个实验计划的主要人物诺曼·艾瑟顿的癌症已到了晚期,这也是哈蒙德没有说明的最重要的一点。 尽管如此,在简罗的帮助之下,哈蒙德还是弄到了钱。从1983年9月至1985年11月,哈蒙德和他的“厚皮动物研究计划”为他提议创办的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总共筹集了870万美元的冒险资本。他们本来还可以筹集到更多的资金,但是哈蒙德坚持要秘密进行,而且说至少五年之内无法归还这些资金。这样一来,藏书网使得许多投资者对这项计划望而却步。最后他们大部分的资本只好依靠日本财团了。日本人是唯一有耐心的投资者。 . 简罗坐在飞机的皮椅上,心里却在想,哈蒙德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哈蒙德此行是简罗的律师事务所逼他来的,可这老人似乎全然不把这一点放在心上。从他的举动看来,这似乎完全是一种社交活动性质的外出。“简罗,你没把家人一起带来,真是太可惜了。”他说。 简罗耸了耸肩:“我女儿要过生日了,已经发了邀请卡给20位小朋友了。有生日蛋糕,又请了小丑助兴,那藏书网情景你可以想象得到吧。” “哦,这我明白,”哈蒙德说,“孩子总是迫切地希望能得到这些东西。” “话说回来,那个公园已经可以招待游客了吧?”简罗问。 “这个嘛,还不能正式开放,”哈蒙德说,“不过旅馆已经盖好了,有地方可以住了……” “那些动物呢?” “动物当然都已经在那里被妥善安置了。” 简罗说:“我记得在原先的方案里,你希望有12……” “哦,比那个要大得多。我们有238只动物,简罗。” “238?” 老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因为简罗的反应感到很得意:“出乎你意料之外了吧?我们现在有成群的动物啦。” “238……有多少品种?” “15个不同的品种。” “太令人难以置信啦,”简罗说,“太棒了。那你们要的其他东西怎么样了?设备怎么样?电脑呢?” “都有了,都有了,”哈蒙德说,“那个岛上的一切都是当今一流水准的。你会亲眼看见的,简罗,绝妙之极啊。这就是为什么这种……担忧……是不必要的。岛上完全没有问题嘛。” 简罗说:“这么说,去岛上检查一下应该也绝对没有问题啦。” “那当然,”哈蒙德说,“但这会使一切的进展又慢下来了,一切都停下来等这次正式访问……” “反正你已经耽误进度了。你已经延后开放时间了。” “哦,这个嘛,”哈蒙德把他那件运动衫口袋上的红绸手帕拽了一下,“那是一定会发生的,无法避免的。” “为什么?”简罗问。 “这个嘛,简罗,”哈蒙德说,“要解释这个,就得回到当初对这个休闲度假区的构想上。它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娱乐公园,是最新电子技术和最新生物技术相结合的产物。我说的并不是指过山车之类的。每个游乐园都有过山车,科尼岛上就有。现在大家也都见过电子模拟环境,什么鬼屋啦,海盗的巢穴啦,西部大荒原啦,地震啦,这些东西大家都见过。我们要着手搞的是生物游览胜地,一些活生生的诱惑。这些生物将令人惊愕不已,它们将引起全世界的轰动。” 简罗只得赔着笑。这几乎是他以前说过的话只字未改的再版,多年以前他在那些投资者面前就是这么说的。“我们绝不能忘记在哥斯达黎加这项工程的最终目的——那就是赚钱。”哈蒙德说,他看了看飞机的窗外,“大把大把的钱!” “我记得。”简罗说。 “而靠公园赚钱的要领在于,”哈蒙德说,“尽量减少人事方面的开支,喂食的、售票的、做清洁工作的以及维修的。用最少的员工把这公园管理好。所以我们才在电脑技术上做全面投资——凡是能自动化的地方我们都做了。” “我记得……” “然而,事实上,”哈蒙德说,“当你把那么多动物和那么多电脑系统配置在一起时,你就碰上了麻烦。谁能做到让一部大型电脑系统如期运转起来呢?我看没有人能办得到。” “这么说,你现在将开放时间延后是正常的啰?” “对了,正是如此,”哈蒙德说,“正常的延后。” “我听说在建设过程中出过一些意外事件,”简罗说,“有些工人死了……” “是的,发生过几次意外事件。”哈蒙德承认,“一共死了三个人。两名工人是在修建悬崖那段路时死的,还有一个是今年1月死于一次推土机意外事件。不过我们最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再发生意外事件了。”他说着在简罗的手臂上拍了拍,“简罗,相信我的话。我告诉过你,岛上的一切正在按计划正常进行。岛上的一切都很好。” 机内的通话系统响了起来。飞机的机长说道:“请各位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在城堡降落了。” 6、城堡 干燥的大平原向远方的山冈伸展。下午的风夹带着尘沙和风滚草,从裂了缝的钢筋水泥建筑表99lib?面吹过。格兰特和爱丽一起站在吉普车旁等候,那架豪华型的格鲁曼喷气机正盘旋着准备降落。 “我讨厌伺候那些有钱人。”格兰特不满地在发牢骚。 爱丽耸耸肩说:“这跟工作有关嘛。” 物理和化学等许多科学领域现在?99lib?都由联邦政府提供资金,但古生物学仍然得依靠私人赞助。格兰特知道,尽管他对哥斯达黎加那个岛上的情况很好奇,但如果事情单纯地只是哈蒙德请他帮忙的话,他还是会助一臂之力的。赞助就具有这样的力量——向来都是如此。 那架小型喷气客机着陆后便很快向他们靠过来。爱丽把小背袋背在肩上。飞机停稳之后,一名穿蓝色制服的空姐打开飞机的舱门。 格兰特惊讶地发现,尽管飞机里的设备豪华,空间却十分狭小。他走过去跟哈蒙德握手时还藏书网得弯下腰才行。 “格兰特博士、萨特勒博士,”哈蒙德说,“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朋友唐纳德·简罗。” 简罗身材粗短,十分健壮,约三十五六岁左右,穿着名牌西装,戴银框眼镜。格兰特一见到他这副样子就讨厌。他敷衍地跟他握了握手。爱丽跟他握手时,简罗惊讶地说:“啊,你是个女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说。格兰特心想:她对他也没有好印象。 哈蒙德转过身对简罗说:“不用我多说,你知道格兰特和萨特勒两位博士是干什么的。他们都是古生物专家。他们从地下挖掘恐龙。”说罢他便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这里有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似的。 “两位请坐。”空中小姐边说边关上了舱门。飞机随即开始移动。 “请两位原谅。”哈蒙德说,“我们的行程真的非常紧凑。唐纳德认为我们应该马上到那边去,这件事很重要。” 这时机长宣布,说四小时之后他们会在达拉斯加油,然后飞往哥斯达黎加,预计明天上午抵达。 “我们要在哥斯达黎加待多久?”格兰特问。 “这个嘛,要看情况而定了。”简罗说,“我们有几件事需要处理。” “你们相信我的话准没错。”哈蒙德说着向格兰特转过身来,“我们在那里不会超过48小时。” 格兰特扣上安全带:“我们现在要去的你那个小岛,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是机密吗?” “有这么一点味道。”哈蒙德说。“我们非常非常谨慎,不让别人知道。等我们最后开放这个岛的时候,我们要让世人又惊又喜。” 7、机会目标 加利福尼亚古柏蒂诺生物合成公司以前从未召开过紧急董事会。坐在会议室里的10位董事个个都显得有点火气十足,极不耐烦。已经晚上8时了,在此之前的10分钟内,董事们还相互交谈几句,随后交谈声逐渐停止了。现在只听见翻动报纸的声音,有的人颇为不满地看着手表。 “我们还等什么呢?”一名董事问。 “还要等一个人,”路易斯·道奇森说,“我们还需要一个人。”他看了看手表。罗恩·迈亚办公室的人员说,迈亚上午6时从圣地亚哥起飞,那么即便把从机场到这里的行车时间也算在内,现在也早该到了。 “要达到法定人数?”另一名董事问。 “是的,”道奇森答,“要达到法定人数。”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好一会儿没吭气。需要法定人数就意味着有重大问题要进行表决。天晓得这次会议他们要表决什么。不过道奇森宁可不开这样的会,无奈公司的董事长斯坦格登执意要开。在此之前,他对道奇森说过:“这件事你一定要征得他们的同意才行。” 人们对路易斯·道奇森的看法总是众说纷纭。在他这代的遗传学家中,他是个出了名有积极进取心、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人。他才34岁,已经秃了头,脸庞瘦削得像鹰似的,很容易动感情。他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读研究生时,由于未得到食品及药品管理局的认可就计划在病人身上采用基因疗法,被校方除了名。他被生物合成公司雇用后,曾在智利进行过有争议的狂犬病疫苗试验。如今他是公司产品研发部的负责人。据说这个研发部有一项任务,就是搞“逆向工程”,也就是把竞争对手的产品拿来进行解剖,看看它的原理,然后生产自行开发型号的产品。实际上,这个部门也搞工业情报,主要是搞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情报。 在20世纪80年代,有几家遗传工程公司开始提出这样的问题:“新兴公司相应的生物产品是什么?”这些公司对药品或健康问题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们所感兴趣的是娱乐、运动、休闲活动、化妆品,还有宠物。预计到90年代,对“消费生物”的需求量将会很大。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和古柏蒂诺生物合成公司两家都在这一领域进行研究开发。 生物合成公司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就,他们和爱达荷州垂钓狩猎部签订合约后, 8fd0." >运用遗传工程培育出一种新的浅色鲑鱼,这种鲑鱼在小河中容易被发现。据说,这项成就代表钓鱼活动向前迈出了令人可喜的一步。(至少没有人再向垂钓狩猎部投诉,河里没有鲑鱼了。)有时太阳晒得厉害,这种浅色鲑鱼就会死去,它的肉一点也不鲜美,但是这种情况却没有人去谈论。生物合成公司目前还在对此进行研究,而且…… 门开了。罗恩·迈亚走进会议室,很快坐到一把椅子上。现在道奇森有了法定人数了。他立即站起来。 “各位,”他说,“今晚我们在这里开会讨论一个机会目标:国际遗传技术公司。” 道奇森简短地回顾了一下历史背景。遗传技术公司于1983年创建,是由日本人投资的。他谈到他们购置了三部克雷XMP超级电脑,并且买下哥斯达黎加的努布拉岛和大量囤积琥珀的情况。他们还大量捐款给世界各地的动物园,从纽约的动物园协会到印度仁札普野生动物园,可以说是异乎寻常。 “尽管有这些线索,”道奇森说,“我们仍然不知道遗传技术公司未来的动向。这家公司的目标显然是在搞动物;他们还雇用了对过去的东西很感兴趣的科研人员——考古学家、DNA种系遗传学家等等。 “1987年,遗传技术公司买下了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微孔塑胶制品厂。这原来是一家农业综合经营公司,最近才申请了一项具有鸟蛋壳特性的塑胶的专利。这种塑胶可以制成蛋形用来培育鸟类的受孕胚胎。从明年起,遗传技术公司将把这种微孔塑胶全部用在他们自己的研究中。” “道奇森博士,这些情况都很有意思……” “同时,”道奇森继续往下说,“努布拉岛上的建设也开始了。这包括了大规模的土石方工程,其中一项就是在岛的中部开挖一个两英里长的浅水湖。关于休闲度假方面的设计蓝图已完成,不过还处于高度保密状态。看来遗传技术公司要在岛上建立一座大型的私人动物园。” 有个董事把身体探过来说道:“道奇森博士,那又怎么样呢?” “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动物园,”道奇森说,“它是举世无双的。看来,遗传技术公司已经有了不同凡响的成就。他们成功复制出了历史上已经绝种的动物。” “什么动物?” “卵生动物,而且在动物园中需要有相当大的空间来生活。” “是什么动物?” “恐龙,”道奇森回答,“他们正在克隆恐龙。” 在道奇森看来,他的话引起的惊愕完全不是他原来所预期的那样。有钱的人有个毛病,就是他们的热情不能持久:他们在某个方面进行投资,但不知道其中什么是可行的。 事实上,早在1982年就有技术文献探讨了克隆恐龙的问题。一年年过去了,对DNA的操作控制也变得更简单容易,从埃及的木乃伊身上,从19世纪80年代以后已绝种的非洲斑驴的皮上,都提取到了遗传材料。1985年时,克隆斑驴的DNA、培育这一品种的动物,似乎已经成为可能。如果是这样,它将是第一个完全用一种已经绝种的动物的DNA克隆的动物。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还有什么不能克隆呢?乳齿象?剑齿虎?渡渡鸟? 甚至恐龙? 当然,世界上还没有发现恐龙的DNA,但是,把大量恐龙的骨骼碾碎,就有可能提取出它的DNA残片。以前人们以为,一只动物的DNA在它变成化石之后也就随之被消灭了。现在人们已认识到这种看法并不足取。如果能找到足够的DNA残片,就有可能复制出一只活生生的动物来。 1982年时,这方面的技术问题似乎还令人望而生畏,但现在,理论上的障碍已不复存在。虽然它做起来困难重重,耗资巨大,而且似乎不可行,但是只要大家都努力,并非没有可能。 遗传技术公司看来想试验一下。 “他们已经做的,”道奇森说,“是建起有史以来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旅游胜地。大家都知道,动物园深受人们喜爱。去年,到动物园游览的美国人总数已经超过了观看职业棒球赛和职业足球赛的人数总和。日本人也喜欢动物园——全日本有50个动物园,而且他们还在继续建造。遗传技术公司这座动物园的门票价格,他们想定多高就能定多高。每天2000美元,或是10000美元……随之而来的是周边商品的开发:各种画册、T恤、录像节目、帽子、绒布玩具、漫画,还有宠物。” “宠物?” “那当然啰。如果他们公司能克隆出与真恐龙一样大小的恐龙,他们同样也能克隆出如家庭宠物般的微型恐龙。哪个孩子不想养一只恐龙当宠物呢?这将是他们公司的专利动物,他们能卖出千百万只,而且还能培养出只吃他们公司饲料的恐龙……” “我的天哪!”有人说了一句。 “一点也没错,”道奇森说,“这座动物园将是一个庞大企业的核心部分。” “你是说,这些恐龙将得到专利?” “是的,由遗传工程培育出来的动物现在都可以申请专利。1987年,最高法院做出这项有利于哈佛大学的裁定。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将拥有其培育出的恐龙,其他人若再生产就是不合法。” “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培育出自己的恐龙呢?”有人问。 “没有,不过他们领先了5年。在本世纪末要想赶上他们是不可能的了。” 他停顿了片刻:“当然,如果我们能搞到他们的bbr>恐龙样品,然后运用逆向工程技术就可以培养出我们自己的恐龙,对DNA进行诸多修改就可以避开他们的专利。” “我们能弄到他们的恐龙样品吗?” 道奇森又停了一下:“是的,我认为能弄到。” 有人清了清嗓子后说:“在这个问题上不会有什么非法的……” “哦,不会的,”道奇森立即回答,“没有什么是不合法的。我现在所说的是通过合法途径得到他们的DNA。一个对他们不满的雇员或是他们处理不慎的垃圾,诸如此类的办法。” “你有合法的来源吗?道奇森博士?” “有的。”道奇森答,“但恐怕需要做出一项紧急决定,因为目前他们公司正经历一场小小的危机,我的线人将不得不在未来24小时内采取行动。”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大家看着那位正在做笔记的女秘书和她面前的录音机。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没有必要做出什么正式的决定,”道奇森说,“大家只要表示一下,我是否应当进行……” 慢慢地,人们开始点头。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做记录。他们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谢谢各位的光临!”道奇森说,“我不会辜负各位的期望。” 8、机场 路易斯·道奇森走进旧金山机场候机厅的咖啡屋,很快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他要找的人早就到了,正在柜台旁边等着呢。道奇森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把手提箱放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地板上。 “你迟到了,兄弟。”那人说完,看见道奇..森头上戴的草帽,笑了起来,“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伪装?” “谁99lib?知道?”道奇森按捺住火气说。六个月来,道奇森一直耐心地训诫他,可是每次见面,他都比上一次更傲慢,更令人讨厌。不过道奇森也拿他没办法——两个人彼此都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 遗传工程上的DNA,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也是价值连城。一个肉眼看不见、只有在显微镜下才看得见的细菌,只要它含有心力衰竭酶、溶栓酶或是具有可以防止农作物受霜冻害的“去冰”基因,那它对于合适的买主来说,价值可高达5亿美元。 这一事实为工业情报活动开创了奇妙的新天地。道奇森在这方面具有特别的才干。1987年他曾说服一名遗传学家从天鲸公司辞职,转到生物合成公司工作,并带来了5种遗传工程细菌。这位遗传学家只不过在她一只手的5个手指上各滴了一小滴,就从此走出了天鲸公司。 但是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东西则不太容易到手。道奇森要的不是细菌DNA,他要的是冷冻的胚胎,而且他也知道,遗传技术公司采取了最严密的防范措施来保护他们的胚胎。为了得到这些胚胎,他得找到一个在这家公司里能接触到这些胚胎的人,而且这个人愿意去把它们偷出来,同时还要有本事破解他们的防卫系统。要找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 年初的时候, 9053." >道奇森终于物色到遗传技术公司中一位可以收买的雇员。虽然这个人没办法接触到这些遗传工程材料,道奇森却一直跟他保持联系,每个月与他在硅谷的卡洛斯-查利餐厅见一次面,给他一些小小的资助。现在,这家公司正在邀请承包的建筑商和顾问到那个岛上参观,这正是道奇森翘首以待的时机,因为这意味着,此人将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胚胎。>.99lib? “我们谈正经事吧,”那人说,“我还有10分钟就要上飞机了。” “你想把整件事情再谈一遍?”道奇森问。 “见鬼,不是的,道奇森博士,”那人说,“我想看到钱在哪里。” 道奇森把手提箱的弹簧销打开,把箱盖开了几英寸的一道缝。那人随便用眼睛瞄了一下:“都在这里了?” “这里是一半,75万美元。” “嗯,可以,”那人转过身来喝着咖啡,“很好,道奇森博士。” 道奇森迅速地锁上箱子。“你记得这些是所有15种胚胎的钱吗?” “记得。15种冷冻胚胎。我怎么把它们交给你们?” 道奇森递给他一大盒吉列牌刮胡膏。 “这个?” “就这个。” “他们也许会检查我的行李……” 道奇森耸耸肩。“按上面。”他说。 那人按了一下,白色的剃须膏喷到他手上。“不错,”他把那些泡沫在咖啡碟边上擦了擦,“不错。” “这个盒子比普通刮剃须膏盒子稍重了一些,如此而已。”道奇森的技术小组在过去两天中日夜加班才把它组装起来。道奇森很快便教会他如何使用。 “里面有多少冷却气体?” “足够用36小时,到那时,胚胎必须送到圣何塞。” “这就得看你们船上的那个人了,”那人说,“务必叫他带一个便携式冷冻装置上船。” “这我来负责。”道奇森说。 “我们再看一下出价……” “这笔买卖仍和商定过的内容一样。”道奇森说,“每只胚胎送到之后拿50000美元。如果它们能存活,那么每只再拿50000美元。” “好吧,务必叫那艘船在岛的东码头等着。星期五晚。不是北码头,那是个供大量船停靠的码头。是东码头,一个小码头。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道奇森说,“你什么时候回圣何塞?” “也许要到星期天。”他说着用手推了一下柜台,直起身体。 道奇森有点担心地问:“你确定你已经知道如何使用这……” “我知道。”那人说,“相信我吧,我知道的。” “还有,”道奇森说,“我知道岛上一直跟加州遗传技术公司总部保持无线电通讯,所以……” “你听我说,我已经找到掩护的办法了。”那人说,“你就安心地把钱准备好。星期天早晨在圣何塞机场付清,我要现金。” “钱会准备好等着你,”道奇森说,“不必担心。” 9、马尔科姆 将近午夜,他在达拉斯机场上了飞机。他才35岁就已经开始谢顶了,身材又高又瘦,穿了一身黑:黑衬衫、黑裤子、黑袜子、黑色运动鞋。 “啊,马尔科姆博士!”哈蒙德先打招呼,脸上假惺惺地堆起亲切的微笑。 马尔科姆咧嘴笑道:“你好啊,哈蒙德。没错,你的老对手又来啦!” 马尔科姆与众人一一握手,同时很快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伊恩·马尔科姆,是搞数学的。”格兰特惊讶地发现,马尔科姆似乎非常高兴能进行这次旅行。 当然,格兰特久已闻名,马尔科姆是新一代数学家中最有名气的一位。这些数学家曾公开对“真实世界如何运转”这个问题表示高度兴趣。这批学者在几个重要方面和传统派数学家决裂。首先,他们随时随地都使用电脑,这是传统派数学家们所不齿的。第二,在新兴的所谓混沌理论领域中,他们毫无例外地运用了非线性方程式。第三,他们似乎非常关注这样一个问题:他们的数学描述了真实世界中实际存在的东西。第四,他们的衣着和言谈似乎都为了表明他们正从学术王国走进真实世界,一位资深的数学家因此称他们的行为是“可悲的个性过分表露”。事实上,他们的举止经常像是摇滚歌星。 马尔科姆在一张皮椅上坐下,空姐问他是否要点什么饮料,他回答:“来点健怡可乐吧,摇一摇,不必搅。” 达拉斯的潮湿空气从开着的机门飘进来。爱丽说:“这种天气穿黑色的不嫌热了点吗?” “你真漂亮,萨特勒博士。”马尔科姆说,“我整天看你那双腿都还看不够,哪有心情管它热不热呢?不过,事实上,黑色具有最佳的抗热性。如果你还记得黑体辐射的话,在热性能上最好的是黑色,辐射效率很高。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只穿两种颜色,黑色和灰色。” 爱丽张口结舌地瞪着他。 “这两种颜色在任何场合穿都很合适,”马尔科姆滔滔不绝地继续往下说,“而且它们相互也能搭配,万一我穿黑裤子时穿了双灰袜也没关系。” “可是你老是穿这两种颜色,难道不觉得厌烦吗?” “一点也不。我觉得这使我得到了解放。我相信自己的生活是有价值的,因此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考虑如何穿衣服上。”马尔科姆答,“我不愿意去想今天早上我要穿什么。说实在的,你还能想得出有什么比时装更令人厌烦的东西吗?也许是职业体育运动。那么多的人拼命去抢一个小球,而其他人还花钱去为他们鼓掌。不过,从总体上来看,我觉得时装比体育运动更无聊。” “马尔科姆博士,”哈蒙德解释说,“你是个极有见解的人。” “而且近乎疯狂,”马尔科姆风趣地说,“不过,你必须承认,这些都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生活在一个有许多可怕限制的世界之中。限制让你必须这样表现,限制让你必须重视那样的事情,可是却没有人去思考这些限制及束缚。难道这还不够令人惊讶吗?在信息社会里,根本没有人在思考问题。我们原先希望能摒弃纸张,但是事实上我们却把思想摒弃了。” 哈蒙德转过身对着简罗举起了手:“是你请他来的。” “这也 662f." >是件走运的事,”马尔科姆说,“因为你们似乎遇到了严重的麻烦事。” “我们没有什么麻烦事。”哈蒙德立刻顶回去。 “我一直认为在这个岛上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马尔科姆说,“我从一开始就这样预言了,”他把手伸进一个软皮公事包里,“现在我深信大家都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你们将不得不把这个东西关闭。” “将它关闭?”哈蒙德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无稽之谈!” 马尔科姆耸耸肩,对哈蒙德的发火无动于衷。“我把我原先那份文件的副本带来给你们看。”他说,“这是我为遗传技术公司最初进行咨询的文件。数学这东西有点不太好懂,不过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们听。你要走了?” “我要去打几个电话。”哈蒙德说罢便走进隔壁的一个舱里。 “呃,这是一次长途飞行。”马尔科姆对其他几位说,“至少我的文件可以给你们一点事做。” 飞机在夜空中飞行。 格兰特知道有许多人都不喜欢伊恩·马尔科姆,而且他也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觉得他太咄咄逼人,谈到混沌理论的时候也太油腔滑调了。格兰特翻着文件,看着那些方程式。 简罗问:“你在文件上得出的结论是,哈蒙德在这个岛上的事注定会失败?” “没错。” “是因为混沌理论吗?” “对,说得更确切些,是因为这个系统在相空间中的表现。” 简罗把那文件甩在一边,问:“你能用英语来解释一下吗?” “当然啰,”马尔科姆说,“我们来看看从什么地方开始。你知道什么叫非线性方程式吗?” “不懂。” “奇异吸引子呢?” “也不懂。” “好吧,”马尔科姆说,“那我们从头说起好了,”他停了一下,仰起头看了看上面,“物理学在描述某些问题的表现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轨道上运转的行星,向月球飞行的飞船,钟摆、弹簧、滚动着的球之类的东西,这都是物体的有规则运动。这些东西用所谓线性方程式来描述,而数学家想解这些方程式是轻而易举的事。几百年来他们干的就是这个。” “明白了。”简罗说。 “可是还存在着另一类表现,是物理学所难以描述的。例如与紊流有关的问题:从喷嘴里喷出的水;在机翼上方流动的空气;天气;流过心脏的血液。紊流就要用非线性方程式来描述。这种方程式很难解——事实上,通常是无法解的,所以物理学从来没有弄通这一类的事情。直到大约10年前,出现了描述这些东西的新理论——即所谓的混沌理论。 “这种理论最早起源于1960年对天气进行电脑模拟的尝试。天气是一个庞大而又复杂的体系,也就是地球的大气层对地球和太阳所做出的反应。这个庞大复杂的体系总是令人难以理解,所以我们无法预测天气是很自然的事。但是,从事这项早期研究的人从电脑模型中明白了一点:即使你能理解它,也无法预测它。预测天气是绝对不可能的。其原因是,这一体系的表现对初始条件的变化十分敏感。” “你把我弄糊涂了。”简罗说。 “如果我用一门大炮来发射一枚炮弹,这炮弹的发射有一定的重量、一定的速度,还有一定的倾斜角度,如果我再发射第二枚炮弹,其重量、速度和角度都不变,那么,会发生什么情况?” “两枚炮弹几乎会落在同一个地方。” “没错,”马尔科姆说,“这是线性动力学。” “明白了。” “可是如果我有一个天气系统,我让它在开始时具有一定的温度、一定的风速和一定的湿度,然后我再以几乎同样的温度、风速和湿度重复它一次。第二次,这个系统的表现就不会完全相同。它将会毫无规则地发生变化,很快就变得跟第一次毫无共同之处。第一次还是阳光普照,第二次则可能就是倾盆大雨。这就是非线性动力学。它们对原先的条件都十分敏感:很微小的区别都会造成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结果。” “我想我明白了。”简罗说。 “简称即所谓的‘蝴蝶效应’。一只蝴蝶在北京城扇动着翅膀,纽约的天气就会起变化。” “所以说混沌状态是随机的?不可预测的?”简罗问,“是不是这样?” “不,”马尔科姆说,“事实上我们从一个系统复杂多变的表现之中发现了其潜在的规律性。所以混沌才变成一种涉及面极广泛的理论。这种理论可以用来研究从股市到暴乱的人群,到癫痫患者的脑电波等许许多多问题,并可以研究具有混乱状态和不可预测的任何复杂系统。我们可以发现其中潜在的规律。明白吧?” “明白。”简罗说,“可是这种潜在的规律是什么呢?” “它基本上反映了这个系统在相空间中的运动现象。”马尔科姆答。 “我的天哪!”简罗说,“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认为哈蒙德的那个岛搞不出名堂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马尔科姆说,“我待会儿会谈到的。混沌理论谈了两个问题。第一,像天气这样的复杂系统都具有潜在的规律性。第二,它的对立面——简单系统,也可能出现复杂表现。譬如说撞球吧。你击它一下,它就开始从桌边上不断反弹。从理论上来说,撞球是个很简单的系统,几乎可以说是牛顿系统。由于你知道加在球上的力、球的质量,因此你可以计算出球撞击桌边的角度,因而可以预测这颗球的未来表现。从理论上来说,这颗球会从一边弹向另一边,并不断地持续下去,你可以预测这颗球未来多次反弹的情况。从理论上来说,你可以预测它三小时之后将处于哪个位置。” “嗯。”简罗说。 “可是事实上,”马尔科姆说,“你最多只能预测到未来几秒钟之内的情况。因为有些非常小的影响——桌面不平、桌子木头上有小凹陷之类的问题,都会直接使情况发生变化。过不了多久,你那些精确的计算就会不灵了。结果便证明了,像在桌上玩撞球这种简单系统也具有不可预测的表现。” “往下说吧。” “哈蒙德的工程,”马尔科姆说,“看起来也是一个简单系统——处于动物园环境中的动物——它最终的表现也是无法预测的。” “你知道这是因为……” “理论。”马尔科姆接着说。 “但是你最好看看那个岛,看看他实际做了些什么,这难道不好吗?” “不,这完全没有必要。细节问题无足轻重。理论告诉我,这个岛上的情况很快就会变得无法预测。” “你对你的理论坚信不疑。” “哦,是的。”马尔科姆说,“坚信不疑。”他向后靠在椅子上,“那个岛上有个问题,那里即将发生一场大灾难。” 10、努布拉岛 直升机的旋翼发出两声长鸣便开始转起来了,阴影投射在圣何塞机场的跑道上,当机长正与塔台通话时,格兰特正在倾听耳机里的咔咔声。 他们在圣何塞又接了一个人。这人叫丹尼斯·赖德里,是专程飞来接他们的。他的身材胖胖的,有几分不修边幅,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手指上黏糊糊的全是巧克力,衬衫上还沾了一些碎铝箔。他叽里咕噜地..说他在岛上管电脑之类的话,但没有主动跟大家握手。 透过飞机玻璃座舱罩,格兰特看见脚下的钢筋水泥跑道渐渐远离了他们。他看见直升机的影子随着他们一起迅速向西,朝着山区飞去。 “大概要飞40分钟。”坐在后排一个座位上的哈蒙德说着。 格兰特注意到下面低矮的山丘正逐渐远去,接着,他们穿过云层进入一片阳光之中。他看见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森林滥砍的情况相当严重,露出大片大片光秃秃的山壁和风化的岩石。 “哥斯达黎加,”哈蒙德说,“跟中美洲其他国家相比,人口控制得比较好。尽管如此,它的森林面积仍日趋减少。这是近10年来的事。” 飞机向下穿过云层,来到山脉的另一侧。格兰特看见了西部海岸的海滩。这时,他们从一个海滨小村庄上方飞过。 “巴伊阿的安纳斯科港,”机长说,“是个渔村,”他朝北指了指,“在那边的海岸线上,你们看见的是卡沃布兰科保护区,那里有美丽的海滩。”机长让飞机朝海上飞去。海水变成绿色,渐渐又变成蓝绿色。太阳照在波光闪动的海面上。此时大约是早上10点。 “还有几分钟,我们就能看见努布拉岛了。”哈蒙德说。 哈蒙德解释着,说努布拉岛其实不是一个真正的岛,而是一座海底的山,是由海底下面喷出的火山岩浆形成的。“岛上到处可以看到由火山形成的痕迹。”哈蒙德说,“许多地方都有气孔,脚下的地面常常发烫,由于这个原因,再加上强大的洋流,这个岛便处于多雾的状态。我们到那里之后你们就会看见——啊,就是那里。” 直升机继续向前并朝海面下降。格兰特看见前方海面上挺立着一个岛,岛上山石嶙峋,峭壁森森。 “天哪,它看上去真像阿尔卡特拉斯岛。”马尔科姆99lib.说。 由树林覆盖的山坡上云雾缭绕,使岛上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不过显然它比那个岛大多了。”哈蒙德说,“8英里长,最宽处达3英里。总面积22平方英里。它将是美洲最大的私人动物保护区。” 直升机开始爬升,朝该岛北端飞去。格兰特想透过浓雾向下看。 “平常没有这么浓的雾。”哈蒙德说。他的语气中有几分不安。 这个岛北端的小山最高,高出海平面两千多英尺。山顶上一片雾蒙蒙的,不过格兰特仍可看见那里挺拔险峻的峭壁和下方波涛汹涌的大海。直升机从山顶飞过。“遗憾的是,”哈蒙德说,“我们得在岛上降落。我不喜欢这么做,因为这样会惊扰岛上的动物。有时候有点惊险……” 哈蒙德的话被机长打断了:“现在我们开始降落。大伙抓紧。”直升机开始下降,他们的四周立即出现茫茫大雾。格兰特听见耳机中不断传来电子信号的嘟嘟声,但他什么也看不见。不一会儿,他渐渐可以隐约地看见浓雾中葱绿的松树枝干了,有些地方还相当茂密。 “他究竟是怎么飞的呀?”马尔科姆说了一句,可是没有人理会。 机长先向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望着那片松林。林子仍然十分茂密。飞机在迅速下降。 “天哪!”马尔科姆说了一声。 嘟嘟声变得愈来愈大了。格兰特看着机长,见他正在全神贯注地驾驶。他向下看,看见飞机玻璃座舱罩下方的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荧光闪闪的十字。十字的角上都有灯光在闪烁。机长稍稍校正了飞机的位置,然后在直升机降落场着陆。旋翼声逐渐减小,最后完全消失。 格兰特松了口气,解开安全带。 “我们得快点下来,从那边走,”哈蒙德说,“因为会有风切变。在这个山顶上常常有很厉害的风切变,所以……不过嘛,我们还是安全的。” 有个人朝直升机跑来,他一头红发,戴着一顶棒球帽。他把机门打开,兴致勃勃地说:“你们好!我是艾德·雷杰。欢迎大家到努布拉岛上来!路不平,请小心慢走。” 一条小路由山上蜿蜒而下,空气又冷又湿。他们朝山下走去,四周的雾气愈来愈薄。格兰特现在已经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周围的地貌景物了。他觉得这里很像太平洋西北面的奥林匹克半岛。 “没错,”雷杰说,“主要的生态是落叶雨林,这跟生长在大陆上的植物有很大的差别。在大陆上的是更典型的雨林。这是一种微型气候,只存在于北部山坡上较高的地方。岛上主要是热带气候。” 再往下走,他们看见矗立在树丛中的一幢幢大楼的白色屋顶。格兰特感到惊讶不已:房子建得很优雅别致,再往下走就没有雾了。现在他可以看见整个岛向南伸延的全貌。正如雷杰说的,岛上大部分地区都被热带树林覆盖着。 格兰特看见南面的棕榈树上方伸出一截树干,上面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只有一根又大又弯的树干。他看见那树干活动起来,扭转过来面对着新来的不速之客。格兰特意识到,他所看见的根本不是什么树干。 他看见的是一个高达50英尺的庞然大物的漂亮而弯曲的脖子。 他看见的是一只恐龙! 11、欢迎光临 “我的天啊!”爱丽不由得轻声惊叹起来。大家都直瞪着树丛中的那只动物:“我的天啊!” 她的第一个印象是,这只恐龙真是太漂亮了。书上把恐龙画得又大又难看,而这只长脖子恐龙的动作却很优雅,几乎是带有某种尊严。它动作敏捷——行为表现没有丝毫笨拙迟钝的样子。这只爬行类动物以警惕的目光望着他们,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就像大象发出的那种声音一样。不一会儿,从树丛里又伸出一个头来,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我的天啊!”爱丽又说了一句。 简罗瞠目结舌,这些年来他一直很清楚所期盼的是什么——可是不知怎的,他从来没有相信过真会出现这种事,此刻他被吓得呆若木鸡,一句话也bbr>.说不出来。以前他总觉得所谓新遗传技术的巨大威力,不过是游说宣传的惊人之语而已,如今它的威力突然明明白白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些动物真大!可谓硕大无比!就像房子那么大!这么多!活生生的真恐龙!绝对假不了! 简罗心想:我们将在这个地方大捞一笔。大捞一笔! 格兰特站在山坡上的那条小路上,眼前飘散着雾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伸到棕榈树上方的灰色脖子,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仿佛脚下的斜坡变得陡峭起来。他觉得气快喘不过来了,因为他现在所看见.的,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生中还能见到的东西。然而他现在却正在看着它。 在缥缈雾气中的动物绝对是雷龙,一种中等的蜥脚类动物。他那个吓得发呆的大脑正在进行学术联想:北美食草动物,生活在后侏罗纪,习惯上称为“雷龙”,1876年由E.D.科普在蒙大拿州发现,是与科罗拉多州、犹他州、俄克拉何马州的英里森地层有关的物种。近来,伯曼和麦金塔又根据头盖骨的形状把它归类为梁龙。传统的看法认为,雷龙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浅水中,因为水的浮力有助于支撑它那庞大的身躯。这只动物虽然很明显地并不在水里,但它的动作却非常快,它的头和脖子在棕榈树上方移动,显得十分活泼——活泼得令人咋舌。 格兰特哈哈地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哈蒙德有几分不安地问,“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格兰特摇了摇头,还是一个劲儿地笑。他觉得好笑的是,他才看了这只动物几秒钟,就已经开始接受它了——并且运用他的观察,回答了这一学术领域中长期悬而未决的问题,但他又无法清楚地告诉他们这点。 他看见第五、第六只恐龙把头伸到棕榈树上方时,笑意还没有消失。这些蜥脚bbr>.类动物正看着人们的光临。它们使格兰特想起了特大号的长颈鹿,它们看人的那副样子也是那样傻里傻气但又讨人喜欢。 “我相信它们不是人造的,”马尔科姆说,“它们是活生生的真家伙。” “是的,它们确实是真的。”哈蒙德说,“不过嘛,它们也应该是真的,对不对?” 他们又听见远处传来的呜咽声。起先是一声,随后是其他许多附和声。 “那是它们的叫声,”雷杰说,“是在欢迎各位到岛上来呢!” 格兰特站在那里静静听了一会儿,他感到无比欢欣。 “你们也许想知道下一步的安排。”哈蒙德一边沿着小路往前走,一边说,“我们安排各位先看看那些设施。今天下午晚些时候到公园里去看恐龙。晚上我跟大家一起吃饭,到时候各位还有什么问题,我会一一回答。现在,请各位跟雷杰先生走……” 大家跟着雷杰朝最近处的建筑走去。在小道那边有一个较为粗糙、由手工油漆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光临侏罗纪公园”。 1、侏罗纪公园 他们走进一条两旁棕榈树成荫的通向游客中心的绿色通道。处处都是大片精心培育的植物,使他们更加感觉到他们正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史前的热带世界,同时将现实的世界抛在后面。 爱丽对格兰特说:“看起来相当不错。” “嗯,”格兰特回答,“我想靠近些看它们。..我要把它们的脚趾提起来,检查它们的爪子,摸摸它们的皮,打开它们的嘴巴,看看它们的牙齿。要不然,我心里就没个底。但是说真的,它们看起来挺好的。” “我想这稍稍改变了你的领域。”马尔科姆说。 格兰特摇摇头。“它改变了一切。”他说。 150年来,从欧洲发现巨大的动物骨骼后,恐龙的研究就成了科学推论的一种运用。古生物学通过化石骨骼和消失已久的大型动物的足迹来寻找摸索,从本质上来说是在做探测工作。最杰出99lib?t>的古生物学家通常也就是最擅长推论的高手。 古生物学中所有重大的争论都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包括那场关于恐龙是不是恒温动物的激烈争论,而格兰特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科学家总是把恐龙归类为爬行类动物,是从外界吸取它们生活中所需要热量的冷血动物。一只哺乳动物能使食品转化为身体中的热量,但冷血爬行类却做不到。少数研究者——主要是耶鲁大学的约翰·奥斯庄和罗比特·贝克手下的一批学者——终于开始怀疑,那种以为恐龙是懒惰的冷血动物的观念,是不是能恰如其分地解释关于化石的记载。据过去典型的推论习惯,他们都是从几方面的证据得出结论的。 首先是姿势:蜥蜴和冷血爬行类都是弯腿懒洋洋地爬行,紧靠地面取暖。蜥蜴没有足够的力量,难以用脚站立几秒钟。许多恐龙却能运用它们的后脚直立行走。在当今存活的动物中,只有恒温的哺乳动物和鸟类才会出现直立姿势。因此恐龙的姿势表明它们是恒温动物。 接着他们研究了生物的代谢过程,计算出把血液压到腕龙18英尺长的脖子上所需的压力,从而得出结论:只有四心室的温血心脏才能完成这种循环现象。 他们又研究足迹。他们根据留在泥土上的化石足迹推断出,恐龙跑得和人一样快,这样的敏捷性也表明恐龙是恒温动物。他们又在北极圈发现了恐龙的遗迹,以冷血爬行类来说,生活在这样一个寒冷的环境中是不可能的。同时,对群居行为的最新研究表示——主要是以格兰特的工作为基础,研究使人们联想到恐龙有复杂的社交生活,还会抚养它们的后代,而这是冷血爬行类做不到的。海龟抛弃它们的蛋,但是恐龙却不这么做。 关于恐龙是否为恒温动物的争论吵吵嚷嚷地持续了15年,最后,恐龙是快速行走、动作敏捷的动物的新观念终于被接受——但这并不表示持久的对立现象已完全消失。在会议上,仍然有些同行互相不理睬。 此刻,如果恐龙能进行无性生殖——呃,那么格兰特的研究领域将会立刻改变。 关于恐龙的古生物学研究就会结束,包括保存巨大骨骼和接纳众多吵吵嚷嚷的在校儿童的博物馆、陈列骨骸的大学实验室、研究论文、杂志刊物在内的整个计划,都完了。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觉得心烦意乱。”马尔科姆说。 格兰特摇摇头:“在我们这个领域里,这件事已经被讨论过了。许多人想过它将会成为事实,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这就是人类啊。”马尔科姆大笑起来,“人人都知道它会成为事实,但都没想到那么快。” 他们一踏上那条小路便看不到恐龙了,但是仍能听到它们在这里发出吹喇叭似的柔和声音。 格兰特说:“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从哪里得到DNA的?” 格兰特知道,在柏克莱、东京、伦敦的实验室里存在着一种特殊看法,也就是,以无性生殖来繁衍诸如恐龙这样已绝种的动物,是有可能的——如果你能得到一些恐龙的DNA的话。问题是,已知的恐龙都是化石,而石化过程破坏了绝大部分的DNA,使它变成无机物质。当然,倘若.一只恐龙是冰冻的或是被保存在泥沼里,或是在沙漠里被风干,那么它的DNA也许可以复原。 但是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冰冻的或是风干的恐龙。所以,无性生殖是不可能的。没有繁殖的基因,所有的现代遗传技术都毫无用处。这就像有一部静电影印机,却没有可用来影印的东西一样。 爱丽说:“你不能重新造出一只真正的恐龙,因为你得不到真恐龙的DNA。” “除非还有我们没想到的方法。”格兰特说。 “什么方法?”她问。 “我不知道。”格兰特答。 他们越过栅栏,向游泳池走去。池里的水向外溢,形成道道瀑布,流进一个个较小的石池里。这个地区种着巨大的蕨类植物。“这难道不是一种奇观吗?”雷杰说,“尤其在有雾的日子里,这种植物确实有助于创造一种史前的气氛。当然啦,这些是真正的侏罗纪蕨类。” 爱丽不再吭声,仔细地看着这些属于侏罗纪的蕨类。没错,它们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一种在化石中被大量发现的植物,足足有2亿年的历史,现在却只有在巴西和哥伦比亚的潮湿土壤里才能见到。但是,不管是什么人决定在池边种植这种特殊的蕨类,他显然不知道,这种蕨类植物的孢子里含有致命的植物碱,甚至光是碰一下它那迷人的绿色叶子,就能让你不舒服。如果小孩子万一不小心吃上一口,几乎是必死无疑——其毒性超过夹竹桃15倍。 爱丽心想:人们对植物的认识太幼稚了。他们就像选择要挂在墙上的画那样,只根据其外表来选择植物。他们从未想到植物事实上是生机勃勃的东西。它们忙碌地进行着呼吸,并运用着吸入、排泄、繁殖等一切功能——应有的防卫功能。 但是爱丽知道,在地球的历史上,植物的进化就像动物一样,也有竞争,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动物更为剧烈。蕨类中的毒素就是植物逐渐发展演变,本身包含化学武器的一个小例子。有一种萜烯会分泌出毒素毒化它们周围的土壤,灭绝其竞争对手,植物碱则会使昆虫和食肉动物(还有儿童)无法食用它们;而费洛蒙用于传递信息。当一棵道格拉斯冷杉遭到甲虫攻击时,它会分泌出一种抵制甲虫啃噬的化合物——这片森林远处其他地方的冷杉也同样会分泌出这种物质。这是树对遭到的攻击做出的反应,因为那棵树的根部会秘密地向土壤中分泌出一种植物合成物,向其他的树报警。 一般人以为,地球上的生态环境是由活跃在一片绿色景致中的动物所组成的,他们严重地曲解了他们所看到的景象。那片绿色的景致是个活生生的繁忙世界。为了争取阳光,植物生长着,延伸着,盘绕着,弯曲着,它们还不断地与动物相互作用着——它们的树皮和刺令一些动物望而却步;它们使另外一些动物中毒;为了促进自身的繁衍,它们提供食物给其余的动物,借它们来传播花粉和种子。这是个复杂的动态的过程。这个过程对爱丽永远充满吸引力。而且她知道,大多数人对于这个过程根本是一无所知。 如果?在池边种植具毒性的蕨类暗示了什么的话,那很明显,侏罗纪公园的设计者显然过于粗枝大叶,他们应该更小心些。 “这难道不是很神奇吗?”雷杰说,“如果你向前看,你就会看到我们的度假旅馆。” 爱丽看到一幢引人注目的低矮建筑物,屋顶耸立着一座玻璃角锥形塔。 “这里就是你们在侏罗纪公园内居住的地方。” 格兰特的套房呈米黄色调。藤制家具被漆成绿色,透露着丛林的气息。这个房间还没全部完工。壁橱里放着几堆无用的杂物,地板上散放着一段段的电线管。角落里放着一部电视机,电视机上有一张卡片。 第2频道:棱齿龙高地区 第3频道:三角龙活动区 第4频道:蜥脚类动物沼泽区 第5频道:食肉动物乡土区 第6频道:南剑龙区 第7频道:迅猛龙谷 第8频道:翼手龙峰 他发现这些名称很有趣。格兰特打开电视机,里边只出现一片干扰波。他关掉电视机走进卧室,把小提箱扔到床上。床的正上方是一个角锥形的天窗。它使你产生了一种露营的感觉,就好像是睡在星空下一样。令人遗憾的是,这些玻璃由一根根笨重的桁条保护着,在床上洒下了一道道阴影。 格兰特停了下来。他曾看过度假旅馆的设计图。他不记得天窗上有这些桁条。事实上,它们似乎是后来加上去的,显得十分粗糙,玻璃墙外是一副黑色的钢架,桁条就焊接在架子上。 格兰特迷惑不解地从卧室走到客厅去。他的窗口刚好面对着游泳池。 “顺便跟你提一下,格兰特,那些蕨类是有毒的,”爱丽走进他的房间时说,“而且,你注意到这房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他们改变了设计图。”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窗子很小,”她说,“玻璃是经过调整的,而且安在钢框里。门上还包着铁皮,但没有这个必要。我们进来时,你看到栅栏了吗?” 格兰特点点头。整个度假旅馆围着由一英寸厚的钢条组成的栅栏。栅栏经过精心的美化,被漆成深浅一致的黑色,就像熟铁一样,但任何刻意的装饰都不能掩盖金属的厚度以及12英尺的高度。 “我也认为设计图没包括栅栏。”爱丽说,“据我看,他们好像已经把这个地方变成了堡垒。” 格兰特看看表。“我们一定得问问这是为什么。”他说,“30分钟后开始参观活动。” 2、当恐龙统治地球之时 他们在游客中心碰面。这栋建筑有两层楼高,所有的玻璃都被镶在裸露的、电镀成黑色的桁条和支架上。格兰特觉得,这栋建筑毫无疑问是高科技的产物。 那里有一个小礼堂,由自动的机器霸王龙控制着。它气势汹汹地站在展览区入口处,入口处贴着一幅标语,上面写着“当恐龙统治地球之时”。再往前是其他的展览:什么是恐龙?什么是中生代世界?展览还没有布置好,地板上到处都是电线和电缆。简罗登上讲台和格兰特、爱丽及马尔科姆交谈。他的声音在会场里发出轻微的回声。 哈蒙德坐在后面,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我们即将去参观那些设备,”简罗说,“我可以肯定,哈蒙德和他的助手将在光线最佳的时候展示所有这一切。在我们出发之前,我想重新思考一下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以及在我们离开之前,我需要做出什么决定。首先,你们此刻都意识到,在这个岛上,通过遗传工程培育出来的恐龙,被允许在一个类似自然公园的环境中自由活动,进而吸引观光客。目前这里尚未开放观光,不过一年后可望实现。” “现在,我要问你们一个简单的问题。这个岛安全吗?观光客安全吗?在这里饲养恐龙安全吗?” 简罗调暗了室内的灯光:“现在有两件证据需要我们处理。首先是由格兰特博士鉴定的,一只从未在哥斯达黎加岛上发现过的恐龙。这种恐龙仅由它的残骸而被鉴定出来。发现的时间是今年7月,据说它在沙滩上咬了一位美国女孩。格兰特博士将告诉你们详细的情况。我已经向保存残骸的那家纽约实验室提出申请,请他们将它空运到这里,以便我们可直接检查。同时,还有第二件证据。 “哥斯达黎加有一个优秀的医疗系统,这个系统记录了各式各样的病例资料。3月初,有几份报告说蜥蜴咬死了摇篮中的婴儿,而且,我要补充一下,蜥蜴还咬死了酣睡中的老人。这些蜥蜴咬人的事件从安马洛亚到彭塔雷纳斯的海岸村庄均有零星的报道。3月之后,这类报道停止了。不过,我得到了圣何塞的民众健康服务处的这张关于今年上半年西海岸城镇婴儿死亡率统计表。
//..plate.pic/plate_350826_1.jpg" /> “请你们注意这张图表的两个特征。”简罗继续说,“首先,一、二月份婴儿死亡率较低,然后三月份形成高峰,四月份又降低。但是从五月一直到七月,死亡率又很高,而七月正是那位美国女孩被咬伤的月份。民众健康服务处发觉,似乎有什么因素正影响着婴儿死亡率,但沿海村庄里的工作人员对此却没有任何报告。这个图表的第二个特征是,死亡率往往在双周时形成高峰,实在令人费解。这似乎暗示着某种交替变化现象正发生作用。” 灯光又亮了起来。“好了,”简罗说,“这就是我要说明的证据。现在各位有……” “我们可以替自己省去一大堆麻烦,”马尔科姆说,“我现在就为你做解释。” “你可以?”简罗问。 “是的,”马尔科姆说,“首先,有的动物很可能已离开这个岛了。” “哼,胡说八道!”哈蒙德在后面咆哮着。 “第二,从民众健康服务处的这张图表几乎可以肯定,这种现象与已离开这里的任何动物无关。” 格兰特问:“你怎么知道?” “你得注意这图表上交替出现的高峰与低谷,”马尔科姆说,“这是许多复杂系统的共同特征。比如,水龙头滴水。如果你只将水龙头打开一点儿,水会不断地滴出,像这样:答,答,答。但是如果你再拧开一点,流出的水会不稳定,那你就得到大小不一的小滴,滴答、滴答,就像那样。你可以自己试试。不稳定造成交替——这是一个信号。在任何一个社区调查一种新疾病的传染情形,你都会发现和这个相同的交替式图表。” “那你为什么说,这种情况不是逃跑的恐龙引起的呢?”格兰特问。 “因为这是个非线性信号。”马尔科姆说,“你得有上百只逃跑的恐龙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而我不认为已有上百只恐龙逃跑。所以我断定还有一些其他现象,就像是有一种新的流行感冒造成了你在图表中看到的波动。” 简罗说:“但你认为有些恐龙已经逃跑了。” “是的,很有可能。” “为什么?” “这都是由你们在这里想达成的目标所引起的。注意,这个‘岛’正在进行重建昔日自然环境的尝试,创造一个灭绝动物自由漫游的封闭世界,对吧?” “是的。” “但是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完成的。这些数字显示,根本不需要进行计划。这就像是我在问你,每年上亿的收入是否要纳税一样。你根本不必掏出计算机来算就知道,你必须纳税。同样,我也绝对能确定,人类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再现自然,或企图把它封闭起来。” “为什么不能呢?毕竟有动物园……” “动物园并没有创造大自然。”马尔科姆.说,“让我们说得再清楚一点,动物园只是利用已经存在的自然界,稍稍地加以改造,成为动物的栖息之处。但即使是那些极微小的改变也常会失败,因为动物时常会逃跑。同时,动物园不会是这么个公园的仿效模式。这个公园的企图比动物园要野心勃勃得多了。它的企图更像是想在地球上建立一个太空站。” 简罗摇摇头:“我不懂。” “嗯,这很简单。除了空气可以自由流动外,这个公园的其他所有东西都被刻意隔离了起来。没有任何东西进来,也没有任何东西出去。这里饲养的动物绝不可能与地球上更大范围的生态环境接触。它们绝对跑不出去的。” “它们也从来没逃跑过。”哈蒙德吼道。 “这样的封闭是不可能的,”马尔科姆平静地说,“绝对办不到。” “可以办到,无论何时都可以的。” “对不起!”马尔科姆说,“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你这个骄傲自大的下贱小人。”哈蒙德说着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先生们,各位。”简罗说。 “很抱歉!”马尔科姆说,“但我仍然保留我的观点。事实上,我们称为‘自然’的东西是一个比我们愿意接受的要微妙得多的复杂体系。我们赋予大自然一个简单的形象,然后再笨拙地将它加以修补。我不是环境保护论者,但你们必须明白你们所不明白的事情。这个观点需要被强调多少次?这种证据我们需要看到多少次?我们建造了阿斯旺水坝,并且声称它将振兴整个国家。结果它却毁了富饶的尼罗河三角洲,造成瘟疫蔓延,并99lib.且破坏了埃及的经济。我们建造了……” “抱歉!”简罗说,“我想我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它可能带来了要给格兰特博士看的标本。”他起身向屋外走去,其余的人也跟着他走出去。 在山脚下,简罗的喊叫声盖过了直升机的声音。他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来。“你做了些什么?你邀请了谁?” “放轻松点嘛。”哈蒙德说。 简罗高声叫道:“你那该死的脑袋瓜是不是有问题啊?” “喂,注意这边。”哈蒙德挺直身子说,“我认为我们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不。”简罗说,“不,是你必须把事情弄清楚。这不是联谊会,也不是周末旅行……” “这是我的岛。”哈蒙德说,“我想请谁就可以请谁。” “这是一次对你的岛的非常严肃的调查。因为你的投资者担心这个岛已经失去控制了。我们认为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而且……” “你不是要关闭我的岛吧,简罗?”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这样做的。” “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哈蒙德说,“不管那个浑蛋数学家说什么……” “这不是……” “我将证明它是安全的……” “我希望你把他们立即送回直升机上。”简罗说。 “不行。”哈蒙德指着天上的云说,“它已经离开了。” 直升机旋翼的声音确实消失了。 “该死!”简罗说,“你难道不明白你在做不必要的冒险吗?” “啊,”哈蒙德说,“我们以后再说吧。我不想让孩子失望烦心。” 格兰特转过身,看到雷杰带着两个小孩走下山坡。那个男孩大约11岁。小女孩比他小几岁,大约是七八岁,她的头发塞在棒球帽里,一个棒球手套挂在肩上。这两个孩子步履敏捷地沿着一条小道从直升机场走来,但在离简罗和哈蒙德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停了下来。 简罗低声说:“我的天啊!” “现在,放轻松点。”哈蒙德说,“他们的父母快要离婚了,我希望他们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小女孩犹豫不决地挥挥手。 “嗨,爷爷。”她喊道,“我们到了。” 3、游览 提姆·墨菲立刻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的祖父和那位站在他对面的红脸年轻人正在争吵。其他的成年人则站在他们后面,看起来脸色也都挺尴尬的,一副不自在的样子。亚丽克西斯也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她畏缩不前,把棒球抛向空中。提姆不得不推推她:“走啊,莱克斯。” “你自己去嘛,提米。” “不要当孬种。”他说。 莱克斯恶狠狠地看着他,但艾德·雷杰兴高采烈地说:“我来把你们介绍给各位,然后我们就可以去参观了。” “我要走了。”莱克斯说。 “我只是先介绍你们一下嘛。”雷杰说。 “不,我要走了。” 但是雷杰已经开始做介绍了。?首先是跟他的祖父打招呼,祖父亲了亲他们。然后,他把他俩介绍给和祖父争吵的那个人。这个身体强壮的人名字叫简罗。至于其他人的介绍,对提姆来说根本是一团迷雾。他只记得,有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穿短裤,一个留络腮胡的男人身穿工作裤和夏威夷衬衫,看起来像个在户外生活的人。接着是一名从大学来的胖胖的年轻人,他是搞电脑的。最后是一位穿黑衣服的男人,身体瘦削,他没有和他俩握手,只是点点头而已。提姆尝试对周围的人们形成完整的印象。他们注视着那名金发碧眼女人的双腿。突然间他想到那个留络腮胡的男人是谁了。 “你好像看呆了。”莱克斯说。 提姆说:“我认识他。” “喔,当然啦。他刚刚才被介绍给你。” “不,”提姆说,“我有他的书。” 那个留络腮胡的男人问:“是什么书,提姆?” “《恐龙所失去的世界》。”提姆说。 莱克斯暗自偷笑。“爸爸说,提姆只想着恐龙。”她说。 提姆几乎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他在思索他对格兰特有什么了解。格兰特是几名提倡恐龙是恒温动物的理论的主要倡导者之一。他在蒙大拿州一个叫蛋丘的地方已进行了大量的挖掘工作。这座山丘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许多恐龙蛋都是在那里被发现的。迄今为止,绝大部分被发现的恐龙蛋都是格兰特教授的挖掘成果。他还是个优秀的插图画家,在自己的书中画了不少插图。 “只想着恐龙?”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说,“嗯,事实上,我也是一样。” “爸爸说,恐龙真的很笨。”莱克斯说,“他说提姆应该到户外去,参加更多的体育活动。” 提姆觉得很困窘。“我想你该走了。”他说。 “一会儿就走。”莱克斯说。 “你不是挺急的嘛。” “你不认为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吗,提姆?”她说着便把双手放在臀部,模仿她妈妈生气的姿态。 “听我说,”艾德·雷杰说,“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游客中心,那不就可以开始参观了?”大家开始出发。提姆听到简罗对他祖父轻轻说:“光凭这个,我可以把你宰了。”提姆抬起头来,看到格兰特博士走到他身边。 “你有多大,提姆?” “11岁。” “你对恐龙产生兴趣有多久了?”格兰特问。 提姆吞吞吐吐地说:“没多久。”他觉得和格兰特博士交谈令人感到紧张。“偶尔,我能说服全家人时,我们就去博物馆,尤其是我爸爸。” “你爸爸对恐龙不怎么感兴趣吗?” 提姆点点头。他告诉格兰特他家上次去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情景。他爸爸一边看骨骼,一边说:“这骨骼很大。” 提姆当时说:“不,爸爸,这只算是中等的。” “噢,我可不知道。在我看来,它已经相当大了。” “它甚至还没有成年呢,爸爸。” 他爸爸眯着眼睛看骨骼:“这是什么?属于侏罗纪吗?” “天哪!不,是白垩纪。” “白垩纪?白垩纪和侏罗纪之间有什么差别?” “只差1亿年。” “白垩纪比较早吗?” “不,爸爸,侏罗纪比较早。” “嗯,”他爸爸说着,又走了回来,“对我而言,它实在大得可怕。”他向提姆转过身去,希望提姆表示同意。提姆知道他最好还是同意爸爸的看法,因此,他轻声细语地咕哝了几句。他们继续往前走去看另一个展览。 提姆在一副骨骼面前站了很长的时间,这是属于霸王龙属的雷克斯龙,地球上有史以来最大的食肉动物。他爸爸最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数椎骨。”提姆回答。 “椎骨?” “尾巴部位的。” “我知道什么是椎骨。”他爸爸有些火了。他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数它们干吗?” “我认为一定搞错了。霸王龙的尾巴上应该只有37块椎骨,而这条尾巴上的椎骨却多得多。” “你是打算告诉我,”他爸爸说,“自然历史博物馆有一副骨骼搞错了,我简直难以相信。” “它的确是错了啊。”提姆说道。 他爸爸踱步朝角落的一名服务人员走去。“你刚才做了什么啦?”他妈妈问他。 “我什么也没做,”提姆回答,“我只说这只恐龙有问题,就这样而已。” 他爸爸带着一脸滑稽可笑的表情走了回来。当然啦,因为服务人员告诉他,霸王龙的尾巴有许多块椎骨。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爸爸问。 “我从书上看到的。”提姆回答。 “那太令人惊讶了,儿子。”他说着把手放在提姆的肩上,捏了一下。“你的脑袋里真的全在想恐龙啊。” 他爸爸接着说,他想看电视的后半场球赛,莱克斯说她也想看,因此,他们就离开了博物馆。提姆没有看过其他的恐龙,那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先去那里的原因。可是他们家的情况就是这样。 提姆又纠正了一下自己,他们家的事情常常就是这样。如今,他爸爸将和他妈妈离婚,情况也许就不一样了。他爸爸已经搬走。即使提姆刚开始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希望这样。他猜他妈妈有一个男朋友,但他不能确定。 不过,当然啦,他绝不会跟莱克斯提这件事的。莱克斯因为要与爸爸分离已经伤透心了。几个星期来,她一直闷闷不乐…… “它是5207号吗?”格兰特问。 “你说什么?”提姆问。 “博物馆里的那只霸王龙,是5207号吗?” “是的,”提姆回答,“你怎么知道?” 格兰特微微一笑:“许多年来,他们一直说要对它加以确定,但是现在他们也许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为什么?” “原因就是这里发生的一切,”格兰特说,“就在你祖父的岛上。” 提姆摇摇头,他不明白格兰特在说什么。“我妈妈说这里只是一个休闲度假区,可以游泳,还能打网球。” “不完全是。”格兰特说,“我们一边走,我一边解释给你听。” 我现在成了倒霉保姆啦,艾德·雷杰满肚子委屈地想着。他在游客中心一边等待,一边用脚轻轻踢着..地板。这就是那老人交代他的任务:你要像鹰一样看好我的孙子,这个周末你得对他们负责。 艾德·雷杰一点都不喜欢这份工作。他觉得这有失他的身份。他可不是那种照顾孩子的人。就那件事来说,他也不是个导游,哪怕是为大人物服务。他是侏罗纪公园公关部门的负责人。从目前到一年后正式开放的这段时间里,他还得做许多准备工作呢。光是和旧金山、伦敦的公关事务所及与纽约、东京的办事处取得协调,就已经有忙不完的活了——尤其是因为现在还无法让那些办事处知道这个休闲度假区的魅力何在。这公司在策划一项很费劲的宣传活动,但却缺乏具体可宣传的内容,因此,他们心里都非常不高兴。毕竟,再有创造力的人也不能做无米之炊。他们需要有人鼓励他们发挥最佳竞技状态。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带领科学家进行参观上。 但这就是公关职业中令人烦恼的地方——没人把你当作专业人员。雷杰在这个岛上进进出出已经有七个月了,他们仍然逼他干杂活儿。就像一月的那件事情,哈丁本应该处理那件事的,可是,结果却落到雷杰头上。他怎么懂得照顾某个生病的人呢?而现在,他又得当导游和保姆了。他转过身来数人头,还是少了一个人。 不一会儿,他看到萨特勒博士从他身后的洗手间里出来。 “好,诸位,我们开始参观第二层。” 提姆与其他人一起,随着雷杰先生爬上通向二楼的黑色悬空楼梯。他们路过一块招牌,上面写着: 封闭区 闲人勿进 提姆看到这块招牌时,背上感到一阵凉意。他们顺着二楼的走廊走。走廊面向阳台的那面墙全是玻璃,阳台上的棕榈树笼罩在薄雾中。另一面墙上有几扇板门,好像是办公室:公园管理员……游客服务部……总经理…… 他们走着,来到了一道玻璃隔板前,上面又有一块招牌。
//..plate.pic/plate_350827_1.jpg" /> 招牌的下面还写着其他注意事项。 注意 畸胎物质 孕妇不得入内 危险 使用放射同位素 易导致癌症 提姆变得愈来愈兴奋。畸胎物质!能导致怪胎的东西!这使他毛骨悚然。但他听了艾德·雷杰的话后又大为失望。“不要介意那些招牌,它们只是为了有合法的理由而设的。我向你们保证,这里的一切都绝对安全。”他带着他们穿过房门,门的另一侧站着一名守卫。雷杰转过身来面对这群人。 “也许你们已经注意到,我们这个岛上的人员被减少到最低的限度。我们总共只需要20个人就可以管理这个地区。当然啦,有客人时,我们的人会多些。不过此时此刻,这里只有20个。这是我们的控制室,整个公园都是由这里控制的。” 他们在窗前停下来,朝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看,这房间看起来就像一间小型的航空地面指挥中心。那里垂直放着一张透明的玻璃制公园地图,面对地图的是一排发光的电脑控制台。一些屏幕上显示着数据,但绝大多数屏幕上显示的是来自公园和各个地区的视频画面。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他们站在那里说话。 “左边那个人是我们的总工程师约翰·艾诺,”雷杰指着那个瘦削的男人说,“那个身穿短袖衫、系着领带、抽着烟、站在他旁边的,是我们公园的管理员罗伯特·马尔杜先生,来自内罗毕的著名白人猎人。”马尔杜身强力壮,身穿卡其布服装,太阳眼镜在他的衬衫口袋上晃来晃去。他扫视了一下那群人,微微点了下头,便转向电脑屏幕。“我相信,你们一定很想看看这房间,”雷杰说,“但是,我们先来看看如何获得恐龙的DNA吧。” 门上写着“萃取室”的字样,而且就和实验大楼里的所有房门一样,用安全卡才能打开。艾德·雷杰把安全卡插到门缝里。只见光一闪,门便打开了。 提姆在里面看到一间充满绿光的小房间,四位穿实验服的技师正潜心用双管立体显微镜进行观察,或是注视高解析度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这房间里到处都是黄石头。这些石头有的放在玻璃橱里,有的放在纸箱子里,还有的放在大型折叠式的盘子里。每一块石头上都贴有标签,用黑墨水编上了号码。 雷杰把亨利·吴介绍给大家,他是一个30多岁身材瘦长的男子。“吴博士是我们的头号遗传学家。我请他跟大家说说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亨利·吴微微一笑。“至少,我会尝试跟大家说说看,”他说,“遗传学比较复杂。你们也许想知道我们恐龙的DNA是从哪里来的?” “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格兰特说。 “事实上,”吴博士说,“有两种可能的途径。用洛伊抗体萃取技术,我们有时可以直接从恐龙的骨骼里得到DNA。” “成效怎么样?”格兰特问。 “嗯,在变成化石的过程中,可溶解的蛋白质大部分被滤掉了。不过,如果把化石碾碎,并采用洛伊的程序,仍然可以重新取得20%的蛋白质。洛伊博士自己就利用这个程序从绝种的澳洲有袋动物中获得了蛋白质,还从古代人的遗传里萃取了血球。他的技术实在太精湛了,因此,只用50毫微克的材料就能工作,那是1克的一亿分之五而已。” “那么你在这里也采用了他的技术啦?”格兰特问。 “只是当作一种替代方法。”吴博士说,“正如你所想象的,20%的产量满足不了我们工作上的需求。为了进行无性生殖,我们需要恐龙的全部DNA。我们在这里得到了,”他拿出一块黄石头,“从琥珀中——史前树液已变成树脂化石。” 格兰特看了看爱丽,又看了看马尔科姆。 “那真是个聪明的办法。”马尔科姆点头说。 “我还是不明白。”格兰特承认。 “树脂,”吴博士解释说,“常常滴到昆虫身上,把它们裹起来。于是,那些昆虫在化石中被保护得很好。人们在琥珀中能找到各类昆虫,包括那些吮吸大动物血的吸血昆虫。” “吸血,”格兰特重复着说,他吃惊地张大嘴巴,“你的意思是,吮吸恐龙的血……” “嗯,很可能是这样。” “然后,昆虫被保护在琥珀里……”格兰特摇摇头,“这要是行得通的话,我就不是人。” “我向你保证,它确实行得通。”吴博士说完,向一架显微镜走去。一名技术人员在那里把一块内含一只苍蝇的琥珀碎片放在显微镜下适当的位置上。当那名技师把.t>一根长针穿过琥珀插入史前苍蝇的胸部时,大家都一起看着监视器。 “如果这只昆虫上有异体血球的话,我们就能把它全部萃取出来,得到原始的DNA,那个已绝种的动物的DNA。当然,我们只有把它萃取出来,进行复制和试验之后,才能确切知道那是什么。这就是我们五年来一直在从事的工作。这是一个冗长而缓慢的过程,但我们受益不浅。 “事实上,用这个方法来萃取恐龙的DNA,要比萃取出哺乳动物的DNA稍微容易些。因为哺乳动物的红细胞没有细胞核,因此它们的红细胞中也没有DNA。如果你想以无性生殖来繁殖哺乳动物,你必须找到一个白细胞。白细胞比红细胞少得多,但恐龙身上有带核的红细胞,就像现代鸟类一样。我们掌握的许多迹象中有一项就是,恐龙根本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它们是外皮坚.99lib.韧的大鸟。” 提姆看到格兰特博士仍然是满脸怀疑的神色。他还看到丹尼斯·赖德里那个肥胖、邋遢的家伙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表情,好像他什么都已明白似的。赖德里急切地要去看隔壁的房间。 “我以为赖德里先生已经发现我们工作的下一个步骤了,”吴博士说,“那就是我们如何鉴定已萃取出来的DNA。为此,我得使用大功率的电脑。” 他们穿过滑门,走进一间温度很低的房间。那房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两个6英尺高的圆塔竖立在房间中央,沿墙摆着几排齐腰高的不锈钢盒。“这是我们的高技术自动洗衣间。”吴博士说,“沿墙摆着的这些盒子全部都是自动化的基因程序装置,它们在克雷XMP超级电脑的操纵下高速运转。屋子中间的那两个塔形装置就是克雷XMP电脑。事实上,你们现在正置身于一个功率惊人的基因工厂中。” 屋子里有好几部监视器正在高速运转,你简直无法看清它们显示的是什么。吴博士按了一个按钮,显示了一个图像。
//..plate.pic/plate_350827_2.jpg" /> “你们刚才看到的是恐龙DNA小碎片的实际构造。”吴博士说,“注意,这个化学结构序列是由4种基本的化合物组成:腺嘌呤、胸腺嘧啶、鸟粪素和胞核嘧啶。这么多量的DNA所包含的指令信息或许能制造出个蛋白质,也就是说,一种荷尔蒙或一种酶。完整的DNA分子包含3亿个这样的基质。如果我们每秒钟像这样看一次屏幕,每天看8小时,你需要两年多的时间才能看完DNA的完整结构。DNA分子就有那么大。” 他指着图像说:“这是个典型的例子。你看到的那个DNA有一个错误在下面1201行上。我们获得的许多DNA都是支离破碎,或是不完整的。所以,我们首先要修复它,或更确切地说,要用电脑修复它。电脑将使用一种我们称为限制酶的东西来切割DNA,并将选择一系列能用来做这项工作的酶。
//..plate.pic/plate_350827_3.jpg" /> “这是同一部分的DNA,限制酶的位置已经确定。正如你们在1201行上所看到的,两个酶可在损伤点的任何一侧切开DNA。我们通常是让电脑来作选择的,但我们还必须知道我们插入哪一种含氮盐基来修理损伤处。为了做到这点,我们得把各种DNA切片进行排列,就像这样。
//..plate.pic/plate_350827_4.jpg" /> “现在我们正在寻找一个DNA的碎片。这个碎片叠盖了损伤区域,能告诉我们什么遗失了。你们可以看到,我们不仅能找到这个碎片,而且可以进行更精确的修复工作。你们看到的‘黑条’表示限制性碎片——这是恐龙DNA的一小部分,这些碎片由酶切开并加以分析。电脑正在通过寻找密码重叠部分来重新组合、编排这些碎片。这有点像把难题做整合。电脑可以很快地完成这项工作。
//..plate.pic/plate_350827_5.jpg" /> “这就是由电脑修复的DNA。你们所看到的这项操作,在一个常规实验室里可能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然而我们只需几秒钟就可以完成。” “你们处理所有的DNA吗?”格兰特问。 “噢,不,”吴回答说,“那不可能。我们已经比20世纪60年代前进了一大段。当时要译出屏幕上出现的一批代码,整个实验室得做上整整4年。而现在电脑只要两个小时便可完成。但是,即使如此,DNA分子还是太大了。我们只看到那些因动物种类而异,或与现存生物DNA碎片不同的那部分的DNA。物种之间相异的核苷酸只占总数的百分之几。我们要分析的就是这些相异部分,而这仍然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丹尼斯·赖德里打了个哈欠。很久以前他就断定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是在做这类事情。两年前,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就雇用赖德里设计公园的控制系统。开始设计的一个参数需要3×109个单位的数据库记录。赖德里以为弄错了,便打电话给阿尔托要求证实。他说参数没错,是3亿条记录。 赖德里设计过许多大型系统。他因曾为多家跨国公司设计了全球电话通读系统而闻名遐迩。那些系统常常有上百万个记录,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但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需要量竟还要大得多…… 赖德里对此大为不解,便去找剑桥麻省理工学院附近的辛包里克斯的巴尼·费洛斯。“是什么样的数据有3亿条记录,巴尼?” “那是弄错了。”巴尼笑着说,“他们在尾数后面多添了一两个零。” “没有搞错,我已经检验过了,他们要的就是那么多。” “这简直是疯了,”巴尼说,“这根本行不通。即使你有最快的处理器和快得使人眼花缭乱的算法,搜寻一次也需要数天时间。或许要几周时间呢。” “是啊,”赖德里说,“我知道。幸运的是,他们没叫我设计整个系统,只要我将整个系统储存起来。但尽管如此……这些储存资料能做什么用呢?” 巴尼皱起眉头:“你的工作要求保密吗?” “是的。”赖德里说。他的大部分工作都签署过条约不泄密的协议。 “能告诉我点什么吗?” “这是个生物工程公司。” “生物工程,”巴尼说,“嗯,那显然……” “什么?” “DNA分子。” “喔,得了吧,”赖德里说,“没有人能够分析DNA分子。”他知道生物学家正谈论关于人类基因组的研究计划,来分析完整的人类DNA结构。但这可能需要全世界的实验室竭诚合作,干上10年才行。这是个宏大的计划,就像制造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一样。“这是家私人公司嘛。” “需要3亿条记录,”巴尼说,“我不知道除了研究DNA之外还有可能是什么。或许他们对设计这个系统持乐观态度。” “的确是非常乐观。”赖德里说。 “也许他们只不过是分析DNA片段,但他们得有超强的随机存取记忆体才行。” 这样比较讲得通。某些储存资料搜寻技术要消耗大量的记忆体。 “你可知道是谁在设计系统?” “不知道。”赖德里回答说,“这家公司对这一切守口如瓶。” “嗯,我猜测他们所做的很可能与DNA有关。”巴尼说,“是什么样的系统?” “多实验数学程式规划系统。” “‘多实验数学程式规划系统’,你的意思是不止一部克雷电脑?”巴尼紧皱着眉头,反复思索着,“还能告诉我一些别的吗?” “很抱歉!”赖德里说,“我不能。”他又回去设计他的控制系统。整个设计花了他和他的设计小组一年多的时间。由于公司不愿告诉他子系统的用途,使得整个工作倍添困难。公司给他的指示异常简洁:“设计一个储存记录的模组”或者“设计一个用于屏幕显示的模组”。他们给他设计参数,但并没有提供任何关于使用的细节,他只能盲目地工作。现在系统已经完成并在运转了,但这系统却有许多缺陷,他对这个丝毫不感到惊讶。他们还能期望些什么呢?他们现在惊慌失措地把他找来,对“他的”设计中所缺乏的东西感到忧心忡忡。真令人讨厌,赖德里思忖。 格兰特提问题时,赖德里不禁又想到那群人。“一旦电脑分析出DNA,你们又怎么知道它所编的密码是指哪种动物呢?” “我们有两种方法。”吴回答说,“第一种是染色体图谱。DNA的演变非常快,这一点与生物体中的其他结构十分相似——如手、脚或其他任何肉体所组成的部分。所以,我们可以输入一份未知的DNA,用电脑粗略地测算出它在进化过程中的位置。这项工作浪费时间,不过仍可以做到。” “另一种方法呢?” 吴耸耸肩。“那就是培养它,然后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他说,“这是我们经常采取的方法。我会让你们看看这种方法的全部过程。” 随着参观的继续,提姆愈来愈不耐烦。他喜欢技术性的东西,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渐渐失去了兴趣。他们来到一个房门前,门上写着“受精室”。吴博士用他的安全卡打开房门,他们走进去。 提姆见到这房间里的技术人员也正在显微镜边忙碌着。房间的后半部则完全笼罩在蓝色的紫外线下。 吴博士解释,他们所从事的DNA培养工作,要求在非常准确的时刻迅速中断细胞的分裂,所以他们备有世界上毒性最强的毒剂。“蜥毒、秋山仙碱、贝塔生物碱,”他指着一排在紫外线照射下的注射器说,“它们能在一两秒钟内杀死任何生物。” 提姆很希望能多了解这些毒素,但吴博士又开始枯燥无味地谈论起关于使用受精鳄鱼卵细胞和替换DNA之类的事情。接着格兰特提了几个复杂的问题。房间的一侧摆着许多标有N2液标签的大钢瓶。房间里还放着巨大的立式冷藏柜,架子上摆满了冷冻的胚胎。每个胚胎都用小小的银箔包着。 莱克斯觉得厌烦极了,赖德里则在打哈欠,就连萨特勒博士也失去了兴趣。提姆看腻了这些难以了解的实验室,他想去看恐龙。 下一个房间的门上标着“孵化室”。“这里有点暖和、潮湿,”吴博士说,“我们将室内温度保持在华氏99度,相对湿度是100%。同时,我们还保持高达23%的氧气浓度。” “这很接近侏罗纪的气候条件。”格兰特说。 “是的,至少我们认为是这样。如果有人觉得头晕的话,请告诉我。” 吴博士把安全卡插入门缝中,外面的那道门“咝”的一声打开了。“有一点要提醒大家:不要碰这房间里的任何东西。皮肤的油脂会渗透进一些恐龙蛋。当心头部上方,感应器一直都在移动。” 吴又打开通向动物繁殖间的内层门,他们走了进去。提姆看到的是一个完全沐浴在红外线中的大房间。恐龙蛋就放在长桌子上。它们的轮廓在笼罩着桌面且咝咝作响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而且轻轻晃动着。 “爬虫类的蛋中含有大量的卵黄,不过却没有水分。胚胎必须从周围的环境中吸取水分,所以才会有这些雾气。” 吴博士解释说,每张桌上放着150个蛋,是新的一批99lib?DNA产物,桌上的每一批蛋都标有数字以示区别。如STEG-485/2或TRIC-390/4等等。工作人员在齐腰深的雾气中,每小时翻动蛋一次,并用温度感应器测量温度。头顶上的电视摄像机和活动感应器正在监视着整个房间。一个悬挂的感应器从一个蛋转向另一个蛋,用一根柔韧的棒子轻轻地触碰它们,发出嘟嘟声,然后又不停地进行下去。 “在这个孵化室里,我们已经孵化出12批以上的动物。存活的动物共计有238只。它们的存活率大约是0.4%左右。我们当时想设法提高存活率,但即使用电脑分析,我们仍必须同时对付500个突变种:120个是由于环境所造成的,另外200个是由于内在的原因,其余的则是由于材料本身的原因。我们的蛋壳是塑胶的,通过技术将胚胎放入其中,并在这里孵化。” “生长需要多长时间?” “恐龙成熟得很快,2到4年即可发育成熟。所以公园里已经有许多成年的恐龙了。” “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这些代码,”吴说,“标明了不同批的DNA萃取物。前4个字母说明正在生长的动物种类,那里的TRIC是指三角龙,STEG是指剑龙。” “那这个桌上的呢?”格兰特问。 代号是XXXX-0001/1,下面潦草地写着“假设Coelu”。 “这是一批新的DNA。”吴说。“我们不知道它到底会长成什么。第一次的萃取物,我们无法从中断定那是什么动物,你可以看到上面写着‘假设Coelu’,那很可能就是虚骨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一种小型的食草恐龙。我很难记住这些动物的名字。到目前为止,现有已知的恐龙大约有300种。” “是347种。”提姆说。 格兰特笑了笑,然后说:“现在有什么正在孵化吗?” “目前没有。孵化时间因各动物而异,但一般来说,需要两个月左右,我们正设法加快孵化速度,以便减轻孵化人员的负担。你们可以想象得到,150只动物在几天内同时出生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当然啦,其中的大多数都不能存活。事实上,这些标着X的蛋随时都能孵化。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们去育幼室吧,新出生的动物都在那里。” 这是间环形的房间,室内一片白色。房间里摆着几个早产婴儿保温箱,和医院育婴室的一样。不过眼前箱子内却是空无一物,地上撒满了碎布和玩具。一个身穿白色外衣的年轻女人背对着他们坐在地板上。 “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凯西?”吴博士问。 “收获不多,”她回答道,“只有一只幼龙。” “让我们看看。” 那女人站起来,立到一旁,提姆听到赖德里说:“它看起来真像是只蜥蜴。” 地板上的那只动物约有一英尺半长,大小与小猴子差不多。深黄色的皮肤上带有棕色条纹,就像老虎一样。它的头部像蜥蜴一样,有长长的口鼻部。它靠强壮的后脚站立着,用一条粗粗的尾巴来平衡身体。它那个细小的前肢在空中挥舞着。它把头歪向一边,注视着这群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的参观者。 “是迅猛龙。”格兰特轻声地说。 “蒙古地区来的迅猛龙。”吴点点头,“是食肉动物,刚出生6个星期。” “我不久前才挖掘出一只食肉恐龙。”格兰特边说边弯下腰来仔细观察。这只小蜥蜴一下子跳起来,越过格兰特的头,跳到提姆的手臂上。 “嗨!” “它们能跳跃。”吴说道,“幼龙能跳跃。事实上,成年龙也可以。” 提姆抓住那只迅猛龙,将它递给吴博士。这只小东西并不重,大约有一二磅左右。皮肤温暖,十分干燥。小脑袋离提姆的脸只有几英寸的距离。乌黑、细小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提姆。小小分叉状的舌头正一伸一缩。 “它会伤害我吗?” “不,它很友善。” “你确定吗?”简罗关切地问。 “噢,非常确定。”吴说,“它至少要再长大一些才会有危险性,不管怎么说,幼龙还没有牙齿,甚至连卵齿也没有。” “卵齿?”赖德里说。 “大多数恐龙都生有卵齿,就像犀牛角一样,是长在鼻尖上的小角。这小角可以帮助它们从蛋壳内破壳而出,但食肉恐龙没有,它们是用尖尖的口鼻部在蛋壳上弄破一个小孔,然后孵化人员再帮助它们出来。” “你们得帮助它们出来。”格兰特摇着头,“那如果在野外怎么办?” “在野外?” “当它们在野外繁殖,”格兰特说,“而且自己筑窝的时候。” “喔,它们不可能那样做的。”吴说道,“我们饲养的动物都不能繁殖。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建这个育幼室的原因。这是更新‘侏罗纪公园’中动物的唯一途径。” “为什么这些动物不能繁殖呢?” “唔,你们可以想象得到,让它们不能繁殖这一点非常重要。”吴说。“每当我们遇到这样的关键问题时,会设计多余的系统,也就是说,我们通常会准备至少两个控制程序。我们有两个毫不相关的理由可说明它们为什么不能繁殖。首先,它们不能孵化出来,因为这些蛋我们都用X光照射过了。” “第二个原因呢?” “‘侏罗纪公园’中的所有动物都是雌性的。”吴高兴地说。 马尔科姆说:“我认为必须进一步澄清这个问题,因为据我所知,用X光照射往往靠不住。照射剂量可能不对,或是照射部位有偏差……” “没错,”吴说,“但我们有充分的自信,已经破坏了它们的性腺组织。” “迄今为止,所有的动物都是雌性的,”马尔科姆说,“这经检查核实过吗?是否有人到野外去提起恐龙的裙子看一看?我的意思是,到底怎样才能确定恐龙的性别呢?” “它们的性器官随着种类不同而异。有些种类容易辨别,有些种类则较困难。不过要回答你的问题——也就是我们认为所有动物都是雌性的理由——那就是,事实上是我们使它们变成这样的,我们控制了染色体,控制蛋内的繁殖环境。从生物工程的观点来说,雌性较容易养育。你们很可能知道,所有脊椎动物的胚胎生来都是雌性的。我们的生命都是从雌性开始的。一定要有外加的因素,如在发育的某个时间里分泌激素,才能使生长中的胚胎转变为雄性。但如果任其自由发育,胚胎自然会变为雌性。所以,我们所饲养的动物都是雌性的。我们有时倾向于用雄性称呼替某些恐龙命名,如霸王龙属的雷克斯龙,我们便称它为‘他’。事实上,它们都是雌性的,而且请相信我,它们的确无法繁殖。” 那只小迅猛龙用鼻子碰碰提姆,然后用头在提姆的脖子上摩擦。提姆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它要你喂它食物。”吴说。 “它吃什么?” “老鼠,不过它刚刚吃过。所以我们现在就不再喂它了。” 小恐龙的身子向后仰,盯着提姆。它的前肢在空中乱挥。提姆看见它每只前肢只有三趾,上面长着小小的爪子。然后,这只恐龙又把头埋到他的脖子里。 格兰特走过去仔细地打量着这只小动物。他摸了摸那只三趾的前肢。他问提姆:“你不介意吧?”提姆把这只食肉恐龙放到他的手上。 格兰特轻轻地指了指小动物的背,专注地观察它,小恐龙不断地来回扭动着。接着他把它高高地举起,看看它的侧面。这只小动物发出刺耳的尖 53eb." >叫声。 “它不喜欢那样,”雷杰说,“不喜欢远离人体。” 这只恐龙仍然在尖叫着,但是格兰特不理睬他,他捏捏它的尾巴,能摸到骨头。雷杰说:“格兰特博士,对不起!请你小心些。” “我不会伤害它的。” “格兰特博士,这些动物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在它们那个时代,没有人类会去拨弄它们,把它们弄疼。” “我没有拨弄它,把它……” “格兰特博士,请把它放下。”雷杰说。 “但是……” “现在放下。”雷杰开始生气了。 格兰特把动物还给提姆,这只动物马上停止了尖叫。提姆感到它小小的心脏在他的胸前激烈地跳动着。 “对不起!格兰特博士。”雷杰说,“这些动物年幼体弱,我们已经失去好几只了。有的患上出生后的综合病,而我们却把它当作肾上腺炎治疗。有时,它们生下来不到5分钟便死去了。” 提姆抚弄着这只小恐龙。“好,小宝贝。”他说,“现在一切都正常。它小小的心脏仍然怦怦直跳。” “我们觉得应当以最仁慈的态度来对待这里的动物,这点十分重要。”雷杰说,“我答应随后会有机会让你对它们进行检查。” 但是格兰特没有离开。他又向提姆怀里的那只小动物走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这只小迅猛龙突然狂怒地张开它的嘴巴,向格兰特发出“咝咝”的叫声。 “太吸引人了。”格兰特说。 “我能在这里和它玩玩吗?”提姆问。 “现在不行。”雷杰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表,“3点了,这是参观公园的最佳时刻。你们能看到,所有的恐龙都聚集在栖息地,这些栖息地是我们替它们设计的。” 提姆放下迅猛龙,小动物马上匆促地穿过房间,抓过一块碎布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用那小小的爪子使劲地拉着碎布的另一头。 4、控制 在走回控制室的路上,马尔科姆问:“我还有一个问题,吴博士。到目前为止,你们共培育了多少不同的动物?” “我记不清确切的数目。”吴回答说,“我认为眼下共有15种。15个物种。你知道吗,艾德?” “没错,是15种。”艾德·雷杰点头说。 “你不知道确切的数目?”马尔科姆说,一边故意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 吴笑了。“在培育了12种之后,我就不再去计算到底有多少种啦。”他说,“而且你得明白,有时候我们认为我们正确地培育了一个动物——从DNA的观点来看是这样,因为这是我们的基础工作——这种动物长到6个月后,麻烦就出现了。于是我们意识到,其中一定出了差错。一种释放刺激基因没有起作用,一种荷尔蒙没有释放出来,或是在培育程序中的其他问题。因此我们又得回到那种动物的设计图版前来,情况就是这样。”他微笑着说,“有一阵子,我以为我已有了20多种动物,可是现在却只剩15种啦。” “这15种里有一种是……”马尔科姆向格兰特转过身去,“叫什么名字?” “始秀颚龙。”格兰特说。 “你们制造了几只始秀颚龙,或是叫其他什么名字吗?”马尔科姆问。 “哦,是的,”吴立即回答说,“始秀颚龙是一种十分与众不同的动物,而且我们培育了相当多。” “为什么要培育那么多?” “唔,我们希望侏罗纪公园尽可能有一种真实的环境,愈逼真愈好,而始秀颚龙是生存在侏罗纪里的地道食腐动物,很像黑背豺。所以我们希望到处都有始秀颚龙来做清除工作。” “你是说,来处理动物的尸体?” “是的,如果确实存在尸体的话。不过我们这里总共只有230只左右的动物,因此,即使有动物的尸体,也不算多,”吴博士说,“那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事实上,我们希望始秀颚龙能彻底地处理另一种废物。” “什么废物?” “哦,”吴回答说,“在这座岛上我们有一些巨大的食草恐龙。我们已经特别注意不要繁殖体积最大的蜥脚类动物,但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培育出几只重达30吨的动物在这个岛上走来走去,还有不少动物的体重也在5到10吨。这给我们造成..两个问题。首先是喂养的问题。事实上,每隔一周我们就得运送一次食物到岛上。这样小的一个岛屿,连要维持这些动物一天的粮食都做不到。 “另一个问题则是垃圾。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大象的粪便,”吴继续说,“它们的数量可真不少。每一堆的体积差不多相当于一个足球的大小。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光是一堆霸王龙的粪便就有10个足球那么大。现在你可以想象得到我们这里养着的这样一大群动物的粪便会有多少了吧。而且这些庞然大物的消化系统不够好,因此它们的排泄物特别多。从恐龙消失后的6000万年中,分解它们的排泄物的细菌显然也消失了。至少,食草恐龙的排泄物不会迅速被分解。” “那倒是个问题。”马尔科姆说。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情况确实如此。”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耗费大量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你也许知道,在非洲有种特别的昆虫叫粪金龟子,专门吃大象的排泄物。其他许多大型动物也和某些动物有联系,这些动物渐渐变得能吃它们的粪便。嗯,我们发现那些始秀颚龙能吃大型食草恐龙的粪便,并且能将它们重新消化。而始秀颚龙的粪便很快就能被现存的细菌分解。只要有足够的始秀颚龙,我们的问题就解决啦。” “你们培育了多少只始秀颚龙?” “具体的数字我不记得了,但是我们的目标是50只。我们已经达到这个目标,或者说,十分接近这个目标了,我们共分三批,每批6个月时间,直至达到预定数量为止。” “50只,”马尔科姆说,“如果要掌握它们的动向,这是个够大的数字。” “建造控制室就是为了掌握它们的动向,他们会向你们展示控制室如何运作。” “这我相信,”马尔科姆说,“可是,倘若有一只始秀颚龙从岛上逃走,离开这里……” “它们不可能离开的。” “我明白,不过我们可以假设一下,有一只逃走了……” “你是说,譬如在海滩上发现的那种动物?”吴反问,一边扬起双眉,“那只咬伤美国小女孩的动物?” “是的,就用这件事做例子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来解释出现的那只动物,”吴回答说,“不过我清楚,那不可能是我们的动物。有两个理由,首先,我们有控制程序,电脑每过几分钟就会清点一下我们的动物。如果有一只失踪,我们立即就会知道。” “第二个理由呢?” “大陆离这里有一百多海里,坐船去那里几乎要一天时间。而我们的动物一旦到了外面的世界,24小时内就会死去。”吴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确信情况就是这样,丝毫不会有差错。”吴说,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傻瓜。我们知道这些是史前动物。它们是已经消失了的生态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复杂的生物网,早在几千万年前已经灭绝。也许此刻在它们之中已经没有食肉动物,没有天敌可抑制它们的生藏书网长。因此我们不希望这些动物在荒野中生存,并使它们对离胺酸产生依赖。我加入一种基因,它在蛋白质新陈代谢时会产生一种独特而有缺陷的酶。其后果是这些动物自身无法产生离胺酸,必须从外界摄取。如果它们不能从外界得到充足的含离胺酸的食物——我们平常给它们服离胺酸片——它们在12小时之内就会陷入昏迷,然后死亡。这些动物经遗传工程的处理,无法在现实世界中生存。它们只能生活在侏罗纪公园内。它们根本没有自由,纯粹是我们的囚犯。” “这就是控制室。”雷杰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些动物是如何培育出来的,你们就会想看看公园控制室本身,我们先来看……” 他打住了话头,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子里暗了下来。监视器都停止了运作,只有其中三台还显示着连续不断出现的数字和一艘大型船只的图像。 “怎么回事?”雷杰喊着说,“哦,见鬼,它靠码头了。” “靠码头?” “每隔一周,大陆上的供应船会来这里一次。这个岛上缺乏的东西之一就是良好的港口,或者甚至可以说,是较像样的码头。每当海上波涛汹涌时,让船进港就得费点工夫,可能要好几分钟。”他敲打着窗户,但是屋里的人根本不理会他,“我想我们得等一会儿。” 爱丽转过身来问吴博士:“你刚才提到,有时候你们培育出一只动物,起先似乎很理想,但是当它长大时,却显示有不少缺陷……” “是的,”吴说,“我想我们对此毫无办法。我们能复制DNA,但是在培育过程中有许多因素要控制,而我们却不知道一切是否真的正常,除非我们能亲眼目睹一只动物正健康地成长。” 格兰特问:“你怎么能知道这只动物是不是在健康地成长?谁也没有见过这些动物呀。” 吴博士笑了:“我也经常这样想。我觉得这其中有点自相矛盾,所以,我希望像你这样的古生物学家能将我们的动物和化石记录进行比较,以验证其成长顺序。” 爱丽问:“可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种动物,你说是蒙古恐龙?” “根据琥珀的所在地,”吴说,“它来自中国。” “有意思。”格兰特说,“我正在挖掘一只像这样的恐龙,这里有没有完全成年的食肉恐龙?” “有,”雷杰毫不犹豫地回答,“有8只成年雌龙。这些雌龙是真正的猎手。你们知道,它们是一群猎手。” “我们在参观途中会见到它们吗?” “不会。”吴回答,他的脸色突然显得很不自在,谈话很尴尬。吴望着雷杰。 “现在暂时还看不到。”雷杰兴高采烈地说,“这些迅猛龙还没有迁到公园去。我们把它们关在围场里。” “我们能去那里参观吗?”格兰特问。 “哦,当然可以。”他瞄了一下表,“事实上,我们不如趁现在……你们也许想四处走走,去看看它们吧?” “我当然想去。”格兰特说。 “一点也没错。”爱丽应着说。 “我也要去。”提姆急切地说。 “绕到这幢房子的后面,你就能看见那儿的栅栏了,不过别靠近栏杆。你也想去吗?”他转向那名小女孩。 “不。”莱克斯回答,她用探寻的目光望着雷杰,“你想玩小顽皮游戏吗?扔它几个?” 99lib?“唔,好啊。”雷杰说,“我们干吗不下楼去玩一会儿呢?反正我们在等控制室开门嘛。” 格兰特、爱丽和马尔科姆一起绕到大楼的后面,那小男孩也跟着他们。格兰特喜欢孩子——他不可能不喜欢任何公开表露出对恐龙充满热情的人。格兰特常常注视着参观博物馆的小孩子,他们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那些矗立在他们眼前的巨大骨架。他心里直觉得纳闷,这些使他们如痴如醉的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最后他得出结论:孩子之所以喜爱恐龙,是因为这些庞然大物展现了不可控制且令人望而生畏的权威感。它们是父母的象征。像父亲一样,既使孩子着迷,又使他们害怕。而孩子爱恐龙,就像爱他们的父母一样。 格兰特同时觉得,为什么连小孩子们也知道恐龙的名字,每当他听到3岁的幼童稚气地叫着“剑龙!”时,他总是感到惊诧不已。能叫出这些复杂的名字是一种对这些庞然大物显示力量的方式,表示有能力可以驾驭它们。 “你知道迅猛龙吗?”格兰特问提姆,他俩正在聊天。 “它们是一种小型的食肉兽,成群出来捕猎食物,就像恐爪龙。” “没错。”格兰特说,“虽然现在人们把恐爪龙看成迅猛龙的一种,但它们成群捕食完全是偶然。人们之所以称它们为恐爪龙是因为外形,它们强壮,行动迅速,但是就动物而言藏书网,体积太小了些——每只只有150到300磅。因此我们假设,它们倘若要捕杀较大的猎物,就会成群结队地出动。在一些已发现的化石中,一具被捕食的大型动物骨骼和几只恐龙的骨骼连在一起,这表明它们是结群捕食的。当然啦,这种食肉兽的脑子很大,比大多数恐龙要聪明些。” “有多聪明?”马尔科姆问。 “那要看你是相对谁说。”格兰特说,“由于古生物学家再度认为恐龙或许是一种恒温动物,于是许多人开始觉得有些恐龙可能也是相当聪明的。不过,谁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他们离开了参观区,很快便听到发电机隆隆的声音,?而且闻到一股淡淡的汽油味。他们经过棕榈树丛,看到一幢铁皮顶的低矮水泥建筑。那噪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们朝屋子里望着。 “这一定是发电机。”爱丽说。 “还不小呢。”格兰特一边探头望着屋内,一边说。 那幢发电房事实上还往地下延伸了两层:一个大型发电机组和许多插入地下的管道,有几个醒目的灯泡用来照明。“度假区还不至于需要那么多电。”马尔科姆说,“这里产生的电力足够供一座小城市了。” “也许是供给电脑的?” “有可能。” 格兰特听见“咩咩”的叫声,便往北走了几步。他来到一个关着羊群的动物围场边。他很快数了一下,估计里面约有50至60只羊。 “这些羊干什么用的?”爱丽问。 “我不知道。” “或许是用来喂恐龙的。”马尔科姆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沿着一条肮脏的小路穿过茂密的竹林。在远处,他们来到用链条锁起来的双层栅栏前,那栅栏高达12英尺,顶部安着螺旋形的带刺铁丝网,沿着外层栅栏还布有电子蜂音器。 格兰特看到,栅栏外长着的繁茂蕨类植物足足有5英尺高。他听到有鼻子发出的呼呼声,像是在嗅探什么东西似的。接着是一阵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我什么也没看到。”提姆最后轻轻地说。 “嘘!” 格兰特等待着。几秒钟过去了,苍蝇在空中嗡嗡地飞着,他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爱丽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着。 格兰特看到,蕨类植物中间露出了一个动物的头。它在那里纹丝不动,部分被蕨类植物的叶子挡住,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冷冷地望着他们。 它的头部有2英尺长,一长排的牙齿从口部一直长到有耳朵作用的听道孔。它的头部使格兰特联想到巨蜥,或者是鳄鱼。它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浑身连动也不动一下。它的皮肤十分坚韧,带着卵石的肌理,基本上和幼迅猛龙的肤色一样,黄褐色的皮肤上带有暗红色的斑纹,就像老虎身上的纹路。 当格兰特正在观察时,那只动物的前脚慢慢地举起,拨开了它脸旁的树叶。格兰特发现,它前肢上的肌肉十分壮实。前脚上有三趾,趾端是弯曲的爪子。这只前脚轻轻地、缓缓地把蕨类植物拨到一边。 格兰特感到一阵寒意传遍全身,他思忖:它正在猎杀我们。 对于像人类这样的哺乳动物来说,爬虫类在追杀猎物时,有一种令人难以描述的迥然不同的方式。人类讨厌爬虫类,这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情,它们呆板,它们冷漠,节奏全然不对劲。置身于鳄鱼或是其他大型爬虫类之中,总会使你联想到一种大相径庭的生活,一个全然不同、目前已从地球上消失了的世界。当然啦,这只动物并没有意识到它已经被发现,而且它……攻击突然发生,来自左右两侧。前来进攻的迅猛龙以惊人的速度一下子蹿出10码,来到栅栏前。格兰特有种模糊的印象:一群强壮的6英尺高的身躯,僵硬地用以支撑平衡的尾巴,爪子弯曲的四肢,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的血盆大口。 那些野兽上前时高声咆哮,然后跳跃起来,举起带有如利剑似的大爪的后脚。然后它们撞到了身前的栅栏上,随着两朵耀眼的火花,摔了下来。 迅猛龙往后倒在地上,嘴里咝咝作响。参观人员不禁趋身向前,全都被吸引住了。就在此时,迅猛龙又开始展开第三次攻击。它跳跃起来向齐胸高的栅栏撞去。提姆的四周冒出一片火花,他吓得大声叫喊起来。这些动物在吼着——那是一种爬虫类发出的低沉的“咝咝”声——然后又跳回蕨类植物丛中。接着,它们都离开了,留下一阵淡淡的腐臭味和久久不散的呛人的烟雾。 “唉!”提姆发出一声惋惜。 “这一切发生得真快。”爱丽说。 “集体捕猎。”格兰特一边摇头,一边说,“对集群捕食的动物来说,袭击是它们的本性……真叫人目瞪口呆。” “我认为它们并不十分聪明。”马尔科姆说。 他们这时又听到栅栏另一侧的棕榈树丛中传来鼻息声。几只恐龙的头从簇簇绿丛中缓缓探出来。三只……四只……五只……那些恐龙注视着他们,眼光十分冷漠。 一名穿连身工作服的黑人跑到他们眼前:“你们没事吧?” “没事。”格兰特回答。 “警报器响了。”那黑人看到栅栏上出现的凹痕,有的地方还是焦黑的呢,“恐龙攻击你们了?” “是的,有三只。” 黑人点点头:“它们随时会发动攻击。不过会撞到栅栏上,被电打回去。但是它们好像从来都不在乎。” “不太机灵,是吗?”马尔科姆说。 黑人停顿了一下,他在午后的阳光下眯起眼睛,望着马尔科姆:“你要为栅栏的庇护而庆幸,先生。”他说完后便走开了。 整个攻击过程从头到尾不会超过6秒钟,格兰特还在设法整理他脑海里的印象。速度快得惊人——这些动物动作是那么迅速,他几乎看不清它们的移动。 它们往回走时,马尔科姆说:“它们确实是超乎寻常地敏捷。” “是的,”格兰特应着说,“比任何现存的爬虫类都要敏捷。大型鳄鱼可以迅速移动,但只有很短的距离——五六英尺左右。巨蜥中,像印尼的科莫多龙有5英尺长,据统计,每小时行进30英里,比人跑得更快。它们经常猎杀人类。不过我想,栅栏后的那种动物,速度至少比它们快两倍。” “猎豹的速度,”马尔科姆说,“每小时可达六七十英里。” “一点也没错。” “不过它们好像是蹿上来的,”马尔科姆说,“很像鸟类。” 当今世界上,只有很小的哺乳动物——如和眼镜蛇为敌的獴,才有如此敏捷的反应。小型哺乳动物,当然,也包括鸟类。非洲捕蛇的蛇鹫,或是鹤鸵。格兰特见过鹤鸵,那是新几内亚的一种爪子像鸵鸟的鸟类。事实上,迅猛龙的动作之迅速,仿佛要置人于死地似的,给格兰特留下和鹤鸵完全相同的印象。 “这些迅猛龙有爬虫类的皮肤和外表,因此看起来像爬虫类;它们又有鸟类的速度和捕食的本领,因此活动时像鸟类。是不是这样?”马尔科姆问。 “对的,”格兰特回答说,“我是说,它们表现出一种混合的特性。” “你对此感到惊讶吗?” “并不真的感到惊讶,”格兰特回答,“事实上,这和很久以前的古生物学家们所做的推测相当接近。” 在18世纪的20年代和30年代,这种巨大的骨骼首次被发现,科学家只得把这些骨骼说成是属于一种现代动物的某种大型变种所有。这是因为人们认为,既然上帝不允许它的创造死亡,那么任何物种就都不会绝种。 最后,人们逐渐明白,关于上帝的观念是错误的,这些骨骼属于已经消失的动物。但是,是什么样的动物呢? 在1842年,英国当时最权威的解剖学家欧文称这些动物为Dinosauria,意即“可怕的蜥蜴”。欧文发现,恐龙似乎兼有蜥蜴、鳄鱼和鸟类的特征。特别是恐龙的臀部,像鸟类,而不像蜥蜴。而且许多恐龙好像能直立,这也和蜥蜴不同。欧文把恐龙想象成一种快速行走、行动积极的动物。他的观点在接下来的40年中被广为接受。 但是,当真正巨大的躯体出土——这些动物活着的时候重达100吨——科学家的看法有了改变,他们把恐龙视为愚蠢的、行动迟缓的庞然大物,它们注定要绝种。那种懒散的爬虫类的形象,逐渐替代了行动迅速的鸟类形象,在人们的脑海里占据了支配地位。近年来,像格兰特这样的科学家开始又回归以往的看法,认为恐龙的行为主动得多,格兰特的同事认为他对恐龙行为的看法十分激进。可是现在他得承认,他自己的观念和现实情况相比,仍有一大截差距,想不到这些大型动物竟然是行动如此敏捷的捕猎兽。 “事实上,我想了解的是,”马尔科姆说,“这种动物对你是否有说服力?这确实是恐龙吗?” “我得说,是的。” “那些协调攻击的行为呢……” “是事先预料到的。”格兰特说,“根据化石记录,一群迅猛龙能杀死重达1000磅的像腱龙那样的动物,虽然腱龙奔跑起来像马一样快。这就需要有协调性。” “没有语言,它们如何进行协调呢?” “哦,协调捕猎并不需要语言。”爱丽说,“黑猩猩总是这么干的。一群黑猩猩会一起捕猎一只猴子,然后把它杀死。所有的协调沟通都靠眼睛。” “那些恐龙是不是真的要攻击我们?” “是的。” “如果可能的话,它们会杀死我们,把我们吃掉吗?”马尔科姆追问。 “我想是的。” “我问这些问题的原因,”马尔科姆解释说,“是因为别人会对我说,像狮子和老虎这样的大型食肉动物并不是生来就会吃人的。这是真的吗?这些动物一定是后来在什么时候才明白,人类是很容易被杀死的。从那时起它们真的变得会吃人了。” “是的,我认为这一点也没错。”格兰特回答。 “唔,这些恐龙一定不会比狮子和老虎喜欢吃人。毕竟,它们是生存在人类诞生以前的动物——甚至早于大型哺乳动物——很早以前就已经绝种了。天知道它们看到我们时是怎么想的。因此我倒想知道,它们是否也是在成长中的某个时候才明白人类很容易被杀死?”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没有人再吭声。 “不管怎么说,”马尔科姆说,“现在我对参观控制室已经有非常浓厚的兴趣了。” 5、4.4版 “那群人没有什么问题吧?”哈蒙德问。 “没有,”吴说,“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相信你的解释了?” “为什么不相信呢?”吴说,“我说话直截了当,清楚明了。只是那些细节有点难以自圆其说。今天我正想跟你谈谈这些细节。你可以把这当作美学问题。” 哈蒙德皱了皱鼻子,仿佛闻到一股令人不愉快的气味。“美学问题?”他重复着说。 他俩站在哈蒙德那座风格雅致的平房的客厅里。平房位于公园北部,掩映在棕榈树丛中。客厅里空气畅通,舒适宜人,屋内还装有6部电视监视器,屏幕上显示出公园里动物的活动情况。吴博士带来的档案就放在茶几上,上面盖有“动物进化4.4版”字样的印章。 哈蒙德慈父般耐心地看着他。33岁的吴心里非常清楚,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一直都在为哈蒙德效力。他从研究院一毕业,哈蒙德就雇用了他。 “当然啦,也有实际结果。”吴说,“我觉得你真应该考虑一下我对第二阶段的建议。我们应该进到4.4版了。” “难道你想把现有的这批动物统统换掉?” “我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它们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吴说,“只不过它们是真正的恐龙。” “这正是我要求的,吴,”哈蒙德说着笑了笑,“也是你提供给我的。” “我知道,”吴说,“可是你瞧……”他顿了一下。他要怎样才能向哈蒙德解释清楚呢?哈蒙德几乎没有到岛上去看过,而吴现在想要说明的情况十分奇特:“此时此刻,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见过真正的恐龙。没人知道它们的真实面貌。” “是啊……” “我们现在拥有的是真恐龙,”吴指着房间四周的一个个屏幕说,“但是在某些方面,它们不但不能令人满意..,反而难以令人信服。我可以把它们改造得更好些。” “什么方面更好呢?” “譬如说,它们跑得太快了。”吴说,“人们不习惯看到大型动物行动那么迅速。我担心游客会以为这些恐龙简直像是上了发条,就像快速放映的电影镜头一样。” “可是,吴,这些都是真恐龙,是你自己说的。” “我知道,”吴说,“但是我们不费什么工夫就能繁殖出行动比较缓慢的、比较容易驯服的恐龙。” “容易驯服的恐龙?”哈蒙德哼着鼻子说,“没人想看到驯服了的恐龙,吴。他们要看的是真家伙。” “但这正是我要说的重点。”吴说,“我认为他们不要看真恐龙。他们是想看想象中的恐龙,而那是完全不同的。” 哈蒙德直皱眉头。 “你亲口说过,这座公园是娱乐场所。”吴说,“娱乐与真实是毫不相干的,背道而驰的。” 哈蒙德叹息道:“算了吧,吴,难道我们还要再进行一次那种抽象的讨论吗?你知道我喜欢使问题保持简单明了。我们现有的恐龙是真的而且……” “嗯,不完全是吧。”吴反驳,他在客厅里踱着步,然后用手指着监视器,“我认为我们不应该欺骗自己。我们并没有做到在此地重造过去,过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绝不可能再被造出来。我们所取得的成就是改建过去——或至少可以说是过去的一种变型。也就是说,我们能够造出一种更好的变型。” “比真实的还要好?” “有何不可呢,”吴说,“毕竟这些动物早就经过改进。我们注入的基因使它们可以获得专利,而且使它们依赖离胺酸。而且我们已经尽一切努力促进它们生长,使它们加速发育成熟。” 哈蒙德耸耸肩:“这是不可能避免的。我们不想慢慢等,我们得考虑投资的利益。” “这是当然的。不过我只是说,为什么要待在原地停滞不前?为什么不继续进行研究,然后制造出完完全全是我们所期望的那种恐龙呢?一种更能够被游客所接受、一种能饲养在我们的公园中而且走路缓慢,并较为驯服温顺的恐龙呢?” 哈蒙德蹙着眉头:“但这样一来,恐龙就不是真的了。” “它们现在本来就不是真的,”吴说,“这正是我竭力要告诉你的。这地方毫无真实可 8a00." >言。”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他看得出来,费了半天唇舌,对方仍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哈蒙德对技术细节从来不感兴趣,而这场争论的本质正是技术。他要怎样才能向哈蒙德解释清楚这个事实呢?要怎样才能向他解释DNA的不完整修补以及他曾经不得不填补的化学结构序列中的空白呢?他尽可能做出最好的假设。但假设毕竟是假设。“恐龙的DNA就像经过修整的旧相片一样,基本上与原来的相同,即在某些地方已经过修补,并使它变得完整,因此……”99lib? “算了吧,吴。”哈蒙德说着,用手臂搂着吴的肩膀,“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认为你变得胆怯了。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辛勤工作,你的工作非常、非常艰巨,现在你总算熬出了头,可以向某些人展现你的成就了。在这个时候有些紧张、有些疑虑是自然的。可是我确信,吴,全世界都将对此感到完全满意,完全满意的。” 哈蒙德边说边把他推到门口。 “可是,”吴说,“你还记得早在1987年,我们开始建造控制装置时的情景吗?当时我们连一只发育完全成熟的恐龙也没有,因此我们不得不推测未来可能需要什么。我们购买了大型泰瑟枪,装有赶牛用的刺棒的汽车及可以发射电网的枪。所有这些都是根据我们的技术要求特制而成。现在我们已拥有一整套装置,可是速度都太慢了。我们必须进行某些调整。你知道马尔杜想弄到一些军事装备:轻型战车导弹和激光制导武器?” “别把马尔杜扯进来。”哈蒙德说,“我不担心。这里不过是座动物园,亨利。” 电话响了,哈蒙德走过去接电话。吴琢磨着另一种方式来据理力争。但是事实上,在经过了漫长的5年之后,侏罗纪公园已接近竣工,哈蒙德再也不听他的了。 曾经有一大段时间,哈蒙德对吴简直言听计从。尤其是哈蒙德最初雇用他的时候,那时吴还只是一位28岁的研究生,正在攻读斯坦福大学艾瑟顿实验室的博士学位。 艾瑟顿的去世使实验室陷入一片混乱和沉痛哀悼之中,没有人知道研究基金或博士研究项目会有什么变化。实验室前途莫测,人心不定,人们为各自的前途忧心忡忡。 葬礼结束两星期后,哈蒙德前来探望吴。在实验室里,人人都知道艾瑟顿和哈蒙德有点关系。虽然其中的详细情形一直晦暗不明,但是,当时哈蒙德对吴单刀直入时,令他难以忘怀。 “艾瑟顿一直夸你是他的实验室里最出色的遗传学家。”他说,“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吗?” “我不知道。搞搞研究吧。” “你想在大学里谋职吗?” “是的。” “那你就错了。”哈蒙德出言尖刻,“如果你还珍重自己的才能的话,你就不会这么做。” 吴费解地眨眨眼问:“为什么?” “因为,让我们面对事实。”哈蒙德说,“因为大学已不再是国家的知识中心,把它看成中心的想法本身就很荒谬。现在的大学是一潭死水。你藏书网不用表现得那么大惊小怪嘛,我又不是在谈论什么你一无所知的事情。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所有真正需要的发明都出自私人实验室,激光、半导体、小儿麻痹症疫苗、微晶片、全息技术、个人电脑、磁共振成像、以X光断层扫描装置拍摄照片,这类例子不胜枚举。这些发明在大学里绝迹已经有40年了。如果你想在电脑或遗传学方面有所建树,就别到大学去。千万千万别去。” 吴无言以对。 “天哪!”哈蒙德说,“你必须经过多少程序才能开始一个新的研究项目?多少份资助申请书、多少份表格、多少次批准?还有程序委员会、系主任、大学资金委员会,如果你需要增加工作空间,那该怎么办?如果你需要增加助手呢?光是申请这些就需要花多少时间啊?一位杰出的人才是不可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填写表格和与委员会打交道上面的。人生太短暂了,而研究DNA的过程太漫长。每个人都想成名。如果你想成就一番事业,就别去大学。” 在那段日子里,吴正好迫切想一举成名。哈蒙德的一番话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谈的是工作。”哈蒙德继续说,“真正的成就。一名科学家的工作需要什么呢?他需要时间,需要金钱。我现在想谈的是提供你一笔保证持续5年,每年100万美元的基金,总共500万美元,没人会来指使你该怎么花,你自行运用。任何其他人都无权干涉。” “这个条件听起来好得令人难以置信。”吴沉吟了良久,最后说,“交换的条件是……” “可不可能做一次探索。”哈蒙德说,“尝试一下某种可能办不到的事情。” “包括些什么呢?” “我不谈细节,但大致的范围是涉及爬虫类的无性生殖。” “我并不以为那是不可能的。”吴说,“要使爬虫类进行无性生殖比哺乳动物要容易一些。假如出现某些根本性改革的话,无性生殖恐怕就是这10到15年内的事情了。” “我这儿有5年时间,”哈蒙德说,“还有一大笔钱,给一位现在就愿意尝试的人。” “我的工作成果可以发表吗?” “事情终了时可以。” “不能马上发表吗?” “不行。” “但最后是可以发表的?”吴问,咬住这点不放。 哈蒙德哈哈大笑:“你尽管放心。如果你成功了,全世界都会知道你的成就,我可以保证。” 现在全世界似乎真的要知道了,吴在思忖。经过5年的艰苦努力,再过一年他们就要为大众开放公园。当然,这些年的情况不是完全像哈蒙德曾经许诺的那样。曾有一些人来指使吴,命令他该做什么,而且他也曾多次承受过可怕的压力。加上工作本身也发生了偏移——一旦他们开始明白恐龙与鸟类是那么的相似时,这工作就不是什么爬虫类的无性生殖了。这是鸟类的无性生殖,一个截然不同的主题,而且比原先预料的要困难得多。近两年来,吴主要是充当管理者,负责督导一组组的研究人员和一个个由电脑操纵的基因序列库。管理并不是他热衷的工作,也不是他当初讨价还价想做的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成功了。他做到了没人真正相信能够做到的事情,起码没人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办到。吴原以为,凭着他的专业知识和努力,他应该对这所有发生的事情有一定的决定权和发言权。可是情况恰恰相反,他发现自己的影响力正在一天天减弱。恐龙已经存在,制造恐龙的程序已完善到成为常规的程度。技术也已经成熟。于是哈蒙德将不再需要吴了。 “那倒挺好。”哈蒙德对着电话听筒说。他听了一会儿,冲着吴笑了笑:“好的,可以。好的。”他挂了电话,“我们刚才谈到哪里啦,吴?” “我们在谈论第二阶段的突变。”吴说。 “噢,是的。我们以前还对其中一部分做过改进,吴……” “我晓得,可是你不明白……” “请原谅,吴,”哈蒙德说,话中流露出不耐烦的语气,“我真的明白,而且我必须坦白告诉你,吴,我认为没有理由将真实的东西加以改进。我们对基因组所做过的任何一次改变都是由自然法则或是客观必要性所造成的。我们将来还会做其他的改变,以防御疾病,或是为其他目的。但是我们并不认为只因为我们觉得这样做会更好,就应该改造真实的东西。现在我们的公园里已经有真正的恐龙,这些才是我们的职责,吴。这就是诚实,吴。” 说罢,哈蒙德便面带微笑地打开房门,让他出去了。 6、控制 格兰特注视着光线暗淡的控制室里的所有电脑显示器,觉得它们很碍眼。格兰特不喜欢电脑。他知道这种观念使他显得落伍,就像一名过时的老学究一样,但他还是满不在乎。替他工作的一些年轻人对电脑有一种真正的感觉,一种直觉。格兰特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只觉得电脑是一种陌生而充满神秘感的机器。即使是操作系统和应用程序之间的基本区别也会使他晕头转向,垂头丧气,简直就像迷失在茫然无知的异国他乡似的。但他注意到简罗此刻却显得轻松惬意,马尔科姆则显得悠然自得,鼻孔里轻轻吐气,就像一头大猎犬正在嗅着猎物的踪迹那样。 “你想了解控制装置吗?”约翰·艾诺在控制室的旋转椅中转过身来说。这位总工程师45岁,身材瘦削,烟不离口,有点神经质。他斜视着室内其他的人,“我们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控制装置。”艾诺说着,点燃了另一根烟。 “举个例子来说吧。”简罗说。 “例如追踪动物,”艾诺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垂直玻璃图随即亮了起来,显示出一幅由参差不齐的蓝线构成的图案,“那是我们未成年的霸王龙属的雷克斯龙,是小雷克斯龙。这是它在过去24小时以内在公园里的全部活动足迹,”艾诺又按了一下按钮,“往前24小时,”再按一下,“再往前24小时。” 图中的线条错综交叠,好像顽童的涂鸦似的,不过这只限于一个靠近环礁湖的东南侧的区域。 “再经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感觉出它经常出没的范围。”艾诺说,“它年纪还小,所以只待在靠近水的地方,而且远离成年的大雷克斯龙。你把大雷克斯龙和小雷克斯龙同时亮出来,就会发现它们的活动范围从不相交。” “大雷克斯龙现在在哪里?”简罗问。 艾诺按下另一个按钮。图像被清除了,接着,一个闪光点及其他代码出现在环礁湖西北方的区域中。“它就在那里。” “那小雷克斯龙呢?” “别急!我会让你看公园里的每一只动物。”艾诺说。图像又亮起来,就像是一棵圣诞树,几十个亮点同时闪烁着,每个都标有一个代码。“这就是此时此刻238只动物的所在位置。” “这有多精确呢?” “精确到误差不超过5英尺。”艾诺吸了一口烟,“我们这么说吧,你开车出去,马上会看到动物就在那里,正好和图上所显示的一模一样。” “图像多久会更新一次?” “每隔30秒钟一次。” “哇。挺勤快的嘛。”简罗说,“图像要如何更新呢?” “我们在公园四处布满动作感应器。”艾诺说,“大部分是采用硬电线,一部分采用无线电遥控。当然啰,动作感应器通常不能说出动物的种类,但我们可以直接从电视荧幕上辨认影像。即使当我们不在观看电视监视器时,电脑还在观看,并且在检查着每只动物所在的位置。” “电脑出过错吗?” “只在幼龙身上出过错。它们的身影太小了,有时会使电脑混淆。不过我们并不担心,幼龙几乎都待在成群的成年龙附近,而且我们还有分类统计。” “那是什么?” “电脑每15分钟会统计一次各类动物,”艾诺说,“就像这样。”
动物总数
种类预计发现版本
霸王龙224.1
慈母龙21213.3
剑龙443.9
三角龙883.1
始秀颚龙49493.9
奥斯尼尔龙16163.1
迅猛龙883.0
雷龙17173.1
鸭嘴龙11113.1
双脊龙774.3
翼手龙664.3
棱齿龙33332.9
披甲龙16164.0
戟龙18183.9
短角龙22224.1
总计238238
“你在这里所看到的,”艾诺说,“是一种自成一体的统计程序。它并不以追踪数据为依据,而是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整体的构想是,电脑不可能出差错,因为它对两种不同的收集资料方式做比较。如果有一只动物失踪了,我们会在5分钟内掌握这个情况的。” “我明白了。”马尔科姆说,“这个程序有没有受过实际的检验呢?” “啊,从某方面来说,可以说受过吧。”艾诺说,“我们这里出现过几次动物死亡事件。有一只奥斯尼尔龙因被树枝缠身而窒息死亡。剑龙一直患有肠道疾病,其中一只因病重死去。有一只棱齿龙摔了一跤,折断了脖子。在任何一种情况下,只要哪只动物一停止活动,数字统计就会停止,电脑随即发出通知信号。” “在5分钟以内?” “是的。” 格兰特说:“最右边那一栏显示的是什么?” “动物的发行版。最新版本是4.4或是4.3。我们正考虑进到4.4版。” “版本号?你是说就像软件一样?新的发行版?” “嗯,是的。”艾诺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和软件是一样的。当我们在DNA中发现有技术瑕疵时,吴博士主管的实验室就必须制作出另一种新的版本。” 想到要把活生生的动物按照软件一样来编号,并不断接受更新和修订,格兰特感到十分困惑。他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这种想法太新奇了,他本能地感到不自在。它们毕竟是生物呀…… 艾诺一定也注意到他面部的表情了,因为他接着说:“格兰特博士,对这些动物抱有一切实际的想法是毫无意义的。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应该记住,这些动物是被制造出来的。是人制造出来的,有时候也会出差错。当我们发现出了差错时,吴博士的实验室就必须研制另一种新版本。我们需要追踪掌握我们已拥有的版本。” “对,对,当然是这样,”马尔科姆不耐烦地说,“不过让我们再回到计数问题上来。我的理解是,所有的计数都是依据动作感应器来完成的吧?” “没错。” “这些感应器遍布整个公园吗?” “它们覆盖了92%的陆地面积,”艾诺说,“只有少数几个地方我们不能使用。比如说,我们无法在丛林的河流上使用,因为水流和从水面腾起的气体对流会弄坏感应器。但是在其他地方,它们几乎无所不在。如果电脑追踪一只动物进入未受感应器覆盖的地区,它会记住,然后继续观察,等它再度出现。如果.它没有再现,电脑就会发出警报。” “听我说,”马尔科姆说,“你这里显示有49只始秀颚龙,假如我怀疑其中一些种类的数字实际上不准确的话,你又怎么向我证明我是错的呢?” “有两个方法。”艾诺说,“首先,我可以对照其他假定的始秀颚龙来追踪单只的行动。始秀颚龙是群居动物。它们常成群结伴。我们公园里有两个始秀颚龙群,因此每一只恐龙应该要不就是在A群,要不是就是在B群。” “原来是这样,不过……” “另一种方法是直接视觉的观察。”他继续说。他猛按了一下按钮,只见一部监视器上飞速闪过一只只始秀颚龙的身影,编号从1到49。 “这些图像是……” “目前的标志形象。在最近5分钟内的。” “如果你想看的话,就可以看见所有的动物啦?” “是的。每当我想看时,就可以遍览所有的动物。” “怎么控制它们身体的活动呢?”简罗问,“它们会越出被划定的范围吗?” “绝对不会。”艾诺说,“这些动物代价昂贵,简罗先生,我们对它们关怀备至。我们有多种障碍物。首先,有深沟。”他按下一个按钮,显示板上亮起一个由橙色条构成的网络,“这些壕沟深度从来不低于12英尺,沟内注满了水。对于体积较大的动物,壕沟可达30英尺深。其次还有电网。”鲜红色的线条在显示板上闪亮,“我们现在拥有长50英里、高12英尺的电网,其中有2英里环绕着小岛。公园内所有的电网都载有10000伏特的电压。这些动物很快就学乖了,不会去靠近电网。” “可是如果有一只家伙真跑出去了呢?”简罗问。 艾诺的鼻子哼了一声,随手捻熄了香烟。 “这只是假设。”简罗说,“万一发生这种事呢?” 马尔杜清了清嗓子。“我们就出去把那只动物弄回来。”他说,“我们有许多手段,泰瑟枪啦,电网啦,还有麻醉枪。全都是非杀伤性的,因为正如艾诺先生所说的,这些动物代价昂贵。” 简罗点了点头:“可是如果有一只家伙跑出小岛了呢?” “那它将在24小时内死去。”艾诺说,“它们是遗传工程制造出来的动物,没有能力在现实世界中生存。” “那么控制系统本身又怎么样呢?”简罗说,“不会有人去瞎搞吗?” 艾诺摇摇头:“这是一个经过加强的系统,电脑在各方面都是独立的,有独立的电源和独立的备用电源。系统和外界没有通讯联系,因此不可能通过讯号转换设备(Modem)而受到远程影响。电脑系统绝对安全可靠。” 谈话停顿了片刻。艾诺猛吸一口烟。“这系统真是太神奇了,”他说,“太神奇了。” “照这样看来,”马尔科姆说,“你们的系统运行得那么好,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啰?” “我们的问题不计其数,”艾诺说着扬起一边的眉毛,“但没有一件是你们所担心的事情。我猜想你们担心这些动物会逃跑,逃到大陆上去,去搅个天翻地覆。我们压根儿就不操这份心。我们觉得这些动物娇生惯养,弱不禁风,它们在6500万年之后被带回到另一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与它们当初所离开、所适应的那个世界迥然不同。为了关心照料它们,可把我们折腾惨了。” “你得想到,”艾诺继续说,“人类在动物园里饲养哺乳动物和爬行类动物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因此我们已掌握了许多有关照料大象和鳄鱼的知识。可是以前从未有人尝试过照料恐龙。它们是新的动物,我们对它们一无所知。这些动物身上的疾病是我们最大的顾虑。” “疾病?”简罗立刻警觉起来,“有可能让游客也染上它们的疾病吗?” 艾诺又哼了一声:“你有没有从动物园的鳄鱼那边被传染过感冒呢?动物园方面并不担心这个,我们也不担心。我们担心的是动物因患病而死去,或是将疾病传染给其他动物,不过,对此我们也有一些监视程序。你想看一下大霸王龙的健康档案吗?它的疫苗注射记录,还有它的牙科记录?这可值得一看——你应当看看兽医是怎样刮洗那些大犬齿以防止龋齿……” “现在不看。”简罗说,“你们的机械系统怎么样?” “你们指游览路线吗?”艾诺问。 格兰特猛然抬起头:游览路线? “那些游览路线已经开始运行了。”艾诺说,“我们开辟了丛林河游览线,游船沿着河流的路线航行。我们还开辟了鸟舍中心游览线,但是还没有投入运行。公园开放时将推出基本的恐龙游览线——就是你几分钟以后要开始的游览。其余的游览线将在公园开放12个月以后,在第6条线上开辟。” “且慢,”格兰特说,“你们将开辟游览路线吗?就像一座游乐园?” 艾诺回答说:“这是一座动物公园。我们对不同地区安排了参观路线,我们把它称为游览路线。情况就是这样。” 格兰特愁眉紧锁,他再度感到忧虑不安。他不喜欢把恐龙放在游乐园里供人观赏这个主意。 马尔科姆依然问个不停:“你可以从这间控制室里操控整座公园吗?” “可以,”艾诺答,“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单独一人进行操控。我们在公园四处设置了足够的自动化装置。电脑可以连续48小时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自行追踪动物,供给它们饲料,注满饮水槽。”.. “这就是赖德里先生设计的系统吗?”马尔科姆问。赖德里正坐在房间远处角落里的电脑终端旁,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打字。 “不错,正是如此。”赖德里看着键盘,头都不抬地说。 “这个系统真绝。”艾诺自豪地说。 “说得没错。”赖德里心不在焉地说,“只有一两处小故障需要解决。” “好吧,”艾诺说,“我看参观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因此除非你还有其他问题……” “我还有一个问题,”马尔科姆说,“是关于研究方面的。你向我们展示了你能够追踪始秀颚龙,能够将它们进行个别直接显像。你能不能对它们作群体研究呢?进行测量或诸如此类的研究?假如我想了解它们的身高和体重,或是……” 艾诺按了几下按钮,显示器上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plate.pic/plate_350830_1.jpg" /> “这一切我们都能完成,而且非常迅速。”艾诺说,“电脑在读显示屏的过程中截取测量数据,因此它能够迅速地被转换成图表。你在这里可以看到,我们有一幅动物群的常态高斯分布图。根据此图显示,大多数动物接近平均中心值,少数动物大于或是小于平均值,处在曲线的尾部。” “你期望看到这样的图表?”马尔科姆说。 “是啊,任何健康生物种群都会显示出这种常态分布。”艾诺边说边点燃了另一根烟,“那么,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了,”马尔科姆说,“我需要了解的情况都已经知道了。” 当他们举步朝外走去时,简罗说:“我觉得这似乎是一个相当好的系统。我看不出这些动物能有什么办法逃出这个岛。” “是这样吗?”马尔科姆说,“我却认为它们逃得出去,这是显而易见的。” “且慢,”简罗说,“你认为已有动物逃出去了吗?” “我知道有动物已经逃出去了。” 简罗说:“可是怎么会呢?你都亲眼看见了。他们能够清点全部的动物,能够直接监视全部的动物。他们任何时候都知道所有动物的所在位置。怎么可能会有一只动物逃走呢?” 马尔科姆笑了。“这是相当明显的,”他说,“问题是你怎样做出假设。” 马尔科姆继续说:“听我说.99lib.,侏罗纪公园里的基本状况是,科学家和技术专家一直在试图创造一个全新的、完整的生物圈。控制室里的科学家期望见到一个合乎自然的世界,就像他们刚才用图表所显示的那样。但稍加思考就会发现,想在这个岛上达到理想的常态分布是件要绞尽脑汁的事情。” “是这样吗?” “是的。根据吴博士先前对我们所作的介绍,像那样的动物种群分布图表是绝不应该出现的。” “为什么呢?” “因为那是生物种群的常态分布表。而确切地说,侏罗纪公园内的情况却不是这么回事。侏罗纪公园并不是个真实的世界,人们打算把它变成一个受到控制的世界。它只是在模仿自然界而已。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它是一座真正的公园,颇似一座以规则的几何图形布局的日本花园。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甚至可以伪造得比实物更加自然。” “我想你把我弄糊涂了。”简罗略带困惑地说。 “我相信接下去的游览会使一切明朗化的。” 7、游览 “这边走,各位,这边走。”艾德·雷杰说。一个女人在他身边分发太阳帽,帽边贴有“侏罗纪公园”的标签和一个小小的蓝色恐龙标记。 一排丰田越野车从游客中心下面的地下车库驶出来。一辆辆车相继停下,无人驾驶,悄然无声。两名身穿旅游制服的黑人替乘客们打开车门。 “一辆车请坐2到4人,一辆车请坐2到4人。”一个录音里的声音说,“10岁以下儿童必须由成人看护。一辆车请坐2到4人……” 提姆注视着格兰特、爱丽、马尔科姆和简罗律师一起钻进了第一辆越野车。提姆又看了看那边的莱克斯,她站在那里,用拳头捶击着另一只手上的棒球手套。 提姆指着第一辆车问:“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走吗?” “恐怕他们要讨论一些问题。”雷杰说,“一些技术问题。” “我对技术问题很有兴趣。”提姆说,“我倒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 “嗯,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雷杰说,“我们将在各辆车之间接通一个无线电通话系统。” 第二辆车开了过来。提姆和莱克斯坐进去,雷杰随后跟上。“这些是电动汽车,”雷杰说,“由车道中的电缆引导。” 提姆很高兴他是坐在前排的座位,因为仪表上装有两个电脑显示屏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光驱的箱状物,另外还有一部手提式无线电话机和某种无线电发射机。车顶上架着两根天线,仪表板上的地图箱里放着几副奇怪的平光眼镜。 两个黑人关上了越野车的车门。随着一阵嗡嗡声,汽车启动了。前方的三位科学家和简罗正一边交谈,一边指手画脚,显得情绪很激动。雷杰说:“我们来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车内通话系统发出“咔嗒”一声。 “我不知道,你以为你自己在干什么。”简罗的声音从车内通话系统传过来,听起来他的火气不小。 “我非常清楚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马尔科姆说。 “你来这里是为我提供建议,而不是玩智力游戏。我拥有这家公司5%的股份,而且有义务确定哈蒙德是否已经尽职地完成了任务。现在你到这里来……” 雷杰按下车内通话系统的按钮说:“为了和侏罗纪公园奉行的无污染政策保持一致,这些轻型电动越野车是大阪的丰田公司特地为我们制造的。我们希望最后能做到车辆可以在动物中自由行驶,就跟它们在非洲的狩猎公园里的情景一样。不过现在嘛,还是老老实实坐在车子里,欣赏一下由我引导的游览活动吧。”他停顿了一下,“对了,我们这里能听见你们的谈话。” “噢,我的天。”简罗说,“我必须坦率地说话。我并没有让这些讨厌的孩子来……” 雷杰莞尔一笑,顺手按下按钮:“节目现在就开始,怎么样?”他们随即听见一阵嘹亮的喇叭声,接着,车内显示屏上闪现出“欢迎到侏罗纪公园来”的字幕。一个洪亮的声音说:“欢迎到侏罗纪公园来,你现在正走进已经逝去的史前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早已从地球表面消失的庞然大物。你将有幸第一次目睹它们的风采。” “说话的是理查德·基利。”雷杰说,“我们可是不惜成本啊。” 越野车驶过低矮粗壮的棕榈树丛。只听基利说:“首先,请注意你周围引人注目的植物。在你左边和右边的那些树,被称为铁树目裸子植物,是棕榈树史前时期的祖先。这种铁树是恐龙喜爱的一种食物。你还可以看 5230." >到本内苏铁目植物及银杏。恐龙的世界包含了更多的现代植物,例如松树和冷杉以及丝柏树这些植物。你在后面也可以看到。” 越野车穿过茂密的树叶缓缓而行。提姆注意到,栅栏和挡土墙掩映在葱茏的草木之中,使人更加产生穿行于丛林之中的幻觉。 “我们想象,”理查德·基利的声音说,“恐龙的世界充满了巨型食草动物,它们在1亿年前的侏罗纪和白垩纪的世界里嚼食着树叶,在大树参天、土地松软潮湿的原始森林中穿梭。但是,大部分恐龙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庞大,最小的恐龙和一只家猫差不多大。普通恐龙平均体积只相当于矮种马。我们先去参观一种普通规格的动物,名叫棱齿龙。如果你..现在向左望去,也许就会瞥见它们的身影。” 他们一起转头向左望去。 越野车在一道小丘上停下,透过树丛的一处断口,可以看见东边的景色。他们看到一个长满树木的斜坡,然后又是片黄色草地,草深约3英尺,没有恐龙的身影。 “它们在哪儿?”莱克斯问。 提姆看了看仪表板。只见发射器一闪一闪,光驱嗡嗡作响。很明显,碟片是由某一种自然系统来存取的。它是用来追踪动物行踪的动作感应器,同样也控制着越野车中的显示屏。这时屏幕上显现出棱齿龙的图像,并打出有关的数据。 那个声音说:“棱齿龙是恐龙世界的瞪羚,体积小、行动快,曾在世界各地漫游,足迹从英格兰延伸到中亚甚至北美。我们以为,这种恐龙的繁殖之所以如此兴旺,原因在于它们比同时代的伙伴具有更优越的用来咀嚼植物的口部和牙齿。事实上,‘棱齿’这个名字的意思是‘高脊齿’,它指的是这些恐龙所特有的磨得十分锐利的牙齿。你可以在正前方的大片平地上以及树丛中看到它们的身影。” “在树丛中?”莱克斯问,“恐龙在树丛中?” 提姆也用望远镜仔细搜索。“在右边,”他说,“在那棵枝干粗壮、绿叶茂密的大树腰……” 在阳光斑驳的树荫下,一只体积像狒狒那么大的恐龙静静地栖息在一根树枝上。它看起来就像一只后脚直立着的蜥蜴。它靠着一条垂挂的尾巴使身体保持平衡。 “那是一只奥斯尼尔龙。”提姆说。 “你们现在看到的小型动物叫作奥斯尼尔龙。”那个声音说,“这个名字是用来纪念19世纪著名的恐龙狩猎者,耶鲁大学的奥斯尼尔·马什。” 提姆注意到在同一棵大树更高处的枝干上还有两只恐龙。它们的体积差不多大小,都一动也不动。 “真没意思。”莱克斯说,“它们都不动。” “你可以从车下方绿草成茵的大片平地上发现恐龙的主群。”那个声音说,“我们可以发出一声简单的交配鸣叫让它们惊动起来。”栏旁的一99lib?个大喇叭随即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很像鹅叫声。 在他们正左方的草地上,6只恐龙的头一个接一个地伸出来。这种效果挺逗人乐,引得提姆哈哈大笑。 接着,恐龙头不见了。扬声器又发出鸣叫声,恐龙的头再次探了出来——以完全相同的方式,一个接着一个,这个固定重复的动作十分引人注目。 “棱齿龙并不是特别聪明的动物。”那个声音解释说,“它们的智商大致和畜养的乳牛差不多。” 它们的头部呈暗绿色,夹杂着深褐色和黑色的斑点,一直长到细长的脖子上,提姆藏书网从它的头部大小来判断,猜测其身长有4英尺,和一头鹿差不多大。 有几只棱齿龙正在嚼食,口部嚅动着。其中有一只伸出一个有五趾的爪子,搔了搔头。这个姿势替这只动物增添了几分沉思冥想的色彩。 “如果你看到它们搔痒,那是因为它们有皮肤病。侏罗纪公园的兽医认为,这可能是真菌感染或是过敏。不过他们还不确定。毕竟,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对活的恐龙进行研究。” 越野车的电动马达启动了,发出刺耳的齿轮摩擦声。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棱齿龙群猛然腾空而起,像袋鼠一样在草地上蹿跃,在午后的阳光下展露出它们肥大的身躯、壮硕的后肢和长长的尾巴。没几下便蹦得无影无踪了。 “看了这些迷人的食草动物以后,我们将要参观一些体积稍大的恐龙,事实上还不只稍大呢。” 越野车继续朝前行驶,向南穿过侏罗纪公园。 8、控制 “齿轮出现摩擦。”约翰·艾诺在光线暗淡的控制室里说,“等BB4和BB5车返回以后,派维修人员检查一下电动离合器。” “好的,艾诺先生。”车内通话系统中的那个声音应道。 “小事一桩。”哈蒙德在屋里踱步说。朝外望去,他能看到那两辆越野车正朝南进入公园。马尔杜坐在角落里,默默不语地观察着。 艾诺从操纵板的中央控制台前朝后挪了挪座椅。“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哈蒙德先生。”他说着又点了一根香烟。艾诺这人平时总是提心吊胆,此刻更显得格外紧张。他心里太清楚了,这可是游客头一回真正参观这座公园呀。事实上,艾诺的工作班子并不经常到公园里去。兽医哈丁有时会进公园,动物管理人员只去各自的喂食楼,除此以外,他们就只是从控制室来观察整座公园。而眼前,游客正置身于公园之中,他要操心的事情实在不少。 约翰·艾诺曾是一名系统工程师。在20世纪60年代末期,他曾从事北极星导弹的研制工作,后来他有了第一个孩子,同时对制造武器倒尽胃口,便洗手不干了。就在这时,迪士尼公园开始建造拥有尖端技术的游乐园游览项目,雇用了大批从事航空研究的技术人员。艾诺帮助建造了设在奥兰多的迪士尼世界,后来又参与了加利福尼亚州的魔山、弗吉尼亚州的古老乡及休斯敦宇航世界的主题公园建造工程。 他接二连三地为公园工作,最后使得他对现实多多少少产生了一种偏见。艾诺半开玩笑地认为,整个世界愈来愈适合以主题公园来比喻。“巴黎是一座主题公园,”他在一次度假回来后说,“尽管开销数目庞大,而且公园职员态度恶劣,一脸凶相。” 近两年来,艾诺一直致力于将侏罗纪公园建造完成并开始营运。身为一名工程师,他已习惯那种马拉松式的时间安排。他常常提到“9月开放”,说的是来年9月,可是当9月开放之日逼近时,工作进度却不能令人满意。经验告诉他,有时光为了消除一条公园游览上的缺陷,就需花上几年的时间,更不用说要让整座公园正常营运了。 “你真是杞人忧天。”哈蒙德说。 “我可不这么认为。”艾诺说,“你必须意识到,从工程设计的角度来看,侏罗纪公园是历史上迄今为止最气势磅礴的主题公园。游客绝不会想到这点,但我却会想到。” 他逐条列举出他的理由。 “首先,侏罗纪公园存在着所有娱乐性公园都会面临的问题——游览线维护、队列控制、运输、食品处理、膳宿条件、垃圾处理及安全保卫。 “其次,我们有所有大型动物园所面临的问题——动物照料,保健,饲养和清洁,防止虫咬、虫害、过敏和疾病保护及屏障维护等等。 “最后,我们还面临一些前所未有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去照料一个过去从未有人尝试饲养的动物种群。” “噢,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哈蒙德说。 “不,不,的确很糟。这些是你在这里根本看不见的。”艾诺说,“霸王龙饮用环礁湖中的水,有时因此生病,而我们却搞不清原因何在;雌性三角龙为了争夺首领地位而自相残杀,于是不得不把它们分成每群少于6只的小型群体。而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形;剑龙..经常舌头起泡、腹泻,原因至今无人知晓,可是我们已经损失了两只剑龙;棱齿龙患有皮疹,而迅猛龙则……” “我们别再提迅猛龙了,”哈蒙德说,“我讨厌听到迅猛龙,说什么它们是人类所见过最凶猛的动物。” “一点也没错,”马尔杜低声说,“它们应该被彻底消灭。” “当时你曾想替它们套上无线电项圈,”哈蒙德说,“而且我也同意了。” “没错。不过它们一转眼就把项圈咬掉。即使这些猛兽没有得到任何自由,”艾诺说,“我想,我们也得承认,侏罗纪公园具有其内在的危险性。” “真是胡说八道。”哈蒙德说,“说来说去,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我们现在拥有15种已绝种的物种,其中大多都很危险。”艾诺说,“由于双脊龙的缘故,我们不得不延迟丛林河游览线的开通;我们还延迟了鸟舍馆中的翼手龙中心楼的开放,因为翼手龙的行为变化莫测。这些都不是工程设计上的延误,而是由于动物控制方面的问题。” “你们在工程的很多方面也都延误了。”哈蒙德说,“不要什么都怪动物。” “是啊,工程确实延误不少。事实上,我们已竭尽全力,要使最具吸引力的据点——公园游览线——能正常营运,使车上的光驱由动作感应器来操控。经过数星期的反复调试,总算可以正常运作了,可是现在车上的自动排挡装置又出了毛病!该死的排挡装置!” “让我们正确客观地看待这件事。”哈蒙德说,“只要你把工程设计搞好了,动物自然会各就各位。话又说回来,它们是可以驯服的。” 从一开始,这便是策划者的基本信念之一。这些动物无论有多奇异独特,其行为归根结底都和动物园里的任何动物一样。它们可以学习人们的饲养规律,并且作出反应。 “另外,电脑搞得怎么样了?”哈蒙德问,他瞥了丹尼斯·赖德里一眼,只见他正在房内角落里的终端机旁忙碌着。“这该死的电脑终端机真令人头痛。” “我们就要成功了。”赖德里说。 “要是你一开始时就把它弄正常那就好啦。”哈蒙德开始发牢骚,可是艾诺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阻止他往下说。艾诺心里明白,赖德里正在工作,这个时候去招惹他是毫无意义的..。 “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艾诺说,“出点小毛病总是难免的。” 事实上,故障表上的内容这时已高达130多项,并且还包括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例如:动物给食程序每隔12小时重新设定一次,而不是24小时,而且星期日无法记录喂食情况,因此工作人员无法确切地测算出动物们的进食量;安全系统控制着所有的安全卡操作门,每当主电源中断,该系统便被切断,但在接通辅助电源后仍拒绝恢复工作,安全程序只能和主电源配合运作;生态保护程序原本在晚间10点以后应该使灯光变暗,然而在一周中却只能一天进行一次;粪便自动分析程序设计用于检查动物粪便中是否含有寄生虫,其记录千篇一律地显示各类动物都带有噬菌体类寄生虫,事实上根本没有哪一只动物带有这种寄生虫,该程序随后又自动将药物配入动物的食物。如果操作人员将药物从配药漏斗中倒掉99lib?,以防止其被配入食物的话,警报器又会鸣响,而后无法关闭。 故障表就这么一页接着一页地没完没了。 丹尼斯·赖德里刚踏进控制室时,原以为只要花一个周末的时间,就可以独立解决所有的故障问题。然而看了整个故障表后,他的脸都吓白了。现在他正打电话到他在剑桥大学的办公室,告诉他手下的程序设计人员必须取消他们的周末计划,得加班工作干到星期一才行。他还通知艾诺,他需要使用接通努布拉岛和大陆之间的每一条电话线路,以便与他的程序设计人员来回传送程序数据。 当赖德里正忙着排除故障时,艾诺输入程式,在自己的监视屏上划分出一个新窗口。这样他就可以看见赖德里正在角落的控制台上做些什么了。这倒不是说他信不过赖德里,只是他喜欢了解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看了看右边的控制台上的圆形显示,上面标示出电动越野车的行进位置。越野车正在鸟舍以北循着河岸、绕着鸟臀目恐龙围场行驶。 “如果你朝左望去,”那个声音说,“就会看到侏罗纪公园鸟舍的圆顶。鸟舍尚未竣工,暂不对游客开放。”提姆看见阳光在远处的铝制支架上闪烁。“正下方是我们的中生代丛林河。如果运气好,你可以在这里看见一种极为罕见的食肉动物,各位,请拭目以待!” 越野车内的显示屏上显现出一个鸟类状的头部,上面披着像火焰般通红的肉冠。可惜提姆那辆车里的每个人都在看着窗外。车子正在沿一处高陡的山脊行驶,下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两岸几乎被茂密的枝叶覆盖得密密实实。 “它们就在那里,”那个声音说,“你所看到的这些动物叫作双脊龙。” 不管录音里怎么说,提姆却只看到了一只双脊龙。这只双脊龙在河畔蜷缩着身体,后肢蹲着饮着河水。它的身躯符合食肉动物的基本体态,长着粗硬的尾巴、结实的后肢和长长的脖子。它那10英尺高的躯体上布满黑、黄两色的花斑,好像一头美洲豹。 但是吸引提姆注意力的却是它的头部。两道宽阔而拳曲的肉冠在头顶展开,从眼睛一直延伸到鼻梁。肉冠在头部中央交会,在恐龙头上构成一个V字形的图案。肉冠呈红、黑色条状斑纹,使人联想起鹦鹉或巨嘴鸟。这头巨兽发出一声像猫头鹰般柔和.的鸣叫声。 “它们真漂亮。”莱克斯说。 “双脊龙,”录音中的声音介绍说,“是一种最早的食肉恐龙。科学家过去以为它们的口部肌肉过于薄弱,无法捕杀猎物,因此基本上将它们归类为食腐动物。不过现在我们知道,它们是有毒的。” “嗨,”提姆对莱克斯咧嘴一笑,“不会有事的。” 双脊龙那特殊的鸣叫声再次穿过午后的天空,朝他们飘来。 莱克斯开始坐立不安。“它们真的有毒吗?雷杰先生?” “别担心。”雷杰说。 “可是它们真的是吗?” “嗯,是的,莱克斯。” “双脊龙和希拉毒蜥以及响尾蛇那些现存的爬虫类一样,会从嘴里的腺状组织中分泌出一种血毒素。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几分钟内就会昏迷,然后这只恐龙会在闲暇之际将它的猎物吃光。双脊龙是侏罗纪公园内美丽且致命的动物。” 越野车转了个弯,将河流抛在后面。提姆回首望去,想再看看那只双脊龙一眼。真是奇了!99lib?毒恐龙!要是能停下车子那该有多好,可是这一切都是自动控制的。他敢打赌,格兰特先生也想把车子停下来。 “如果你朝右方的堤岸上望去,就会看见我们三星级豪华餐厅的所在地巨康士。厨师阿兰因·理查来自世界闻名的法国博马涅饭店。各位可以从旅馆套房内拨4号键来预订饭菜。” “暂时还看不见,”雷杰说,“餐厅要等到11月才动工呢。” “继续我们的史前时代旅游,接下来就会看到鸟臀目恐龙。如果你朝右望去,也许现在就能看到它们。” 提姆看到有两只动物一动也不动地站在一棵参天大树的阴影下。三角龙,具有像大象一般的庞大躯体和灰白颜色,像犀牛般凶猛。它的眼睛上方长着一对角,弯曲向上伸出5英尺,就像倒长的象牙似的。鼻子上还长了第三根犀牛角状的角。它们还具有和犀牛一样的喙状口鼻部。 “三角龙与其他恐龙不同的是,”那个声音说,“它们的视力不好。它们都是近视的,和现今的犀牛一样,往往易受运动物体的惊吓。假如它们靠近到能看见我们的车子,就会朝我们猛冲过来。不过请别紧张,朋友,我们在这里相当安全。” “三角龙的头颅后部长了一个扇状肉冠。由骨头构成,十分坚硬。这种动物每头约7吨重。尽管它们其貌不扬,事实上却相当驯良。它们认识饲养人员,而且乐意与他们亲近,尤其喜欢让人搔它们的后肢。” “它们为什么不动呢?”莱克斯说完,摇下她那一侧的车窗,“嗨!傻恐龙!动一动!” “别打扰动物,莱克斯。”雷杰说。 “为什么?真没意思。它们老是不动,真像是画中的插图一样。”莱克斯说。 那个声音又开了腔:“这些性情随和的野兽来自一个已消逝的世界,与我们接下来要看的动物形成鲜明的对照。那就是世界有史以来最著名的食肉动物:残暴凶猛的巨型蜥蜴,也就是一般所说的霸王龙属雷克斯龙。” “太棒了,要看到雷克斯龙啦。”提姆说。 “我希望它能表现得比那些大块头好些。”莱克斯说着,将目光从三角龙身上移开了。 越野车辘辘地向前驶去。 9、大雷克斯龙 “巨型雷克斯龙出现在恐龙历史上的后期。恐龙在地球上称王称霸了1.2亿年,而霸王龙只在最后1500万年间才出现。” 越野车在山坡顶上停下来。他们俯瞰一大片森林区,它一直向下延伸到环礁湖畔。夕阳缓缓西下,渐渐消失在薄雾弥漫的地平线下。侏罗纪公园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拖着长长的影子。环礁湖的湖面上轻轻荡起粉红色、新月状的涟漪。再往南去,他们看见了雷龙那优美的脖子。它们正伫立在水边,身体倒映在微波轻泛的水面。除了单调柔和的蝉鸣声以外,四周一片寂静。他们凝视着这个景象,几乎快相信自己确实被传送进几百万年前的时间里,回到了一个消失已久的世界。 “效果很好,不是吗?”他们听见艾德·雷杰通过车内通话系统问话,“偶尔傍晚时分我喜欢来这里,一个人独自坐坐。” 格兰特无动于衷:“雷克斯龙在哪里?” “问得好。我们常常在下面的环礁湖中看见那只小家伙。我们在环礁湖中养鱼。小家伙已经学会了捕鱼。它的做法挺有趣的。它不用双手,而是把整个头部栽进水中,就像小鸟一样。” “小家伙?” “就是小雷克斯龙。它尚未成年,刚满两岁,现在身体大约只长成了1/3。身高8英尺,体重1.5吨。另一只是发育成熟的霸王龙。不过现在我没看到它。” “说不定它正在下面捕杀雷龙呢。”格兰特说。 雷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在无线电话中显得细弱无力:“只要它能,它会这样做的,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有时它会伫立在湖边,呆呆地看着其他动物,灰心丧气地摆动着它那短小的前肢。可是雷克斯龙的领地四周都被壕沟和栅栏完全围死了。壕沟和栅栏被掩蔽起来,看不见,不过请相信我,它哪里也去不了。” “那么它现在在哪里呢?” “躲起来了。”雷杰说,“它有点害羞。” “害羞?”马尔科姆问,“雷克斯龙居然会害羞。” “这个嘛,它通常会把自己藏起来,你几乎永远看不到它公开出现,尤其是在白天。” “为什么呢?” “我们猜测这是由于它的皮肤非常敏感,很容易被阳光灼伤的缘故。” 马尔科姆忍不住笑了起来。 格兰特叹息说:“你这话毁掉太多幻想了。” “我想你们是不会失望的。”雷杰说,“等着瞧吧。” 他们听见一阵轻柔的“咩咩”声。在一块场地的中央,一个缓缓升起的铁笼子映入眼帘。铁笼是靠液压装置从地下被升上来的。这时笼子的铁栏杆自动滑落,场地中央留下了那只被拴着的山羊,发出“咩咩”的哀鸣。 “现在请随时注意。”雷杰又说。 他们一齐凝视着窗外。 “你看他们。”哈蒙德说,两眼盯着控制室的监视器,“他们一个个都把头探出窗外,那么渴望、迫不及待地想看它。这可是自找危险呀。”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马尔杜说。他快速转动着手指上的钥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越野车。这是头一次有游客游览侏罗纪公园,马尔杜也感受到艾诺的焦虑不安了。 罗伯特·马尔杜身材魁梧,年届半百,双目深蓝,胡须青灰。他在肯尼亚长大,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为环境保护组织和动物园设计者提供有关野生动物的咨询。他成了闻名遐迩的人物。伦敦星期日的《泰晤士报》曾载文评论说:“罗伯特·马尔杜之于动物园正如罗伯特·特伦特·琼斯之于高尔夫球场,他是一位在知识和技能方面无与伦比的设计大师。” 1986年,他曾为旧金山的一家公司工作,在北美洲的一座岛上修建一处私人野生动物园。马尔杜替不同的动物设计了界线,为狮子、大象、斑马及河马确定了生存空间和栖息的必要条件;鉴定哪些种类的动物可以在一起生活,哪些则必须相互隔开。当时那是一件例行的工作。他更感兴趣的是建造在南克什米尔的一座名叫“老虎世界”的印度风格的公园。 一年前,他得到一份在侏罗纪公园做动物管理员的工作机会。正巧他想离开非洲,这份薪水又非常丰厚,于是马尔杜便接受这份工作,到现在已有一年了。他惊讶地发现这座公园堪称由遗传工程造就的史前>动物的大汇集。 工作当然充满了乐趣,但是在非洲的岁月里,马尔杜对动物形成了一种坚定不移的看法——一种毫无浪漫色彩的看法,这种看法总是使他和加利福尼亚侏罗纪公园的管理部门意见分歧,尤其是与此时站在控制室里他身旁的这位小矮子格格不入。在马尔杜看来,在实验室里无性繁殖恐龙是一回事,在野生状态下饲养它们又是另一回事。 马尔杜认为有些恐龙实在太危险了,不宜在公园环境中饲养。危险之所以存在,部分原因是由于他们对这些动物依然知之甚少。比如说,他们甚至没有人认为双脊龙是有毒的,直到后来有人观察到它们在岛上捕杀土生的老鼠——先咬啮齿类的老鼠一口,再退后一步,等待它死亡。即使到这时候,还是没有人认为双脊龙能够吐毒液,直到有一位饲养人员几乎被吐出的毒液弄瞎了双眼为止。 事发之后,哈蒙德同意对双脊龙的毒液进行研究,结果发现其中含有七种不同的有毒酶,同时还发现双脊龙能将唾液喷到50英尺以外。由于这造成了车中游客被弄瞎双眼的可能性,管理部门随即决定摘除双脊龙的毒囊。兽医分别在两只动物身上尝试过两次摘除手术,均未获得成功。没人知道毒液是从哪里喷射出来的。如果不对双脊龙进行尸体解剖,任何人都无法知道——然而管理部门却又不准许杀害双脊龙。 令马尔杜更为担忧的是迅猛龙。它们生性嗜杀,从不轻易放过猎物。甚至在并不饥饿的情况下,它们也要扑杀猎物。它们纯粹是为了捕杀的快感而捕杀。它们动作迅速,奔跑强劲有力,跳跃技艺惊人。它们的四肢上均长有致命的利爪,只要用一只前臂猛击一下,就可使人膛开肚破,内脏外流。它们还具有撕扯力很强的嘴部,专门用来撕开皮肉而不是咬破皮肉而已。和其他恐龙比起来,它们更聪明,而且似乎天生就是冲破兽笼的能手。 每一位动物园专家都清楚,某些动物特别有可能逃出兽笼。有些动物,像猴子和大象,居然能够打开笼子门。另外有一些动物,如野猪,还具有非凡的智力,可以用口鼻部把笼门的固定扣锁顶开。而又有谁怀疑那庞然大物般的犰狳,也是臭名昭彰冲破兽笼的能手呢?谁会去怀疑麋鹿?然而,麋鹿使用起口鼻部来,丝毫不亚于大象使用其长鼻的熟练程度。麋鹿总是能从兽笼中逃脱,这是它们的特长。 而迅猛龙也是一样。 迅猛龙至少有和黑猩猩相当的智力。它们像黑猩猩一样具有灵巧的双手,能藏书网够打开门锁、摆弄物品。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逃出来。有一只迅猛龙终于像马尔杜所担心的那样逃了出来,它先弄死了两名建筑工人,又将第三名工人弄伤致残,然后才被捕获。事发之后,游客中心重新安装了上闩的厚铁门,还有一道高高的环形栅栏及强化玻璃窗。迅猛龙围场各角重新配置了电子感应器,以便再次逃跑时立即发出警告。 马尔杜还希望能配备火炮。他需要肩扛式轻型反战车飞弹发射器。狩猎者都知道,要击倒一头4吨重的非洲大象有多困难,而某些恐龙的体重却比大象体重重10倍以上。管理部门闻言大为惊骇,坚决不允许在岛上任何地方配置火炮。当马尔杜以辞职威胁,并扬言要把事情公开到报纸上时,双方才达成了一项协议。最后,两门特制的激光制导飞弹发射器被存在地下室一间锁闭的房间里,只有马尔杜才有房间的钥匙。 此刻,马尔杜手上转动着玩的正是这些钥匙。 “我到楼下去一下。”他说。 艾诺正在观察监视器屏幕,他点了点头。两辆越野车停在小山顶,等着雷克斯龙露头。 “嗨。”赖德里从远处的控制台那边大声叫着,“既然你站在那里,递给我一罐可口可乐,好吗?” 格兰特在车里等候,静静地观察着。山羊“咩咩”的哀叫愈来愈响,愈来愈急切。山羊发疯似的拉扯着绳索,来回疾冲。格兰特通过无线电通话系统听见了莱克斯惊恐地问:“山羊会怎么样?它会把山羊吃掉吗?” “我想会吧。”有人告诉她说。然后爱丽把无线电的音量调低。这时他们闻到一股气味,一种腐烂垃圾的恶臭顺着山坡向他们袭来。 格兰特轻声地说:“他就要出来了。” “是她。”马尔科姆纠正他说。 山羊被绑在场地中央,离最近的一棵树有30码远。恐龙一定是在树丛中的某处,只是格兰特一时还看不出来。随即他便意识到,他的视线太低了:这巨兽的脑袋耸立在高出地面20英尺的半空,半遮半掩在棕榈树丛之中。 马尔科姆悄声说:“哇,我的天啊……它就像一座高得要命的大楼一样高……” 格兰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巨大的方形头。它长达5英尺,有红褐色斑点,嘴巴硕大,尖牙狰狞。霸王龙的嘴巴动了一下,张开又合上。可是这藏书网只巨兽没有从隐身处走出来。 马尔科姆低声说:“它要等多久?” “也许三四分钟。也许……” 霸王龙悄然无声地朝前一跃,完全展露出它那庞大的身躯。只需四步,它便跃到了山羊面前,然后弯下身子,对着山羊的脖子咬了一口,“咩咩”声停了,四周只剩一片寂静。 霸王龙在被杀死的猎物前站稳身子,突然变得犹豫不决。它那硕大的脑袋在肌肉发达的脖子上转动着,向四处张望。它直直地瞪着高高停在山坡上的越野车。 马尔科姆悄声说:“它看得到我们吗?” “看得到,”雷杰通过车内通话系统回答,“我们来看看它是要在这里当着我们的面吃呢,还是要把猎物拖走。” 霸王龙弓下身子,在山羊99lib?的尸体上来回嗅着。有只鸟在啁啾。霸王龙猛然抬起头,警觉地戒备着。它前后察看,头部急促地微微颤动,变换着扫描视线。 “真像一只鸟。”爱丽说。 霸王龙还在犹豫。“它害怕什么呢?”马尔科姆悄声问。 “也许害怕另一只霸王龙吧。”格兰特低声说。狮子和老虎一类的大型食肉猛兽常常会在捕杀猎物之后变得异常谨慎,表现得仿佛一下子暴露在危险中似的。19世纪的动物学家把这描述成野兽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然而当代的动物学家们却证明,这是因为每次捕杀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在最后的猛扑之前要用几个小时耐着性子潜近猎物,而且经常会遭遇失败。那种“自然界在尖齿利爪之下变得一片鲜血淋漓”的观念是错误的,在大多数情况下,猎物会逃之夭夭。当一只食肉猛兽好不容易才扑倒一只动物时,它会提防另一只食肉动物的出现,那家伙也许会突然袭击,窃夺它的猎物。这样看来,这只霸王龙很可能在担心会出现另外一只霸王龙。 那巨兽再度朝山羊弯下身子。它用一只巨大的后肢压稳山羊的尸体,用嘴巴开始撕咬羊身上的肉。 “它待着不走了。”雷杰轻轻说。“好极啦。” 霸王龙再度抬起头来,嘴中衔着撕得血淋淋的肉块。它凝视着越野车,开始咀嚼。他们听见令人恶心的“嘎吱嘎吱”的嚼骨头声。 “哎哟,”莱克斯在车内通话系统中说,“恶心!” 就在这时,谨慎似乎终于在霸王龙心中占了上风,只见它用嘴衔起残余的山羊,悄然无声地把它带回树丛中。 “各位先生、女士,这就是霸王龙属雷克斯龙。”录音说。两辆越野车发动了,静静地穿过树丛向前驶去。 马尔科姆坐回座椅上。“太精彩了。”他说。 简罗擦了擦前额。他的脸都紧张得发白了。 10、控制 亨利·吴走进控制室,发现每个人都坐在黑暗中,聆听着从无线电通话系统中..传来的说话声。 “老天,要是那样一头野兽逃出来,”简罗说,他的声音在扬声器中显得微弱无力,“不就是没有东西可抵挡得了吗?” “无可抵挡,无可……” “庞大无比,没有天然敌人……” “我的天啊,简直不敢想象……” 在控制室里,哈蒙德说:“那些人真是见鬼,这么悲观。” 吴说:“他们还在谈论动物逃跑的事吗?我真搞不懂。他们现在一定已经看出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我们设计制造了这些动物,建造了这处旅游胜地……”他耸了耸肩。 吴持有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这座公园基本上可说是绝对可靠的,正如他坚信自己研究发现的远古时代的DNA绝对可靠,无论DNA出现什么问题,本质上都是遗传密码中的问题,并由此导致了遗传环境互应结果中的某一特定问题:要不就是某种酶没有接通,要不就是某种蛋白质没有折叠。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在下一版本中稍加调整,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同样,他知道侏罗纪公园所面临的问题并非什么根本性的大问题,不是控制问题。像动物逃跑这么基本、这么严重的问题根本不可能发生。竟然有人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致力于建造一个有可能发生这种危险意外事件的系统,每念及此,吴心中就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都怪那个马尔科姆。”哈蒙德闷闷不乐,“他是祸根,你们晓得,从当初开始他就和我们作对,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说什么复杂的系统是无法控制的,而自然是不可能被仿造的。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毛病。真是活见鬼,我们不过是在这里建造一座动物园而已。全世界都有动物园,全都运行得好好的嘛。可是他却偏要证明自己的理论是正确的,否则连死了也不会瞑目。我只希望他别把简罗吓得要关闭公园就好了。” 吴问:“他会这样做吗?” “门儿都没有。”哈蒙德说,“不过他会想尽办法的。比如他会危言耸听地吓唬日本的投资者,让他们抽回资金。也许他会向哥斯达黎加政府张扬一些事端。反正他会制造麻烦的。” 艾诺捻..熄了香烟。“我们等着瞧吧,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说,“我们对公园充满信心。我们且看它究竟如何表现。” 马尔杜走出电梯,向着底层的警卫点点头,然后沿着楼梯走向地下室。他轻轻打开了电灯。地下室里整齐排放着20多辆越野车,把房间挤得满满的。这些电动汽车最后将形成一个没有终点的回路,环绕公园行驶,再返回游客中心。 墙角处有一辆漆着红色条纹的吉普车,这是两辆以汽油为动力的车之一。兽医哈丁当天上午开走了另一辆吉普车。吉普车可以驶入公园任何地方,甚至可以在动物群中出入。车身上漆有一道呈对角线的红色条纹,因为不知何故,只要三角龙一见到它,就不敢对吉普车横冲直撞。 马尔杜走过吉普车,朝后方走去。武器库的钢门上没有做任何标记。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用力推开沉重的钢门。枪炮架沿着屋内的墙壁一字排开。他掏出一门兰德勒肩扛式火箭发射器和一箱麻药弹,并用另一只手臂夹起两枚灰白色的火箭。 锁上钢门之后,他把火箭炮搁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当他驶离车库时,他听到远方雷声正隆隆作响。 “看样子要下雨啦。”雷99lib?杰抬头看了看天说。 越野车又停了下来,这回是停在靠近蜥脚类动物栖居的沼泽。一大群的雷龙正在环礁湖畔进食,咀嚼棕榈树梢上的嫩叶。在同一区域内还有几只鸭嘴龙,相比之下显得非常小。 当然,提姆晓得鸭嘴龙其实并不算小,只不过雷龙比它要大得多。雷龙那小小的头部高高地支在颀长的脖子上,向空中伸出50英尺。 “你见到的这些大恐龙通常被称为雷龙,”录音说,“实际上它们的正确称呼是迷惑龙,体重超过30吨。也就是说,光一只雷龙的体重就抵得上整整一群现代大象的体重。你会注意到,它们偏爱的活动区域在环礁湖沿岸一带,那里的地质并不松软潮湿。不管书本上怎么说,雷龙总是避开沼泽地的。它们宁可待在干燥的土地上。” “莱克斯,雷龙是最大的恐龙。”艾德·雷杰说。提姆懒得去反驳他。事实上,腕龙有雷龙的三倍大。还有人以为巨超龙和震龙甚至比腕龙还要大。震龙也许重达100吨! 鸭嘴龙在雷龙旁边倍显矮小。它们用后肢站立,衔着树叶。对它们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它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够优雅迷人了。几只幼小的鸭嘴龙在成年龙身边蹦蹦跳跳的,把从大恐龙嘴边掉下来的树叶吞下去。 “侏罗纪公园的恐龙是不会繁殖后代的。”录音说,“你所见到的这些幼龙是几个月以前引进的,当时它们已孵化出壳,然而成年龙还要担负起喂养它们的职责。” 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天色更暗,乌云更低了,这情景令人心惊。 “哇,看样子要下雨啦,好吧!我们得走了。”雷杰说。 于是越野车驶向前去,提姆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鸭嘴龙。突然间,他发现远处有一只淡黄色的动物在疾走。它的背上有几道偏棕色的斑纹。他一眼便认出了它。“喂!”他大声喊着,“停车!” “怎么回事?”雷杰问。 “赶快!把车停下!” “我们继续往前行驶,去观赏最后一批史前巨兽——剑龙。”录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出什么事啦,提姆?” “我看见一只了!我在那边的场地上看见一只了!” “看见一只什么?” “一只迅猛龙!在那里!” “剑龙属于侏罗纪中期动物,大约在1.7亿年前进化而成。”录音说,“在侏罗纪公园里就生活了几只这种十分奇特的食草动物。” “噢,我可不这么认为,提姆。”雷杰说,“那不会是迅猛龙。” “我的确看到了!把车停下!” 车内通话系统中一阵嘈杂,那惊人的消息被转告给格兰特和马尔科姆。“提姆说他看到了一只迅猛龙。” “在什么地方?” “在后边那片地上。” “我们回头去看一看。” “我们无法回头,”雷杰说,“我们只能向前行驶。越野车是受程序控制的。” “你是说我们无法返回吗?”格兰特问。 “是的,”雷杰说,“实在很抱歉!你瞧,这种游览路线……” “提姆,我是马尔科姆教授,”车内通话系统中插进了一个声音,“我只问你一个有关迅猛龙的问题。你说它的龙龄有多大?” “比我们今天见到的那只幼龙要大,”提姆说,“比围场中的那些成年恐龙的年龄要小些。成年龙身高都有6英尺,这家伙只有它们的一半高。” “答得很好。”马尔科姆说。 “我确定那不是一只迅猛龙。”雷杰说,“不可能是迅猛龙。那一定是一头奥斯尼尔龙。这种恐龙总是能跳出栅栏,四处乱闯,它们把我们给折腾惨了。” “我确定我看见的是一只迅猛龙。”提姆说。 “我肚子饿了。”莱克斯说。她开始嘀咕起来。 在控制室里,艾诺转向吴说:“你对那孩子的说法有什么意见?” “我想那一定是一只奥斯尼尔龙。” 艾诺点了点头:“我们追踪奥斯尼尔龙时碰到不少麻烦,因为它们待在树丛中的时间是那么长。”他们通常对动物实施一种分秒不停的控制,唯独奥斯尼尔龙是个例外。电脑总是不断丢失然后又重新找到奥斯尼尔龙,因为它们在树林中钻进又钻出。 “让我恼怒的是,”哈蒙德说,“我们已经建成了这座奇妙的公园,这座天方夜谭般的公园,但我们邀请的首批参观者却像会计师那样察看它,去挑毛病。他们根本不是在领略公园的奇妙之处。” “那是他们的问题。”艾诺说,“我们没法硬要他们去领略其中的奥妙。”内部通话 7cfb." >系统“咔嚓”响了一声,艾诺听见一个声音慢吞吞地说:“啊!哈蒙德!这里是安B,位置在码头。我们尚未完成卸货。不过我正在看我们南边的风暴云图。如果海面上掀起大浪,我可不想被困死在这里。” 艾诺转向显示着货轮的那部监视器,货轮停靠在岛屿东边的码头上。他按下无线电通话系统的按钮。“还剩多少货没卸?吉姆。” “只剩下三个装设备的货柜。我还没有核对货物清单,不过我认为你们可以再等两个星期。我们在这里停泊得并不稳当,而且我们离海岸还有100海里。” “你是请求允许离开吗?” “是的,哈蒙德。” “但是我需要那批设备。”哈蒙德说。“那些是实验室的专用设备,是我们很99lib.需要用的。” “是啊,”艾诺说,“但当初你却不肯花钱建造保护码头的防风暴护堤,所以我们就没有一个好码头啦。如果风暴加剧,货轮就会撞出码头。我曾见过不少船这样失事,这样一来,你就得额外花一大笔钱,轮船重置费外加清理码头所需的海上救助费……而且你还无法使用码头,直到你……” 哈蒙德摆了摆手,示意作罢。“让他们滚蛋吧!” “安B号,准许离开。”艾诺对着无线电通话系统说。 “两星期以后再见了。”对方说。 在视频监视器上,他们看见甲板上的水手忙着解开缆绳。艾诺回过头来,看着主控台,他看见越野车穿越了笼罩着一片雾气的场地。 “他们现在在哪里?”哈蒙德问。 “看样子是在南部地段。”艾诺答道。小岛南端的火山活动比北端还要频繁。“也就是他们已经快到剑龙的所在地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停下来,看看哈丁在忙些什么吧。” 11、剑龙 当越野车停住时,爱丽通过团团雾气,凝视着剑龙。它悄然而立,纹丝不动bbr>。一辆漆着红色条纹的吉普车停在它的身旁。 “我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只外貌滑稽的动物。”马尔科姆说。 剑龙身长20英尺,躯体肥大粗壮,一片片的护甲沿背直立着。它的尾巴上长了一些3英尺长的骨状凸出物,看起来十分危险。可是它的脖子却逐渐往上变细,顶端伸出一个荒唐可笑的小头,目光呆滞,像一匹傻里傻气的蠢马似的。 正当他们专心观赏时,一个人从剑龙身后走出来。“这位就是我们的兽医,哈丁博士。”雷杰的声音从车内通话系统中传进来。“他刚刚给剑龙打了镇静剂,所以它才毫无动静,它病了。” 这时,格兰特早就下了车,疾步奔向那只一动也不动的剑龙。爱丽跨下车子,回头看了看,只见第二辆越野车戛然而止,两个孩子从车上跳下来。“它生的是什么病?”提姆问。 “他们还不能确定。”爱丽答。 剑龙脊背上那些坚韧硕大的甲片稍稍垂了下来。它的呼吸缓慢而吃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声软弱无力的呻吟。 “它的病会传染吗?”莱克斯问。 他们朝着剑龙小小的头部走去,格兰特和兽医正跪在那里,朝剑龙的口腔深处窥望。 莱克斯皱了皱鼻子。“这家伙的确很大,”她说,“而且很难闻。” “对呀。”爱丽早已注意到剑龙的臭味很独特,就像腐败的鱼臭味。这使她想起了某种她知道的东西,可是又没法准确说出。不管怎样,她以前从未闻过剑龙的气味,也许这便是它特有的气味吧。不过她又心存疑窦。绝大多数的食草动物都不具有强烈刺鼻的气味,就连它们的粪便也不例外。臭气熏天好像是食肉动物独有的特征。 “它是因为生病才这么难闻吗?”莱克斯问。 “可能吧,别忘了兽医已经对它使用了镇静剂。” “爱丽,你看看这舌头。”格兰特说。 那暗紫色的舌头从剑龙口中软绵绵地挂出来。兽医以一束灯光照着舌头,以便让她看清上面那些微小的银色水泡。“小水泡。”爱丽说,“真有意思。” “这些剑龙可让我们日子难过了。”兽医说,“它们疾病不断。” “都有些什么症状呢?”爱丽问。她用指甲轻轻刮擦剑龙的舌头,一股清澈的液体从刮破的水泡里渗出。 “啊呀呀。”莱克斯叫了一声。 “眼肌内分泌作用不均衡,方位感丧失,呼吸吃力及严重腹泻。”哈丁说,“它每隔6星期左右会发作一次。” “它们不停地进食吗?” “是的。”哈丁说。“像这样大的动物每天至少要吃下500磅至600磅植物,以维持活动所需的能量。它们整天都在吃草料。” “这样看来因植物而中毒是不太可能的。”爱丽说。一刻不停地吃草料的动物,如果吃进一种有毒植物,就会一直生病,绝不会是每隔6个星期发病一次。 “的确如此。”兽医说。 “我可以看看吗?”爱丽问。她从兽医手里接过手电筒,“镇静剂有没有引起瞳孔反应?”她边说边用手电筒光照射剑龙的眼睛。 “有的,出现了缩瞳反应,瞳孔缩小了。” “可是它的瞳孔却放大了。”她说。 哈丁看了一眼,毫无疑问:剑龙的瞳孔放大了,而且连灯光照在上面也没缩小。“我真该死!”他说,“那是药物反应。” “正是。”爱丽站起来,环顾四周,“这只动物的活动范围有多大?” “大约方圆5英里之内。” “在这片综合区 57df." >域中?”她问。他们正置身于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只见岩石稀稀拉拉地露出地表,从地上间歇地冒出团团雾气。已是黄昏时分,天空在低暗的乌云下露出一抹淡红。 “它们的活动范围大部分在此地的北边和东边。”哈丁说,“不过每当生病时,它们通常会来这片特定区域的某处。” 这真是个饶有趣味的谜题,她在思忖。应该怎么解释中毒的周期性呢?她伸手指着草地的另一边:“你看见那些低矮的、外形柔嫩的灌木丛了吗?” “那是西印度群岛丁香木。”哈丁点着头说,“我们知道那是有毒的。动物都不吃它。” “你确定?” “确定。我们通过监视屏对它们进行观测,为了能加以确定,我还检查过它们的粪便。剑龙从来不吃丁香木。” 西印度群岛丁香木又称为栋树,含有若干种有毒的生物碱。中国人用这种植物来毒鱼。 “它们不吃丁香木。”兽医又说。 “有意思。”爱丽说,“要不是你这么说,我会认为剑龙出现了栋树中毒的所有典型症状:昏迷、黏膜出水泡和瞳孔放大。”说罢,她走到灌木丛旁去做更仔细的观察。她朝地面低低地弯下腰去。“你说得很对。”她说,“这些植物生长得很好,没有被吃过的迹象。一点迹象也没有。” “还气改变了,太阳辐射量改变了,陆地改变了,昆虫改变了,声音改变了,植物改变了。空气中氧的含量已减少。这只可怜动物的处境就像一个人被搁在10000英尺的高度上一样。你听听它喘得那么厉害。” “还有其他因素吗?” “笼统地来说,还有公园对生命形态蔓延的控制能力。这是因为进化史就是一部生命逃脱一切障碍的历史。生命挣脱出来,获得自由,于是生命扩张到新的领地。这过程是痛苦的,也许甚至是充满危险的,但生命却找到了出路。”马尔科姆摇了摇头,“我并不想说得充满哲学味,但情况就是这样。” 简罗朝远处望去。爱丽和格兰特站在开阔地区的那一头,正一边挥舞手臂,一边高声叫喊。 “你替我拿可口可乐来了吗?”当马尔杜回到控制室里时,赖德里问。 马尔杜懒得回答。他径直走向监视器,注视着正在这时发生的一切。他从无线电上听到哈丁的声音在说:“剑龙……剑龙最后……控制……现在……” “那是什么意思?”马尔杜问。 “他们已到了南端,”艾诺说,“因此他们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我来把他们调到另一个频道。不过他们已经发现剑龙的病因了,是因为吃了某种浆果。” 哈蒙德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那个问题迟早会解决的。”他说。 “它并不十分引人注意。”简罗说。在渐浓的暮色中,他将那片大小如同一枚邮票的白色碎壳顶在指尖上,仔细看着。“格兰特,你对这有把握吗?” “绝对有把握。”格兰特说,“它内表面上的圆形,也就是内部曲线,暴露了它的真相。将它翻过来,你就会发现一条条由凸线构成的不明显图形,大致上呈三角形。” “是的。我看见了。” “唔,我在蒙大拿州的考古挖掘现场曾挖出过两颗具有类似图案的蛋。” “你是说这是一片恐龙蛋的蛋壳?” “一点也没错。”格兰特说。 哈丁摇了摇头:“这些恐龙是不能够繁殖的。” “显然它们能够繁殖。”简罗说。 “那一定又是颗鸟蛋。”哈丁说,“我们的岛上少说也有几十种鸟类。” 格兰特摇了摇头:“看看那曲度,蛋壳几乎是平的。所以这是一颗很大的蛋的碎片。再注意蛋壳的厚度。除非岛上有鸵鸟,否则这就是恐龙蛋。” “可是它们绝不可能具有繁殖能力。”哈丁固执己见地说,“所有的恐龙都是雌性的。” “我只知道,”格兰特说,“这是一颗恐龙蛋。” 马尔科姆说:“你能分辨出它的种类吗?” “可以,”格兰特说,“这是一颗迅猛龙蛋。” 12、控制 “这简直荒唐至极。”哈蒙德一边在控制室里听着从无线电中传来的报告,一边说,“那一定是颗鸟蛋,只有这种可能性。” 无线电一阵噼啪作响。他听到马尔科姆的说话声:“我们来进行一项小小的试验,如何?请艾诺先生进行一项电脑计数。” “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我认为你能将它传送到哈丁博士车上的显示屏上。也请做到这一点,好吗?” “没问题。”艾诺说。片刻之后,控制室内的显示屏上便打出:
动物总数
种类预计发现版本
霸王龙224.1
慈母龙21213.3
剑龙443.9
三角龙883.1
始秀颚龙49493.9
奥斯尼尔龙16163.1
迅猛龙883.0
雷龙17173.1
鸭嘴龙11113.1
双脊龙774.3
翼手龙664.3
棱齿龙33332.9
披甲龙16164.0
戟龙18183.9
短角龙22224.1
总计238238
? “希望你现在能满意。”哈蒙德说,“你那边的显示屏上接收到了吗?” “我们看到了。”马尔科姆说。 “像平时一样,一项项列得清清楚楚的。”他的语调中掩饰不住洋洋自得的口气。 “等一下,”马尔科姆说,“你能否让电脑搜索一个不同的动物数量?” “比方说?”艾诺问。 “不妨试一试239。” “稍等。”艾诺皱着眉说。片刻之后屏幕上打出:
动物总数
种类预计发现版本
霸王龙224.1
慈母龙21213.3
剑龙443.9
三角龙883.1
始秀颚龙49503.9
奥斯尼尔龙16163.1
迅猛龙883.0
雷龙17173.1
鸭嘴龙11113.1
双脊龙774.3
翼手龙664.3
棱齿龙33332.9
披甲龙16164.0
戟龙18183.9
短角龙22224.1
总计238239
.. 哈蒙德在座位上朝前一倾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追踪到另一只始秀颚龙。” “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不知道!” 无线电一阵噼啪作响。“现在,听好,你能否让电脑搜索,这么说吧,300只动物?” “他在胡说些什么?”哈蒙德提高嗓门说,“300只动物?他在胡说些什么呀?” “请稍等,”艾诺藏书网说,“这要花几分钟时间。”他敲击着屏幕旁的按键。显示总数的第一行显现出来了: 动物总数239 “我不明白他打算干什么。”哈蒙德说。 “我想我明白。”艾诺说。他注视着屏幕。第一行的数字在咔嗒咔嗒地变换着: 动物总数244 “244?”哈蒙德说,“发生了什么事?” “电脑正在统计公园里动物的数量,”吴回答,“所有动物的数量。” “我以为那正是它向来都在做的。”他猛一转身,“赖德里!你是不是又搞砸了?” “没有。”赖德里从控制台上抬起头来说,“电脑允许操作员输入一预计的动物数量,以加快计数过程,这可是一种便利,而不是一种缺陷。” “他说得对。”艾诺说,“我们总是只用238这个基准计数,因为我们假设不可能会有更多的动物。” 动物总数262 “等一下,”哈蒙德说,“这些动物不能够繁殖。电脑一定是在数田鼠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也这么认为,”艾诺说,“应该是一个视觉追踪程序错误。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弄明白的。” 哈蒙德转向吴。“它们不能够繁殖,对吧?” “是的。”吴说。 动物总数270 “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艾诺说。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吴说。 他们眼看着数字一直往上升。 动物总数283 他们从无线电上听见简罗说:“天哪,还会增加多少?” 接着他们听见那小女孩说:“我肚子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快了,莱克斯。” 屏幕上,一项错误信息在闪烁。 错误: 搜索参数:300只动物未找到 “一个错误。”哈蒙德点着头说,“我早就想到了。我一直有这种感觉,一定是有问题。”但片刻之后,屏幕上便打出: 动物总数292
动物总数
种类预计发现版本
霸王龙224.1
慈母龙21223.3
剑龙443.9
三角龙883.1
始秀颚龙49653.9
奥斯尼尔龙16233.1
迅猛龙8373.0
雷龙17173.1
鸭嘴龙11113.1
双脊龙774.3
翼手龙664.3
棱齿龙33342.9
披甲龙16164.0
戟龙18183.9
短角龙22224.1
总计238292
无线电通话系统又一阵咔嗒作响。 “现在你们看到你们程序中的缺陷了吧。”马尔科姆说。 “你们只追踪预计数量的恐龙,担心会损失动物,所以你们设计程序的目的是,如果动物少于预计数字,你们就会立即被告知。但是这并不是问题所在。实际的问题是,你们拥有的动物多于预计数量。” “我的天啊。”艾诺说。 “不可能有多出的恐龙。”吴说,“我们知道自己放出了多少只。不可能会超过那个数量的。” “恐怕是可能的。”马尔科姆说,“它们正在繁衍后代。” “不可能。” “即使你不相信格兰特发现的蛋壳,你也可以用你们自己的数据来证明。看看始秀颚龙的身高坐标图吧。艾诺会为你将资料调出来的。”
//..plate.pic/plate_350836_1.jpg" /> “注意到什么了吗?”马尔科姆问。 “这是高斯分布图,”吴说,“常态曲线。” “可是你不是说曾经分三批引进始秀颚龙的吗?每批间隔6个月?” “是啊……” “那么你就该得到一幅标出这三批峰值的坐标图。”马尔科姆敲击着键盘说,“就像这样。”
//..plate.pic/plate_350836_2.jpg" /> “可是你并没有得到这个坐标图。”马尔科姆说。“实际上你得到的是一个繁殖种群的坐标图。你的始秀颚龙在繁殖。” 吴摇摇头说:“我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它们在繁殖,还有奥斯尼尔龙、慈母龙、棱齿龙及迅猛龙也都在繁殖。” “天哪!”马尔杜说,“有一些迅猛龙在公园里自由活动。” “慢着,情况没那么糟。”哈蒙德看着屏幕说,“我们只有三个物种增加了——唔,是五个物种。其中有两种增加得很少……” “你在说些什么?”吴大声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吴,”哈蒙德说,“这意味着你搞砸了。” “绝对没有。” “你在那里搞出了一些繁殖的恐龙,吴。” “可是它们都是雌性。”吴说,“这是不可能的。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你看看这些数字。大动物如慈母龙和棱齿龙增加得少而小动物则增加得多。这根本说不通,一定是出了问题。” 无线电通话系统“咔嗒”一声。“事实上,没错。”格兰特说,“我认为这些数字证实了繁殖现象正在发生。正在岛上七个不同的地点发生。” 13、繁殖地点 天色愈来愈暗,远方雷声隆隆。格兰特和其他几位靠在吉普车门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仪表板上的显示屏。“繁殖地点?”吴在无线电通话系统上说。 “巢窝。”格兰特说,“假设平均一窝要孵8到12颗蛋,这些数据 4fbf." >便说明始秀颚龙有两个窝,迅猛龙有两个窝,奥斯尼尔龙有一个窝,而棱齿龙和慈母龙也各有一个窝。” “这些窝在哪里?” “我们得找到它们。”格兰特说,“恐龙在隐蔽之处筑窝。” “但是,为什么大型动物这么少?”吴问,“如果有一个8到12颗蛋的慈母龙窝,就该有8到12只新出生的慈母龙,而不只是一只。” “说得对。”格兰特说,“除非那些在公园里不受管束的迅猛龙和始秀颚龙可能正在吃较大动物的蛋,而且恐怕也在吃新孵出的小恐龙。” “但是我们从未观察到这种情况呀。”艾诺通过无线电系统说。 “迅猛龙是夜行动物。”他说。“有人在夜间监视公园吗?” 许久没有人说话。 “我认为没有。”格兰特说。 “这还是说不通。”吴说,“你不可能靠几窝蛋来喂养50只新增加的动物。” “不对,”格兰特说,“我猜它们也吃一些其他的东西。也许是小型啮齿动物,比如老鼠和鼷鼠?” 又是一阵沉寂。 “我来想想看。”格兰特说,“当你们最初来到岛上时,你们遇到了老鼠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问题渐渐消失了。” “是的,的确如此……” “而你们从未想到要调查其中的原因。” “这个嘛,我们只是猜想……”艾诺说。 “注意,”吴说,“事实并未改变,所有的动物都是雌性的。它们不能够繁殖。” 格兰特一直在琢磨这点。最近他曾耳闻一项令人感兴趣的德国研究项目,他怀疑其中包含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当你制造恐龙的DNA时,”格兰特说,“你是用碎片来进行的,对吗?” “是的。”吴说。 “为了制作一串完整的DNA,你是否会需要采用来自另一些物种的DNA碎片?” “是的,偶尔会这样,”吴说,“这是完成工作的唯一途径。有时我们采用各式各样鸟类的DNA,有时则采用爬虫类的DNA。” “用过两栖动物的DNA吗?尤其是蛙类的DNA?” “有可能。我得查一查。” “查一查吧。”格兰特说,“我想你将发现答案就在其中。” 马尔科姆说:“蛙类的DNA?为什么和蛙类DNA有关?” 简罗不耐烦地说:“听着,这一切都很有意思,但是我们遗漏了主要的问题,到底有没有动物跑出小岛?” 格兰特说:“从这些数据上我们还看不出来。” “那我们要怎样来弄清真相呢?” “我知道只有一个办法。”格兰特说,“我们必须找到各个恐龙窝做一番检查,数一数剩下的蛋壳碎片。这样我们也许能由此确定原先到底孵出了多少只动物。然后就可以开始估计有没有失踪的恐龙。” 马尔科姆说:“但是即使这样,你仍然无法知道这些动物究竟是被杀了,还是死于自然原因,或是已离开这个岛了。” “是无法知道。”格兰特说,“但这是个开始。而且我认为我们可以从深入仔细研读种群坐标图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我们要怎样去寻找这些窝呢?” “事实上,”格兰特说,“我认为电脑可以帮助我们做这件事。”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莱克斯说,“我饿了。” “好吧,我们走。”格兰特说着朝她微微一笑,“你表现得非常有耐心。” “大约20分钟后你就可以吃饭了。”雷杰边说边迈步朝那两辆越野车走去。 “我要再待一会儿。”爱丽说,“用哈丁博士的照相机为这只剑龙拍些照片。明天它嘴里的这些泡就会消失了。” “我想回去了。”格兰特说,“我要和孩子们一起走。” “我也要一起走。”马尔科姆说。 “我想我要留下来,”简罗说,“然后和哈丁及爱丽博士一起乘他的吉普车回去。” “很好,我们走吧。” 他们陆续走了。 当他们来到越野车前面时,提姆说:“这次我想坐前面那辆车,和格兰特博士一起坐。” 马尔科姆说:“很不幸,格兰特博士和我要谈话,所以没你的份儿。” “我就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提姆说。 “这是私谈。”马尔科姆说。 “我告诉你,提姆,”雷杰说,“让他们自己坐在后面那辆车里。我们坐前一辆车,你可以使用夜视镜。你用过夜视镜吗?提姆。这种夜视镜上有由电脑控制的非常精密的显示器,使你在夜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好极了。”他说着朝第一辆车走去。 “嗨!”莱克斯说,“我也要戴它。” “不行。”提姆说。 “不公平!不公平!你什么事都可以做,提姆!” 艾德·雷杰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对格兰特说:“我能料想回去的行程会是什么样子。” 格兰特和马尔科姆爬进第二辆汽车,几滴雨溅落在挡风玻璃上。“我们走吧。”艾德·雷杰说,“我想吃晚饭了。我想来一杯香甜可口的鸡尾酒,如何?哥们儿。鸡尾酒听起来不错吧?”他敲了敲汽车的金属板,“待会儿见。”他说罢便拔腿跑向第一辆车,爬了上去。 一道红光在仪表板上闪烁。随着车子发出的呼呼声,越野车启动了。 在驱车返回的途中,光线渐暗,马尔科姆显得异乎寻常的闷闷不乐。格兰特说:“你一定觉得已得到了证明,你的理论是正确的。” “事实上,我觉得有点恐惧。我怀疑我们正处于一个岌岌可危的时刻。” “为什么?” “这是我的直觉。” “数学家也相信直觉吗?” “绝对相信。直觉非常重要。事实上,我正在思考分形。”马尔科姆说,“你知道什么是分形吗?” 格兰特摇了摇头:“一无所知。” “分形是一种几何学,与一位名叫曼德博的人有关。这与每个人在学校里所学的欧几里得几何学——正方形、立方体和球面不同,分形几何学应用在描述自然界的实物,如山和云是分形。因此分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与现实有关。 “于是,曼德博运用他的几何学工具发现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现象。他发现物体在不同等级上,外表看起来几乎完全相同。” “在不同的等级上?”格兰特说。 “比方说,”马尔科姆说,“一座大山远远看去具有某种起伏的山形。如果你靠近些,察看这座大山的一个小山峰,它将具有相同的山形。事实上,你可以顺着大小等级一步步往下观察,直到在显微镜下观察一颗微型岩石,它将具有与大山相同的基本分形。” “我实在不明白人干吗为这个烦恼。”格兰特说。他闻到了火山蒸气的硫黄味。他们现在来到靠近海岸线的公路上,俯瞰着沙滩和大海。 “这是一种看事物的方式。”马尔科姆说,“曼德博发现了从最小到最大的相同性,而这种等级相同性也出现在事件中。” “事件?” “想想棉花的价格。”马尔科姆说,“过去一百多年来,我们对棉花的价格都有完备的记录。当你研究棉花价格的涨跌,你会发现,一天中的价格涨跌曲线,基本上和一星期的曲线雷同,而一星期的又和一年的或十年的雷同。事物便是这样。一天如同整个一生。你开始时做一件事情,结束时却在做另一件事,计划要出差,却永远到不了……而直到你一生将结束时,你的整个人生便具有那种相同的随机性质,具有与一天相同的规则。” “我想这的确是看事物的一种方式。”格兰特说。 “不,”马尔科姆说,“这是看事物的唯一方式。起码,是忠于现实的唯一方式。你得明白这种同一的分形概念造成其本身的一种循环,是一种回复到原处,且意味着事件的不可预测的现象。这意味着它们会突然改变,而且没有预告。” “好吧……” “但是我们已设法劝慰自己去想象突变是某种在事物正常次序之外发生的事情。一场事故,如一次撞车;或是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如一种不治之症之类的事。我们不去设想那突然的、根本的、不合理的改变是建立于存在本身的结构中。然而它却正是这样。”马尔科姆说,“混沌理论告诉我们,我们所认为的从物理学到虚构小说中的每一样事物都是理所当然的,这种直线性从来就不存在。线性是一种造作的观察世界的方式。真实生活不是像一串被串成项链的珠子,并非一件接一件发生的、相互连接的事件。生活实际上是一连串的遭遇,其中某一件事件也许会以一种完全不可预测的,甚至是破坏的方式改变随后的其他事件。”马尔科姆朝后靠在坐椅背上,朝另一辆越野车望去,它停在前面几码开外,“那是一个关于我们宇宙结构的深奥真理。可是为了某种原因,我们却执意表现得仿佛这并不是真的。” 就在这时,汽车颠了一下停住了。 “出了什么事?”格兰特问。 前方,他们看见孩子们在车中,朝着大海指指点点。海面上,在低低的云层下,格兰特看见补给船的黑暗轮廓,这艘船正要驶回彭塔雷纳斯。 “我们为什么不停下来看看?”马尔科姆问。 格兰特打开无线电,听见那女孩子正激动地说:“看那边,提姆,你看见了吧,它在那里!” 马尔科姆瞄了那船一眼:“他们在谈论那艘船吗?” “显然是的。” 雷杰从前面的车中钻出,面朝他们的车窗。“抱歉!”他说,“可是孩子们都很激动。你们这边有双目望远镜吗?” “要干什么?” “小女孩说她看见船上有什么东西,好像是某种动物。”雷杰说。 格兰特抓起望远镜,将肘部撑在越野车的窗沿上。它看起来几乎只是个黑影,当他正在观察时,船上的行驶灯打开了。 “你看见什么了吗?”雷杰问。 “没有什么。”格兰特答。 “它们的位置很低。”莱克斯在无线电通话器上说,“朝低处看。” 格兰特将望远镜向下倾斜,扫视刚刚高出吃水线的船体。补给船为宽横梁式,一道防溅翼缘贯穿船的首尾。但天色已经很暗,他看不清什么细节。 “不,什么也没有……” “我可以看见它们。”莱克斯不耐烦地说,“靠近尾部。看靠近尾部的地方!” “她怎么能在这种光线下看见东西?”马尔科姆问。 “孩子能看见。”格兰特说,“他们具备我们忘记了的曾经具有的视觉敏锐性。”他将望远镜移动至船尾,缓缓移动,突然间,他看到了那些动物。它们正在嬉戏,在模糊的船尾结构之间串来串去。他只能短暂地瞥见它们一眼,但是即使是在即将消失的光线中,他也能分辨出,它们是直立动物,大约高两英尺,拖着一条具平衡作用的坚硬尾巴站立着。 “你现在看见了吗?”莱克斯问。 “我看见了。”他答。 “它们是什么?” “是迅猛龙。”格兰特说,“起码有两只,也许还要多一些。是未成年恐龙。” “天哪,”雷杰说,“那条船正在驶往大陆。” 马尔科姆耸了耸肩:“别激动。和控制室通话,叫他们召回那艘船。” 雷杰把手伸进车里,从仪表板上抓起无线电.通话器。他们听见咝咝的静电声及他飞快地变换频道时发出的咔嗒咔嗒声。“这玩意儿出毛病了,”他说,“它发生故障了。” 他跑向第一辆越野车。他们看见他一头钻进车里,然后他回头看着他们。“两个无线电通话器都出了毛病。”他说,“我无法与控制室取得联系。” “那我们离开吧。我们回去告诉他们。”格兰特说。 控制室里,马尔杜伫立在俯视着公园的一扇巨大窗户前。整7时,全岛的探照灯都打开了,使整个景观变得像一颗光彩夺目的宝石。这是一天中他最喜爱的时刻。他听见无线电通话器发出噼噼啪啪的静电声。 “越野车重新开动了。”艾诺说,“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停车?”哈蒙德说,“而且我们为什么无法和他们通话?” “我不知道。”艾诺说,“也许他们关掉了车内的无线电通话器。” “很可能是因为风暴,”马尔杜说,“风暴造成的干扰。” “他们将在20分钟内到达这里。”哈蒙德说,“你们最好打个电话到下面,要餐厅为他们准备餐点。这些孩子要饿坏了。” 艾诺拿起电话听筒,听见一种单调不变的咝咝声:“这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天哪,快挂掉。”赖德里说,“你要把数据流给弄乱了。” “你占用了所有的电话线路?甚至包括内部线路?” “我占用了所有与外界通信的线路。”赖德里说,“你们的内部线路应该还可以接通。” 艾诺一个接一个地猛按控制台上的按钮。他只听见所有的线路都是一片咝咝声。 “看起来你把它们全都占用了。” “这点我实在抱歉。”赖德里说,“下次传输结束时我会替你们空出几条线来,大概要15分钟。”他打了个哈欠,“这个周末对我来说显得很长啊。我想我得去拿那罐可乐了。”他拎起背包朝门口走去。“别碰我的控制台,好吗?” 门关上了。 “真是一个懒散鬼。”哈蒙德说。 “是啊,”艾诺说,“不过我认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火山蒸气在道路两侧耀眼的探照灯下变成一道道彩虹。格兰特对着无线电通话器说:“那艘船要多久才能到达大陆?” “18个小时,”雷杰说,“18个小时左右,很准时,”他瞥了手表一眼,“应该在明天早上11时左右抵达。” 格兰特锁起眉头:“你还是无法与控制室通话吗?” “目前为止还不行。” “哈丁怎么样了?你能联络上他吗?” “不能,我试过了。他也许把无线电通话器关掉了。” bbr>..马尔科姆摇着头:“这么说来,我们是唯一知道船上有动物的人了。” “我正在设法与其他人取得联系。”雷杰说,“我的意思是,天哪,我们不想让这些动物跑到大陆上去。” “还要多久我们才能回到基地?” “从现在算起,还需要十六七分钟。”雷杰说。 整条公路在夜晚被巨大的探照灯照得一片通明。这使格兰特感到他们仿佛是在驱车穿过一条明亮的绿色树叶通道似的。大颗大颗的雨珠溅落在挡风玻璃上。 格兰特觉得越野车放慢了速度,然后停了下来:“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莱克斯说:“我不要停车。为什么要停车?” 接着,冷不防地,探照灯统统熄灭了。公路陷入一片漆黑。莱克斯失声叫道:“喂!” “可能只是一次断电之类的事。”雷杰说,“我保证灯马上就会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艾诺说,直瞪着监视器。 “出了什么事?”马尔杜说,“你断电了?” “是的,不过只是外围设备的电断了,这栋大楼里的一切仍旧照常运作。但是在外面,在公园里,电竟全停了。灯光、电视摄像机等一切。”他的远程视频监视器变成一片漆黑。 “那两辆越野车怎么样了?” “停在霸王龙围场附近的某处。” “这样吧,”马尔杜说,“打电话给维修部,我们把电源重新接通。” 艾诺拿起其中一个电话听筒,听见了“咝咝”声——赖德里的电脑在相互对话。“没有电话可用。该死的赖德里。赖德里!见鬼的,他在哪里?” 丹尼斯·赖德里推开有受精室标志的那扇门。当外围设备的电源被切断时,所有的安全卡控制锁便被解除了。大楼内的每一扇门都是轻轻一碰就能打开。 安全系统的问题,在侏罗纪公园的缺陷清单上被列为要首先加以解决的重要问题。赖德里不知道是否有人设想过这并不是一项缺陷,而是他故意把程序编成了那样。他在程序中加入了一个标准陷阱门。大型电脑系统的程序设计人员很少能抵挡得住诱惑,不为自己留下一个秘密入口。一方面这是一种共识,如果无能的用户锁住了系统,然后打电话向你求助,你总有办法进入并收拾那混乱的局面;另一方面这是一种签名——本人到此一游。 还有一方面这是对未来的保障。赖德里对侏罗纪公园的计划感到恼怒。已到了进度表的后期,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又要求对系统进行广泛的修改,却不愿意付钱给他们,说什么这些应该包括在最初的合约之内。他们以法律诉讼威胁,向赖德里的其他委托人发出信函,暗示他不可靠。这纯属讹诈,最后他被逼接下他在侏罗纪公园上的超额工作,进行了哈蒙德希望的种种修改。 后来,当生物合成公司的道奇森找上他时,赖德里却洗耳恭听,并说他的确可以逾越侏罗纪公园的保安系统。他可以进入公园里的任何房间、任何系统、任何地方。因为他把程序编成了那样,以防万一。 他走进受精室。不出他所料,实验室里空无一人,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用晚餐。他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吉列刮胡膏盒。他卸下盒底,看见其内部被分为一连串圆柱形槽。 他戴上一副笨重的隔热手套,打开标示着内有可存活生物制器——最低保持温度10℃字样的大型冰箱。冰箱的大小相当于一个小型壁橱,一格一格地从地面一直排到天花板。多数搁板上都放着装在塑胶囊中的试剂和液体。他看见一旁有一个较小的氮冷冰箱,冰箱有一扇沉重的陶瓷门。他打开门,一架子的小试管出现了,被一团白色液态氮烟雾围住。 胚胎按照不同的种类排放:剑龙、雷龙、鸭嘴龙、霸王龙。每个胚胎分别置于一个薄玻璃容器中,用银箔包裹着,用聚乙烯塞住。赖德里迅速地每样各取了两个,塞入刮胡膏盒内。 然后他把盒底关上,又拧了拧盒盖,“咝”的一声释放出里面的气体,盒子便在他手中冻结了。道奇森说,冷冻剂足够维持36小时,赶回圣何塞时间还绰绰有余。 赖德里从冰箱旁走开,回到主实验室。他把盒子丢进他的背包里,拉上了拉链。 他折回走廊上,整个偷窃过程花了不到两分钟。他可以想象,当他们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楼上的控制室里将会是怎样一片惊慌失措的情景。他们所有的保安代码都被搅乱了,所有的电话线路都占满了。没有他的帮助,要花上几小时才能解开这一团乱麻——但是赖德里在几分钟之内就会回到控制室,把事情整顿好。 永远不会有人会怀疑他做了这件事情。 赖德里喜笑颜开地走到底层,冲着警卫点点头,接着便往地下室走去。他经过一排排整齐的电动越野车,来到靠墙停放的、以汽油为动力的吉普车前面。他爬上车,注意到乘客座位上有些奇怪的灰色管形物体。看起来简直像是火箭发射器,他一边想着,一边转动钥匙,发动了吉普车。 赖德里瞄了手表一眼。从这里进入公园,花三分钟一直开到东码头,再花三分钟从那里返回到控制室。 轻而易举。 “他妈的!”艾诺说,用手猛按控制台上的按钮,“全都搞砸了!” 马尔杜伫立在窗前,眺望着公园。全岛的灯光都熄灭了,唯有直接围绕主要建筑的区域除外。他看见几名工作人员正急急忙忙跑着躲雨,却似乎没人注意到出了什么问题。马尔杜望着游客中心,那里灯火辉煌。 “哎呀呀,”艾诺说,“我们可遇上真正的麻烦了。” “又怎么啦?”马尔杜问。他从窗前转过身来,因此没看见..t>吉普车从地下车库中驶出,沿着维修公路向东驶入公园。 “那个白痴赖德里切断了保安系统,”艾诺说,“整座大楼都敞开了,没有一扇门还是锁着的。” “我去通知警卫。”马尔杜说。 “那还算不了什么。”艾诺说。“当你切断保安系统时,你同时也切断了所有的外围栅栏上的电网。” “栅栏?”马尔杜说。 “电网栅栏,”艾诺说,“它们被断电了,全岛到处都断电了。” “你是说……” “没错,”艾诺说,“动物现在可以跑出来啦,”艾诺点燃一根烟,“也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可是谁知道呢……” 马尔杜朝门口走去。“我最好是开车去把那两辆越野车里的人给接回来,”他说,“以防万一。” 马尔杜快步下楼走向车库。他并不真的担心栅栏断电。大多数恐龙都已在围场中生活了9个月以上,它们不止一次去碰栅栏,结果很明显。马尔杜知道动物很快就学会了避开电击。你只要用两到三次刺激就可以把一只实验室的鸽子训练成功。所以说,恐龙现在是不太可能去接近栅栏的。 马尔杜担心的是车里的人们会做什么。他不希望他们离开越野车,因为一旦电源重新接通,车子就会重新开起来,而不管这些人是否在车里。他们可能会被丢下。当然,下着大雨,他们不大可能离开车子。可是,终究……你无法确定…… 他来到车库,匆匆走向那辆吉普车。他想,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将火箭发射器放进了车里。他可以立即出发,到达那里只需要…… 它不在了! “怎么回事?”马尔杜瞪着空空的停车位,心中一阵愕然。 吉普车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 1、主要公路 雨滴答滴答地打在越野车的车顶上,声音很响。提姆觉得夜视镜重重地压在了他的额头上。一道磷光一闪,然后,在电子仪器的绿色调和黑色调中,他看见了后面那辆越野车,格兰特博士和马尔科姆博士正坐在里面。妙极了! 格兰特博士正通过前面的挡风玻璃朝他凝望。提姆看见他从仪表板上拿起无线电通话器。一阵噼噼啪啪的静电声过后,他听见格兰特博士的声音说:“你能看见我们这里吗?” 提姆从雷杰手中接过无线电通话器:“我看见你们了。” “一切正常吗?” “我们很好,格兰特博士。” “待在车里。” “我们会的,别担心。”他“咔嗒”一声关掉了无线电通话器。 雷杰鼻子里哼了哼。“正下着倾盆大雨呢,我们当然会待在车里。”他咕哝道。 提姆扭头去看路边的树叶。通过夜视镜,树叶呈现出一片明亮的绿色,再往旁边,他可以看见一段段绿色格子式样的栅栏。越野车正停在一座小山的下坡路上,这意味着他们正在霸王龙区域附近某处。用这副夜视镜目睹一只霸王龙该是惊人的一幕,一次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经历。也许霸王龙会来栅栏边朝他们看。提姆揣测着当他看见它们时,他的眼睛是否会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那样一定很好玩。 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于是他终于不再观看了。车里的每个人都沉默不语。雨点杂乱无章地敲击着车顶。水幕从车窗两侧泼挂下来。提姆看不见外面,即使是戴着夜视镜。 “我们已经在这里坐多久了?”马尔科姆问。 “我不知道。大概四五分钟吧。” “我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也许是大雨造成的一次短路。” “但是它在雨还没有开始下时就发生了。” 又一阵沉默。莱克斯声音紧张地说:“可是不会有闪电打雷的,对不?”她向来害怕闪电。此时她正紧张不安地坐着,用手绞着她的皮革手套。 格兰特博士说:“什么?我们没听清楚你们在说什么。” “是我妹妹在说话。” “噢。” 提姆再次扫视着树叶丛,可是什么也没看见。一定没有东西像霸王龙那样庞大。他开始怀疑霸王龙夜间是否会出来。它们是夜间出没的动物吗?提姆不确定他是否读到过有关的介绍。他觉得霸王龙是全天候、昼夜活动的动物,一日中的时间变化对霸王龙来说没什么影响。 大雨继续倾盆而下。 “见鬼的大雨。”雷杰说,“下得真够意思。” 莱克斯说:“我饿了。” “我知道了,莱克斯。”雷杰说,“可是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乖乖。汽车是靠埋在路面下的电缆提供的电力来开动的。” “要等多久?” “等到他们把电力修复。” 提姆听着车外的雨声,感到一阵睡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掉头去看路左侧的棕榈树,猛然听到一声闷响,地面为之震颤,他不禁吓了一跳。他猛一转身,刚好瞥见一个黑影在两辆车之间飞速越过公路。 “我的天呀!” “那是什么?” “它非常大,有汽车这么大……” “提姆!你在吗?” 他拿起无线电通话器:“是的,我在这里。” “你看见它了吗,提姆?” “不,”提姆说,“我没看见。” “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马尔科姆问。 “你戴着夜视镜吗,提姆?” “是的,我会观察的。”提姆说。 “是霸王龙吗?”雷杰问。 “我不这么认为。它在公路上。” “可是你没有看见它?”雷杰说。 “没有。” 提姆因没有看见那只动物而感到很懊恼,不管它是什么。天空劈下一道白色闪电,他的夜视镜闪着耀眼的绿色。他眨着眼睛,开始数数。“一个1000……两个1000……” 一声轰鸣,震耳欲聋,近在咫尺。 莱克斯哭叫起来:“哦,不要……” “别害怕,亲爱的。”雷杰说,“不过是雷电而已嘛。” 提姆扫视着路旁。雨现在下得很猛,树叶在雨点的敲击下颤动着。这使每样东西都在动,每样东西似乎都是活的。他扫视着树叶…… 他停住了。树叶那边有个东西。 提姆顺着它向上看,再高些。 在树叶丛后面,栅栏那边,他看见了一个粗壮的躯干,披着树皮似的卵石花纹的多颗粒表皮。可它不是树……他继续朝高处看,把夜视镜往上猛推…… 他看见了霸王龙那巨大的头颅。它就站在那里,越过栅栏看着两辆越野车。闪电又一次划过天际咆哮着。接着又是一片漆黑,沉默无声及“哗哗”的大雨。 “提姆?” “哎,格兰特博士。” “你看见它是什么了吗?” “看见了,格兰特博士。” 提姆察觉到格兰特博士在设法用一种不会吓着他妹妹的方式来对话。 “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提姆说道,通过夜视镜注视着霸王龙,“它正站在栅栏的那边。” “我从这里看得不大清楚,提姆。” “我可以看得很清楚,格兰特博士。它就站在那里。” “好的。” 莱克斯在继续哭,抽着鼻子。 又一次停顿。提姆注视着霸王龙。那颗头真是硕大无比!它从一辆车看到另一辆,然后再回过来。它似乎在直瞪着提姆看。 在夜视镜里,那双眼睛闪着耀眼的绿光。 提姆打了个冷战,然后当他顺着这只动物的身体往下看去,眼光向下扫过它巨大的头颅和下巴时,他看见了它那较短小的、肌肉发达的前肢。它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便一把抓住了栅栏。 “我的天。”艾德·雷杰说,眼睁睁地望着窗外。 世界上前所未见的最大的食肉动物。人类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攻击。雷杰在他那广告宣传员的脑海深处,还在写着广告文字宣传。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裤子则像旗子似的在拍动。老天啊!他已魂飞魄散。他不想待在这里。两辆车中只有雷杰知道恐龙的攻击是怎么回事。他知道人将会有什么遭遇。他曾亲眼目睹过迅猛龙攻击后那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尸体。他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那种景象。而这是一头霸王龙!要大得多!曾在地球上漫步过的最大的食肉兽! 老天啊! 霸王龙咆哮时十分恐怖,那刺耳的尖啸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雷杰感到一股暖流在裤子里扩散开来。他尿裤子了。他又是窘迫,又是恐慌。不过他明白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就这样待在这里。他必须做点什么,做点什么。他的手在发抖,战栗着摸到仪表板。 “老天啊。”他又说。 “这话不好听。”莱克斯说着向他摇了摇手指。 提姆听见一声闷响,随即转过头来不再看霸王龙——夜视镜侧边显出一道道横条纹——刚好看见雷杰跨出打开的车门,一头冲进大雨中。 “嗨,”莱克斯说,“你上哪里去?” 雷杰转身往霸王龙相反的方向跑去,消失在树林中。越野车门敞开着,镶板都被淋湿了。 “他走了!”莱克斯说,“他去哪里啦?他扔下我们不管了!” “关上门。”提姆说道。但是她却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他扔下我们了!他扔下我们了!” “提姆,怎么了?”格兰特博士的声音从无线电通话器里传来,“提姆?” 提姆倾身向前,试图关上车门,但他从后座上够不到车门的把手。又一道闪电划过,他回头看着霸王龙,只见在白光闪亮的天幕下,一瞬间凸现出它那巨大无比的黑色身影。 “提姆,发生什么事了?” “他扔下我们了!他扔下我们了!” 提姆眨眨眼以恢复视力。当他再看时,只见霸王龙仍站在那里,和先前一样,纹丝不动而又巨大。雨水顺着它的下巴滴下来。它的前肢抓着栅栏…… 这时提姆才意识到:霸王龙正趴在栅栏上! 栅栏已不再带电了! “莱克斯,关上门!” 无线电通话器“咔嗒”一响。“提姆!” “我在这里,格兰特博士。” “情况怎么样?” “雷杰跑掉了。”提姆说。 “什么?” “他跑掉了,我想他是看见栅栏没有电了。”提姆说。 “栅栏没电了?”马尔科姆在无线电通话器上说,“是他说栅栏没电了吗?” “莱克斯,”提姆说道,“关上门。”但莱克斯仍在尖叫:“他扔下我们了,他扔下我们了!”伴着单调的号哭。提姆别无他法,只好爬出后门进入倾盆大雨中,替她关上前门。雷声隆隆,闪电又一次划过天空。提姆抬头一看,只见霸王龙用一只巨大后肢踩扁了防风暴栅栏。 “提姆!” 他跳回车里,关上了门,关门声消失在霹雳声中。 无线电通话器响起:“提姆!你在那里吗?” 他抓起通话器。“我在这里。”他转向莱克斯,“锁上车门,坐到车中间来。闭上你的嘴。” 车外,霸王龙转了转脑袋,谨慎地朝前迈了一小步。它的脚爪被卡在已经踩平的栅栏格子里。莱克斯终于看见了这只动物,突然安静下来,呆若木鸡。她睁大眼睛看着它。 无线电通话器“咔嗒”一声:“提姆。” “是的,格兰特博士。” “待在车里,藏好,安安静静。别动,也别作声。” “好的。” “你们不会有事的。我想它打不开车门。” “好的。” “安静待着,你们就不会引起它不必要的注意。” “好的。”提姆“咔嗒”一声关掉了通话器,“你听见了吗,莱克斯?” 他的妹妹点点头。她从未把眼光从恐龙身上移开过。霸王龙咆哮着。借着一道耀眼的闪电,他们看见它从栅栏中挣脱出来,朝前一跃。 于是它站到了两辆汽车之间。提姆看不见格兰特博士的汽车了,因为那巨大的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雨水如小河般顺着它那肌肉发达的后肢上的卵石纹皮肤向下流淌。他看不见这巨兽的头部,它远远地高出车顶。 霸王龙在他们的车旁绕行。它来到提姆下车的地点,也是雷杰下车的那个地点。这只巨兽停在那里,巨大的头颅朝着泥地低垂下去。 提姆回头看了看后面车中的格兰特博士和马尔科姆博士,他们神色紧张地通过挡风玻璃朝前望着。 那巨大的头颅再度抬起来,嘴部张开,停在侧面的车窗旁。在耀眼的闪电中,他们看见那小圆珠般毫无表情的卑鄙的眼球在眼窝里来回滚动。 它在朝车里看。 他妹妹的呼吸变成了一声声精疲力竭的、恐惧的抽泣。他伸出手来捏紧她的手臂,希望她能保持安静。恐龙继续透过侧面的车窗凝视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恐龙不能真正看见他们,他想着。最后,那头扬了起来,再次从视野中消失。 “提姆……”莱克斯悄声说。 “没事了。”提姆悄声说,“我认为它没看见我们。” 正当他回头朝格兰特博士望去时,一次地动山摇的冲击猛烈摇晃着越野车,..将挡风玻璃震碎成蜘蛛网状,原来那只霸王龙一头撞在越野车的引擎盖上。提姆被撞翻在座位上,四脚朝天。夜视镜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他飞快地爬起来,在黑暗中眨着眼睛,满嘴是热乎乎的鲜血。 “莱克斯?” 他看不见他妹妹的踪影。 霸王龙站立在靠近越野车的车头处,它的胸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前肢在半空中乱抓。 “莱克斯!”提姆悄声说,接着他便听见她在呻吟,她躺在前排座位下的踏脚处。 然后,那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完全挡住了震碎的挡风玻璃。霸王龙又开始猛撞越野车的引擎盖。汽车剧烈摇晃着,提姆紧紧抓住座位。霸王龙又撞击了两次,使金属凹陷下去。 然后它绕到汽车侧面,那条抬起的粗壮尾巴挡着了它的视线,使它看不到所有侧面的车窗。在车尾部,这只动物喷着鼻息,低沉的咆哮声伴随着滚滚的雷声。它张口咬了越野车后部的备用车胎,只用头一抖,便将轮胎甩掉了。汽车后部悬起了片刻,然后又重重地落下来,溅起一片稀泥。 “提姆!”格兰特说,“提姆,你在那里吗?” 提姆抓起了通话器。“我们没事。”他说。恐龙爪子抓着车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提姆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除了那卵石花纹的坚韧皮肤外,他看不见右侧窗外的任何东西。霸王龙倚靠在汽车上,汽车随着它的每一次呼吸来回摇晃着,弹簧和金属发出很响的嘎嘎声。 莱克斯又呻吟起来。提姆放下通话器,开始朝前排座位爬去。霸王龙一声咆哮,金属车顶凹陷了下来。提姆感到头部一阵剧痛,随即翻滚下来,摔在变速器的凸起部位上。他发现自己躺在莱克斯身旁,惊骇地看到她头部的一侧全浸在血泊中。她看起来失去了知觉。 又一次地动山摇的冲击,玻璃碎片撒满了他的四周。提姆感觉到雨水落在身上。他抬头看见正面挡风玻璃已被震破。只剩下锯齿状的玻璃边缘,再旁边,便是恐龙的那个巨大的头颅。 它正低头看着他。 提姆猛然打了个冷战,然后那头颅径直向他猛冲过来,嘴巴张大了。一阵牙齿在金属上尖锐的刮擦声,他感觉到了这只动物臭得熏天、滚热炙人的气息,继而一根肥厚的舌头穿过挡风玻璃开口处伸进了车里。那湿漉漉的舌头在车内拍打了一圈——他沾到了恐龙唾液的泡沫,随后,霸王龙一阵咆哮,车内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 那颗头突然抽了回去。 提姆爬起来,避开车顶的凹陷处。在车门旁的前排座位上还有坐的空间。霸王龙在雨中靠近前挡泥板站立起来。它似乎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困惑。鲜血从它的爪子上一个劲儿地往下滴。 霸王龙看着提姆,歪着脑袋用一只大眼睛瞪着他。那脑袋凑近汽车,斜着眼朝里窥视。血溅在越野车凹陷的车顶上,和着雨水流淌。 它碰不到我,提姆想。它太大了。 然后那头扭开了,在一道闪电中,他看见它的后腿抬了起来。然后越野车砰地朝侧面翻倒,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倾斜,车窗噼里啪啦地砸在烂泥里。他看见莱克斯无力地摔倒在侧面车窗上,而他也跟着摔在她身旁,头被撞了一下。提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霸王龙用爪子抓住窗框,将整个越野车举到半空中,使劲地摇晃着。 “提姆!”莱克斯尖叫道,声音近得刺痛他的耳朵。她突然清醒过来,霸王龙又一次将汽车砸到地上时,他紧紧地抓着她。提姆感到肋部一阵刺痛,他的妹妹摔倒在他身上。汽车又一次腾空,疯狂地倾斜。随着莱克斯大叫一声:“提姆!”他看见车门在她身下打开,她滚出了汽车,掉进了烂泥里,可是提姆却无法答话,因为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疯狂地猛摇起来——他看见棕榈树干擦过他旁边向下滑去——侧身在空中移动着——他瞥见了远在下方的地面——霸王龙那狂躁的咆哮bbr>声——那喷火的眼睛——棕榈树冠—— 然后,随着一阵刺耳尖锐的刮擦金属声,汽车从霸王龙的爪子中落下,一阵令人反胃的摔落,提姆刚刚收缩起肚子,世界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在另一辆车子里,马尔科姆喘着气:“老天爷啊!那辆车怎么了?” 闪电消失时,格兰特眨了眨眼睛。 另一辆车不见了。 格兰特无法相信。他盯着前方,企图通过被一道道雨水遮住的挡风玻璃看清楚外面。恐龙的躯体这么庞大,很可能是它挡住了…… 不。借着又一道闪电,他看得一清二楚:那辆车不见了。 “出了什么事?”马尔科姆问。 “我不知道。” 格兰特听见小女孩的尖叫声从雨中隐约传来。恐龙在黑暗中站立在正前方的公路上,不过他们足以看清恐龙正弯腰低头在嗅着地面。 或是在吃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你能看见吗?”马尔科姆说着眯起了眼睛。 “看不太清楚。”格兰特说。雨水哗哗地落在汽车顶上。他在注意小女孩的动静,却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两个男人坐在车里,静听着。 “刚才是那女孩吗?”马尔科姆终于说,“听起来像是那小女孩。” “是的,的确很像。” “是她吗?” “我不知道。”格兰特说。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恐龙正朝他们的车走来,通过湿淋淋的挡风玻璃显得模糊不清。它迈着缓慢而不祥的大步,直奔他们而来。 马尔科姆说:“你知道,像这种时候,你会觉得,哎呀,也许已绝种的动物就该让它灭绝。你现在有这种感觉吗?” “有啊!”格兰特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唔,你是否能,啊,建议一下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我什么也想不出来了。”格兰特说。 马尔科姆扭了一下门把,踢开车门,开始奔跑。然而正当他这么做时,格兰特发现已经太迟了,霸王龙已逼 5f97." >得太近。天空又劈下一道闪电,在那稍纵即逝的耀眼白光中,格兰特惊恐万分地注视着霸王龙狂哮一声,向前跃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格兰特就不太清楚了。马尔科姆在飞奔,双脚啪嗒啪嗒地溅着稀泥。霸王龙跃到他身旁并垂下巨大的头颅,于是马尔科姆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抛到了空中。 然而此时,格兰特也下了车,冰凉的雨水淋在他的脸上和身上。霸王龙的背朝着他,粗壮的尾巴在半空中摆动。格兰特正鼓足劲儿奔向树林时,霸王龙却猛一转身正对着他,又是咆哮一声。 格兰特吓呆了。 他僵立在越野车的后车门旁,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他完全暴露在外,霸王龙离他还不到8英尺远。这头巨兽又咆哮一声,距离如此之近,那声响大得可怕。格兰特觉得自己又冷又怕,正瑟缩发抖。他把颤抖的双手按在车门的金属板上,竭力稳定自己。 霸王龙又一次咆哮,却并未攻击。它歪过头来,先用一只眼看,然后两眼同时瞪着越野车。但是却毫无动作。 它只是站立在那里。 怎么回事? 那双强劲有力的巨爪在一抓一放。霸王龙怒吼一声,抬起粗大的后腿,一脚踏在汽车顶上;它的脚爪 6ed1." >滑落下来,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差点抓到仍然一动也不动的格兰特。 脚落到地上,稀泥四溅。这只巨兽慢慢低下头来,一边喷着鼻息,一边审视着汽车。它朝挡风玻璃中窥视。然后,它朝车后部移动,砰地关上了后车门,并直冲着僵立的格兰特而来。格兰特吓得头昏眼花,心脏在胸膛里怦怦乱跳。这家伙靠得这么近,他可以嗅到它口中的腐肉味、新鲜的血腥味及食肉兽的恶臭…… 他全身紧绷,等待不可避免的命运。 那巨大的头颅擦过他的身旁,伸向汽车后部。格兰特眨了眨眼。 发生了什么事? 霸王龙有可能没看见他吗?它似乎没有看见,可是怎么可能呢?格兰特回头看见那动物正在嗅着装在车尾的轮胎。它用嘴部轻轻推了推轮胎,然后掉转头来,又一次接近格兰特。 这回这只巨兽停住了,它那乌黑张大的鼻孔只离他几英寸远。格兰特感到那只动物热得惊人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但霸王龙并非像狗那样在嗅,它只是在呼吸,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它似乎有点困惑。 不,霸王龙看不见他。只要他站着不动它就看不见。在他脑海深处一个孤立的学术角落里,他想到了对这个的说明,说明为什么…… 巨爪在他面前张开,庞大的头颅高高扬起。格兰特握紧拳头,咬紧嘴唇,拼命地保持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霸王龙向夜空怒吼。 但就在这时,格兰特开始明白了。这只动物看不见他,但怀疑他确实在某处,于是企图用它的吼叫来吓得格兰特做出某种暴露自己位置的举动。格兰特意识到只要他坚持,他就不会被发现。 在最后一种灰心失望的表示中,那粗壮的后腿抬了起来,一脚踢翻了越野车,格兰特突然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以及他自己的躯体飞越空中的惊人感觉。一切似乎发生得很慢,而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感受世界正渐渐变冷。这时他重重地跌落在地。 2、返回 “哦,该死。”哈丁说,“你们看看那个。” 他们坐在哈丁那辆以汽油为动力的吉普车里,透过刮动的挡风玻璃雨刷朝前凝望。在照明灯的黄色光线下,一棵倒卧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一定是雷电的缘故。”简罗说,“该死的树。” “我们从旁边进不去。”哈丁说,“我最好通知控制室的艾诺。” 他拿起无线电通话器,拧着频道调节器。“哈罗,哈蒙德,你在那里吗,哈蒙德?” 除了稳定的咝咝静电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我不明白。”他说,“无线电路似乎不通了。” “一定是风暴的缘故。”简罗说。 “我想也是。”哈丁说。 “试试越野车。”爱丽说。 哈丁打开其他频道,也没有回答。 “什么也没有。”他说,“现在他们可能已回到旅馆,超出了我们这小装置的范围。无论如何,我认为我们不该停留在这里。维修部要花上好几小时才能找来一班人把那棵树挪开。” 他关上无线电通话器,开始倒车。 “你要干什么?”爱丽问。 “回到岔路口,拐上维修公路。幸好有第二道路系统。”哈丁解释说,“我们有一条供游客走的公路,还有一条路专供动物饲养员和供食卡车等等行驶。我们将从那条维修路上返回去。这条路稍稍长些。风景没这么好,不过你们也许会发现它很有趣。如果雨停一会儿,我们就可以瞧瞧夜间的某些动物。我们应当在三四十分钟以内回到控制室,”哈丁说,“如果我没迷路的话。” 他在黑夜中掉转车头,重新向南驶去。 电光一闪,控制室内的每部监视器都刷地一下子黑了。艾诺倾身向前坐在那里,全身僵直紧绷。老天呀,现在不行,现在不行。他所需要的就是这个——让一切都平安地度过这场风暴。当然,所有的主电路都是受到避雷保护的,但艾诺却不大懂赖德里用于数据传输的调制解调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通过一部调制解调器来雷击整个系统是有可能的——雷电脉冲通过电话线路爬到电脑中,然后——乓!主机板就完蛋了,随机存取记忆体完蛋了,档案伺服器完蛋了,电脑完蛋了。 显示屏又闪烁起来。接着,一个接一个地,它们又重新接通了。 艾诺松了口气,瘫倒在座椅上。 他再次揣测赖德里究竟上哪里去了。5分钟前,他曾派警卫到大楼内去找他。那个肥胖的杂种很可能正躲在浴室里看连环漫画。但警卫还没.99lib?回来,也没打电话来。 5分钟。如果赖德里在大楼内,他们现在应该找到他了。 “有人开走了那辆该死的吉普车。”马尔杜一边说,一边回到控制室里,“你和越野车通过话了吗?” “用无线电通话系统联络不上他们。”艾诺说,“我不得不使用这个,主机板已经被99lib.切断。这个声音微弱,但应该可以奏效。我试了所有6个频道。我知道他们的汽车里有无线电通话器,但他们没有回答。” “那可不妙。”马尔杜说。 “如果你想去那里,开一辆维修车去。” “我会的。”马尔杜说,“可是它们都停在东车库里,离这里有一英里多。哈丁在哪里?” “我想他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他会在路上载越野车里的人回来。” “我也这么想。” “有人告诉过哈蒙德,孩子还没回来吗?” “见鬼,还没有。”艾诺说,“我不想让那婊子养的在这里来回乱串,朝我大叫大嚷。现在一切正常。越野车被困在雨中了,他们可以先坐一会儿,等到哈丁把他们带回来。要不就得等我们找到赖德里,让那小杂种重新打开系统。” “你不能将系统重新接通吗?”马尔杜问。 艾诺摇了摇头。“我试过了,可是赖德里对系统做了手脚,我找不出是哪个地方,不过如果我要进入代码本身的话,那要花上几个小时呢。我们需要赖德里,我们必须马上找到那个婊子养的。” 3、赖德里 标志上写着“电网栅栏10000伏特,勿触”,但赖德里单手便打开了它,并打开了大门,让门敞开着。他回到吉普车上,驱车驶过大门,又走过去把门关上。 此刻他已在公园内了,离东码头不到一英里远。他踩着加速器,弓身伏在方向盘上,通过被雨水抽打着的挡风玻璃费劲地看着前方,驱车行驶在狭窄的道路上。车速很快——太快了——但他必须遵照他的时间表。他被包围在黑压压的丛林中,不过他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此刻在他左侧的沙滩和大海。 这该死的风暴,他想,它恐怕要把一切都搞砸了。因为万一在赖德里抵达时,道奇森却没在东码头上等候,那整个计划就全毁了。赖德里不能等太久,否则控制室里的人会发现他失踪了。原来整个构想是,在被人察觉到之前,花几分钟的时间开车到东码头,丢下胚胎,再赶回来。这计划很好,很聪明。赖德里进行了周密的策划,推敲了每一个细节。这项计划将替他赚进150万美元。这可是一笔不必付税的巨款,相当于他10年的收入呢,它将改变他的人生。赖德里一直小心得要命,甚至让道奇森在最后一分钟到旧金山机场去接他,借口说是要看看钱。事实上,赖德里是想录下他和道奇森的谈话,并在录音带中提到他的名字,为了使道奇森不至于忘记他还欠着剩下未付清的钱,赖德里将把一卷拷贝的录音带与胚胎一并奉上。赖德里把每一点都考虑到了。 除了这场该死的风暴之外。 有个东西猛然穿过道路,在车前灯下白晃晃地一闪。看起来像是一只大老鼠。它匆匆地钻入矮树叶中,后面还拖着一条肥大的尾巴。是负鼠。真是奇了,负鼠在这里竟然能够存活。人们总认为恐龙会吃掉这样的动物。 那该死的码头在哪里? 他正在向前飞驰,而他已经出来五分钟了。现在应该已到达东码头,是不是拐错弯了?他认为没有,一路上根本没有,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过三岔路口。 那么码头在哪里呢? 他转过一个弯,大惊失色地看见道路终止于一道灰白色的水泥屏障前,那屏障高6英尺,流着一道道乌黑的雨水。他猛然踩刹车,于是吉普车开始失去稳定,在首尾相接的急转中失去了附着摩擦力,在惊险万分的片刻间,他以为自己就要撞上屏障了——他知道就要撞上去了,于是他疯狂地转动方向盘,吉普车终于停住了,车前灯距离水泥墙仅一英尺远..。 他停顿在那里,静听着雨刷有节奏地咔嗒咔嗒地摆动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回头顺着路望去:显然是在某个地方拐错了弯。他可以沿原路折回,但那要花的时间太长了。 他钻出吉普车,感到雨点重重地打在他头上。这是一场真正的热带风暴,雨下得真猛,把人都打痛了。他瞥了一眼手表,按了一下表上的按钮照亮表面。已经过了6分钟。他到底在什么该死的地方?他绕着水泥屏障而行,在另一侧,夹着哗哗的雨声,他听见了汩汩的流水声。会是大海吗?赖德里疾步向前,边走边让眼睛适应黑暗。四周是茂密的丛林,雨点啪啪地落在树叶上。 汩汩的流水声愈来愈响了,吸99lib?t>引着他向前,突然间,他走出了树丛,双脚陷入松软的泥土中,并看见了滚滚的黑色河水。河流!他在丛林河河岸! 该死,他想。在河的哪里?这条河流经岛内几英里呢。他又看了一眼表,过6分钟了。“遇上麻烦了,赖德里。”他大声说。 一只猫头鹰仿佛是在回答他似的,在森林中发出一声柔和的鸣叫。 赖德里几乎没有察觉到,他在担心他的计划。事实很简单,没有时间了,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不得不放弃原先的计划。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控制室,恢复电脑,再设法与道奇森联系,把在东码头的交货改在明天晚上。赖德里为此将会弄得手忙脚乱,但他认为会成功的。电脑自动记录所有的电话,在和道奇森通话之后,赖德里必须重新进入电脑,抹掉他们的电话记录。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再也不能在公园里待下去,否则他们会发现他失踪的。 赖德里返身往回走,朝车前灯的光亮走去。他浑身湿透,心情颓丧。他又听见一声柔和的鸣叫,这回他停住了脚步。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十分像猫头鹰。而且它似乎靠得很近,就在他右边某处的丛林里。 他侧耳倾听,只听见矮树丛中发出一声轰隆的碰撞声。然后四周一片寂静。他等着,又听见了一声。听起来显然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慢慢地穿过丛林,朝他走来。 庞然大物。近在咫尺。一只巨型恐龙。 赶快离开这里。 赖德里开始奔跑。他奔跑时弄出很大的声音,但是即使如此,他?99lib?仍能听见那动物轰然前进穿过树丛,而且在叫着。 它靠近了。 赖德里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绊倒在树根上,连滚带爬地经过湿淋淋的、纵横交错的树枝,终于看见吉普车出现在面前,那绕过屏障直壁闪射着的车灯光让他松了一口气。转眼间他就可以上车,然后离开这里。他急急绕过屏障,不禁呆住了。 那动物已经捷足先登,它已经在那里了。 不过它靠得并不近。恐龙站立在40英尺以外,在车前灯照明范围的边缘处。赖德里未曾游览过公园,因此没见过各种类型的恐龙,不过这只恐龙的外表很古怪。那10英尺高的身躯呈黄色,布满黑色的斑点,沿着头顶长了一对红色V字形肉冠。恐龙没有移动,但是又发出一声柔和得像猫头鹰般的鸣叫。 赖德里等着看它是否会发动攻击。它没有攻击,也许吉普车的车前灯光吓住了它,就像火一样,迫使它保持一定的距离。 恐龙紧盯着他,然后快速地抖动了一下头部。赖德里感到某种湿漉漉的东西“啪”的一声甩在他胸前。他低头看见一团泡沫沾到他被雨水淋透的衬衫上。他好奇地碰了碰,一阵迷惑…… 这是唾液。 恐龙朝他吐唾液。 真令人毛骨悚然,他想。他回头看着恐龙,只见它的头又急速地一动,随即他感到又一团湿漉漉的东西“啪”地打在他的脖子上,紧挨着衬衫领子。他用手将它擦去。 老天,真恶心。这时他脖子上的皮肤开始感到刺痛、灼烧,他的手也在刺痛,简直像是接触浓酸一样。 赖德里打开车门,回头瞄了一眼以确认恐龙没有发动攻击,却突然感到双眼一阵剧痛,像有尖钉直插入后脑勺一般。他紧闭双眼,痛得上气不接下气,便抬起双手用力捂住眼睛,他感到那滑溜溜的泡沫顺着鼻梁两侧流淌下来。 唾液。 恐龙唾到了他的眼睛里。 正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剧痛击溃了他,他跪倒在地上,晕头转向,不断剧烈地喘气。他侧身瘫倒在地上,面颊贴着潮湿的地面,他的呼吸一声声像尖锐的哨音似的,和着那不断的且始终尖锐刺人的剧痛,痛得在他那紧闭的眼睑后面,闪现出一个个光点。 大地在他身下颤抖,赖德里知道恐龙在移动,他分明听见了它那猫头鹰般柔和的鸣叫,于是他不顾疼痛,强使自己睁开双眼,却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光点在黑暗中闪闪..烁烁。他慢慢明白过来了。 他的眼睛瞎了。 鸣叫声更响了,赖德里急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靠在汽车侧面板上,一阵恶心和晕眩。恐龙靠近了,他能感觉到它靠近了,他隐约察觉到它那鼻子喷出的气息。 可是他看不见。 他什么也看不见,恐怖到了极点。 他伸出双手在空中疯了似的乱舞,去阻挡他知道即将来临的攻击。 接着一阵新的、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好像一把烧红了的尖刀插入他的腹中,赖德里跌跌撞撞,伸手向下摸去,却摸到了被扯烂的衬衫边及一大团热得惊人且黏糊糊、滑腻腻的东西,顿时他便惊恐万分地明白了,自己正手捧着自己的肠子。恐龙撕开了他,腹部的器官流了出来。 赖德里摔倒下去,倒在某种冰冷有鳞的东西上面,那是动物的脚,接着又一阵剧痛袭上他的头部两侧。疼痛加剧,他明白恐龙正用它的爪子抓着他的头,在恐惧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只剩下一个最后的愿望:愿这一切尽快结束吧! 4、平房 “再来点咖啡?”哈蒙德礼貌地问。 “不用了,谢谢,”吴靠着椅背说,“我吃不下。”他们正坐在哈蒙德的小平房的餐厅里,平房坐落在公园中离实验室不远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吴不得不承认,哈蒙德为自己建造的这所平房十分优雅,其外形简单,几乎是日本式的。若不追究餐厅的人员是否找齐,那么这顿晚餐应该已经可以算是尽善尽美了。 不过,哈蒙德身上却有某种东西令吴觉得担心。这老头子在某方面有点异常……微妙的异常。在整个晚餐过程中,吴都在试图确定那是什么。一方面,他老是喜欢瞎聊,不由自主地唠叨着,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怒发冲冠,一会儿又多愁善感。这一切都可以被看作是随着年龄渐老而自然产生的,毕竟哈蒙德已经快满77岁了。 然而还有某种别的东西。他一直在逃避着什么,固执地随心所欲,末了,则是完全拒绝处理公园现在所面临的困局。 吴被恐龙正在繁殖的证据吓得目瞪口呆(他还没有让自己相信此事已得到证实)。在格兰特询问到有关两栖动物的DNA的情况时,吴本想直接到实验室去,检查各种DNA组合的电脑记录。因为如果恐龙事实上真在繁衍的话,那么整座侏罗纪公园便都有问题——包括他们的遗传发展方式、他们的遗传控制方式,还有其他一切,甚至于对离胺酸的依赖都可能遭到怀疑。而且如果这些动物真的能够繁殖并能够在野外环境下生存的话…… 亨利·吴想立刻检查数据。然而哈蒙德却固执地坚持要吴陪他共进晚餐。 “喂,亨利,你必须留点胃口吃冰激凌。”哈蒙德说着推了一下桌边,朝后靠去,“玛莉亚做得一手最可口的姜汁冰激凌。” “好吧。”吴看着那位美丽娴静的女侍。他目送她走出房间,然后瞥了一眼装在墙上的那部视频监视器。监视器是黑的。“你的监视器电源被切断了。”吴说。 “是吗?”哈?蒙德瞥了一眼,“一定是因为风暴。”他伸手到身后去拿电话,“我来查问一下控制室的艾诺。” 吴可以听见电话线中咔嗒咔嗒的静电声。哈蒙德耸了耸肩,将听筒放回电话机上。 “一定是线路断了,”他说,“要不也许是赖德里还在进行数据传输。这个周末他有好几个缺陷要解决。赖德里这个天才有自己的一套,不过我们得狠狠给他施加压力,一直到最后,这样才能保证他会把事情弄好。” “也许我应该去控制室做检查了。”吴说。 “不,不,”哈蒙德说,“没理由那么做,如果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听说的。” 玛莉亚回到了餐室,手托着两碟冰激凌。 “你一定要再来一些冰激凌,亨利。”哈蒙德说,“它是用从岛东部弄来的新鲜嫩姜做的。吃冰激凌是老年人的恶习,不过……” 吴尽义务似的把小勺子伸进碟子里。屋外,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响起一声雷。“雷电很近。”吴说,“我希望风暴别吓着孩子。” “我不该这样想,”哈蒙德说,他尝了一口冰激凌,“可是我克制不住对这个公园心存某些担忧,亨利。” 吴内心感到一阵轻松,也许这老头子终于打算面对现实了:“什么样的担忧呢?” “你知道,侏罗纪公园事实上是为孩子们建造的。全世界的孩子都喜爱恐龙,而孩子将在这里得到快乐,只有快乐。他们的一张张小脸将因为终于看见这些奇妙的动物而兴高采烈。可是我担心……我恐怕活不到能看见这些的时候了,亨利。我恐怕活不到能看见他们脸上的快乐的时候了。” “我想还有些其他的问题吧。”吴说着皱起了眉头。 “可是没有什么问题像这个问题那样沉重地压在我心头,”哈蒙德说,“那就是我恐怕活不到能看见他们那兴高采烈的面孔了。这座公园是我们的胜利,我们完成了我们开始做的事情。而且,你还记得吧,我们原先的企图是要利用新出现的遗传工程技术来赚钱,许多钱。” 吴知道哈蒙德又要开始一篇老生常谈的演讲,他举起一只手。“我熟悉这个,约翰……” “如果你要成立一家生物工程公司,吴,你打算干什么呢?制造产品来救助人类、抵御疾病吗?天哪,不行。那是种可怕的想法,是一种对新技术非常糟糕的利用方式。” 哈蒙德悲哀地摇了摇头。“然而,你会想起来的,”他说,“原先的遗传工程公司,如遗传工程技术公司和赛特恩公司等,都是创建来制造药品的——用于开发人类的新型药品。非常非常高尚的目标。不幸的是,药品面临重重障碍。如果你走运的话,单单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试验就要花上5至8年的时间,更糟的是,在市场上有某些力量正发生作用。假设你制造出了一种用于治疗癌症或心脏病的特效药,正如遗传工程技术公司所做的那样。假设你现在打算一剂药收费1000或2000美元,你可能会以为那是你的特权。归根结底,是你发明了这种药,是你出钱来研制并试验它,你应该能随心所欲地出价。可是你真的以为政府会让你那么做吗?不,吴,他们不会的。病人不打算为必备药品每一剂花上1000美元,他们不会心存感激,他们会怒气冲天。蓝十字不会付这笔钱的,他们会狂叫什么拦路抢劫之类的,因此某些事便将发生,你的专利申请会遭到否决,你的许可文件会被延期。某些事会迫使你看清楚其中的原因——并以较低的价格来卖你的药。从做生意的角度来看,这种状况使救助人类成为一笔风险很大的生意。就我个人来说,我永远都不帮助人类。” 吴曾听过这番雄辩。他知道哈蒙德是对的,某些新型生物工程药物的确遭受了莫名其妙的拖延和专利申请的阻挠。 “现在,”哈蒙德说,“想想当你从事娱乐业的时候,情况有多不同吧。没有人缺乏娱乐。那不是政府能干预的事情。如果我的公园一天收费5000美元,谁来阻止我?毕竟,这不是什么民生必需品,所以昂贵的价格非但不是什么拦路抢劫,反而更会增加公园的吸引力。一次游览成为一种社会地位崇高的象征,所有美国人都喜爱这个。日本人也一样,当然,他们的钱要多得多。” 哈蒙 5fb7." >德吃完了冰激凌,玛莉亚静静地端走了盘子。“她不是这里的人,你知道。”他说,“她是海地人,她的母亲是美国人。不过无论如何,亨利,你该记得我们将公司对准这个方向时,其背后的最初目的是什么——拥有不受政府干预的自由,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政府都不能干预。” “说到世界的其他地方……” 哈蒙德微微一笑:“我们已经租到亚速尔群岛的一大片土地,用来建造欧洲的侏罗纪公园。而且你知道,我们很久以前就取得了关岛附近的一座小岛,准备用来建造日本的侏罗纪公园。后面这两座公园的施工将于明年开始,且都将在4年内开放。到那时,直接收入就会超过一年100亿美元,再加上商品销售、电视及其他附属权利,因此收入还会加倍。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去为孩子的宠物操心。有人告诉我,道奇森认为我们正在计划这样做。” “一年200亿美元。”吴摇着头轻声说。 “那还是保守的估计。”哈蒙德微笑着说,“没有理由胡思乱想。要再来点冰激凌吗,亨利?” “你找到他了吗?”艾诺一看见走进控制室的警卫,便急忙问。 “没有,艾诺先生。” “找到他。” “我认为他不在大楼里,艾诺先生。” “那就到水族馆去找,”艾诺说,“到维修楼去找,到公用棚去找,到处去找,总之要找到他。” “问题是……”警卫吞吞吐吐地说,“赖德里先生是个大胖子吗?” “是啊,”艾诺说,“他很胖,是一头胖猪。” “嗯,下面主玄关上的吉米说他看见那胖子走进了车库。” 马尔杜猛一转身:“进了车库?什么时候?” “大约在10到15分钟之前。” “天哪!”马尔杜说道。 吉普车戛然而止。“抱歉。”哈丁说。 在车前灯的灯光下,爱丽看见一群雷龙步履笨重地穿越公路。它们一共有6只,每只都有一座房子那么大,其中有一只幼龙大小相当于一匹成年马。雷龙不急不忙、无声无息地行进着,从未扭头看看吉普车和它那射着光芒的车前灯。有一次,那只小恐龙停下来从路上的一个小水洼里贪婪地喝水,然后又跟了上去。 若换成一群与它们相当的大象,则会被到来的汽车惊吓,会发出喇叭声似的吼叫声,并围成圆圈来保护孩子。可是这些动物却毫无惧色。“它们没看见我们吗?”她说。 “不完全是这样。”哈丁说,“当然,严格说来,它们是看见我们了,但我们在它们眼里无足轻重。我们极少在夜间开车出来,因此它们对夜间毫无经验。我们只不过是存在于它们环境中的一个怪头怪脑、散发着异味的物体而已。没有威胁感,也就不引起注意。我偶尔会在夜间出来探望一只生病的动物,在回来的路上,这些家伙曾堵住公路一小时或更长的时间。” “那你怎么做?” 哈丁咧嘴一笑:“放一放霸王龙咆哮的录音,把它们赶走。这并不是说它们很在意霸王龙。这些雷龙巨大无比,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吃它们的食肉动物。它们能够用尾巴抽断霸王龙的脖子。它们心中有数,霸王龙心里也有数。” “可是它们的确看见我们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要下车去……” 哈丁耸了耸肩:“它们很可能会没有反应。恐龙具有极为敏锐的视力,但它们又具有基本的两栖动物视觉系统,它会随运动来调节。它们根本看不清静止不动的东西。” 动物群在继续行进,它们的皮肤在雨水下闪闪发光。哈丁启动汽车。“我想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他说。 吴博士说:“我认为,你会发现你的公园正承受着压力,就像遗传工程技术公司的药品在承受压力一样。”他和哈蒙德来到客厅,风暴猛力抽打着巨大的玻璃窗。 “我现在看不出来。”哈蒙德说。 “科学家也许想要扼制你,甚至阻止你。” “唔,他们办不到的。”哈蒙德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对吴晃了晃,“你知道科学家为什么企图那么做吗?那是因为他们想进行研究,当然啦,他们向来一直想做的事便是搞研究,而不是去完成什么事情或有所进展,只是进行研究。好啦,这下子他们就要大吃一惊啦。” “我并不是在指这个。”吴说。 哈蒙德叹了口气:“我确信,对于科学家来说,搞研究很有趣的。可是我们已经进展到这地步,动物实在太昂贵了,无法被用于研究。这是一项奇妙绝伦的技术,吴,可是它同时也是惊人昂贵的技术,而且只能靠娱乐业来支撑它。”哈蒙德耸了耸肩,“事情就是这样。” “可是如果他们企图关闭……” “面对这该死的事实,吴。”哈蒙德烦躁起来,“这里不是美国,甚至也不是哥斯达黎加。这是我的岛屿,我拥有它。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对全世界的儿童开放侏罗纪公园。”他暗自一笑,“或者说,起码是对那些有钱的孩子开放。我告诉你,他们会喜欢的。” 爱丽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凝望着窗外。20分钟以来,他们一直在大雨滂沱的丛林中行驶,从雷龙横越公路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任何东西。 “我们现在离丛林河很近。”哈丁一边开车,一边说,“它就在我们左边的某处。” 他又一次突然地紧急刹车。汽车朝前一滑,停在一群小型的绿色动物前。“哇,你们今天晚上可是大饱眼福啦,”他说,“这些是始秀颚龙。” 始秀颚龙,爱丽思忖,格兰特要是能在这里看见它们就好了。这就是他们在蒙大拿时从传真上看到的那种动物。小小的墨绿色始秀颚龙疾行到道路的另一侧,用后腿蹲在那里看着汽车,啾啾地叫了几声,便匆匆地消失在黑夜之中了。 “怪事,”哈丁说,“不知道它们要上哪里去?你知道,始秀颚龙通常不在夜间行动的,它们通常是爬到树上等候天明。” “那么它们现在为什么会出来呢?”爱丽说。 “我想象不出,你知道,始秀颚龙是食腐动物,像兀鹰一样。它们会被濒死的动物所吸引,而它们的嗅觉又极其灵敏,在几英里之外就能嗅到一只濒死的动物。” “然后它们就到濒死的动物那里去?” “濒死,要不就是已经死了的。” “我们要不要跟着它们去看看?”爱丽问。 “我也蛮好奇的。”哈丁说,“好啊,为什么不呢?我们去看看它们要上哪里去吧。” 他掉转车头,朝始秀颚龙驶去。 5、提姆 提姆·墨菲躺在越野车中,面颊紧贴着汽车车门把手。他昏昏沉沉地慢慢恢复了知觉,现在只想睡觉。他挪了挪身体,感觉压在金属门上的面颊骨很疼。他浑身疼痛,手臂、腿和大部分的头部——他的头部有一种剧烈的阵痛。所有的疼痛使得他希望再次昏睡过去。 他用肘部支撑起自己,睁开双眼,一阵恶心,吐得满衬衫都是。他尝到酸胆汁的味道,用手背擦干了嘴巴。他的头在阵阵抽痛,感到头晕恶心,仿佛世界正在飘动,仿佛他正在一艘船上前后晃荡。 提姆呻吟着翻身躺下,避开了那一摊呕吐物。头部的剧痛使他短浅地呼吸。他仍然感到恶心,仿佛一切都在转动。他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试图弄清楚自己的方位。 他在越野车里。不过这辆车一定是被翻倒在一侧,因为他正仰面朝天、背靠后车门躺着,向上看着方向盘,看着旁边在风中摇晃的树枝。雨几乎已经停下,不过依然有雨点通过砸破的车前挡风玻璃落在他身上。 他好奇地凝视着玻璃残片。他想不起挡风玻璃是怎样被打破的。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他们曾停在公路上,正当他和格兰特博士谈话时,霸王龙朝他们走来,那是他最后记得的事情。 又一阵恶心过去后,他察觉到一种有节奏的吱吱嘎嘎声,像船上缆绳的声音。他头晕目眩,十分恶心,似乎真的感到整部车子都在他身下晃动。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看见这是真的——越野车在晃动,侧翻在那里,前后摇摆着。 整部车都在动。 提姆尝试站立起来。他站在后车门上,费劲地从仪表板上方通过粉碎了的挡风玻璃看出去。他起初只看见茂密的树叶在风中摇动,不过他可以看见东一处西一处的缝隙,在树丛那边,地面在他下方20英尺处。 他疑惑地呆呆看着。越野车侧翻在一棵大树的枝叶上,离地面20英尺,在风中来回摇荡。 “哦,该死。”他说。该怎么办?他踮起脚尖,费劲地朝外看,想看得更清楚些,同时手抓着方向盘支撑自己。方向盘突然在他手中滑掉,随着“咔嗒”一声巨响,越野车离开了原位,在树枝中掉落了几英尺,他通过后车门上打碎了的玻璃朝下看着地面。 “该死,该死!”他不停地重复着说,“该死!该死!” 又是“咔嗒”一声巨响,越野车又朝下颠了一英尺。 他必须从这里出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双脚,自己正站在门把上。他蹲伏下来,手脚着地看着车门把手。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看得见门朝外凹陷着,因此无法转动车把手。他怎么也打不开车门。他又试图摇下车窗,可是车窗也被卡住了,于是他想到了后门,也许他能够打开后门。他倚靠在前排座位上,越野车随着重心的转移而突然倾斜。 提姆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后面,拧了拧车门把手。 它也卡住了。 要怎样才能出去呢? 他听到一阵鼻息声,赶紧低头一看,一个黑影从他下方经过。不是那只霸王龙。这个动物圆滚肥胖,一边摇摇摆摆地走 7740." >着,一边发出一种抽气声。它的尾巴前后拍打着,提姆可以看..见那长长的骨状突出物。 这是剑龙,显然病已痊愈了。提姆不知其他的人都在哪里,简罗、爱丽,还有兽医。他最后是在剑龙附近看见他们的。那是多久以前?他看了看手表,可是表面已经碎裂了,他看不见上面的数字,便摘下手表,将它扔在一边。 剑龙抽着鼻子走远了。现在只听见风呼呼地吹过树丛,还有越野车在嘎吱嘎吱地前后摇摆。 他必须从这里出去。 提姆抓住把手,用力猛推,但把手完全卡死了,根本动不了。这下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后门被锁上了!提姆拔起门锁,拧了拧门把,后门随即向下旋开,靠在下方几英尺处的树枝上。 门的开口很狭窄,不过提姆想,他可以侧着身体挤出去。他屏住呼吸,慢慢爬回后座,越野车吱嘎作响,但是却停在原处没动。提姆紧紧抓着两边的门柱,慢慢低下身子,穿过车门斜开着的窄缝。很快他便肚皮朝下地贴在斜着的门上,两腿伸出车外。他在空中踢着腿,脚触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是一根树枝,于是他便将全身的重量落在树枝上。 他还没站稳,那根树枝便向下弯去,门也随着开大了些,使他滚出了越野车,于是他摔了下去,树叶划破了他的脸颊,他的身体从一根树枝弹到另一根树枝上,猛然一颠,撕裂般地疼痛,头脑里亮光一闪…… 他“啪”地停住了,气也透不过来。提姆身体的两端朝下挂在一根大树枝上,肚子灼痛。 提姆又听见“咔嚓”一声,他抬头望了望越野车,只见一个巨大黑影在他上方5英尺处。 又是“咔嚓”一声,汽车移动了。 提姆强迫自己动弹,向下爬去。以前他喜欢爬树,是个爬树高手。这棵树挺好爬的,树枝间隔很近,简直像搭了个楼梯一样…… 咔嚓咔嚓…… 汽车终于动了。 提姆急忙向下爬着,滑过湿漉漉的树枝,他感觉到手上沾了些黏糊糊的树液。他刚刚爬下了几英尺,越野车便发出最后一声吱嘎声,然后头部朝下慢慢地、非常缓慢地翻滚了下去。提姆可以看见,那巨大的绿色车窗架和两盏车前灯摇摇摆摆地向下方他待的地方落下来,紧接着越野车便摆脱了束缚,自由下落,愈来愈猛地直奔他而来,一下子便砸在提姆刚刚站过的树枝上。 这时他呆住了。 他的脸距离那凹陷的窗架只有几英寸远,窗架向内弯得像张魔鬼的嘴巴似的,而车前灯便是那鬼眼。油滴在提姆的脸上。 距离地面依然有12英尺,他伸出脚去,探到了另一根树枝,便向下移去。头上方,他看见树枝被越野车重重地压弯,然后只听见“咔嚓”一响,越野车又朝他砸了下来,他明知自己躲不开,往下爬得再快也来不及躲避,于是便松了手。 他一路摔了下去。 翻滚、撞击,感觉着身体各部分都在疼痛,听到越野车如一头穷追不舍的野兽般在他身后砸断根根树枝往下落着,最后提姆肩部着地摔在松软的泥地上。他在地上拼命打滚,把身体紧紧贴在树干上,越野车随即翻滚着地,发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猛地迸溅出一片电火花,刺痛他的皮肤,噼噼啪啪地落在他四周潮湿的泥地上,最后叽叽地熄灭了。 提姆缓缓站了起来。黑暗中又听见了鼻子抽搐的声音,他看见剑龙正往回走来,显然是被越野车的坠地声所吸引。这只恐龙一声不吭地走着,低低的头部朝前伸展,一个个巨大的软骨片沿脊背上的隆肉排成两行。它的动作就像一只长得过大的乌龟一样,一副笨头笨脑、慢吞吞的样子。 提姆捡起一块石头朝它扔去。 “走开!” 石头打在软骨片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剑龙继续走来。 “走开!走!” 他又扔了一块石头,打中了剑龙的头部。那只动物呼噜了一声,慢慢转过身去,抽着鼻子又朝来时的路走去。 提姆倚着歪歪斜斜的越野车,在黑暗中四下打量。他必须回到其他人那里去,可是他又不愿迷失方向。他知道自己在公园中的某处,也许离主公路不远。要是能弄清楚方位就好了,黑暗中看不清什么,不过…… 这时他想起了夜视镜。 他从挡风玻璃已被砸得粉碎的前窗爬进越野车,找到了夜视镜和无线电通话器。无线电通话器已经摔破不响了,他便扔下了它。可是夜视镜还能用。他轻轻地戴上夜视镜,看见那让人放心且熟悉的绿色的磷光图像。 戴着夜视镜,他看见被踩烂了的栅栏在他的左边,于是走了过去。栅栏高12英尺,但是霸王龙轻而易举地踩扁了它。提姆跨过栅栏,通过一片茂密的树丛来到了主公路上。 他通过夜视镜看见另一辆越野车侧翻在那里。他急忙跑过去,吸了一口气,然后朝车里看去。汽车里空无一人,根本没有格兰特博士和马尔科姆博士的踪影。 他们到哪里去了? 所有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在这漆黑的夜晚,独自一人守着一辆空车站在丛林里,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便急急忙忙地转着圈,但只见目镜里那亮绿的世界在打转。路边有个白白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莱克斯的棒球。他擦去了球上的稀泥。 “莱克斯!” 提姆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着,全然不顾那些动物是否会听见。他侧耳听着,却只听见风声及雨珠从树上落下的滴答声。 “莱克斯!” 他隐约想起了霸王龙攻击时,她在越野车里,她一直待在那里吗?还是逃跑了?攻击的事件在他的脑海中乱成一团。他不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想起这件事就令他难受。他站在路中央,惊慌失措地喘息着。 “莱克斯。” 夜似乎从他周围重重压来。他为自己感到难过,便一屁股坐在路上一个冷冰冰的水洼里,呜咽着哭了一阵子。当他停止哭泣时,他仍听见呜咽声。声音微弱,来自路上再往前些的某个地方。 “已经过了多久?”马尔杜说着回到控制室里,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箱子。 “半个小时。” “哈丁的吉普车现在应该已经回到这里了。” 艾诺捻熄了烟头:“我确定他们现在随时会抵达。” “还是没有赖德里的下落?”马尔杜问。 “还没有。” 马尔杜打开箱子,里面有6部手提电话。“我打算把这些分发给大楼里的人。”他递了一个给艾诺,“充电器也拿去。这些是我们的应急通话器,可是当然啦,要替它们插电让它们充电20分钟,然后设法与那汽车取得联系。” 亨利·吴推开标有受精室字样的房门,走进一片昏暗的实验室。里面空无一人,显然,全部的技术人员仍在进晚餐。吴直接走到电脑终端机前面,敲键调出DNA的记录本。记录本必须被储存在电脑里。DNA是个很大的分子,因此每个种类都要求用10亿字节的光碟空间来储存所有重复的细节。 他得检查所有15个种类。那可是要搜寻巨量的信息啊。 他仍不清楚为什么格兰特认为蛙类的DNA很重要。吴自己并不经常把一种DNA和另一种进行比较。追根究底,动物中大多数的DNA完全一致。DNA是一种古老得不可思议的物质。人类,当他们漫步在现代世界的大街上,哄着他们粉红色的新生婴儿时,几乎不曾停下来想过,在所有这一切中心的那种物质——那种展开生命跃动的物质——原来是一种几乎和地球本身一样古老的化学物质。DNA分子太古老了,它基本上的进化早在20多亿年前基本上就已经结束了。从那时起便很少有新的演化。只不过是有几种老基因又在做近期组合而已,而且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当你将人类的DNA与低级细菌的DNA加以比较时,你会发现,只有大约10%是不相同的。DNA这种固有的守旧性更使吴敢于采用他想采用的任何DNA。在制造恐龙的进程中,吴像一位雕塑家摆弄黏土和大理石那样随意篡改DNA。他进行了自由创造。 他启动了电脑搜索程序,它要运行2到3分钟。他站起来在实验室里各处转转,出于一种长期保持的习惯检查着各种仪器。他注意到了冰箱门外的记录仪,它是用来追踪冰箱的温度变化的。他看见曲线图上有一个尖峰。怪事,他在思忖。这意味着有人动过冰箱,而且就在不久前,在这半小时以内。可是谁会在晚上开过冰箱呢? 电脑发出哔哔声,信号示意第一批数据搜索已完毕。吴走进去看看电脑找到了什么,而他一看见屏幕,便全然忘记了冰箱和那个曲线图尖峰。 LEITZKE DNA搜索算法 DNA:版本搜索准则:蛙属(全部·残片长度大于0) 包括蛙属残片的DNA 慈母龙2.1~2.9 始秀颚龙3.0~3.7 奥斯尼尔龙3.1~3.3 迅猛龙1.0~3.0 棱齿龙2.4~2.7 结果很清楚:所有繁殖的恐龙都包含有蛙属,或者说是青蛙的DNA,其他动物的DNA一概未包含。吴仍旧不明白为什么会导致恐龙的繁殖,但他再也无法否认格兰特是正确的。恐龙正在繁殖。 他匆匆走向控制室。 6、莱克斯 她蜷缩在路面下一根直径一米的下水管道内。她用嘴含着她的棒球手套,前后摇晃着身体,反复用头砰砰地撞着管壁。里面很黑,但提姆戴着夜视镜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她似乎安然无恙,于是 4ed6."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莱克斯,是我,提姆。” 她没有回答,继续用头撞着管子。 “出来吧。” 她摇摇头表示不愿意。他看得出,她给吓坏了。 “莱克斯,”他说,“如果你出来,我就让你戴夜视镜。” 她只是摇头。 “你看我有什么。”他说着举起手。她不解地瞪着眼,也许太黑了,她看不清楚。“这是你的球,莱克斯。我找到你的球了。” “那又怎么样呢?” 他尝试换另一种方式:“那里面一定不舒服,又冷,你不想出来吗?” 她又用头撞着管子。 “为什么不出来?” “那边有野兽。” 他一下子愣住了。她有好几年不说“野兽”这两个字了。 “野兽都走了。”他说。 “有个大家伙,一只霸王龙。” “它走了。” “它上哪里去啦?” “我不知道,不过它现在不在这里了。”提姆说,心中希望这是真的。 莱克斯没有动。他听见她又在撞头。提姆在管子外面的草地上坐下,让她可以看见他。他坐的地方很潮湿。他双手抱膝,在那里等着,想不出还能干什么。“我就坐在这里,”他说,“休息一会儿。” “爸爸在外面吗?” “不在,”他说,觉得奇怪,“他在家里,莱克斯。” “妈咪在吗?” “也不在,莱克斯。” “外面还有大人吗?”莱克斯说。 “还没有。不过我确定他们很快就会来的,他们可能现在就在路上。” 他听见她在管子里挪动,然后钻了出来。她冻得瑟缩发抖,额头上带着干血块,但除此以外一切正常。 她惊讶地打量着四周,问:“格兰特博士在哪里?” “我不知道。” “嗯,他先前在这里的。” “他在这里?什么时候?” “先前,”莱克斯说,“我在管子里时看见他了。” “他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会知道呢?”莱克斯边说边皱了皱鼻子。她放声喊道:“嗨……嗨!格兰特博士?格兰特博士!” 提姆对她发出的噪音感到不安,这可能会引回那只霸王龙,但片刻之后,他听见了一声回答的喊叫。声音来自右方,从提姆几分钟之前刚刚离开的那辆越野车那边传来。提姆通过夜视镜欣慰地看见格兰特博士正朝他们走来。他的衬衫在肩部撕破了一个大洞,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感谢上帝!”他说,“我一直在找你们呢。” 艾德·雷杰瑟缩发抖地站起来,擦去脸上和手上那冰冷的稀泥。他度过了极其糟糕的半小时,挤在公路下面山坡上的巨大砾石堆里动弹不得。他知道这不算是个藏身之所,可是他惊恐万分,思路不清。他一直躺在这冰冷的烂泥地上,试图控制住自己,可是恐龙的影像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恐龙正朝他走来,朝汽车走来。 雷杰不大记得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他只记得莱克斯说了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停下来。他无法停下,他一个劲儿地跑啊跑啊。在路边他一脚踩空,滚下山坡,滚到了一堆堆砾石旁,他觉得似乎可以爬进砾石堆中躲起来,那里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容身,于是他便这么做了。他气喘吁吁,心惊胆战,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逃离那只霸王龙。终于,当他像只老鼠一样挤在那些砾石中时,才稍稍平静了一点。这时心中充满恐惧及羞愧,因为他抛弃了孩子,他只顾逃跑,只顾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知道他应该回到公路上去,应该设法救出他们,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然而无论他怎样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99lib.让自己回到那里去,却不知怎么就是做不到。他开始感到恐慌,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于是他一动也不动。 他告诉自己,反正事情已经没有希望了。如果孩子还在公路上,他们一定活不了,雷杰实在无法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所以他还不如待在原地。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他无能为力,刚才他也无能为力。于是雷杰在砾石堆中待了半小时,竭力摆脱恐慌,小心地不让自己去想孩子是否已死去,或是哈蒙德发现后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最后让他行动起来的是他嘴里的那种古怪感觉。他嘴巴的一侧感觉怪怪的,有点麻木刺痛,他寻思摔下来时是否曾弄破了嘴巴。雷杰摸了摸脸颊,摸到嘴边有块肿起的肉,这挺滑稽,不过一点也不痛。接着他意识到那块肿起的肉原来是条水蛭,由于吸了他嘴唇上的血而变得肥大。其实它是在他的嘴里。雷杰恶心地在颤抖着,用力拽出水蛭,并感到将它从嘴唇的肉上撕下来时,一股热血随之涌进他嘴里。他唾了一口,厌恶地将它甩进森林。他看见前臂上吸着另一条水蛭,把它拽下来后,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老天啊,他浑身恐怕已附满这>玩意儿了。他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这些丛林山丘布满了水蛭,这些黑暗的岩石缝里也到处是水蛭。工人是怎么说的?水蛭爬进他的内衣,它们喜欢黑暗温暖的地方。它喜欢直接爬上…… “嗨!” 他停住了。这是一种人声,从风中传来。 “嗨!格兰特博士!” 天哪,是那个小女孩。 雷杰听见她的声音。听起来她并不感到害怕或是疼痛,她以她坚持的方式呼喊着。于是他渐渐明白过来。一定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霸王龙一定已经走开了,或是至少并未发动攻击,而其他人也许还活着。格兰特和马尔科姆,也许人人都活着。想到这里,他顿时振作起来。他觉得好了许多,因为现在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当他从砾石堆里往外爬时,已经在制订下一步的方案,在谋划着他将要说些什么,怎样从这个角度来处理问题。 雷杰擦去脸上和手上冰冷的污泥,那是他曾经躲藏的证据。他并不为曾经躲藏而感到难为情。不过现在他要负起责任来。他向公路爬回去,当他从枝叶丛中冒出来时,一时竟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根本看不见汽车,他不知怎么跑到了山脚下,而越野车必定是在山顶上。 他迈步朝山上走去,走回到越野车那里去。四周万籁俱寂。他的双脚啪嗒啪嗒地踩在泥洼子里。他再也听不到小女孩的声音了。她为什么停止了呼喊?他一边走,一边想也许她出了什么事。这样的话,他就不该走回去。也许霸王龙还在附近游荡。他在这里,已经在山脚下了。离家近得多了。 而且四周这样寂静。阴森森的,一片死寂。 艾德·雷杰转过身,拔腿朝旅馆走去。 格兰特用手摸着她的四肢,稍稍捏了捏她的手臂和腿部。她似乎哪里都不疼。不可思议:除了头上被划了一道伤口外,她一切都很好。“我告诉过你我很好嘛。”她说。 “噢,我必须检查一下啊。” 男孩子可没那么走运了。提姆的鼻子肿了起来,正感到疼痛,格兰特怀疑它被撞破了。他的右肩严重擦伤,肿得很厉害。不过他的腿似乎完好无损。两个孩子都能走路,这点很重要。 格兰特自己也一切正常,但右胸有一道伤口,那是被霸王龙踢的,每吸一口气就有一阵灼痛,但似乎并不严重,而且也不妨碍他的行动。 他寻思自己是否曾被击昏过,因为他只隐约记得发生了一些事情,随后他便坐了起来,呻吟着,坐在离越野车10码远的树林里。起初他的胸部在流血,所以他在伤口上贴了些树叶,片刻之后血便凝住了。后来他四处走着,寻找马尔科姆和孩子。格兰特无法相信自己仍然活着。而当散乱的人影重新回到他眼前时,他试图明白他们是怎么一回事。霸王龙应该已轻而易举地把他们统统杀死了,为什么他们还活着呢? “我饿了。”莱克斯说。 “我也饿了。”格兰特说,“我们必须想办法回到文明世界去。我们必须把那艘船的事告诉他们。” “我们是唯一知情的人吗?”提姆说。 “是的。我们必须回去告诉他们。” “那我们就顺着这条路走向旅馆吧,”提姆说,手指着山下,“往那边走,就可以在他们来找我们时相遇。” 格兰特考虑着。他不停地在思索着一件事情:在攻击开始之前就已穿越公路的那个黑影。那是什么动物?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小霸王龙。 “我认为不行,提姆。道路两侧有高高的栅栏。”格兰特说,“如果有一只霸王龙在前面的路上,我们就跑不掉了。” “那么我们应该等在这里?”提姆说。 “是的。”格兰特说。“我们就待在这里一直等到有人来吧。” “我饿了。”莱克斯说。 “我希望不会等太久。”格兰特说。 “我不想待在这里。”莱克斯说。 这时,他们听见从山脚下传来一个人的咳嗽声。 “待在这里。”格兰特说。他奔向前,朝山下看去。 “待在这里。”提姆说,接着他跑开了。 莱克斯尾随着哥哥。“别丢下我,别把我丢在这里,你们这些家伙……” 格兰特一把捂住她的嘴。她极力挣脱,他摇摇头,指指山下给她看。 在山脚边,格兰特看见了艾德·雷杰,他正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他们四周的森林变得一片死寂。蝉鸣和蛙叫混成的持续不变的嗡嗡背景声陡然停止,只听见树叶轻轻地沙沙作响,风呼呼地吹着。 莱克斯刚要张口说话,格兰特急忙把她拉到最近的一棵树旁,伏身藏在树底部扭曲多节的树根中。提姆紧跟而来。格兰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们保持安静,然后慢慢地朝树那边望去。 下面的路黑漆漆的,大树枝在风中晃动,滤出的月光形成斑驳飘移的圆形。雷杰不见了。格兰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这位广告宣传员正贴在一棵大树干上,紧紧抱着它。雷杰正呆立着不动。 森林依然一片死寂。 莱克斯不耐烦地扯了格兰特的衬衫一下,她想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这时,从很近处传来一声轻柔的夹着喷鼻息声的呼吸,和风声差不多。莱克斯也听到了,她停止了挣扎。 那声音再次向他们飘来,轻柔得似一声叹息。格兰特觉得这简直像是一匹马在呼吸。 格兰特看着雷杰,看见月光在树干上投下一个个飘移的阴影。接着格兰特发现还有一个阴影,叠在其他的影子上静止不动:那是一个弯曲而强壮的脖子和一颗方形的头颅。 呼吸声再次传来。 他们听见一根树枝“咔嚓”一声被折断,一只霸王龙踏上了小道。这是那只未成年恐龙,身高约8英尺,以年幼动物的笨拙步伐行走着,就像一只小狗似的。未成年恐龙拖着脚步沿小道走来,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嗅一嗅空气,再继续往前走。它经过雷杰躲藏的那棵大树,丝毫没有看见他。格兰特看见雷杰的身体微微松弛一下。雷杰转过头,设法观察远在树那一边的霸王龙。 霸王龙现在已消失在路那头了。雷杰放松下来,松开了抱着树的手臂。但丛林里依旧寂静无声。雷杰紧贴着树干又站了半分钟。然后森林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一只树蛙第一声试探性的呱呱叫声、一只雄蜂嗡嗡的蜂鸣声,然后便是全体大合唱。雷杰从树边走开,抖了抖双肩,消除自己的紧张。他走到路中央,看着霸王龙离去的方向。 攻击突然从左侧发起。 未成年恐龙咆哮着向前一甩它的头部,把雷杰仰面朝天击..t>倒在地。他尖叫着爬起身,但是霸王龙猛扑过来,想必是用后腿压住了他,因为雷杰突然间动弹不得,只是坐在路上对着那恐龙大叫大嚷,挥舞着手臂,好像他能把它吓跑似的。年幼的恐龙似乎被这个小小猎物发出的声音和所做的动作弄糊涂了。这只未成年恐龙低下头来,好奇地嗅着,而雷杰则抡起双拳猛捶它的口鼻部。 “滚开!向后退!走啊,向后退!”雷杰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霸王龙退开了,让雷 6770." >杰站起来。雷杰一边离开恐龙,一边大叫:“嗨!听见了吧!向后退!滚开!”未成年恐龙继续好奇地凝视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吵吵嚷嚷的小动物,可是雷杰刚刚走出几步,它便猛冲上去,再次将他击倒。 它在逗他玩呢,格兰特思忖。 “嗨!”雷杰叫喊着摔倒在地,可是未成年恐龙并没有去追他,而是让他重新站起来。他一跃而起,不停地朝后退去,“蠢货……退后!退后!听到了没有……退后!”他像个驯兽师一样地叫嚷着。 未成年恐龙咆哮一声,却没有攻击,现在雷杰正渐渐靠近右边的高高的枝叶。再走几步他便可以藏身。“退后!你!退后!”雷杰嚷道。然后,就在最后一刹那,未bbr>成年恐龙猛扑上来,又将雷杰击倒在地。“住手!”雷杰狂叫着。未成年恐龙低下头来,于是雷杰开始尖叫。没有话语,只有尖锐的叫声。 尖叫声突然停止了,当未成年恐龙抬起头时,格兰特看见了它口中衔着撕烂的肉。 “哦,不!”莱克斯轻声说。提姆在她身旁扭过头去,突然觉得恶心欲吐。他的夜视镜从前额上滑落,着地时金属发出“叮当”一声。 未成年恐龙猛一抬头,朝山顶上看过来。 提姆捡起了他的夜视镜,格兰特紧抓着两个孩子的小手,开始飞跑。 7、控制 夜晚,始秀颚龙沿着路边疾行。哈丁的吉普车在相隔不远处尾随着。爱丽指着路的前方。“那是灯光吗?” “可能是的。”哈丁说,“看起来几乎像是车前灯。” 无线电通话器突然发出嗡嗡和噼噼啪啪声。他们听见约翰·艾诺的声音:“你们在那里吗?” “啊,是他。”哈丁说,“总算来了。”他按下按钮,“是的,约翰,我们在这里。我们在河流附近,正在追踪始秀颚龙,挺有趣的。” 又一阵噼啪作响。然后:“你们的车……” “他说什么?”简罗说。 “关于车什么的。”爱丽说。在蒙大拿州格兰特的挖掘现场,爱丽负责操作无线电话。多年的经验使她能熟练地听出信号失真的..通话。 “我想他说他需要你的车。” 哈丁按下按钮。“约翰吗?你在那里吗?我们听不大清楚。约翰?” 一道闪电划过,接着是好一阵叽叽的无线电静电声,传来艾诺的声音:“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棱齿龙围场以北一英里处。靠近河流,正在追踪一些始秀颚龙。” “不……该死……回到这里来!” “听起来他有了麻烦。”爱丽说完,皱了皱眉,她的声音中无疑流露出紧张的情绪,“也许我们该回去。” 哈丁耸了耸肩。“艾诺常常出问题。你知道工程师是怎么回事,他们希望一切照书本来。”他按下无线电通话器上的按钮,“约翰?请再说一遍……” 又一阵噼啪作响。 又是静电声,咔嚓一响。然后是:“马尔杜……现……要你们的车。” 简罗皱起眉头。“他是说马尔杜需要我们的车吗?” “听起来是这样。”爱丽说。 “唔,那没什么道理。”哈丁说。 “另外……困住……马尔杜想要……车……” “我听懂了。”爱丽说,“其他车被风暴困在路上了,马尔杜要去接他们。” 哈丁耸了耸肩。“马尔杜为什么不用另一辆车?”他按下按钮,“约翰?告诉马尔杜去开另一辆车。在车库里。” 通话器噼啪响着。“没有……听着……疯狂的杂种……车……” 哈丁按下按钮。“我说它在车库里,约翰。汽车在车库里。” 又是静电声。“德里已……了……一辆……” “恐怕我们听不出什么名堂来。”哈丁说,“好吧,约翰,我们来了。”他关掉无线电通话器,把汽车掉过头来,“但愿我能明白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哈丁启动汽车,他们便在黑暗中沿公路轰轰驶去。又过了10分钟以后,他们看见了度假旅馆欢迎的灯光。当哈丁在游客中心门前停下时,他们看见马尔杜朝他们走来。他一边喊叫,一边挥着手臂。 “艾诺,你这婊子养的!让公园回到正常轨道上来!快!把我的孙子孙女弄回来!快!”约翰·哈蒙德站在控制室里,一边高声喊叫,一边跺着脚。两分钟以来他一直这样大发雷霆,而亨利·吴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吓得目瞪口呆。 “唔,哈蒙德先生,”艾诺说,“马尔杜现在已经在路上,正要去办这件事。”艾诺转过身去,又点燃了一根烟。哈蒙德和艾诺曾见过的其他经理人员如出一辙。无论是在迪士尼或是海军里,管理人员的举止总是表现出同一个样子。他们永远也不明白技术问题,他们以为大叫大喊就可以推 52a8." >动事情前进。也许可以,如果你是在对秘书大叫大嚷,要她们为你弄来一辆高级轿车的话。bbr>藏书网 但是喊叫对于艾诺目前所面临的问题不会产生任何作用。电脑才不管是否有人对它喊叫呢;电网也不管是否有人在对它喊叫。技术系统对这一切爆发的人类情感漠然视之。如果有什么作用的话,那喊叫只会引起反作用,因为现在面临一个确定的事实,那就是赖德里将不再回来,这意味着艾诺得自己摸清电脑代码,弄清楚出了什么问题。这可是一项艰苦的工作,他需要头脑冷静,小心仔细。 “你为什么不到楼下餐厅,”艾诺说,“去喝一杯咖啡?我们有新消息时再打电话给你。” “我不希望这里也有马尔科姆效应。”哈蒙德说。 “别操心什么马尔科姆效应了。”艾诺说,“我可以去工作吗?” “你去吧。”哈蒙德说。 “哈蒙德先生,我一有马尔杜的消息,就给你打电话。”艾诺说。 他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看见那熟悉的控制屏幕变换着。
//..plate.pic/plate_350844_1.jpg" /> 他来到下一步骤查看代码,查看那告诉电脑如何运转的一行行指令。艾诺沮丧地明白整个侏罗纪公园的程序包含50多万行代码,而其中大部分没有文件资料,也未加说明。 吴走上前来。“你在干什么,艾诺?” “核对代码。” “检查吗?那可永远也查不完。” “告诉我,”艾诺说,“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8、路上 马尔杜飞快地拐了一个弯,吉普车在泥地上滑行。简罗坐在他身旁,紧握着双拳。他们正驾车在高悬于河流上方的悬崖路上快速行驶,那河流此刻已隐没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马尔杜加大油门向前驶去。他的脸绷得紧紧的。 “还有多远?”简罗问。 “2英里,也许3英里。” 爱丽和哈丁已回到游客中心。简罗主动要求与马尔杜一起出来。车子来了个急转弯。“已经一个小时了,”马尔杜说,“整整一个小时,没有得到那辆车的一点消息。” “可是他们有无线电。”简罗说道。 “我们一直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马尔杜说。 简罗皱皱眉头说:“要是我坐的车子在雨中等一个小时,我一定会想办法开无线电呼叫的。” “我也会这样做的。”马尔杜说。 简罗摇摇头。“你真的认为他们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也有可能。”马尔杜说,“他们会安然无恙。但是等我亲眼看到他们时,我会更加放心的。现在应该随时都有可能见到他们。” 道路拐了个弯,然后通向一座小山的山顶。在山脚下,简罗看到路边的蕨丛中有个白色的东西。“停下。”简罗说。马尔杜刹住车子。简罗跳下车来,借着吉普车的前灯跑过去看个究竟。这东西看起来像一块布,但是有…… 简罗停住了脚步。 虽然离那东西还有6英尺的距离,但他已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是什么。他放慢脚步向前走去。 马尔杜从车里探出头来问:“那是什么?” “是一条人腿。”简罗回答说。 腿上的肉呈淡青色,残肢末端原来是膝盖的地方已经被撕得血肉模糊,腿肚下面是一只白色短袜和一只棕色无带便鞋。艾德·雷杰穿的就是这种鞋。 这时,马尔杜也下了车,跑到简罗前面,蹲下身去看着那条腿。“天哪!”他把腿从树丛中拿起来,举到车灯照亮的地方。血从膝盖处涌出,顺着他的手缓缓淌下。简罗还是站在离他3英尺的地方。他很快弯下腰去,手撑着膝盖,紧闭双眼,深深地吸着气,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呕吐。 “简罗。”马尔杜的口气十分严厉。 “什么事?” “让开一下,你挡住光线了。” 简罗喘了口气,让开到一边。他睁开眼睛,看到马尔杜正仔细地研究着手中残肢的断裂处。“是在关节处撕裂的。”马尔杜说。“不是咬下——而是扭断,扭断了再把腿撕下。”马尔杜站起来,把断腿倒提着,让剩下的血滴落在蕨丛上。他用沾了血的那只手抓着脚踝,雪白的短袜被弄得血迹斑斑。简罗又感到一阵恶心。 “毫无疑问,这里出了事。”马尔杜说,“霸王龙袭击了他。”他抬头往山上看看,又回头看看简罗,“你还好吧?挺得住吗?” “没什么。”简罗回答,“我能挺得住。” 马尔杜手里拿着那条断腿,走回吉普车处。“我想我们最好把它带着。”他说,“好像不应该把它留在这里。我的天,它会把这辆车弄得一塌糊涂的。你去看看后面有什么东西没有,好吗?帆布或报纸什么的……” 简罗打开后车门,在座位后面翻找了一阵子。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把断腿包裹起来,没有一丝余力可以考虑其他的问题。此刻,他要是能有机会想点别的什么,他会非常感激的。他找到一个帆布袋,里面有一个工具包、一个轮胎网圈、一个纸盒,还有…… “有两块塑胶布。”他说。两块塑胶布整齐地叠放在那里。 “拿一块给我。”马尔杜说,他还站在车外。马尔杜把残腿包好,随后把这个不成形的包裹递给简罗。简罗很惊讶,这东西拿在手里竟如此重。“把它搁在后面吧。”马尔杜说,“最好想办法把它卡住,免得它滚来滚去……” “好的。”简罗把这包东西放在后面。马尔杜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他一踩油门,车子先在泥地上空转打滑,随后就往前冲去。吉普车飞也似的往山上跑去,刚到山顶那一会儿,车前灯仍然照着上面的树枝,然后便落了下来。这时,简罗已能看到前方的道路。 “老天!”马尔杜说。 简罗应该看到两辆越野车翻倒在路中央,但他压根儿没有看到另一辆车。“还有一辆车到哪里去了?” 马尔杜飞快地向四周一望,然后指着右边。“在那里。”那辆越野车距离这里有20英尺远,在一棵树底下,撞得变形了。 “它怎么会在那里?” “是霸王龙将它摔过去的。” “摔过去?”简罗问。 马尔杜的脸色十分可怕。“我们将这件事处理一下。”他说着爬出了吉普车。他们赶紧向第二辆越野车走去,他们的手电筒的灯光在黑夜中来回晃动着。 当他们走近一看,简罗发现车子已破损不堪。他十分谨慎,让马尔杜先探头往里面看看。 “我用不着操这份心。”马尔杜说,“我们不太可能在里面发现什么人的。” “没有人吗?” “没有人。”马尔杜说。然后他对简罗解释说,他在非洲的那些年,曾经好几次到过野兽在丛林中袭击人类的现场。一次是豹,豹在夜里撕开一个帐篷,叼走一名3岁的孩子;还有一次是野牛,发生在安博塞利;两次是狮子;另外一次是鳄鱼,在北非的梅鲁附近。奇怪..的是,每一次都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没有这种经验的人总以为,野兽攻击人类之后会留下可怕的迹象——帐篷里撕断的四肢,滴下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灌木丛中,营地不远处有血迹斑斑的衣服。但事实上,通常是什么都不会留下;如果受害者身材矮小,是个婴孩或未成年人,就更是如此。那个人似乎就这样消失了,就像他走进丛林一去不复返似的。食肉动物咬住孩子的脖子,摇晃几下就可以使他丧命,通常是不会有血迹的。 而且在大部分情况下,你也不会找到受害人的其他遗物。有时候也许会有一颗衬衫纽扣,或是鞋子上的一小片橡胶。但绝大多数的情况是毫无痕迹的。 食肉动物叼走孩子——它们喜欢孩子——而且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因此,马尔杜认为,他们很可能找不到一丁点儿孩子的东西。 但是,当他往车里望去,不禁大吃一惊。 “太奇怪了!”他说。 马尔杜竭力想把眼前的景象弄明白。越野车前面的挡风玻璃被砸得粉碎,但旁边却看不到有多少碎玻璃。不过,早在来这里的路上他看到过玻璃碎片。由此可见,在霸王龙把车子提起来摔到这里之前,挡风玻璃一定已经碎了。车子被摔得很重。马尔杜用手电筒向车内照去。 “没有人?”简罗问,口气紧张。 “不完全如此。”马尔杜回答。他的手电筒照到一个被压碎的无线电话听筒。他看到汽车的车底上还有个小玩意儿,黑色且呈弯曲状。车的前门陷了进去,卡得紧紧的,无法打开。但他从后门爬了进去,翻过椅子,把那件黑色的物品拿在手里。 “是手表。”他边说边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仔细地察看起来。这是一块廉价的电子表。装着一根黑色的塑料表带、液晶显示表面碎了。他心想,这也许是那男孩子戴的,虽然他无法确定,不过,这的确是一种男孩子常戴的表。 “那是什么?一块手表?”简罗问。 “是的。还有一个无线话筒,已经碎了。” “这能说明什么呢?” “当然能。还有……”马尔杜用鼻子嗅了嗅。车子里有股酸馊味,他用手电筒照了一圈,发现有呕吐物正从侧面窗格上往下滴。他用手碰了一下,那还是湿的。“有个孩子可能还活着。”马尔杜说。 简罗斜着眼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这块手表,”马尔杜说,“这表说明了这一点。”他把表递给简罗。简罗把它放在手上用手电筒照着,然后又将它翻过来。 “表面玻璃碎了。”简罗说。 “没错,”马尔杜说,“而表带却完好无损。” “这意味着什么?” “是那孩子把它摘下来的。” “他什么时候都可能将它摘下呀。”简罗说,“也许是在遭到恐龙袭击之前。” “不,”马尔杜回答,“液晶表面玻璃很牢固,要砸碎它必须.用很大的气力,表面是在恐龙袭击时撞碎的。” “因此小男孩就把它摘下来。” “你想想看,”马尔杜说,“假如霸王龙在攻击你,你会停下来拿下手表吗?” “也许是被扯下来的。” “要把手表从别人手腕上扯下来而不拉断表带,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表带丝毫无损,”马尔杜说,“所以,是孩子自己取下来的。他看了看手表,发现它破了,就把它取下来。他有时间做这件事。” “什么时候?” “只能在恐龙袭击之后,”马尔杜说,“袭击之后,小男孩一定还在车里。无线电话坏了,所以他把它也丢下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这些东西没用了。” “如果他真的这么聪明,”简罗说,“他会到哪里去呢?若是我的话,我就会待在这里,等人来救我。” “是的,”马尔杜回答,“但是,也许他不能待在这里。也许霸王龙又回来了,或是另一种野兽。反正,一定有什么使他不得不离开。” “那他会去哪里呢?”简罗问。 “我们来看看能否找出一些蛛丝马迹。”马尔杜一边说,一边大步向主要公路走去。 简罗看着马尔杜借助手电筒光仔细察看地面。他的脸离开地面只有几英寸,全神贯注地寻找着。马尔杜认为自己了解一些情况,至少有一个孩子还活着。简罗却不为所动。那条断腿使他十分震惊,他已下定决心关闭这座公园,并且要毁掉它。无论马尔杜说什么,简罗都觉得他不必这么热心,并认为他是不会有希望的,而且…… “你看到这些脚印了吗?”马尔杜问,眼睛仍旧盯着地面。 “什么脚印?”简罗问。 “这些脚印——看见了吗?它们是顺着大路过来的——这些是大人的脚印。穿的是橡胶底的鞋子。注意这个特别的脚印……” 简罗看见的只是一片泥土,是被手电筒照得坑坑洼洼的地面。 “你看,”马尔杜继续说,“成人脚印到这里,然后又出现了新的脚印。小的、中等大小的……在这里转圈,互相重叠在一起……好像他们站在一起交谈了一会儿……但是,对了,他们好像跑了……”他朝边上一指,“跑到那里去了,进了公园。” 简罗摇摇头说:“在这种烂泥地里,你随意想象自己看到什么,就可以看到什么。” 马尔杜站起身来,后退一步。他低头看着路面,叹了口气。“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敢担保,一定有个孩子还活着,也许是两个。如果这些成人脚印不是雷杰留下的,可能还有一个大人也活着。我们必须把整个公园搜查一遍。” “今晚?”简罗问。 但马尔杜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他向排水管旁边那条泥泞的堤防走去。他又蹲下身子。“那名小女孩穿的是什么?”他问。 “老天!”简罗回答,“我不知道。” 马尔杜慢慢移动着脚步,向路的一边走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喘息。一定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 “你听。”简罗感到一阵恐惧,“我想我们最好……” “嘘。”马尔杜说。 “只是风声吧。”简罗说。 他们又听到了那种喘息声,这次十分清楚。不是风声。声音是从路边上他面前的树丛中传来的。听上去不像是动物的声音,但马尔杜还在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他来回晃动手电筒,并喊了几声,但是那喘息声没有变化。马尔杜推开棕榈树枝。 “是什么?”简罗问。 “是马尔科姆。”马尔杜回答。 马尔科姆仰面躺在那里,脸色灰白,嘴巴无力地张着。他急促地喘着气。马尔杜把手电筒递给简罗,随后弯下腰察看他的身体。“我找不到他的伤口。”他说,“头上没事,胸口手臂……” 简罗把手电筒的灯光移到他的腿部。“他扎了块止血带。”马尔科姆的腰带紧紧绕在右大腿上。简罗把手电筒顺着他的腿部往下移。右脚踝以异常的角度向外扭曲着,裤管贴在身上,浸透了鲜血。马尔杜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脚踝,马尔科姆呻吟了起来。 马尔杜后退了一步,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马尔科姆可能有其他的伤口,也许他的脊椎骨折断了,也许挪动他会送他的命;但是如果他们把他丢在这里,他会休克而死的。幸好他还能想到在腿上扎条止血带,才没因失血过多致死。也许他已经没希望了,不过他们最好还是把他带走。 简罗帮马尔杜把马尔科姆抬起来,两个人笨手笨脚地把他扛在肩膀上。马尔科姆呻吟着,吃力地喘着气。“莱克斯,”他说,“莱克斯……走了……莱克斯……” “莱克斯是谁?”马尔杜问。 “那个小女孩。”简罗回答。 他们把马尔科姆抬上吉普车,费劲地把他安顿在后座上。简罗把他腿上的止血带扎紧一点,马尔科姆又呻吟了一下。马尔杜把他的裤脚翻卷起来,看到里面的肉烂糊糊的,骨头露在外面,赤裸裸得相当吓人。 “我们必须把他送回去。”马尔杜说。 “你现在就走,不找孩子了?”简罗问。 “如果他们进了公园,那里可有20平方英里。”马尔杜说着摇摇头,“要想找到那里面的任何东西,只有通过动作感应器。如果孩子还活着而且在里面走动的话,动作感应器会把他们显示出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去那里,把他们带出来。但是,如果我们不立即把马尔科姆博士送回去的话,他准会没命的。” “那我们必须回去啰。”简罗说。 “我想是的。” 他们上了汽车。简罗问:“你准备告诉哈蒙德孩子失踪了吗?” “不,”马尔杜说,“你去说。” 9、控制 唐纳德·简罗呆呆地盯着哈蒙德。他们坐在空无一人的自助餐厅里。哈蒙德用小勺子舀着冰激凌,若无其事地吃着。“这么说,马尔杜认为孩子是在公园的什么地方啰?” “是的,他是这样想的。” “那我们相信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希望如此。”简罗说。他望着这个不慌不忙吃着冰激凌的老人,不禁产生了一阵寒意。 “噢,我相信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我经常对大伙儿说,这公园毕竟是为孩子建造的。” 简罗说:“那你是明白他们失踪了,哈蒙德先生。” “失踪?”他厉声说,“我当然知道他们失踪了。我可不是老糊涂。”他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又缓和了下来。“听着,简罗,”哈蒙德说,“我们不要太激动。因为这场暴雨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们这里出了点问题,结果发生了一场令人遗憾的不幸事件。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正在处理这些状况。艾诺会使电脑恢复正常,马尔杜会把孩子接回来。我相信,等我们吃完这些冰激凌,他就会带着孩子一起回来了,所以我们只要等着,看事情如何发展就行了,你说呢?” “就照你说的办吧,哈蒙德先生。”简罗说。 “为什么?”亨利·吴看着控制台的显示屏问。 “因为我认为赖德里对代码做了点手脚,”艾诺说,“所以我正在对它进行检查。” “好吧,”吴说,“但是你试过其他选项吗?” “比方说?”艾诺问。 “我不知道。安全系统还在运行吗?”吴问,“按键检验如何?可以进行吗?” “我的老天!”艾诺按压着手指,发出脆响,“肯定可以。只有在主控制板上才能关闭安全系统。” “那好,”吴说,“如果按键检验有效的话,你可以查出赖德里干了些什么。” “完全可以。”艾诺说着开始按键钮。他自己怎么没事先想到这点呢?这太明显了,侏罗纪公园的电脑系统内设有好几个等级的安全系统,其中一个是按键检验程式,它可以监控操作员已输入可以进入系统的所有按键。原先是被设置来当检查错误装置的,但后来因为它的安全保密价值而被保留下来。 不一会儿,赖德里当天早些时候输入电脑的所有按键都显示在屏幕的一个窗口上了。
//..plate.pic/plate_350846_1.jpg" /> “就是这个?”艾诺说,“他好像在这里搞了好几个小时呢。” “可能只是消磨时间吧。”吴说,“只是到最后才弄了一点东西。” 一开始的数字代表赖德里在控制板上按的那些键的美国资讯交换标准译码。这些数字表明他还在标准使用者界面,就像任何普通的电脑使用者一样。由此可见,开始的时候,赖德里只不过是随便看看,设计这个系统的程式设计员一般不会这样做的。 “也许他是想先看一下是否有什么改动。”吴说。 “也许是吧。”艾诺说。他看着命令清单,根据99lib.清单,他可以逐行从头至尾追踪赖德里在系统内的进程。“至少我们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系统,这使赖德里脱离普通使用者界面,进入代码部分。电脑要求知道他的名字,他回答:“赖德里。”这名字获准进入代码部分,于是电脑允许他进入系统。赖德里要求进入命令层,也就是电脑的最高控制层。命令层需要额外保密,要求赖德里提供姓名、进入号码和指令。 nedry 040/#xy/67& mr goodbytes 这些输入项使赖德里得以进入命令层。他要求保密。由于他已获准,电脑允许他到达那里。一到保密层,赖德里试了三种不同的指令。 keycheck off safety off sl off “他想把安全系统关闭掉,”吴说,“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马上要做的事情。” “完全正确,”艾诺说,“显然他不知道安全系统不可能被关掉,除非在控制板那里用手拔掉开关。” 三个指令失败之后,电脑开始自动地回应赖德里。但是由于他进来之前已获得允许,电脑假设赖德里迷失了方向,是在某处设法完成一些他无法完成的工作。因此电脑再次问他,他想去哪里,赖德里回答:“保密。”然后他被允许留在那里。 “最后,”吴说,“这里倒是个难解的谜。”他指着赖德里输入的最后一行命令: Whte_rbt.obj “这到底是什么?”艾诺问,“白兔?这难道是他自己开的一个小玩笑?” “这是目的码的标记。”吴回答。在电脑术语中,所谓“目的码”就是可以移动使用的字码,就好像你可以把一把椅子在房间里移来移去一样。目的码可能是绘一幅图或刷新显示屏,或进行某种计算的一组命令。 “我们看看目的码在代码的哪个部位。”艾诺说,“也许我们能弄清楚它的用处。”他进入公用程式,并打出: 找出WHTE_RBT.OBJ 电脑显示屏上出现: 记忆中未找到目的码 “它不存在。”艾诺说。 “那么再查一下代码编目清单。”吴说。 艾诺在键盘上敲了一行: 查找/编目清单:WHTE_RBT.OBJ 屏幕资料飞快地跑着,代码行在眼前一闪而过,让人无法看清楚。屏幕这样跑了大约一分钟,然后突然停止不动了。 “就是它,”吴说,“这不是目的码,而是个命令。” 屏幕上出现一个箭头,指向一行代码。
//..plate.pic/plate_350846_2.jpg" /> “狗娘养的。”艾诺骂道。 吴摇摇头:“这根本不是代码中的错误。” “是的。”艾诺说。“这是个陷阱?99lib?门。那个胖子浑蛋把一个看似目的码的指令输了进去,但这其实是个命令,可以用来连接保密系统和周边系统,然后把它们关掉。这使他能随意进入公园的每个地方。” “所以我们必须能够重新启动它们。”吴说。 “对,我们必须这样做。”艾诺皱着眉头在看显示屏,“我们必须做的就是,弄清楚那个命令。我将在连接设备上执行一个追踪程序。”他说,“我们看一下这会不会有所帮助。” 吴.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才,”他说,“刚才,大约一小时前,有一个人进了冷藏室,我想我该去数一数那里的胚胎。” 爱丽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正准备把湿衣服换下来,忽然有人敲房门。 “是格兰特吗?”她问。但门一开,发现是马尔杜站在门口,腋下夹着塑料包裹。马尔杜湿淋淋的,衣服上还有斑斑点点的污泥。 “对不起!他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助。”马尔杜说得很快,“越野车在一小时前遭到了袭击,我们把马尔科姆带回来了,但他现在还处于休克状态。他腿上的伤很重,到现在仍昏迷不醒。我把他弄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哈丁正 5728." >在路上,马上到。” “哈丁?”她问,“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人我们还没有找到,爱丽博士。”马尔杜回答。他现在说话已不像刚才那么快了。 “哦,我的天哪。” “但是我们认为,格兰特博士和孩子还活着。我想他们进了公园,爱丽博士。” “进了公园?” “我们是这么想的。同时,马尔科姆需要帮助。我已叫哈丁来了。” “你们是否该叫医生来?” “岛上没有医生。哈丁是我们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但是,你们一定得请个医生来……”她说。 “不行。”马尔杜摇摇头,“电话线路出故障了,电话打不出去。”他把腋下的塑料包裹夹好。“没什么。如果你愿意,请到马尔科姆的房间去,助哈丁一臂之力。” 马尔杜走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爱丽不是个受不起惊吓的女人,而且她知道格兰特以前也曾经陷入困境。有一次,他驾车在荒凉的不毛之地迷路4天之久,而且车下的一块岩石松动滚落,他的卡车也随之跌进100英尺深的沟谷。格兰特的右腿摔断了,又没水喝,但他拖着一条断腿走了回来。 可是,孩子…… 她摇摇头,竭力摆脱这些念头。也许孩子都跟格兰特在一块。如果格兰特在公园里,那么……还有谁比一位恐龙专家更能把孩子安全带出侏罗纪公园呢? 10、公园里 “我累了。”莱克斯说,“抱我走,格兰特博士。” “你这么大了,不能再要人抱了。”提姆说。 “可是我累了。”莱克斯说。 “好吧。”格兰特一边说,一边把她抱起,“哎哟,你这么重。” 时间已接近晚上9时。流动的夜雾使圆圆的月亮变得朦胧不清。三个淡淡的身影穿过一片开阔地,向对面阴森森的树林走去。格兰特绞尽脑汁地思考,努力尝试判断他们所在的方位。由于他们跨过了被霸王龙踩倒的栅栏,格兰特心里很明白,他们正在霸王龙围场内的某个地方。这可不是他愿意留下的地方。他的头脑里不断回忆着霸王龙活动范围的电脑追踪图,即在小范围内密切追踪它的行动的那些波浪形曲线。他和两个孩子现在就在那个小范围内。 但是格兰特也记得,霸王龙与其他所有的动物是被隔开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跨过这个屏障——一个栅栏,或是深壕,或是这两者,他们就可以确定已经离开了霸王龙的围场。 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屏障。 莱克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她就睡着了。提姆在格兰特身旁吃力地走着。 “你还好吗,提姆?” “还好。”他回答。“不过我想我们也许在霸王龙围场里面。” “我可以确定我们是在里面。我希望能尽快出去。” “你准备进树林?”提姆问。当他们走近树林时,林中显得黑咕隆咚,险恶可怕。 “对,”格兰特说,“我想我们可以根据动作感应器的号码判断我们所在的位置。” 动作感应器装在离地面4英尺高的地方,是一些绿色的盒子。有些是独立式的,大多数被固定在树上。没有一部在运转,显然,电仍然没有接通。每部感应器盒子的中间都有一块玻璃透镜,玻璃透镜下面用漆写着一个编号。透过雾蒙蒙的月光,格兰特可以看到前面一只盒子上标有T/S/04的编号。 他们进入树林,四周都是参天的大树。月色中,雾气低垂于地面上,在树根部缭绕。这是一幅美丽的景象,但是走在这样的地方却显得险象环生。格兰特留神注意着感应器。它们似乎是依由大到小的顺序编号的。他经过了T/S/03和T/S/02,最后来到T/S/01。他抱着莱克斯,觉得累坏了。他真希望这里就是霸王龙围场的边缘,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林中的另一个盒子。接着看到的盒子上的标号为T/N/01,然后是T/N/02。格兰特意识到,这些号码一定..是以某一个中心点为基准,按照地理位置来编排的,其原理就跟指南针一样。他们正由南往北走,因此,接近中点时,数字逐渐变小,然后又渐渐增大。 “至少我们的路线没错。”提姆说。 “对。”格兰特应道。 提姆脸上露出了笑容,却被藤蔓绊倒了,但他马上又站立起来。他们继续走了一会儿。“我爸妈正在闹离婚。”他说。 “是吗?”格兰特说。 “我爸爸上个月搬出去了。他现在在米尔山谷有了自己的住处。” “哦。” “他再也不带着我妹妹到处走了,他甚至抱都不抱她一下。” “他还说你脑袋瓜里装的净是恐龙。”格兰特说。 提姆叹了口气说:“是的。” “你想他吗?”格兰特问。 “不怎么想,”提姆回答,“只是偶尔会想起他。但她很想他。” “谁?你妈妈?” “不,是莱克斯。我妈妈有个男朋友,她在工作中认识的。” 他们默不作声走了一会儿,经过了T/N/03和T/N/04。 “你见过他吗?”格兰特问。 “见过。” “他怎么样?” “还可以。”提姆回答,“他比我爸爸年轻,但他是个秃头。” “他对你怎么样?” “我不知道,还可以吧。我想他只是想赢得我的好感。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有时候我妈说我们得把房子卖了搬家,有时候他和我妈深夜里还打架。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电脑,但我还是能听到的。” “是吗?”格兰特说。 “你离婚了吗?” “没有。”格兰特说,“我妻子很久以前去世了。” “你现在跟萨特勒博士在一起?” 格兰特在黑暗中笑了:“不,她是我的学生。” “你是说她还在上学?” “是的,读研究生。”格兰特停顿了一下,把莱克斯换到另一边肩膀上,然后他们继续往前走,经过了T/N/05和T/N/06。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暴风雨已移到南边。除了单调的蝉鸣声和树蛙的轻叫声,树林中一片寂静。 “你有孩子吗?”提姆 95ee." >问道。 “没有。”格兰特回答。 “你准备跟萨特勒博士结婚吗?” “不,她明年就要嫁给芝加哥一个相当不错的医生了。” “噢。”提姆说。他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很惊讶。他们又走了一会儿。“那你准备跟谁结婚?” “我想我谁也不会娶。”格兰特说。 “我也是。”提姆回答。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提姆问:“我们要走一整夜吗?” “我觉得不行。”格兰特说,“我们得停下来,至少休息几个小时。”他看了一眼手表,“不要紧。离我们必须赶回去的时间——离船只到达大陆的时间,还有将近15个小时。” “我们到什么地方停下来休息?”提姆立即问。 格兰特也在想这个问题。他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可以爬到树上,在树上睡觉。但他们必须爬得很高才能保证安全,以免受到动物的攻击。莱克斯睡着了可能会摔下去。而且树干很硬,他们无法好好休息。至少,他不能。 他们需要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他回想坐飞机来这里的途中看到的设计图。他记得公园里每个区域的外围都有一些建筑物。格兰特不知道这些建筑物的具体形状,因为他没有见过这一幢幢建筑物的平面图,而且他也记不清楚它们的确切位置了,但记得它们分散在公园的四处。也许,附近什么地方就有这样的建筑。 但是,这跟要跨过一道障碍物,走出霸王龙围场完全是两码事。要找到一座建筑物意味着你得有那么一点搜索的办法。而最好的办法是…… “提姆,你能帮我抱一下你妹妹吗?我爬到树上去看看四周。” 从高高的树枝间,他可以把林子看个清楚。往左右看去,两边都是树梢。令他惊奇的是,他们几乎已经到了树林的边缘——他们前面就是一块开阔地,还有一个通电的栅栏和一道灰白的水泥护壕,再过去便是一大片旷野,他猜想那就是蜥脚类动物围场。远处,可以看到更多的树木,还有朦胧的月光在海面上闪烁。 他听到从什么地方传来恐龙的吼叫声,但声音很遥远。他戴上提姆的夜视镜,又向四周望去。他顺着弯弯曲曲的灰色护壕看去,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那是一条黑色的狭长便道,通向一个平坦的长方形屋顶。房顶稍稍高出地平面,但它确实在那里,而且离这里不远。从这棵树过去,也许只有大约1/4英里的路程。 他从树上下来,发现莱克斯正在嗅着。 “怎么啦?” “我听到动物的叫声。” “没关系。你现在醒了?我们走吧。” 他拉着她走到栅栏前。栅栏有20英尺高,顶端布有螺旋形的带刺电线。在月光下,电线显得很高,离他们很远。护壕就在栅栏的那边。 莱克斯疑惑不解地抬起头看着栅栏。 “你能爬过去吗?”格兰特问她。 她将手套和棒球递给他说:“当然可以。这很容易。”她开始攀爬,“但是我敢打赌,提姆一定过不去。” 提姆转过身来,怒声说:“你给我闭嘴!” “提姆有恐高症。” “我没有。” 她已经爬到了顶端:“你真的有嘛。” “没有。” “那你上来,赶上我呀。” 格兰特转向提姆。提姆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苍白。这孩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你可以爬过这栅栏吗?提姆?” “没问题。” “需要我帮助你吗?” “提姆是个胆小鬼。”莱克斯大声喊道。 “那你就错了,大笨蛋。”提姆说着,开始往栅栏上爬去。 “冷死了。”莱克斯说。三个人站在水泥护壕中齐腰深的臭水中。他们安全地爬过了栅栏,只是提姆的衬衫被顶端的电线钩了个洞。然后,他们都滑进了护壕。格兰特正在想怎样才能离开护壕。 “至少我帮你把提姆弄过了栅栏。”莱克斯说,“平常他确实是不敢爬这么高的。” “感谢你帮了大忙!”提姆带着讥讽的口气说。月光下,他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块块的东西。他顺着护壕移动脚步,一边看着对面的水泥护壕墙体。水泥墙面光滑平整,他们不可能爬得过去的。 “哎哟。”莱克斯指着水面说。 “这不会伤害你的,莱克斯。” 格兰特终于发现水泥墙上有一道裂缝,一根藤蔓从上面垂下来,一直垂到水面。他用劲拉了拉藤条,发现它受得住他的体重。“孩子,我们上去吧。”他们攀着藤蔓往上爬,来到了一块空地上。 几分钟之后,他们穿过这片空地,到了通向简易辅助道路的堤防,再往右就是喂食楼。 他们走过两个动作感应器。格兰特注意到,感应器还是没有运转,灯光也不亮,不禁感到有点不安。电力故障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还没有修复好? 他们听到远处某个地方传来霸王龙的吼叫声。“它是不是就在附近?”莱克斯问。 “不会的。”格兰特回答。“我们跟它不在同一个区域内。”他们悄悄走下长满杂草的堤防,向那座水泥建筑物走去。在黑夜里,那房子像个地堡,显得阴森可怕。 “那是什么地方?”莱克斯问。 “这里是安全的。”格兰特说,心里暗自希望那里真的安全。 入口处很宽,可容一辆卡车通过,门口安了一根根笨重的木栏。他们可以看到,里面的建筑是个大棚,放着一些设备,设备之间堆满了鲜草垛和一包包的干草。 大门上挂着一把沉甸甸的挂锁。格兰特仔细地检查着挂锁,但莱克斯已侧着身子从木栏之间钻了过去。“行了,来吧,两位。” 提姆跟着钻了过去。“我想你能过来吧,格兰特博士。” 提姆说得没错。虽然空隙很小,格兰特还是能够在两根木栏之间侧过身子进入棚子。一进去,他就感觉有一阵轻度的疲倦向他袭来。 “不知道有没有吃的东西。”莱克斯说。 “只有干草。”格兰特打开一包干草,将草铺在地上,中间的干草很暖和。他们躺下来,感觉到干草的温热。莱克斯蜷缩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提姆用手臂环抱着他的妹妹。他听到远处隐约传来蜥脚类动物的吼叫声。 但是两个孩子谁也没作声。他们几乎立即响起了鼾声。格兰特抬起手臂想看看表,但太暗了,看不清楚。他感觉到从孩子身上传来的体温。 格兰特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11、控制 马尔杜和简罗走进控制室,只听见艾诺正拍着手说:“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讨厌鬼。” “你说什么?”简罗问。 艾诺用手指指着电脑显示屏。 “就是它。”艾诺高兴地说。
//..plate.pic/plate_350848_1.jpg" /> “那是什么?”简罗瞪着显示屏,不解地问。 “我终于找到恢复原始代码的命令了。有个Fini.obj命令能重置连接参数项,让栅栏和电力复位。” “太好了。”马尔杜说。 “但是这个命令还会导致其他后果,”艾诺继续说,“它会把可以追踪查询它的代码行给删除,把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彻底破坏,狡猾透了。” 简罗摇摇头:“我对电脑懂得不多。”但是他至少知道,如果一个高技术公司退回到原始代码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出了很大很大的问题。 “来,看看这个。”艾诺一边说,一边打出了命令:FINI.OBJ。 屏幕闪了一下,上面的程式马上就变了。
//..plate.pic/plate_350848_2.jpg" /> 马尔杜指着窗外:“看!”室外巨大的石英灯在公园各处亮了起来。他们走到窗口,向外望去。 “太棒了。”艾诺说。 简罗问:“这是不是说栅栏的电又通了?” “不用说,一定是这样。”艾诺说,“全部供电需要几秒钟时间,因为公园里的栅栏一共有50英里长,而且发电机一路上得给电容器充电。但是,只消半分钟,一切又可以恢复正常运作了。”艾诺指着垂直悬挂着且覆盖了透明玻璃的公园图说。 公园图上,鲜红的线条弯弯曲曲地从通电位置浮现出来,通向公园的每个地方,这表明电流通向了各处的栅栏。 “动作感应器呢?”简罗问。 “感应器也一样,是的,电脑计数需要几分钟时间,但是一切都在运作了。”艾诺说,“9点半之前,那见鬼的东西都会恢复正常,重新开始工作了。” 格兰特睁开眼睛,大门的木栅栏之间透出缕缕鲜亮的蓝光。是石英灯光:电来了!他睡眼惺忪地看了手腕上的手表:正是9点30分。他只睡着了几分钟。他想他还可以再多睡几分..钟,然后回到空地上,站在动作感应器前挥手,把信号传出去。控制室的人就会看到他们,他们会派一辆车来把他和两个孩子接出去,他要告诉艾诺,要他召回补给船。然后,他们就可以回到度假旅馆,在他们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夜了。 他要立即按计划行动。再过几分钟就起身,他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 “不错。”艾诺还在控制室里,两眼盯着闪亮的公园图,“整个公园只有三个断流处,比我原先预料的要好多了。” “断流处?”简罗问。 “哪个区的栅栏电流短路了就会自动切断电源。”他解释着说,“你可以看到,在第12区,在大路附近有一个大断流处。” “那就是霸王龙把栅栏踩倒的地方。”马尔杜说。 “一点也没错。另一处是在这里,第11区。离蜥脚类动物喂食楼不远。” “那个地方为什么会断电?”简罗问。 “谁知道!”艾诺说,“也许是因为暴风雨,或是有树枝被风刮倒的?t>缘故。我们可以在监控器上检查一下。第三处在那里,丛林河边上,不知道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简罗看着看着,公园图上面变得更加复杂,布满了绿色的点和数字。“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表示动物。动作感应器也运作起来了。电脑开始解析公园内所有动物的所在位置。当然也包括进入里面的每一个人。” 简罗紧盯着公园图说:“你是说格兰特和孩子……” “是的,我们把查询号复位在400以上,这样,只要他们在那里走动,”艾诺说,“动作感应器就会把他们当作额外的动作显示出来。”他两眼盯着公园图又说,“但我还没有看到任何多余的动物信号。” “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简罗问。 “你必须知道,简罗先生,”艾诺说,“那边总是有许多额外的动作信号,比如,在风中摇曳的树枝,在空中飞的鸟儿,诸如此类。电脑必须先把所有的背景动作排除掉。这也许要花——啊,行了。计数结束。” 简罗问:“你没看到孩子?” 艾诺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子,又往图上看去。“没有。”他说,“此刻,图上根本没有出现多余的信号,那里出现的一切仍然被认为是恐龙。他们也许是待在树上,或是在其他某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们用不着担心。有些动物,比如那条大霸王龙,到现在还未露面。这或许是因为它正在什么地方睡大觉而没有走动。格兰特他们可能也在睡觉,只是我们不知道。” 马尔杜摇摇头。“我们最好把握时间。”他说,“我们必须把栅栏修好,让动物回到各自的围场里。从那部电脑我们可以看到,有5只恐龙得赶回它们自己的围场里。我现在就带后勤人员去那边。” 艾诺转身面对简罗说:“你也许可以去看马尔科姆博士现在的状况如何。告诉哈丁博士,马尔杜一个小时之后要他帮忙去把恐龙赶回围场。我会通知哈蒙德先生,我们将马上着手最后的整顿工作。” 简罗穿过铁门,走进度假旅馆的前门。他看到爱丽·萨特勒从走廊的那边走来,手里拿着毛巾和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另一边有个厨房。”她说,“我们在那里烧水,消毒绷带。” “他怎么样了?”简罗问。 “好得很。”她回答。 简罗跟着爱丽往马尔科姆的房间走去,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笑声,他觉得很惊讶。这位数学家仰面躺在床上,哈丁正在调整静脉注射管。 “于是另一个人说:‘我老实告诉你,比尔,我不喜欢这个,我还是用回卫生纸吧!’” 哈丁哈哈大笑。 “还真不错,是吧?”马尔科姆微笑着说,“啊,简罗先生,你来看我了。你现在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把一条人腿拿回来会怎么样了吧。” 简罗略带迟疑地进了房间。 哈丁说:“他用了大量的吗啡。” “我可以告诉你还不够多。”马尔科姆说,“老天,他舍不得用药。他们找到其他的人了吗?” “没有,还没有。”简罗回答,“不过我很高兴看到你恢复得这么快。” “不然还能怎样呢?”马尔科姆说,“腿上是穿破骨折,肉可能腐烂了,开始发出相当——嗯,相当刺鼻难闻的气味。但是我总是说,如果你不能保持那么一点幽默感……” 简罗微笑着问:“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当然记得。”马尔科姆说,“你以为被霸王龙属雷克斯龙咬了之后,你会忘掉吗?绝对不会。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忘了它。至于我,也许不会记得很久。但是,还是……是的,还是记得很清楚。” 马尔科姆叙述了他是怎样在雨中跑出越野车,霸王龙又是怎么对他紧追不舍的。“那是我自己的错,它离我太近,但我被吓坏了。反正,它用嘴巴把我叼了起来。” “怎么叼的?”简罗问。 “咬住我的身体。”马尔科姆说着,掀起衬衫来。只见一排青紫色的牙痕呈一个很大的半圆形从他的肩膀一直延伸到他的肚脐处。“用牙齿咬住我,把我提起来,恶狠狠地摇动着我的身体,然后把我往地上一摔。我还算好——当然被吓昏了,不过,我还没事——直到它把我摔在地上之前??t>我都没事。这一摔把我的腿给弄断了。它咬的伤还不及那一摔的一半狠。”他吸了一口气,“你想想看。” 哈丁说:“大多数体形庞大的食肉动物的上下腭并不是非常有力。它们真正有力的是颈部肌肉,上下腭只是咬住不放,但它们却会用脖子来扭动撕扯。但是,碰到像马尔科姆博士这样块头不大的动物,霸王龙只需摇晃他,然后把他扔到地上。” “恐怕就是这么回事,”马尔科姆说,“要不是那庞然大物根本心不在焉,我怀疑我还能不能生还。说实话,它给我的感觉是相当笨拙,就像是一件比汽车或小型公寓小的东西。” “你是说它攻击你的时候并不是全神贯注?” “我这样说不好受。”马尔科姆回答说,“但我确实感到它的注意力不全在我身上。当然啦,我的注意力可全在它身上。不过,它重达8吨,我可没有这么重。” 简罗转身对哈丁说:“他们现在就要去修补栅栏了。艾诺说,马尔杜在驱赶动物回自己围场的时候需要你帮忙。” “好吧。”哈丁答应。 “只要你让爱丽博士留下来陪我,并且有足够的吗啡就行了。”马尔科姆说,“只要我们这里不发生马尔科姆效应。” “什么是马尔科姆效应?”简罗问。 “谦虚的美德,”马尔科姆说,“让我不能向你详细解释以我的名字命名的现象。”他又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很快地,他便睡着了。 爱丽跟简罗一起走到外面的走廊。“别听他瞎扯。”她说,“他心情过度紧张。直升机什么时候到?” “直升机?” “他的腿需要动手术。你去联络叫他们派架直升机来,将他运出这个岛。” 12、公园 那台手提式发电机“咔嗒”一声,便轰鸣着运转起来。石英泛光灯在伸缩吊杆的一头闪着亮光。马尔杜听到北边不远处的丛林河中传来河水轻轻的流淌声,他转身折回维修车处,看到一名工人拿着一把大动力电锯从车里出来。 “不,不,”他说,“只要绳子,卡洛斯。我们不需要把栅栏锯掉。” 他又转回头看看栅栏。一开始,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短路的部分,因为他们看不清楚,一棵矮小的原始果树斜倚在栅栏上。这是种植园内的几棵原始果树中的一棵。这种树枝叶茂盛,种它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栅栏遮蔽起来。 这棵树原先是被特地用钢丝和松紧螺丝扣加以固定的。但钢丝在暴风雨中挣断了,金属松紧螺丝扣正巧砸在栅栏上,使栅栏的电流短路了。当然,这些都是不应该发生的。在靠近栅栏的地方,公园工作人员应该使用外包塑胶的电线和瓷质松紧螺丝扣才对。但是这种事还是发生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工作干起来并不麻烦。他们只需把树从栅栏拖开,拿走金属螺丝扣,再留下标记,早上园丁就可以来收拾干净了。这么做至..多只需20分钟,这样也好,因为马尔杜知道,双脊龙总爱待在靠近丛林河的地方。即使工人跟河之间有栅栏隔开,双脊龙也能够把使人失明的毒液从栅栏那边喷射过来。 一个名叫拉蒙的工人走过来。“马尔杜先生,”他说,“你刚才看到亮光了吗?” “什么亮光?” 拉蒙指向丛林的东边说:“我从车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在那里,是很微弱的光。你看到了吗?看起来像是车灯,但它没有动。” 马尔杜眯起眼睛仔细看看,也许只是一盏维修灯。不管怎么说现在又有电了。“我们等一会儿再管这件事。”他说,“现在,我们还是先把树从栅栏上移开吧。” 艾诺情绪极佳。公园的秩序差不多已恢复了。马尔杜在修整栅栏,哈蒙德跟哈丁一块去监督,把动物赶回它们应去的地方。尽管很疲倦,艾诺仍感觉良好,他甚至有心让简罗律师高兴一下。“马尔科姆效应?”艾诺问,“你在为这个烦恼?” “我只是好奇而已。”简罗说。 “你是说你希望我告诉你为什么伊恩·马尔科姆是错的?” “正是这样。” 艾诺点上一支烟说:“这是个技术性的问题。” “不妨让我听一听。” “好吧,”艾诺说,“混沌理论描述非线性系统。现在它已成了一种用途极广的理论,用于研究包括从股票市场到心跳节奏的任何事情,是一种十分流行的理论。把它应用于具有不可预测性的任何复杂系统,这是十分流行的做法。明白吗?” “明白。”简罗回答。 “伊恩·马尔科姆是专攻混沌理论的数学家,相当有趣且风度翩翩,但是他所做的事情,除了喜欢穿黑衣服外,基本上就是使用电脑模拟复杂的系统。哈蒙德热衷于最新的科学奇想,所以他请马尔科姆在侏罗纪公园模拟了这套系统。马尔科姆照办了。马尔科姆的模型都是在电脑显示屏上出现的相空间形状。你看过吗?” “没看过。”简罗答。 “嗯,它们看起来像一只古怪扭曲的船用螺旋桨。据马尔科姆说,任何系统的行为都是按照这个螺旋桨状物的表面进行的。你听得懂吗?” “不怎么懂。”简罗说道。 艾诺把手平放在空中。“这么说吧,把一滴水放在我的手上,这滴水就会从我的手背上滑下去。也许它从手腕处流淌下去,也许会滑到大拇指那里,也许会从手指中间滚落。我不清楚到底会滑向哪个地方。但我知道它必定会滑向我的手表面的某个地方,别无选择。” “这个我懂。”简罗说。 “混沌理论对整个系统的处理方法就像一滴从复杂的螺旋桨表面滚落的水珠一样,那一滴水会持续滚下,也许会朝外向边上滑去,会有许多不同的可能性,这要看具体的情况而定。但是,它总是在螺旋桨状物的表面移动。” “是这样。” “马尔科姆的模型往往有一个凸出物或是一个陡坡斜面,水滴的滑动就从那里大大加速。他谦虚地把这种加速滑动现象称为‘马尔科姆效应’。整个系统可能会突然间瘫痪。他就是这么说侏罗纪公园的,说它具有潜在的不稳定性。” “潜在的不稳定性,”简罗问,“你们看到他的报告后有什么反应?” “我们当然表示不同意,并对他的报告不予理睬。”艾诺说。 “那样做明智吗?” “那是不言自明的。”艾诺说,“我们毕竟是在跟生物系统打交道。是生命,而不是电脑模型。” 通过刺眼的石英灯可以看到棱齿龙绿色的头颅从吊链中伸出来,舌头吐在外面晃荡,眼神呆滞。 “小心!小心!”起重机起吊时,哈蒙德大声喊叫着。 哈丁嘴里咕哝了一声,在恐龙头颈上又轻轻地套上皮颈圈。他不希望妨碍它颈动脉的血液循环。起重机嗡嗡地响着,把恐龙高举到空中,随即又把它卸放到等候的卡车上。这只棱齿龙是只小恐龙,身长7英尺,体重约500磅。它全身呈深绿色,夹杂着棕色的斑点。此刻它呼吸缓慢,不过看来没问题。哈丁刚才用麻醉枪射中了它。显然,哈丁选用的麻醉剂量刚好适中。给体型庞大的动物用麻醉药总是令人紧张的,用得太少,它们会跑掉,跑到树林里你找不到它们的地方才倒下;用得太多,它们的心脏会永远停止跳动。这只棱齿龙只是猛跳了一下就跌倒在地,麻醉得恰到好处。 “注意!当心!”哈蒙德对着工人大喊大叫。 “哈蒙德先生,拜托。”哈丁说。 “唔,他们是应该小心……” “他们是很小心。”哈丁说。他爬上卡车装货平台的后面,棱齿龙正在往下吊。他替它套上了控制面具。哈丁替它戴上追踪心跳情况的心电图颈圈,然后拿起一个大型的电子体温计,塞入它的直肠。温度显示出来了:华氏96.2度。 “它的情况怎么样?”哈蒙德烦躁地问。 “它很好,”哈丁回答,“体温只下降了一度半。” “那太多了,”哈蒙德说,“麻醉太深了。” “你总不希望它现在就醒来,从卡车上跳下去吧。”哈丁回敬了一句。 来公园之前,哈丁是圣地亚哥动物园的兽医主任,也是世界鸟类保护方面的重要专家。他曾走遍全球,与欧洲、印度、日本等国的动物专家就外国鸟类的保护问题进行过探讨。当这个古怪的小个子男人出现在他面前,提供给他一个私人娱乐性公园的职位时,他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但是当他了解到哈蒙德所做的事情……就难以放弃了。哈丁天生具有一种学术禀赋,想到有可能写出第一部兽医内科教材《恐龙的疾病》,这种吸引力便令人无法抗拒。20世纪后期,兽医学在技术方面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一流的动物园开办了与医院几乎没有差别的兽医诊所,然而新的教科书却只是修改旧有的版本而已。身为世界一流的兽医师,哈丁已没有什么领域等待他去征服, 4f46." >但是成为第一位照管一种全新动物物种的人,那还真有点非比寻常! 哈丁从未后悔过他做出的选择。他已获得大量关于这些动物的专门知识。现在,他不希望哈蒙德指挥他。 棱齿龙鼻孔里哼了一声,身体抽搐了一下。它的呼吸依然缓慢,视觉反应能力还未恢复。不过,是开车的时候了。“快上车吧。”哈丁喊道,“我们把这位小姐送回它自己的围场去。” “生物系统,”艾诺说,“与机械系统不同。生物系统永远不会处于平衡状态。它们的内在原本就是不稳定的。它们表面也许显得稳定,但其实并非如此。一切都在不断地运动、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切都处于崩溃瘫痪的边缘。” 简罗皱起了眉头:“但许多事情是恒定不变的,体温是不变的,其他的各种……” “体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艾诺说,“无时无刻。它以每天24小时为一周期不断在变化,早晨最低,下午最高。它随着情绪、身体状况、运动、外部气温及所摄入食物的不同而变化。它不断地起伏升降。即使一声轻笑也能在体温曲线图上显现出99lib?来。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有些作用能使体温上升,另有一些作用使体温下降。体温原本就是不稳定的,而生物系统的其他各个方面也都跟体温一样。” “你是说……” “马尔科姆只不过是又一位理论家而已。”艾诺说,“他总在办公室里。当创造了一个理想的飞弹的时候,我们曾碰到一种称为‘共振侧滑’的玩意儿。‘共振侧滑’的意思是,飞弹离开发射台时即便有一点点偏差,最后就毫无希望。它必然会失控,必然无法收回,那就是机械系统的特点,一点微不足道的不稳定会变得藏书网愈来愈严重,直至整个系统全部毁掉。但是,同样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不稳定性对生物系统来说却是必定存在的、至关重要的。这意味着系统反应适度、健康正常,可是马尔科姆却从来不明白这点。” “你确定他不明白吗?他看起来对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区别相当清楚……” “注意!”艾诺说,“证据就在这里。”他指着电脑显示屏,“不到一小时,公园就会全部恢复正常。唯一还需要我去弄清楚的只剩电话了。不知怎么回事,电话仍然没有通,这种情况按理是不会发生的。不过其他的都运转起来了,这是事实。” 针头深深地扎进了恐龙的脖子。这只处于麻醉状态的雌性剑龙侧身躺在地上。哈丁将药水注射进它的体内。恐龙立即开始惊醒,鼻孔里发出哼哼声,有力的后腿使劲地蹬着。 “所有人快走!”哈丁一边迅速退后,一边说,“赶快离开!” 恐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喝醉酒似的站在那里。它摇晃着蜥蜴般的脑袋,望着退到后面石英灯下的人们,眨着眼睛。 “它有点萎靡不振。”哈蒙德担心地说。 “暂时的,”哈丁说,“一会儿就好了。” 恐龙咳嗽一声,慢慢穿过空地,一直走到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它怎么不活跃?” “它会的,”哈丁说,“要过差不多一小时后它才会完全恢复。它没问题。”他转身向汽车走去,“行了,我们去收拾另一只恐龙吧。” 马尔杜看着最后一根桩子被钉入地面。绳索被扯紧,那株原始果树从栅栏上移开了。马尔杜看到在银色栅栏的短路部分出现了焦黑的斑纹,栅栏下面的几个陶瓷绝缘体破碎了,得把它们换掉。但是要这么做,艾诺必须先把所有栅栏的电流先切断才行。 “控制室,我是马尔杜,我们准备开始修理。” “好的,”艾诺回答,“现在把你那一段关掉。” 马尔杜瞥了一眼手表。远处什么地方传来动物的轻轻叫声,这叫声听起来像是猫头鹰,但他知道那是双脊龙。他走到拉蒙身边说:“我们抓紧时间把这事办完,我还想去弄其他的栅栏。” 一个小时过去了,简罗目不转睛地盯着控制室里那幅发光的公园图,光点和数字不停地在图上闪烁变化:“现在是怎么回事?” 艾诺在控制台上不停地忙着:“我在想办法让电话恢复正常。这样我们就可以打电话找人来救治马尔科姆了。” “不是这个,我是指公园那边。” 艾诺抬头看了一眼控制板说:“看来他们已经差不多将那些动物安顿妥当了,还有那两段栅栏也修好了。我跟你说过,公园已恢复控制了,没有发生马尔科姆效应那样的悲剧性结局。事实上,只有第3区的栅?栏……” “艾诺。”这是马尔杜的声音。 “什么事?” “你看到那该死的栅栏了吗?” “等一下。” 简罗看到,在其中一个监视屏上显示的风吹草低,远处有一个低矮的水泥屋顶。“那是蜥脚类动物喂食楼,”艾诺解释说,“是我们用来存放设备、储存饲料等的一个杂物间。公园里到处都有这样的建筑物,每个围场都有一间。”监视屏上图像在移动。“我们现在调转镜头去看看栅栏……” 简罗看到灯光下一堵金属网眼的墙体闪闪发亮,一边被踩倒踏平了。马尔杜的吉普车和工作人员就在那里。 “嘿,”艾诺说,“看来霸王龙进了蜥脚类动物的围场。” 马尔杜说:“今天晚上它可以饱餐一顿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它离开那里。”艾诺说。 “用什么办法呢?”马尔杜问,“我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制服霸王龙。我会修整栅栏的,但得等到明天天亮才能进去。” “哈蒙德会不高兴的。” “这个问题等我回来之后再讨论。”马尔杜说。 “那只霸王龙会咬死多少蜥脚类动物?”哈蒙德边说边在控制室内来回踱步。 “也许只有一只。”哈丁说,“蜥脚类动物块头大,霸王龙弄死一只就够它吃上好几天。” “我们今天夜里必须出去逮住它。”哈蒙德说。 马尔杜摇摇头说:“我不去。等明天天亮再说。” 哈蒙德不断地踮起脚来,他每次生气时都这样:“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为我工作的?” “没有,哈蒙德先生,我没有忘记。但那边有只成年霸王龙。你打算怎样逮住他?” “我们有麻醉枪。” “我们只有安装了20CC的麻药弹的麻醉枪。”马尔杜说,“对付400到500磅重的动物是可以,可是那只霸王龙重达8吨,它根本就感觉不到这点麻醉药。” “可是你订购了大量的麻醉枪……” “我曾提出要三支大剂量枪,哈蒙德先生,可你把数量减少了,结果我们只有一支,而那支现在也没有了。赖德里走的时候带走了它。” “真荒唐!谁让他这么做的?” “赖德里与我无关,哈蒙德先生。”马尔杜说。 “你的意思是说,”哈蒙德问,“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制服霸王龙吗?” “这正是我的意思。”马尔杜回答。 “真是荒谬、可笑。”哈蒙德说。 “这是你的公园,哈蒙德先生,你不希望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宝贝恐龙。那好,现在你的一只霸王龙来到了蜥脚类动物的地盘,而你又对此无能为力。”他离开了控制室。 “你等一等。”哈蒙德急忙跟着追了出去。 简罗两眼瞪着显示屏,听到外面走廊上大喊大叫的争吵声。他对艾诺说:“我想你们还没有控制住公园。” “别瞎说。”艾诺又点上一支烟,“我们是这个公园的主人。几个小时后天就亮了。我们在把霸王龙弄出来之前可能会失去几只恐龙,但是,相信我,我们是公园的主人。” 13、黎明 一阵很响的吱嘎声把格兰特从睡梦中吵醒,然后他听见一阵机器发出的轰隆声。他睁开双眼,看到身边的传送带上有一大捆干草正在往上向屋顶移动,然后又是两大捆。随后,机器的轰隆声戛然而止,就像它刚才突然开始一样。这幢钢筋水泥建筑物里又是一片寂静。 格兰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伸了伸懒腰,痛苦地皱皱眉头,然后坐了起来。 淡黄的光线从侧面的窗户照射过来。现在已是早晨,他睡了整整一夜!他看了看手表,已是清晨5点。还有将近6个小时船才会被召回来。他呻吟着又往地上一躺,觉得脑袋一阵阵抽痛,浑身像被打了一顿似的疼痛不已。他听见从拐角处传来的像生了锈的车辆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接着传来的是莱克斯咯咯的笑声。 格兰特慢慢站起来,环视了一下这幢建筑。现在天色已经大亮了。他看出这是一幢喂食楼,里面堆放着干草、饲料和设备工具。墙上有一个灰色的金属盒和一块用模板印的牌子——“蜥脚类动物喂食楼(04)”。跟他先前所预料的一样,这里一定是蜥脚类动物围场。他打开那个金属盒,里面有一部电话机,可是当他拿起听筒时,只听见里面咝咝的静电干扰声。显然,电话系统的故障还存在。 “把食物嚼碎,”莱克斯在说话,“别那么贪吃,拉尔夫。” 格兰特转过拐角,看见莱克斯正站在栏杆旁,拿着一大把干草喂着栏杆外的一只动物。那动物看上去像只粉红色的大猪,格兰特刚才听到的咯吱声正是它发出的。其实这是一只小三角龙,跟一匹马差不多大小。它的头上还没有长出犄角,只是在那双温和的大眼睛后长着一个弧形的骨质大颈盾。它把嘴从栏杆空隙中伸过来,莱克斯再度把干草递给它时,它的两只眼睛看着她。 “这就对了。”莱克斯说,“干草很多,别急。”她在小三角龙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你爱吃干草,是不是,拉尔夫?” 莱克斯转过身看见了格兰特。 “这是拉尔夫。”莱克斯说,“它是我的朋友,喜欢吃干草。” 格兰特走近了一步。皱起眉头,又停住了脚步。 “你好像很不舒服。”莱克斯说。 “我的确觉得很不舒服。” “提姆也是。他的鼻子都肿起来了。” “提姆在哪里?” “他在撒尿。”她说,“你愿意帮我喂拉尔夫吗?” 小三角龙看着格兰特,干草从它的嘴巴两侧冒了出来,它每嚼一下,都有些草往下掉。 “它吃东西时不爱干净。”莱克斯说,“而且它也饿坏了。” 小三角龙嚼光之后,舔舔嘴唇,张开嘴巴还要吃。格兰特看见了它那细长锐利的牙齿和鹦鹉喙似的上腭。 “行了,等一下。”莱克斯又从水泥地上拿一些干草,“说真的,拉尔夫,”她说,“你妈妈一定从来没有喂过你吧!” “它怎会叫拉尔夫呢?” “因为它长得像我们学校里的拉尔夫。” 格兰特走过来,轻轻抚摸它脖子上的皮。 “没问题,你可以跟它亲热亲热。”莱克斯说,“它喜欢人跟它亲热,对不对,拉尔夫?” 它的皮肤干燥温和,上面有足球那样的花纹图案。格兰特摸它的时候,它轻轻地叫了一声。栏杆外面,它藏书网那粗大的尾巴快活地不断在甩动。 “它相当温顺。” 拉尔夫边吃边用眼睛看莱克斯,然后又看看格兰特,毫无害怕的样子。这使格兰特想起:恐龙对人类的反应一定与一般动物不同。“也许我可以骑在它的背上。”莱克斯说。 “别骑它。” “我敢肯定它会让我骑的。”莱克斯说,“骑在恐龙背上一定别有一番趣味。” 格兰特的目光越过栏杆边的那只恐龙,向外面的蜥脚类动物围场的露天场地看去。天愈来愈亮了。格兰特心想应该走出去,到外面的空地上,使空地上方的感应器启动起来。毕竟控制室的人要花一小时左右才能赶到他这里来。想到电话至今还打不出去,他颇觉得不悦…… 他听到一阵深深的鼻息声,仿佛是一匹高大的马发出的声音。突然,三角龙变得烦躁不安起来,极力想把头从栏杆中抽回去,但它的大颈被卡在栏杆中间,于是它惶恐地叫起来。 那鼻息声又响了,这次离得更近。 拉尔夫前腿腾空,发了疯似的拼命想从栏杆上摆脱。它的头前伸后拉,在栏杆上来回蹭着。 “别急,拉尔夫。”莱克斯说。 “把它推出去!”格兰特说。他伸手扶住小三角龙的头,用身体抵着它,同时将它斜拉、朝后推。大颈盾终于从栏杆中滑脱,小三角龙顿时失去平衡,侧身栽倒在栏杆外面。然后只见它身上的阳光被什么东西的影子挡住了。一只比树干还粗的巨脚出现在眼前,那脚上长着5个弯弯的脚趾,就像大象的脚趾一样。 拉尔夫抬起头叫着。另一个头从上面低下来出现在它面前:那头有6英尺长,还长着3只长长的白色犄角,两只长在一对棕色大眼睛的上方,另一只小些的角长在鼻尖上。这是一只成年三角龙。这只庞然大物盯着莱克斯和格兰特,慢慢地眨着双眼,随后又把目光转移到拉尔夫身上。它伸出舌头,舔着小三角龙。小家伙在它的大腿上快活地蹭起来,还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欢叫声。 “这是它的妈妈吗?”莱克斯问。 “好像是。”格兰特答。 “我们也要给妈妈喂食吗?” 大三角龙已经开始用嘴巴和鼻子轻轻地推着拉尔夫,把它从栏杆边推开。 “看来是用不着喂它了。” 小三角龙从栏杆边转身走开。它们母子俩一起朝空地走去,母亲不时地推推孩子,替它指路。 “再见,拉尔夫。”莱克斯摇摇手说。提姆从建筑物的隐蔽处走了出来。 “你们听我说,”格兰特说,“我准备上山去启动感应器,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这样他们就可以来接我们。你们得待在这里等。” “不行!”莱克斯表示不同意。 “为什么?留在这里。这里安全。” “你不要离开我们。”她说,“对吧,提姆?” “对。”提姆回答。 “那好吧。”格兰特说。 他们从栏杆中间爬出去,到了外面。 天就要亮了。 空气温暖而湿润。天空呈现一片淡淡的紫红色。白色的雾气在地面缭绕。他们看见那只三角龙妈妈和它的拉尔夫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边吃着湖边树上的叶子,边朝一大群鸭嘴龙那边走去。 有些鸭嘴龙站在齐膝深的水里。它们低下扁平的头,在平静的湖中喝着水,它们在水中的倒影清楚可见。一会儿,它们又抬起头,朝四周环视着。湖边一只小鸭嘴龙试着伸出脚,吱吱地叫唤,随即又急忙把脚缩了回去。旁边的大鸭嘴龙以鼓励的神情看着它。 再往南,一些鸭嘴龙正在吃那里低矮的草木,有时它们用后腿站立起来,把前腿搭在树干上,以便够到较高处枝上的叶子。从树顶上方望去,远处有一只巨大的雷龙站在那里,身体比树尖还高,小小的脑袋在长长的脖子上转动着。这真是幅和谐安静的景象。格兰特简直想象不出在这里会有任何危险。 “哎哟!”莱克斯叫了一声,并赶紧低头躲避着。两只硕大的红蜻蜓嗡嗡地从他们身边飞过,每只的翼足足有3英尺长。“那是什么东西?” “蜻蜓。”他说,“侏罗纪是个大昆虫的时代。” “它们会咬人吗?”莱克斯问。 “我想不会。”格兰特答。 提姆伸出手去,一只红蜻蜓落在他手上。他可以感觉到这只巨型昆虫沉甸甸的重量。“它会咬你的。”莱克斯告诫提姆。 但那只蜻蜓只是慢慢挥动了几下它那有粉红色纹理的透明羽翼。后来,提姆的手臂动了一下,它就飞走了。 “我们从哪条路走?”莱克斯问。 “从那里。” 他们开始穿过空地,来到安放在沉重的金属三脚架上的一个小黑盒子前面。这是一个动作感应器。格兰特停住脚步,在盒子前来回挥手,但毫无反应。既然电话还没有恢复,那感应器可能也无法正常运转。“我们再找一部感应器试试。”他指着空地另一边说。这时他们听见远处传来大动物的吼叫声。 “见鬼!”艾诺说,“我就是找不到。”他喝了口咖啡,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他把所有的视频监视器都关上了,正在控制室内查寻电脑代码。他觉得快精疲力竭了,因为已经连续工作了12个小时。他转身面对着刚从实验室出来的吴博士。 “找到什么没有?” “电话还是不行。我无法使电话重新正常运转。我想赖德里一定在电话上动了手脚。” 吴拿起听筒,听见里面传来咝咝的声音:“似乎是调制解调器的声音。” “这么说,电话线路受到干扰?” “是的,大概是这种情况。赖德里还真行,他在程式代码中插了一个锁定装置,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因为我下达恢复命令时抹去了程式清单中的一部分程式。但是,很明显,关闭电话的指令仍然还在电脑的记忆体中。” 吴耸耸肩说:“那又怎样?只要重新启动就可以了。关掉系统,然后你就可以清除记忆体了。” “我以前从来没这么做过。”艾诺说,“我不愿这么做。也许启动之后所有的系统都会恢复——但也许不会。我不是电脑专家,你也不是,起码不是真正的电脑专家。电话线路不通,我们就无法跟任何人联系。” “如果命令是随机存取记忆体驻留,那就不会在代码中出现。你可以进行随机存取记忆体清除,同时进行查寻,但是你又不知道你要查寻什么,所以我想你只能重新启动了。” 简罗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我们的电话还不行。” “正在设法解决这个问题。” “你们从午夜起就在‘设法解决’了。马尔科姆的状况更糟糕了,他需要治疗。” “也就是说我得把它暂时关掉。”艾诺说,“我无法确定一切是否能恢复正常。” “听着,”简罗说,“在那边的旅馆里有个病人,他需要医生,否则就必死无疑。只有通过电话才能把医生叫来。也许已经有四个人死了。你现在应该马上把电脑关掉,把电话接通。” 艾诺犹豫不决。 “怎么回事?”简罗问。 “这个,不过……安全系统不允许将电脑关闭,而且……” “那就把那该死的安全系统关掉!你明白吗?如果得不到帮助,他会送命的!” “好吧。”艾诺说。 他站起来,走向主机板,打开上面的几个小门,把安全开关上的金属盖打开,把安全开关一个个关掉。“是你要这么做的。”艾诺说,“你现在如愿以偿啦!” 他把总开关猛然一扳。 控制室内一片漆黑。所有的监视器屏幕都不亮了。他们两个人站在黑暗中。 “我们得等多久的时间?”简罗问。 “30秒。”艾诺说。 “呸!”他们穿过空地时,莱克斯吐了一口气。 “怎么啦?”格兰特问道。 “什么鬼味嘛?”莱克斯说,“像腐烂的垃圾一样,臭气熏天。” 格兰特迟疑了一下。他凝望着空地对面的树林,看看有什么动静,但他什么也没发现。连一点风也没有,树叶纹丝不动。清晨的一切显得如此安静。“我想那是你的想象。”他说了一句。 “不是……” 突然,他听见了动物的叫声,是他们身后的一群鸭嘴龙发出来的。起先只有一只在叫,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最后那一大群鸭嘴龙全都高声叫起来。它们显得焦躁不安,不断扭动着身躯,慌慌张张地从湖里出来,围成一圈,把它们的孩子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它们也嗅到了那股臭味,格兰特思忖。 随着一声吼叫,霸王龙猛然从50码以外湖畔的树林中冲出来,飞也似的大步穿过那片开阔地。它对格兰特他们视而不见,径直向那群鸭嘴龙奔去。 “我跟你们说嘛!”莱克斯尖叫着说,“可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远处,鸭嘴龙叫着开始四散逃命。格兰特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颤。“快跑,孩子!”他一把抓住莱克斯,把她拎了起来,和提姆一道飞快地穿过草地。他看见霸王龙来到湖边,在鸭嘴龙中横冲直撞。鸭嘴龙甩动着大尾巴以抵御霸王龙的冲击,嘴里还不停地大声鸣叫。他听见树叶的哗哗声,等他再度回头看时,看见那些鸭嘴龙还在拼命地东奔西窜。 在一团漆黑的控制室里,艾诺看了看手表。30秒。记忆体现在应该已经清除了。他把电源总开关向上一推。 毫无动静。 艾诺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扳下开关,然后又向上推了一下,可是依然毫无动静。他感到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怎么回事?”简罗问。 “见鬼!”艾诺说。然后他才想起来,要想重新接通电源,必须先把安全开关打开。他“啪、啪、啪”地把三个安全开关全部打开,重新用弹簧锁盖把它们罩起来。然后他屏住呼吸,再度打开电源开关。 房间里的灯亮了。 电脑嘟嘟地运转起来。 显示屏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谢天谢地!”艾诺说。他急忙走到主监视器前,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排排符号。
//..plate.pic/plate_350850_1.jpg" /> 简罗伸手抓起听筒,可是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咝咝的静电干扰声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寂静。“这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艾诺说,“重新启动后所有的模组都得由人工启动。”说着他赶紧回过身去,接着忙碌起来了。 “为什么要由人工启动呢?”简罗问。 “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能不能让我定下心来工作?” 吴说:“这个系统是设计成永远也不应该关上的。所以,一旦真的关上之后,它就以为某个地方出了毛病,所以它要求你以人工启动所有模组,否则,如果什么地方出现了短路,系统就会启动,短路,再启动,再短路,就这样无休止地恶性循环下去。” “好了,”艾诺说,“可以了。” 简罗拿起听筒,开始拨号,突然他停住了。 “天哪,看那是什么?”他边说边指着其中的一个图像显示屏。 但艾诺没在听他说话,他两眼正盯着公园图。上面,湖边有一簇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正在向同一个方向移动,速度快极了,就像一阵旋风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简罗问。 “是鸭嘴龙。”艾诺用平和的声调说,“它们被吓跑了。” 鸭嘴龙大声鸣叫着,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冲去。它们庞大的躯体紧紧地围成一团,小鸭嘴龙鸣叫着,竭力使自己不被踩倒在地,这群狂奔的动物掀起漫天黄土。格兰特看不到霸王龙的身影。 鸭嘴龙正径直朝着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格兰特仍然抱着莱克斯,跟提姆一起向一处岩地跑去,那里有一片茂盛且高耸参天的针叶树。他们拼命跑着,感到脚底下的大地在颤抖。恐龙的声音愈来愈近,震耳欲聋,就像是机场上喷气机的响声一样。这声音响彻云霄,简直要撕裂他们的耳膜。莱克斯嘴里在叫喊着,可是他听不到她在喊些什么。他们刚爬上岩石,那群动物就到了他们跟前。 格兰特看到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的几只恐龙,跑在前面的每只都有5吨重,但他只看到它们巨大的腿,接着,烟尘弥漫,立即笼罩了恐龙,格兰特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只感觉到它们庞大的身躯、粗大的四肢和痛苦的惨叫声。一只鸭嘴龙撞在一块大矿石上,翻身滚到了对面的原野上。 浓密的烟尘使他们几乎看不清岩石对面的情景。他们紧紧贴在石头上,听着鸭嘴龙的尖叫怒吼声和霸王龙骇人的吼声。莱克斯的手指紧紧掐着格兰特的肩膀。 又一只鸭嘴龙的粗粗的尾巴在岩石上狠狠抽打了一下,上面立刻溅满了鲜血。格兰特等打斗声移到了左边,就推着两个孩子往最大的那棵树上爬去。他们顺着树枝,飞快地爬上去,周围尘土飞扬,恐龙惊慌地四处乱窜。当他们爬到20英尺的高处时,莱克斯抓住格兰特,不肯再继续爬上去了。提姆也感到十分疲惫,格兰特心想,他们已经爬得够高了。透过烟尘,他们可以看到下面恐龙宽阔的脊背,它们转着圈,吼叫着。格兰特把背部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咳嗽起来。他闭上眼睛,在那里等待。 艾诺随恐龙群的移动调整着镜头。烟尘慢慢消退了。他看到鸭嘴龙已经四处逃散,霸王龙也停止了追赶,这只能说明它已经逮住了一只猎物,现在霸王龙正在湖边。艾诺看着视频监视屏说:“最好让马尔杜去那里看看事情糟糕到什么程度。” “我去找他。”简罗说着便离开了控制室。 14、公园 一声轻微的噼啪声,就像是壁炉里火焰的爆炸声。有个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轻轻地摩擦着格兰特的脚踝,使他觉得痒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巨大的淡棕色脑袋。这个脑袋逐渐变尖,下端是个形似鸭嘴的扁平嘴巴,双眼凸出在扁平鸭嘴的上边,就像牛眼一样温柔和善,那鸭嘴张开正咬嚼着格兰特坐着的那棵大树干上的树枝。他看到它嘴里长有扁平的大牙。它在咀嚼着树枝,温热的嘴唇又一次碰到他的脚踝。 一只鸭嘴龙。他看到它离他这么近,感到非常震惊。这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所有的鸭嘴龙都是食草动物,而且这只鸭嘴龙的行为完全和牛一样。虽然它的身躯庞大,不过它的行为举止却安详平静,格兰特并不害怕。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小心翼翼、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吃叶子。 格兰特感到震惊是因为,他对这只动物有一种主人般的感觉:这也许是一只慈母龙,生存于蒙大拿的白垩纪期。格兰特和约翰·霍纳曾经合作,首次对这种动物作过描述。慈母龙这个称呼的意思是“好妈妈蜥蜴”——人们认为慈母龙精心保护蛋直到幼慈母龙孵出,并且一直照顾它们直到能自食其力时为止。 格兰特听到一阵急切的叽叽喳喳声,那个大脑袋立刻低了下去。格兰特稍稍移动一下,便看到了小鸭嘴龙在大鸭嘴龙脚边蹦来跳去。小鸭嘴龙全身呈深棕色,有黑色的斑点。大鸭嘴龙的头低低地垂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地等着,小鸭嘴龙用后腿站立着,前腿靠在妈妈的下巴上,吃着从妈妈嘴巴两边伸出来的树枝。 鸭嘴龙妈妈耐心地等着孩子吃完,把两条前腿放回地上,然后它的大脑袋居然又往上伸向格兰特坐的地方。 鸭嘴龙继续吃着树枝,距离格兰特只有几英尺远。格兰特看着它扁平的嘴巴上面那个细长的出气孔。显然鸭嘴龙嗅不到格兰特的气味,虽然它的左眼正对着他。可是不知怎的,这两只鸭嘴龙对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想起昨天晚上霸王龙也没有看见他。格兰特决定做个试验。 他咳嗽了一声。 立刻,鸭嘴龙吓呆了,便僵在那里,大脑袋突然停止转动,上下腭也不再咀嚼,只有眼睛在动着,寻找声音的来源。过了一会儿,它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便又继续咀嚼起来。 太有趣了,格兰特想。 莱克斯一直坐在他怀里,这时睁开眼睛问:“嗨,那是什么?” 鸭嘴龙惊慌地狂吼了一声,这一声巨吼把莱克斯吓了一大跳,她差一点从树上跌落下去。鸭嘴龙的头离开树枝,又大吼一声。 “别惹它。”提姆在上面的树枝上说。 大鸭嘴龙从树旁走开时,小鸭嘴龙吱吱地叫着,在妈妈的腿边转来转去。大鸭嘴龙歪着头,好奇地仔细看着格兰特和莱克斯坐着的树枝。那上翘的嘴唇,使鸭嘴龙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它被吓呆了?”莱克斯问。 “不,”格兰特说,“它只不过有些惊讶而已。” “那么,”莱克斯又问,“它会让我们下去呢,还是会怎样?” 鸭嘴龙离开他们躲藏的那棵树已有几十英尺了,这时它又吼叫了一声。格兰特感觉到它是想把他们吓跑。可是鸭嘴龙看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它的行为显得困惑不安。他们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鸭嘴龙又走近树枝,嘴巴移动着希望找到点什么。很明显地,它又准备开始吃了。 “算了,”莱克斯说,“我不想待在这里。”她开始沿着树枝往下爬。她的行动使鸭嘴龙又一次惊叫起来。 格兰特很惊讶。他想,只要我们不动它就看不到我们,过一会它就会忘记我们的存在。这就跟霸王龙一样——这又是一个两栖动物视觉皮层的典型例证。对蛙类动物的研究表明,两栖动物只能看到移动的物体,比如昆虫之类的东西。如果某个东西不动,它们根本就看不到。鸭嘴龙看来也是如此。 不管怎样,慈母龙现在看到这些怪物爬下树来感到十分不安。它最后大叫一声,便推着它的孩子慢慢地走开了。它又停顿一下,回头望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来到了地面。莱克斯抖抖身上的衣服,两个孩子浑身都盖了一层细细的尘土。四周的草地被踩平了,上面有一条条的血迹,还有一股酸臭味。 格兰特看着手表。“我们最好离开这里,孩子。”他说。 “我不走。”莱克斯说。 “我们不能不走。” “为什么?” “因为,”格兰特说,“我们必须告诉他们那条船上的情况,既然他们在动作感应器上看不到我们,那我们就只能自己一路走回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们为什么不用筏子呢?” “什么筏子?” 提姆指着低矮有栏杆的喂食楼,他们就是在那里过夜的,距离这里有20码远,必须穿过空地。 “我在那里看到一只皮筏。”他说。 格兰特立刻明白了筏子的好处。现在是早上7时,他们至少有8英里的路程要走。如果能乘上筏子走水道,他们就会比在陆地上行走要快得多。“我们就用皮筏吧。”格兰特说。 艾诺按下键钮,打开视像搜索装置。他看着监视器开始扫描整个公园,每两秒变换一次图像。这样一直盯着屏幕看是很累人的,但这是找到赖德里的吉普车的最快办法,马尔杜对此态度十分坚决。他已经和简罗一起驱车去看过恐龙惊慌地四处乱窜的状况,然而现在既然已是大白天,他希望能把车找到。他需要那些武器。 他的内部通话系统“咔嚓”一声响了起来:“艾诺先生,我可以跟你说话吗?” 是哈蒙德的声 97f3." >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上帝在说话,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你要过来吗?哈蒙德先生?” “不,艾诺先生。”哈蒙德说,“你到我这里来。我跟吴博士都在遗传实验室,我们等你来。” 艾诺吸了口气,从屏幕前走开。 格兰特跌跌撞撞地在建筑物内黑沉沉的角落里找着。那里有5加仑的除锈剂容器、树木修剪设备、吉普车备用轮胎、防旋风栅栏绳圈、上百磅重的施肥袋、一堆堆棕色的瓷质绝缘器、空气油罐、工作灯和电缆线等,他在这些杂物之间费劲地往里走着。 “我没看到皮筏。” “继续找。” 一袋袋水泥、一段铜管、绿色的金属网……还有两把塑料桨挂在水泥墙上的弹簧夹中。 “好了。”他说。“可是皮筏在哪里?” “一定就在这里的哪个地方。”提姆说。 “你刚才没见到皮筏吧?” “没有,我只猜皮筏会在这里。” 格兰特把这些杂物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皮筏。不过他却发现了一套平面图。这些图被卷在一起,塞在墙上的一个金属柜里,由于潮湿起了点点的霉斑。他把平面图铺在地板上展开,抖掉了上面的一只大蜘蛛。他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我饿了……” “等一下。” 这是岛上主要地区的详细地形图。他们正在这个区域里。从图上看来,大湖逐渐变得狭窄,通向他们先前见过的那条河流,而河流弯弯曲曲地向北延伸,一直穿过鸟舍,然后继续向前流淌,来到离度假旅馆不到一英里的地方。 他把地形图又翻了一下。怎样才能走到大湖边呢?根据地形图来看,在他们所处的这幢房子后面应该有道门。格兰特抬起头来,看到了凹嵌在水泥墙里的门。门很宽,足以通过一辆小轿车。他打开门,看见一条小石子路..一直通往湖边。这条路低于地面,因此从上面看不到。这一定是一条辅助道路。它通向湖边的一个码头。码头上清楚地挂着印有皮筏储藏处的牌子。 “嘿!”提姆说,“你看这个。”他将一个金属箱子递给格兰特。 格兰特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有一支压缩空气枪和一块包着?99lib?麻醉镖的布条。一共有6把飞镖,每把都像他的手指那么粗。上面标示着摩洛-709。 “干得好,提姆。”他将布条挂在肩上,把空气枪别在腰间。 “这是麻醉用的吗?” “我想应该是。” “那皮筏呢?”莱克斯问。 “我想应该是在码头上。”格兰特说。他们一起沿着石子路走去,格兰特把船桨扛在肩上。“但愿是个大皮筏。”莱克斯说,“因为我不会游泳。” “别担心。”格兰特说。 “也许我们还可以抓几条鱼。”莱克斯说。 他们顺着那条路走着,两边的斜坡堤岸逐渐升高。他们听到一阵沉重而均匀的鼻息声,可是格兰特找不到它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确定那里一定有皮筏吗?”莱克斯问。 “可能吧。”格兰特回答。 他们继续往前走,均匀的鼻息声也愈来愈响。可是他们又听到一种持续而嘈杂的嗡嗡声。等他们走到路的尽头,来到小小的水泥码头边时,格兰特不禁吓呆了。 霸王龙就在那里。 它笔直地坐在树荫下,前腿伸在身前,两眼睁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只有头部随着每次的呼吸轻轻地上下摇动。嗡嗡声来自霸王龙身边的一大群苍蝇,它们在它的脸上、张着的嘴巴和血淋淋的牙齿上到处爬动。霸王龙身旁侧躺着一只被它杀死的鸭嘴龙,它那血红的腰上、腿上也叮满了苍蝇。 霸王龙离他们只有20码远。格兰特猜想它一定已经看到了他们,可是那只庞大的动物却毫无反应,只是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只霸王龙正在睡觉。它坐在那里,但是睡着了。 格兰特示意提姆和莱克斯留在原来的地方,自己慢慢向前走向码头,现在他完全暴露在霸王龙的视野中。霸王龙继续睡着,轻声地打鼾。 码头上有一间漆成绿色的小屋,与树叶混成一片。格兰特轻轻拔开门闩把门打开,往里面看去。他看到墙上挂着六七件橘红色的救生衣,地板上放着几圈栅栏金属网、几捆绳子和两大块橡胶。橡胶块用扁橡皮带紧紧地捆在一起。是皮筏。 他回头看看莱克斯。 她的嘴动了一下,表示在问:没有船? 他点点头表示:有了。 霸王龙举起前肢,拍打在它的嘴巴和鼻子边上嗡嗡乱飞的苍蝇。但除此之外,它一动也不动。格兰特把一块橡胶从小木屋拖到码头上。这东西出奇地重。他把橡皮带松开,找到了打气筒。随着咝咝充气声,橡胶体开始膨胀,然后一声“咝——砰”! 5b83." >它完全充足了气。这声音在他们听来响得吓人。 霸王龙嘴里咕噜了一下,鼻子哼了一声。它开始活动起来,格兰特做出准备逃跑的动作,但是霸王龙那巨大笨重的身躯换了个姿势,然后又靠着树干,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打了个长长的响嗝。 莱克斯带着厌恶的神情用手在面前来回挥动。 格兰特紧张得浑身汗水淋漓。他拖着橡皮筏来到水边,皮筏扑通一声掉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霸王龙还在酣睡。 格兰特把橡皮筏停在码头上,回到小木屋取出两件救生衣。他把救生衣放进皮筏内,然后向两个孩子招手,叫他们到码头上来。 莱克斯吓得面如土色,她摇手表示:不。 他打了个手势表示:过来。 霸王龙继续沉睡。 格兰特用手指狠狠地在空中一戳。莱克斯蹑手蹑脚地向他走去,他做了个手势要她上皮筏,然后,提姆也跟着上了皮筏,他俩都穿上了救生衣。格兰特上了橡皮筏后,便把它从岸边推开。皮筏悄然无声地漂向湖中。格兰特拿起双桨,把它们装进桨架。他们离码头愈来愈远了。 莱克斯往右一靠,如释重负地大声吸了一口气。但她马上又露出极为恐惧的样子,赶紧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她的身子抖动着,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她在克制自己不咳出声来。 她总是在不该咳嗽的时候咳嗽! “莱克斯。”提姆用低低的声音严厉地叫道,一面回头朝岸边看去。 她痛苦不堪地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喉咙。他明白她的意思:她的喉咙发痒,需要喝口水。格兰特在划桨,提姆身子侧靠着皮筏,用手从湖里舀起一瓢水,然后把手弯成杯状,递给她。 莱克斯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咳嗽声。在提姆听来,这声音简直就像子弹出膛般在水面回荡。 霸王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像狗一样用后脚搔着耳根。它又打了个哈欠。饱餐一顿后它有点昏昏欲睡,现在它正慢慢地清醒过来。 橡皮筏上,莱克斯发出轻轻的含水漱口声。 “莱克斯,你闭嘴!”提姆说。 “我没办法。”她低声说,然后又咳了一声。格兰特手中的桨划得飞快,用力把皮筏划到水面中央。 岸上的霸王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没办法,提姆!”莱克斯痛苦地尖声说,“我克制不住!” “嘘——” 格兰特以最快的速度划皮筏。 “反正现在没关系了。”她说,“我们已离得够远了。它又不会游泳。” “它当然会游泳,你这个白痴!”提姆对着她叫。 岸上的霸王龙来到湖边,纵身跳进水里。它猛然向他们游来。 “可是,我怎么知道它会游泳?”她说。 “谁都知道霸王龙会游泳!书上都是这么写的!至少所有的两栖动物都会游泳!” “蛇就不会。” “蛇当然会。你这个白痴!” “安静下来。”格兰特说,“用手抓住皮筏!”格兰特目不转睛地看着霸王龙,观察它在水中的游泳姿势。霸王龙站在齐胸深的水里,但是它巨大的脑袋高高地露在水面上。然后,格兰特意识到它不是在游泳,而是在湖底走着,因为又过了一阵子,它只剩下头顶那一块——眼睛和鼻孔——还伸出在水面上。这时它看起来就像一条鳄鱼,而且它游泳的姿势也很像,大尾巴来回摆动,身后的湖水被它搅得浪花翻滚。霸王龙偶尔拍打水面时,格兰特看到了它的后脑之下隆起的背脊肉球,以及沿着长长的尾巴露出的背脊。 完全就像鳄鱼,他想,心里不禁产生一阵不祥的预感。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鳄鱼。 “对不起,格兰特博士!”莱克斯哭泣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格兰特回头瞥了一眼。这里的湖面最多只有100码宽,他们快到湖中央了。如果他继续往前划,湖水又会逐渐变浅,霸王龙就又可以在湖中步行了,而它在浅水里走得更快。格兰特调转船头,开始往回划去。 “你在干什么?” 这时霸王龙距他们只有几码远了。格兰特能够听到它靠近时发出的刺耳的喘息声。格兰特看着手里的桨,它们只是两块重量很轻的塑料桨——根本不是武器。 霸王龙的脑袋往后一甩,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弯弯的牙齿,然后它肌肉猛然一抽,身体往皮筏猛扑过来。它在舷边扑了个空,巨大的脑袋一下子落进水里,激起重重的波浪,皮筏被浪头推晃开去。 霸王龙沉入水中,水面咕噜噜地冒起一串气泡。湖面又恢复了平静。莱克斯紧紧抓住舷边的把手,一边往身后望着。 “它淹死了吗?” “没有。”格兰特说。他看到气泡,然后是水面细微的水波……向皮筏靠近…… “别松手!”他大叫一声。霸王龙用脑袋顶着橡皮筏的底部,斜着把它顶出水面。皮筏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旋转起来,然后又“扑通”一声落到水中。 “想想办法!”莱克斯尖声地叫,“想想办法!” 格兰特把空气枪从腰带上拔出来。这枪在他手里显得小得可怜,但是如果他能射中霸王龙的敏感部位,眼睛或鼻子,就有可能…… 霸王龙在皮筏边上露出水面,张开嘴巴,吼叫着。格兰特瞄准了一下,然后便开火。麻醉镖在空中一闪,打在霸王龙的脸上。霸王龙甩了一下头,又吼叫一声。 忽然,他们听到湖的对岸传来另一声吼叫。 格兰特回头一看,发现那只小霸王龙正在岸边,蹲伏在死了的鸭嘴龙身上,想把猎物据为己有。小霸王龙啃咬着鸭嘴龙的尸体,然后高高昂起头,大吼一声,大霸王龙也看到了这一切,并立即做出反应——它回头奋力向岸边游去,来保护自己的猎物。 “它走了!”莱克斯高兴得拍手大声尖叫起来,“它走啦!啦啦啦啦啦……笨蛋恐龙!” 小霸王龙从岸上挑战似的吼叫着,大霸王龙勃然大怒,划水全力向岸边游去。它冲上码头,飞奔上山,水从它硕大的身上不断往下滴。小霸王龙头一低马上跑开了,嘴里塞满了咬来的鸭嘴龙肉。 大霸王龙向它追去,从死鸭嘴龙的身旁经过,随即便消失在山的那边。他们听到它最后几声吓人的怒吼,然后皮筏往北划去,绕过一个弯道划进河中。 格兰特已精疲力竭了,他背一斜瘫了下来,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他躺在皮筏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你没事吧,格兰特博士?”莱克斯问。 “从现在起,请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可以吗?” “喔……好吧。”她吸了口气,似乎他刚才提出的是世上最不合理的要求似的。她将手臂伸进水里,在水里浸了一会儿。“你不划了。”她说。 “我累了。”格兰特回答。 “那我们怎么还在动?” 格兰特坐起来,她说的是真的。皮筏平稳地向北漂去。“一定有..水流。”这股水流正带着他们往北方旅馆的方向漂去。他看了看手表,很惊讶地发现才7点15分,离他上次看表只过了15分钟。可是他却觉得似乎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格兰特躺下去,背靠着橡皮筏的舷缘,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1、搜索 简罗坐在吉普车里,苍蝇在耳边嗡嗡飞舞,他凝望着远处在热风中摇曳的棕榈树。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他内心非常震惊,因为这里好像刚发生过一场战争似的:方圆100码内的草地被踩平踏光;一棵巨大的棕榈树被连根拔起;地上及他右边凸起的岩石上,到处都溅满了血。 马尔杜坐在他身边说:“毫无疑问,霸王龙刚刚袭击了鸭嘴龙群。”他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盖上瓶盖,“妈的,怎么这么多苍蝇。”他说。 他们静静等着,观察着。 简罗的手指嗒嗒地在仪表板上弹击:“我们在等什么呢?” 马尔杜没有马上回答。“霸王龙就在那边的什么地方。”他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这片土地,“而且我们没有任何派得上用场的武器。” “我们在吉普车里很安全。” “噢,简罗先生,它跑得比吉普车快。”马尔杜摇摇头说。四轮驱动的车子最快的速度每小时只有三四十英里。“我们一旦离开这条路来到泥地上,它将很快赶上我们,并把门撞飞。”马尔杜叹了口气,“不过现在我没发现那边有什么动静。你准备好要去冒险了吗?” “当然啰。”简罗回答。 马尔杜发动了汽车引擎。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响声,两只小奥斯尼尔龙从正前方的乱草丛中惊跳起来。马尔杜启动了车子,沿被踩平的草地绕了个大圆圈,然后逐渐往里缩小圆圈,最后来到刚才小奥斯尼尔龙待着的地方。他下了车,往有草叶的前方走去。黑压压一大群苍蝇从地上飞到空中,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简罗问道。 “带着无线电话。”马尔杜说。 简罗从吉普车中出来,急忙赶上前来。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他也能闻到先前出现的腐烂物的酸臭味。他看到草叶中有一个黑黑的东西,上面结满了血痂,四肢歪扭着。 “是只小鸭嘴龙。”马尔杜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说,“整群都被吓跑了,这只小鸭嘴龙离群了,所以霸王龙逮住了它。” “你怎么知道?”简罗问。那只小鸭嘴龙被撕咬得四分五裂。 “从这些排泄物能看出来。”马尔杜说,“看到那边草叶中的一点点白色的东西了吗?那是鸭嘴龙的排泄物,尿酸使它变成了白色。但是你再看另一边。”他指着草叶中齐膝高的一大堆东西,“那是霸王龙的粪便。” “你怎么断定霸王龙不是后来才到这里的?” “从撕咬的痕迹可以判断。”马尔杜说,“有没有看到那些比较小的咬伤?”他往腹部指着,“这些伤口是奥斯尼尔龙咬的,没有淌血,因此可以断定它们在鸭嘴龙死后才咬的,是食腐动物留下的痕迹。奥斯尼尔龙就是食腐动物。鸭嘴龙真正致命的是脖子上的伤口——你看那里,肩胛骨上面的一个大伤口——那无疑是霸王龙留下的。” 简罗俯身仔细看看鸭嘴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四肢,心里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身边的马尔杜打开无线电话说道:“控制室。” “这里是控制室。”艾诺的声音从无线电话中传来。 “我们又发现了一只鸭嘴龙。未成年的。”马尔杜不顾烦人的苍蝇,蹲下去察看它的右脚底。只见脚底刺着一行字:“标本HD/09号。” 无线电话响了起来。“我有消息要告诉你。”艾诺说。 “哦?什么事?” “我找到赖德里了。” 吉普车穿过一排棕榈树,沿着东边的小路来到通往丛林河的狭窄辅助道路。公园的这一带很热,四周都闷热不透风,并且发出阵阵恶臭。马尔杜拨弄着吉普车上的电脑监视器,现在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99lib?幅有方格网线条的风景游览图。“他们是通过远程录影找到他的。”他说,“1104区就在前方不远处。” 简罗看到前方的路上有一堵水泥屏障,马尔杜把车停在屏障旁边。“他一定走错了路。”他说,“这个小杂种。” “他拿走了什么?”简罗问。 “吴说他拿走了15个胚胎。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 简罗摇摇头。 “200万到1000万之间,”他摇了摇头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他们又走近些时,简罗看到尸体就躺在汽车旁边。这具尸体看上去模糊不清,而且呈绿色——但吉普车一停,那团绿色的东西就四下散开了。 “是始秀颚龙。”马尔杜说,“始秀颚龙发现了他。” 19只机灵的始秀颚龙站在丛林边。这些跟鸭子差不多大的小食腐动物看到两个人从车里走出来,都不安地吱吱叫唤起来。 赖德里仰面躺着,胖胖的娃娃脸现在又红又肿。苍蝇在他张开的嘴巴和厚厚的舌头四周嗡嗡地飞来飞去,他的身体血肉模糊——肠子被拖到外面,一条腿被咬穿了。简罗赶紧掉过头去,结果看到那些小始秀颚龙正蹲坐着,从不远处充满好奇地望着他们。他发现这些小恐龙前脚上有5个脚趾,它们跟人一样用前肢擦脸抹下巴,看起来好像带有一些人类的特征…… “奇怪,”马尔杜说,“不是始秀颚龙。” “什么?” 马尔杜一边摇头一边说:“看到这些斑点了吗?在他的衬衫上和脸上?嗅到那种像干了的呕吐物那样的气味了没有?” 简罗眼珠转了几下。他嗅到了那种味道。 “那是唾液。”马尔杜说,“是双脊龙吐出来的唾液。你看他眼角膜红红的,双脊龙的唾液弄到眼睛里是很痛苦的。但并不会致命。你得用抗蛇毒素清洗两个小时才能把它洗掉。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在公园的各处都备有抗蛇毒素,但这不是考虑到它对赖德里这个浑蛋有什么用处。双脊龙先把他的眼睛弄瞎,然后又拦腰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这种死法可真有点不太舒服,也许这世上终究还是有点公道的。” 简罗打开后车门,将灰色的金属管和一个不锈钢的盒子拿出来,这时始秀颚龙吱吱地叫起来,并在那里上蹦下跳。“都还在里面。”马尔杜说着,把两个黑色的圆筒递给简罗。 “这是什么?”简罗问。 “就像它的外表一样啊。”马尔杜说,“是火箭。”简罗往后退时,他又说道:“小心?99lib?——你总不希望踩到什么东西吧。” 简罗小心地跨过赖德里的尸体。马尔杜拿着空气枪朝他们自己的吉普车走去,把它放在后座上。他上了车,坐进驾驶座。“我们走吧。” “那他怎么办?”简罗指指尸体问。 “他怎么办?”马尔杜说,“我们还有事要做呢。”他启动了车子。简罗回过头去,看到始秀颚龙又开始吃起来,其中一只跳到赖德里的身上,伏在他张开的嘴巴上,慢慢啃咬他的鼻子。 丛林河愈来愈窄。两边的河岸愈靠愈近,两岸的树枝树叶在头顶上方交会,十分茂密,把阳光都遮挡起来了。提姆听到小鸟叽叽喳喳的鸣叫声,看到小恐龙在树枝间一边欢叫一边蹦跳。就整体来说,四周是一片寂静,在浓密的树荫下,空气闷热,没有一丝风。 格兰特看看他的手表:现在是8点。 他们静静地顺水漂流着,偶尔有一点点的阳光从树枝间洒落下来。如果要说跟先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皮筏好像比先前漂得更快一些了。格兰特这时睡醒了,他仰面躺在皮筏上,眼睛望着头顶上方的树枝。他看到莱克斯正伸手在皮筏前上方摘什么东西。 “嘿,你在做什么?”他问。 “你说这些浆果我们可以吃吗?..”她用手指着树问。有些垂挂下来的树枝离他们很近,一伸手就能碰到。提姆看到树枝上挂着一串串鲜红的浆果。 “不行。”格兰特说。 “为什么?那些小恐龙都在吃嘛。”她指着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小恐龙说。 “不行,莱克斯。” 她叹一口气,对他的权威表示不满。“要是爸爸在这里就好了。”她说,“爸爸总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在说什么啊。”提姆说,“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对,他知道的。”她又叹了口气。皮筏一掠而过,莱克斯眼睁睁地看着一棵棵树从眼前掠过去,这些树的下面盘根错节,一直延伸到水边。“就因为你不是他最喜欢的……” 提姆转过身去,一声不吭。 “不过别担心,爸爸还是喜欢你的,虽然你迷的是电脑,不是体育。” “我爸爸是个真正的体育迷。”提姆向格兰特解释说。 格兰特点点头。在上面的树枝间,一些只有2英尺高的淡黄色小恐龙,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上。它们像鹦鹉一样长着带喙的头。“你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吗?”提姆说,“它们叫短角龙。” “你少神气!”莱克斯说。 “我还以为你可能会感兴趣呢。” “只有很小的小男孩,”她说,“才会对恐龙感兴趣。” “谁说的?” “爸爸说的。” 提姆大叫起来,但格兰特举起了手。“孩子,”他说,“别作声。” “干什么?”莱克斯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我……” 突然她不作声了,因为她也听到了,听到从下游传来的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那该死的霸王龙到底躲到哪里去了?”马尔杜对着无线电话说,“我们这里没看到它的踪影。”他们又回到蜥脚类动物围场,环顾着鸭嘴龙惊跑时踩坏的那片草地,可是却不见霸王龙的一丝踪影。 “我们马上察看一下。”艾诺关上了无线电话。 马尔杜走向简罗。“马上察看一下。”他带着讥讽的口吻重复说,“他为什么不早点察看呢?他为什么不追踪霸王龙呢?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简罗回答。 “它没出现。”过了一会儿,艾诺的声音又响起来。 “它没出现?你是什么意思?” “它不在感应器那里。动作感应器没有找到它。” “见鬼!”马尔杜说。“动作感应器原来不过如此。看到格兰特和两个孩子了吗?” “动作感应器也没有发现他们。” “好吧,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马尔杜问。 “耐心等待。”艾诺回答。 “看,你们看!” 他们面前的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鸟舍圆顶。格兰特曾经见过它,不过只是从远处望见而已。现在他才看清楚这鸟舍有多大——直径有1/4英里,也许还要大。网格支架在淡淡的雾气中发出微微的亮光。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上面的玻璃一定有一吨重。可是,当他们靠近一看,才发现根本没有玻璃——只有支架而已。一层薄薄的网状物悬挂在里面。 “还没有建好。”莱克斯说。 “我想可能本来就是要那样盖的。”格兰特说。 “那样的话,小鸟都可以飞出去了。” “大鸟是飞不出去的。”格兰特说。 皮筏漂到了圆顶的边缘处。他们抬头往上看,很快他们就到了圆顶的下面,皮筏继续向下游漂去。只过了几分钟,他们就来到了圆顶的中央。圆顶高高地耸立在空中,在一片茫茫雾色中几乎看不到它。格兰特说:“我好像记得这附近有一座旅馆。”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北面的树梢顶上露出一幢建筑物的屋顶。 “你要停下来?”提姆问。 “也许那里有电话,或是动作感应器。”格兰特把皮筏往岸边划去。“我们必须设法跟控制室取得联系,时间不多了。” 他们离开皮筏,一步一滑地走在泥泞的河岸上。格兰特使劲地把皮筏拖上岸,用绳子将它拴在树上,然后他们开始穿过茂密的棕榈树林向建筑物走去。 2、鸟舍 “我就是不明白,”约翰·艾诺对着话筒说,“既看不到霸王龙,也到处找不到格兰特和两个孩子。” 他坐在主控制板前,又将一杯咖啡一饮而尽。他的身边到处撒着纸盒和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艾诺感到筋疲力尽了。时间已是星期六上午8时。在赖德里破坏了管理侏罗纪公园的电脑资料之后的14个小时内,艾诺一直在耐心工作,使系统一个个又恢复正常运转。“公园里所有的系统都恢复了,而且电话也通了,我已经替你叫了医生。” 电话的另一端,马尔科姆咳了一声,他正在旅馆自己的房间里。艾诺从控制室和他通电话。“可是你的动作感应器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唔,我要找的东西没有找到。” “比..如霸王龙?” “它现在根本就没有出现。大约20分钟之前,它沿着湖边往北跑去了,后来就没有再见到它。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除非它是去睡觉了。” “你也没找到格兰特和孩子?” “没有。” “我想这很简单。”马尔科姆说,“动作感应器的覆盖面不够。” “还不够?”艾诺生气地说道,“它们覆盖了百分之……” “92%的地区,这我知道。”马尔科姆说,“但是如果你把那些没被覆盖的地区在黑板上画下来,我想你不难发现,这8%的地方在形势上是连成一体的。也就是说,这些地区是相连的。实际上,一只动物如果能沿着维修路线、丛林河、湖滨或其他什么地方走,它就可以在公园里自由走动而不致被我们发现。” “即使这样,”艾诺说,“动物也很愚蠢,不会懂得这些的。” “我们并不知道,这些动物到底愚蠢到什么地步。”马尔科姆说。 “你认为格兰特和孩子们现在就沿着这些地方走?”艾诺问。 “当然不是。”马尔科姆回答,他又在不停地咳嗽,“格兰特可不是傻瓜,他当然希望你能发现他。他和孩子们也许每见到一个动作感应器就会去那里拼命挥手。可是也许他们遇到了其他的问题,只是我们不知道。或者,他们也许在河上。” “我无法想象他们怎么会在河上。河岸太狭窄了,走水路是不可能的。” “河流不是可以把他们一直送到这里吗?” “是的,可是这条路不是很安全,因为途中要经过鸟舍……” “鸟舍为什么不在游览线上?”马尔科姆问。 “因为建造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困难。设计公园时原先有一座盖在树梢上方的中心楼,这座楼高高地矗立在平地上,可以让游客从空中观看到翼手龙。鸟舍里现在就有4只翼手龙——它们是吃鱼的大翼手龙。” “它们怎么啦?” “中心楼建成后,我们就把翼手龙放入鸟舍,让它们适应新的环境,可是我们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看来我们的食鱼动物的地盘观念很强。” “地盘观念?” “是的,很强的地盘观念。”艾诺说。“它们互相争斗抢夺地盘,而且还攻击进入它们地盘的任何动物。” “怎么攻击?” “那场面真叫人难以忘怀。”艾诺说,“翼手龙先飞到鸟舍顶上,收起翅膀,然后俯冲下来。一只30磅的动物冲下来,就像一块砖头砸在人身上一样。它们把工人们击得昏死过去,咬得他们伤痕累累。” “可是那样翼手龙自己难道不会受伤吗?” “还没有受过伤。” “那如果他们三个是在鸟舍的话……” “他们不在那里。”艾诺说,“至少我希望他们不在鸟舍。” “那就是中心楼吗?”莱克斯问,“这么脏啊。” 翼手龙游览中心楼在鸟舍大圆顶下面,高高地建在空中,由一些巨大的木头台柱支撑着,四周是一片冷杉。但是建筑物本身并没有竣工,也没有上油漆,窗户用木板封死了。树林和楼上到处溅满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斑痕。 “我想,这楼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盖好。”格兰特极力不流露出内心的失望。他看了一眼手表,说:“走吧,我们回皮筏上去吧。” 他们往回走去。这时太阳出来了,清晨变得更加生机勃勃。格兰特看着空中的圆顶投映在地上的条格影子,发现地上和树叶上到处都溅满了跟刚才在楼上看到的同样的片片斑痕。清晨的空气中还能嗅到一种特别的酸味。 “这里真臭。”莱克斯说,“那些白白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两栖动物的粪便,也可能是鸟粪。” “他们怎么没把中心楼建好?” “我不知道。” 他们来到林中的一块空地,地上长满矮矮的杂草,野花点缀其间。突然他们听到一声悠长低沉的啸叫,然后又听到一声应答的叫声越过树林传了过来。 “那是什么声音?” “我不知道。” 然后,格兰特看到面前的草地上出现了一片阴影,这片阴影急速移动,不一会儿就把他们笼罩起来。格兰特抬头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在他们头顶上滑行,把天空遮蔽得密密实实。 “呀!”莱克斯惊叫起来,“是翼手龙?” “是的。”提姆回答。 格兰特没有回答,他出神地望着这个庞大的飞行动物。翼手龙发出低沉的叫声,姿态优美地在空中盘旋,转身朝他们这里飞来。 “它们怎么不在游览线上?”提姆问。 格兰特心里也正在想这个问题。飞行的恐龙在空中飞翔的姿势这么优美,太漂亮了。格兰特抬头望着,很快又有一只恐龙出现在空中,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 “也许是因为它们没有把中心楼建完吧。”莱克斯说。 格兰特思忖,这些绝不是普通的翼手龙,它们太大了,一定是白垩纪早期的大型飞行动物。它们在高空飞翔时,看上去就像小型飞机;当它们飞近些时,格兰特看到这些动物有15英尺的翼展,身上长满了毛,还长着像鳄鱼般的头。他记得它们以鱼为食,生长在南美洲和墨西哥。 莱克斯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抬头看着天空:“它们会不会伤害我们?” “我想不会,它们是吃鱼的。” 其中一只翼手龙急剧盘旋飞下,只见一片翼影“咻”的一声从他们身旁掠过,同时刮过一阵热气,还留下一股酸臭味。 “哇!”莱克斯叫道,“它们真大!”然后她又问:“你确定它们不会伤害我们?” “非常确定。” 又一只翼手龙猛扑下来,动作比刚才那只还要敏捷。它从后面飞来,从他们的头顶一闪而过。格兰特瞥见了它满嘴的牙齿和毛茸茸的身体。心想,它看起来真像一只巨型蝙蝠。不过,这只巨鸟给格兰特留下的深刻印象是,它的外表看起来十分脆弱,它们巨大的翼翅上面布满了细细的粉红色薄膜,薄如蝉翼,几近透明,这一切都使翼手龙显得更加柔美。 “哎哟!”莱克斯抱住头叫了起来,“它咬我!” “什么?”格兰特问。 “它咬我!它咬了我!”她把手从头上拿开,格兰特发现她的手指在淌血。 天空中,另外两只翼手龙收拢翅膀,缩成两个小小的黑团,直向地面扑来。它们一边向下俯冲,一边发出尖鸣声。 “快!”格兰特一把抓着他们的手,飞跑着穿过草地。他们听到尖鸣声愈来愈近,格兰特在最后的一刻猛然扑倒在地,并且把两个孩子也拖在身边。几乎同时,两只翼手龙呼啸鸣叫着,振翅贴着他们的身体飞过。格兰特感到它们的爪子碰到了他右背的衬衫。 他马上站起来,把莱克斯从地上拉起,带着提姆一起向前跑了几步。这时,头顶上的两只翼手龙又转身鸣叫着扑向他们。等到最后一秒钟,他把两个孩子推倒在地,两大片黑影一闪而过。 “哎哟!”莱克斯厌恶地说。他看到她身上有白色的屎。 格兰特赶紧站起来:“快跑!” 他刚要跑,就听到莱克斯惊恐地尖叫起来。他转身看到一只翼手龙的后爪抓着了她的肩膀,两只巨大坚韧的翼羽在阳光下呈半透明状,宽阔的双翅在莱克斯的左右两边拍打着。翼手龙竭力想飞起来,但是莱克斯太重了。它一边挣扎着想飞,一边不停地用长长尖尖的下巴猛戳她的脑袋。 莱克斯尖叫着,双手发疯似的四处乱挥。说时迟,那时快,格兰特不假思索立刻跑上前去,往上一跳,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撞击翼手龙。他撞它的背,使它毛茸茸的身体仰面跌倒在地上。大鸟尖叫着向他咬去,格兰特赶紧低下头,避开它的嘴巴,同时后退一步。翼手龙巨大的翅膀拍打在他的身上。这就像在帐篷中遭到狂风暴雨的袭击一样。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翅膀的拍打声、翼手龙的鸣叫声及它坚韧的翼膜的拍击。它那爪子在人胸前拼命地抓着。莱克斯不停地发出尖叫。格兰特用手一推,推开了翼手龙,它一边吱吱地叫,一边拍打着翅膀,挣扎着想翻过身来,最后,它像蝙蝠一样收起翅膀,翻了个身,用它小小的翼爪撑起身体,就那样走了起来。格兰特停住脚步,不禁目瞪口呆。 它居然能用翅膀走路!莱德勒的推测竟然没错!可是,其余的翼手龙也向他们俯冲下来,格兰特头晕眼花,失去了平衡。在极度的恐惧中,他看到莱克斯用手臂护着脑袋向上边跑去……提姆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第一只翼手龙飞扑下来,莱克斯扔出一件什么东西。突然它啸叫一声,腾空而去。其他的翼手龙也立即飞上高空,追赶第一只而去。最后一只笨拙地扇动着翅膀,也飞上了天空。格兰特抬起头来,眯起眼睛仔细看着,极力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三只翼手龙紧紧追赶在第一只后面,发出愤怒的叫声。 他们孤零零地站在地上。 “怎么回事?”格兰特问。 “它们叼走了我的一只手套,”莱克斯说,“我的达里尔特别版草莓手套。” 他们开始继续前进。提姆用手臂搂住她的肩膀问:“你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傻瓜。”她说着摆脱了他的双臂,望着天空,“我希望它们被噎死。”她说。 “对,”提姆说,“我也希望如此。” 他们看到皮筏就在前面的河边。格兰特看看手表:已是8点半了,现在还剩两个半小时可以赶回去。 皮筏漂过了银色的鸟舍圆顶,莱克斯高兴地叫了起来。一会儿,两边的河岸靠得愈来愈近,头顶的树枝再次交聚在一起。河面比起先要窄得多,有些地段仅有10英尺宽,水流十分湍急。他们经过时,莱克斯用手摸头上面的树枝。 格兰特背靠皮筏坐在那里,听着河水拍打橡皮筏的声音。他们的行进速度比刚才快得多,头顶上方的树枝更快地向后移动。这样真是舒服畅快。皮筏飞速漂流,给下垂的树枝形成的闷热空间送来一阵凉风,而且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早点赶回去。 格兰特不知道他们已走了多远,不过他可以确定,现在离他们昨晚过夜的蜥脚类动物喂食楼起码有好几英里路了。可能有四五英里,也许更多。也就是说,一旦下了皮筏上岸,他们只要再走一个小时就能到达旅馆。不过,既然经过了鸟舍,格兰特就不急着要弃筏上岸。他们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少。 “我不知道拉尔夫怎么样了。”莱克斯说,“它可能死了,或是出了什么事。” “我想它一定安然无恙。” “我不知道它会不会让我骑在它的背上。”她叹了口气,在暖洋洋的太阳下昏昏欲睡,“骑在拉尔夫身上一定很有趣。” 提姆问格兰特:“还记得在剑龙区那里吗,昨天夜里?” “记得。” “你怎么会问起它们是以青蛙的DNA杂交变型的?” “因为它的繁殖方式。”格兰特回答,“他们无法解释恐龙为什么正在繁殖,因为他们对恐龙进行了辐射,而且它们都是雌性的。” “对。” “不过,大家都知道辐射不完全可靠,可能不会起作用,我相信这点终究会弄明白的。但还有一个问题,恐龙都是雌性的,既然都是雌性的,它们怎么能够繁殖呢?” “当然,在动物王国里,有性生殖的存在形式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提姆对性总是很感兴趣。”莱克斯说。 他们谁也没有理睬她。“比方说吧,”格兰特说,“许多动物的有性繁殖并没有我们所说的性交过程。雄性动物先释放一种内含精子的精囊,雌性动物再把它叼起来。这类交流并不需要雌雄两性的身体具有相当大的差异性,这与我们通常想象的不一样。有些动物两性在..外观上的差异不像我们人类那么明显。” 提姆点点头:“可是青蛙呢?” 格兰特突然听到头顶的树上传来尖叫声。短角龙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使树枝不停地晃动。霸王龙硕大的脑袋从左岸的树枝中拱出来,冲着皮筏张牙舞爪。莱克斯惊恐万分,尖叫起来。格兰特操起桨,把皮筏划向对岸,可是这段河面只有10英尺宽。霸王龙被密密麻麻的树枝藤蔓缠住了,它用头又顶又撞,又扭又挣,最后,它大吼一声,使劲地把头缩回去。 透过沿岸的树林,他们可以看到霸王龙庞大的身影正在向北方移动。它一定是想在沿岸茂密的树丛中找到一个缺口。短角龙都逃到对岸去了,它们尖声叫着在树枝间上蹿下跳。皮筏上,格兰特、提姆和莱克斯束手无策地看着霸王龙再次企图冲过来。但是岸边的树林实在太厚太密了,于是霸王龙又继续往下游跑去,它抢在皮筏前面,再次把树枝撞得剧烈晃动起来。 可是它还是没有成功。 然后,它走开了,还是往下游跑去。 “我恨死它了。”莱克斯说。 格兰特靠在皮筏上坐着,心情极为紧张。要是霸王龙冲过来,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救他们的小生命。河道很狭窄,跟皮筏差不多宽。他们就像是在隧道里行走似的。皮筏被湍急的水流推向前去,舷边不时擦到岸边的泥土。 他看了一眼手表:快9点了。皮筏继续往下游漂去。 “嘿,”莱克斯说,“你们听!” 格兰特听到一声声号叫,其间不断夹杂着猫头鹰般的叫声,这些声音从前面的河流拐弯处传来。他凝神细听,又听到了那种鸣叫声。 “是什么声音?”莱克斯问。 “我不知道。”格兰特答,“不过一定不止一只。”他把皮筏划到对岸,抓住一根树枝让它停下来,号叫声又响起来了,然后又是一声鸣叫声。 “听起来好像是一群猫头鹰。”提姆说。 马尔科姆呻吟着问:“还不到再给我用点吗啡的时候吗?” “时候还没到呢。”爱丽回答。 马尔科姆叹了口气问:“我们这里有多少水?” “我不清楚。反正水龙头里自来水很充足……” “不是的,我是说,储备了多少?有吗?” 爱丽耸耸肩膀回答:“一点也没有。” “到这层楼的每个房间里去,”马尔科姆说,“把每个浴缸都放满水。” 爱丽皱皱眉头。 “还有,”马尔科姆继续说,“我们有没有无线电话、手电筒、火柴?有没有这些东西?” “等一下我去看看。你认为要地震了?” “跟地震差不多。”马尔科姆说,“马尔科姆效应必然带来突变。” “可是艾诺说所有的系统都在正常运转。” “这种事发生时就是这样。”马尔科姆说。 爱丽问:“你认为艾诺不怎么样,是不是?” “他还可以。他是个工程师,吴跟他一样。他俩都是技术人员,都没有才智。他们有的是我们称为‘小聪明’的东西。他们看到的只是鼻子底下的一点情况。他们的思路狭窄,还美其名曰‘注意力集中’。他们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也看不到将来的后果。这座小岛就是这样弄出来的。这是他们耍小聪明的结果。因为你不可能创造出一种动物,同时希望它不要活蹦乱跳,或是逃跑。可是他们不明白这点。”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人的天性吗?”爱丽说。 “老天,当然不是,”马尔科姆说,“那就像说早餐吃炒蛋和熏肉就是人性一样。那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完全只是西方的一套,世界上其他许多地方的人一想到吃这些东西就会感到恶心。”他痛得紧皱眉头,“吗啡使我变得富有哲理了。” “你要喝点水吗?” “不要。我来告诉你工程师和科学家碰到的问题。科学家有一大套复杂漂亮的废话,说他们正在如何寻求了解自然的真谛。这没错,但这并不是他们的动力。没有人是因为受到像‘追求真理’这种抽象概念的驱使而成为科学家的。 “科学家一心想的其实只是如何成名,因此他们关心的是他们是否能弄出点什么名堂。他们从来不会停下来问问自己,他们是否应该做某件事。他们简单地把这方面的考虑贬为毫无意义。如果他们不这么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他们认为发现是必然而且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们只是想尽办法先走一步,这便是科学家的游戏。即使是理论科学的发现也是影响深远的、进攻性的、具渗透性的行动。它需要许多设备,而且将来确实会改变这个世界。例如粒子加速器造成地球的创伤,留下了有放射性的副产品。太空人把垃圾留在月球上,就像会有一些东西证明科学家的存在,表明他们有所发现。但是发现却总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破坏,永远都是如此。 “科学家就希望这样。他们得运用他们的仪器,必须留下他们的影响。他们不能只做个旁观者,不能只是欣赏,他们不能只是适应自然秩序。这样他们是无法满足的。他们要制造一些不符合自然的、不寻常的事情。这就是科学家的工作,而现在我们倒是有群伙伴试图想变得符合科学呢。”他叹了口气,往后靠去。 爱丽说:“你不觉得你有点夸大其词……” “你们挖掘的那些洞穴一年后变成什么模样了?” “挺糟糕的。”她承认说。 “难道挖掘之后,没有重新进行栽种,没有使土地恢复原状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她耸耸肩说:“我想是因为没有钱。” “难道你们有钱去挖掘,却没钱去修复?” “这个,我们只不过是在贫瘠的土地上工作……” “只不过是在贫瘠的土地上,”马尔科姆一边摇头,一边说,“只不过是一点垃圾,只不过是一些副产品,只不过是些副作用……我想让你知道,科学家就希望这个样子,他们要的就是副产品、垃圾、疤痕和副作用。这是使他们自己放心的一种方法,是科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且它正日益成为一种灾难。” “那有什么对策吗?” “甩掉那些耍小聪明的家伙,使他们不再掌握这种权力。” “可是那样的话,我们所有的进展都没有了……” “什么进展?”马尔科姆气急败坏地说,“尽管有那么多进展,但自1930年以来,家庭主妇花在家务上的时间并没有减少多少。真空吸尘器、洗衣干衣机、垃圾压实器、废物处理器、免烫织物……有了这么多东西,为什么打扫房子所花的时间还跟1930年那时一样多?” 爱丽一言不发。 “因为没有任何进展,”马尔科姆继续说,“没有任何真正的进展。3万年前,当人们还在拉斯科洞穴画壁画时,他们每周只需工作20个小时就可以维持生计,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好。其余的时间他们可以游戏、睡觉或是随心所欲地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且他们生活在大自然中,那里有清新的空气、清澈的流水、葱茏的树木和美丽的落日。你想想看,一周20小时,在3万年以前。” 爱丽问:“你希望时光倒流吗?” “不,”马尔科姆说,“我只希望人们清醒过来。我们已经有了400年的现代科学,到现在应该知道它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是到了改变一下的时候了。” “趁我们没有把这星球毁灭?”爱丽又问。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喔,亲爱的小姐,”他说,“我可压根儿不会为这件事操心。” 丛林河黑沉沉的树林隧道中,格兰特用双手轮流抓着树枝,小心翼翼地使皮筏往前移动。他还是听到了那些声音,最后他看到了恐龙。 “那些不就是会喷毒的恐龙吗?” “对,”格兰特回答,“是双脊龙。” 两只双脊龙站在河岸上,10英尺高的身上长有黄色和黑色的斑点,再往下看,腹部跟蜥蜴一样呈鲜绿色。两道红色交叉的肉冠从头顶的眼部一直延伸到鼻子处,在头上形成V形图案。它们低头从河里饮水,然后再抬头吼叫,这样的动作神态更令人觉得它们跟鸟类很像。 莱克斯悄悄问:“我们要不要上岸步行?” 格兰特摇摇头。双脊龙的身体比霸王龙要小,它们完全能够从岸边厚厚的树枝中钻过来。看它们互相对叫的样子,动作似乎十分灵敏。 “可是我们乘着皮筏怎么从它们身边过去?”莱克斯问,“它们会喷毒液的。” 格兰特说:“我们必须想办法过去。” 双脊龙还在饮水鸣叫,它们之间似乎翻来覆去地在进行着某种奇怪的仪式。左岸那只伏下身子去喝水,张开嘴巴露出两排又长又锋利的牙齿,然后吼叫一声;右边的恐龙回叫一声,然后弯身去喝水,它的动作跟左岸的恐龙一模一样。然后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单调地重复下去。 格兰特发现右岸的双脊龙身体小一些,背上的斑点也小一些,头上的肉冠颜色稍淡。 “太巧了,”他说,“这是它们交配的仪式。” “我们过得去吗?”提姆问。 “现在这样子恐怕过不去,它们就站在水边。”格兰特知道,动物的这种交配仪式每次常常要持续好几个小时。这时它们往往废寝忘食,一心一意……他看了一眼手表:9点20分。 “我们该怎么办?”提姆问。 格兰特叹着气说:“我也不知道。” 他在皮筏上坐下。突然双脊龙开始焦躁不安地一声又一声怒吼起来。他抬起头发现它们背对着河面。 “怎么回事?”莱克斯问。 格兰特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想我们终于有救了。”他使劲地在河岸上一推。“你们两个平躺在皮筏上,我们尽快地过去。但一定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作声、别动弹,好吗?” 皮筏开始顺流而下朝吼叫着的双脊龙驶去。它漂得愈来愈快。莱克斯躺在格兰特的脚边,用惊恐的眼光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们离双脊龙愈来愈近,他们此时还是背向河水。不过格兰特还是掏出空气枪,检查了枪膛。 皮筏继续向前漂去,出人意料地飘来一股奇怪的气味,甜腻腻的,同时又令人恶心,就像干了的呕吐物发出的味道。双脊龙的吼叫声更加响了,皮筏拐过了最后一个弯,格兰特终于松了一口气。双脊龙离他们只有几英尺,正对着身后的树林吼叫。 正如格兰特刚才所预测,它们是在对霸王龙吼叫。霸王龙想从树林中钻过来,双脊龙大叫着,在地上跺脚。皮筏从它们身旁漂过。那味道真令人恶心。霸王龙在吼叫,也许是因为看到了皮筏。可是紧接着—— “砰”的一声。 皮筏停住了。他们撞在河岸上搁浅了,这时皮筏离双脊龙只有几英尺。 莱克斯轻声说:“哦,这下可好。” 皮筏在淤泥上慢慢擦过,响起一阵长长的摩擦声,然后又向前漂去。他们顺着流水往前漂去,霸王龙发出最后一声吼叫后便走开了。其中一只双脊龙显得十分惊讶,然后又开始鸣叫,另一只也叫着回应。 皮筏顺流而下。 3、霸王龙 吉普车在炽热耀眼的阳光下颠簸向前。马尔杜驾驶吉普车,简罗坐在他旁边。他们离开东边约百码处河道边上的一排长灌木丛和棕榈树,来到了一片开阔地。车子开了一段上坡路后,马尔杜刹住了车子。 “我的天,太热了。”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说。他从夹在膝盖之间的酒瓶中喝了口威士忌,又将它递给简罗。 简罗摇摇头。他凝望着在早晨的热气中闪着亮光的景色,然后又低头看着装在仪表板上的车载电脑和监视器。监视器上出现的是由远程录像机拍摄的公园景色。还是没有格兰特和孩子的踪迹,也没看到霸王龙。 无线电话响了起来:“马尔杜。” 马尔杜拿起听筒:“是的。” “你车上的监视器收到了吗?我发现了霸王龙,它现在在第442号电网处,正往443号电网走去。” “等一下。”马尔杜一边说,一边调整监视器,“是的,我看到它了。它正沿着河边走。”霸王龙沿着河岸边的树林向北移动。 “对它小心点,只要让它丧失行动能力就行。” “别担心。”马尔杜在阳光下眯起眼睛说,“我不会伤害它的。” “记住,”艾诺说,“霸王龙是我们吸引游客的最主要的动物。” 马尔杜“啪”的一声关掉了无线电。“该死的笨蛋,”他说,“到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还有心思谈什么游客问题。”马尔杜发动了汽车,“我们去找霸王龙,给它来点麻醉药。” 吉普车在泥地上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 “你一直希望能有这个机会,是吧?”简罗问。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希望能给这只庞大的怪物打上一针麻醉剂。”马尔杜回答,“这下总算等到了。” 车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停住了。通过挡风玻璃,简罗看到霸王龙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在棕榈树丛中沿着丛林河往北走。 马尔杜把瓶子里剩下的威士忌一口饮尽,将空瓶子扔到后座。他伸手到后面去拿他的空气枪。简罗看着视频监视器。此刻,上面出现的是他们的吉普车和霸王龙。一定有个闭路录像机藏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中。 “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马尔杜说,“可以把脚边的霰弹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简罗俯下身子,打开一只不锈钢的箱子。箱子里面垫着泡沫塑料,4个一夸脱牛奶瓶大小的旋转弹膛整齐地码放在里面。上面都标有摩洛-709的字样。他取出了一个。 “你把上面的东西拔掉,拧上一个撞针。”马尔杜解释说。 简罗找到了一塑胶袋的大型撞针,每个直径都有他的手指尖那么粗。他拿出一个,把它拧到霰弹筒上,霰弹筒的另一端有个圆形的铅质的东西。 “那是撞针杆,一旦受撞击就会反弹。”马尔杜把空气枪横放在膝盖上,身子前倾坐在车里。空气枪由灰色的金属管制成,十分沉重,在简罗看来就跟火箭筒差不多。 “摩洛-709是什么意思?” “这是指通用的动物镇静剂。”马尔杜回答说,“世界各地的动物园都用它。我们先用1000毫升的麻药弹试试。”马尔杜拨开弹膛,里面很大,足以放下他的一个拳头。他很快地将麻药弹装进去,合上了弹膛。 “应该可以了,”马尔杜说,“通常大象大约用200毫升就足够了,但一头象只有2到3吨重,而霸王龙却重达8吨,而且凶猛得多,这也 5f71." >影响麻醉剂量的选择。” “为什么?” “动物麻醉剂量一方面跟体重有关,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到动物的性情。你如果分别给一头象、一只河马和一头犀牛射入同剂量的709麻醉剂——大象就会失去活动能力,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河马会减缓活动速度,显得昏昏欲睡,但还能继续走动;而犀牛只会暴跳如雷。不过,反过来,如果你开着车在后面追赶犀牛,只要5分钟,它就会休克而倒地身亡。这真是暴烈和脆弱奇怪的结合。” 马尔杜慢慢将车开往河边,渐渐靠近那只霸王龙。“不过刚才说的都是哺乳动物。我们很清楚该如何对付哺乳动物,因为动物园的笼子里养了许多哺乳动物——狮子、老虎、熊、大象等,应有尽有。我们对两栖动物的了解就要少得多了,而对恐龙更是一无所知。恐龙是新出现的动物。” “你认为恐龙是两栖动物吗?”简罗问。 “不,”马尔杜一边说一边换了挡,“恐龙不能归于现存的任何一类动物。”他转了个弯避开前面的一块岩石,“事实上,我们发现恐龙跟现有的哺乳动物一样,是多种多样的。有的相当温顺可爱,有的却凶猛可恶;有的视力极佳,有的却目光迟钝;有的愚笨透顶,有的却极有灵性。” “就像食肉恐龙那样?”简罗问。 马尔杜点点头。“食肉恐龙很聪明,非常聪明。说真的,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他说,“与那些关着的食肉恐龙从栅栏里逃出来后可能带来的问题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哦,我想我们不能再靠近霸王龙了。” 正前方,霸王龙的头正拱在树枝中,两眼往河面窥探着什么。它是想穿过树丛。过一会儿,它朝下游方向走了几步,又试了一下。 “不知道它在那里看到了什么?”简罗问。 “不知道,”马尔杜说,“也许是想抓住在树枝间爬动的短角龙吧。它们会让它白忙一场的。” 马尔杜把吉普车停在离霸王龙大约50码的地方,又将车调了头,他没有让引擎熄火。“坐到驾驶座上。”马尔杜对简罗说,“系上安全带。”他又拿了一个麻药弹。把它挂在衬衫上,然后就下车了。 简罗坐在方向盘后面,问:“你以前经常做这种事吗?” 马尔杜随即说:“从来没干过。我要设法让麻药弹正好打中它的听道,我们来看看它会怎么样。”他在吉普车后面走了10码,然后单腿跪蹲在草地上。他把那支巨大的枪稳稳地顶在肩膀上,轻轻打开厚厚的望远瞄准器。马尔杜瞄准了霸王龙,可是它还全然不知。 突然,一股灰白色的气体从枪中迸出,简罗看到一道白光向霸王龙射去,可是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霸王龙才慢慢转过身,好奇地瞪着他们。它的脑袋左右摆动,好像在用两只眼睛交替地看着他们。 这时马尔杜已经取下了发射器,又在往里面装麻药弹。 “你打中它了?”简罗问。 马尔杜摇摇头:“没有。这个该死的镭射瞄准器……看看箱子里有没有电池。” “有没有什么?”简罗问。 “电池,”马尔杜说,“跟你的手指差不多大,上面有灰色标记。” 简罗俯下身子,在箱子里寻找。他感到吉普车在震动,同时听到引擎在空转。他没有找到电池。霸王龙吼叫了一声,在简罗听来,这吼声简直是惊天动地。从恐龙巨大的胸腔里发出的隆隆响声在这片大地上回荡。他立即坐直,抓住方向盘,一只手放在排挡杆上。无线电话里响起了一个声音:“马尔杜,我是艾诺。离开那里,回来。”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马尔杜说。 霸王龙向他冲过来。 马尔杜还在原地。虽然霸王龙朝他飞速冲来,但他却从容镇定地举起发射器,先瞄准,然后开火。 简罗再次看到一股烟冒了出来,麻药弹带着白光向霸王龙射去。 没有反应。霸王龙继续向他冲来。 马尔杜站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快!快开车!”简罗启动车子,马尔杜跳上来抓住车门,吉普车一下子冲了出去。霸王龙很快逼近了。马尔杜甩开车门,爬了进来。 “快,该死!快!” 简罗踩足油门。吉普车疯狂地从地面弹起,车前部高高地翘起来,从挡风玻璃看出去,看到的只是一片天空;然后吉普车又重重地落到地面,向前冲去。简罗向左边的一片树林开去,从后视镜里,他看到霸王龙最后吼了一声,就转身走开了。 简罗放慢了车速。“我的天!” 马尔杜摇着头说:“我敢打赌,第二次我打中它了。” “我得说,你确实没有打中。”简罗说。 “撞针一定是在撞针杆触发麻药弹之前就掉下来了。” “你承认吧,你没有打中。” “是的,”马尔杜说,他随即叹了口气,“我没打中。见鬼,那个镭射瞄准器里的电池已经没电了。都是我不好。昨晚一整夜都放在外面,应该事先检查一下的。我们回去再拿点弹药来。” 吉普车朝北向旅馆驶去。马尔杜拿起无线电话:“控制室。” “是的。”艾诺回答。 “我们正在回基地的路上。” 河面狭窄,水流湍急。皮筏愈走愈快,坐在上面,就像乘坐在露天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一样。 “哇!”莱克斯的手紧紧抓住舷边,叫了起来,“快点,再快点!” 格兰特眯起眼睛向前方看去。河面还是那么狭窄昏暗,可是再往前看,他们发现树林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的阳光,还可以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河流好像在前面突然奇怪地消失了…… 橡皮筏更快、更匆忙地向前冲去。 格兰特抓起了桨。 “那是什么?” “是瀑布。”格兰特回答。 皮筏离开昏暗的树枝形成的天然隧道,一下子来到耀眼的阳光下,随着急流飞快地向瀑布冲去。瀑布的哗哗声震耳欲聋。格兰特使出浑身的力气划着桨,可是皮筏只是转着圈,它还是毫无阻挡似的冲向瀑布。 莱克斯向他靠来。“我不会游泳!”格兰特看到她的救生衣没有扣紧,可是他对此无能为力,皮筏以令人惊恐的速度把他们送到瀑布的边缘,瀑布的响声好像充斥了整个天际似的。格兰特把桨竖着深深地插进水里,他感到桨碰到了河床,便使劲地顶住;橡皮筏在激流中颤动,但它没有被倾覆。格兰特竭力把着桨。他从瀑布边上望去,看到水流自50英尺高处垂直落下,冲进下面波涛汹涌的水潭里。 而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竟是那只霸王龙。 莱克斯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然后皮筏发疯似的旋转着,尾部被甩得脱落了,他们被摔向天空,进入了咆哮的瀑布中,他们感到一阵恶心,胃好像都快翻过来似的。格兰特在空中不停地挥动着双臂,四周一下子变得一片寂静。 格兰特感到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了。他记得他看到莱克斯用手抓着橘红色的救生衣和他一块往下跌;他记得他看到提姆双眼看着下面;他记得他看到那片密不透风的白花花的瀑布;他还记得他慢慢地无声地掉下去时看到了下面波涛汹涌的水潭。 然后,随着“啪”的一声,格兰特觉得一阵疼痛,他钻进了冰冷的水里,立即被翻腾的白色水花包围了。他在水里翻滚着,旋转着。水流把他从霸王龙身旁一卷而过,他一眼瞥见了它的腿。他被冲出水潭,来到水潭尽头的小溪。格兰特向岸边游去,抓着了一块发烫的岩石,可是又滑失了,他又抓着一根树枝,终于使自己摆脱了急流。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岩石上,使劲爬上岩石。他朝河里看去,刚好看到那棕色的橡皮筏翻滚着从身边经过。然后,他看到提姆在急流中奋力挣扎,他伸出手去,把提姆拉上岸。提姆一边咳嗽,一边不停地颤抖。 格兰特回头向瀑布那里看去,看到霸王龙的头埋进了它脚边的水里。巨大的脑袋晃动着,把水往两边拨开。它的牙齿间咬着一个什么东西。 很快,霸王龙的头从水里冒了出来。 在它的齿间晃荡的是莱克斯橘红色的救生衣。 莱克斯在恐龙长长的尾巴边冒出了水面。她躺在水里,脸部朝下,小小的身体被水流冲向下游。格兰特一头跳进水里,再次被汹涌翻滚的急流吞没。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把她拖上了岩石。她的身体绵软无力,像死尸一样沉重,脸色灰白,水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 格兰特弯下身来替她做口对口人工呼吸。她咳嗽了一声,然后呕出黄绿色的液体,然后又咳嗽起来。她的眼睑颤动了几下。“嗨,”她说,无力地笑着,“我们成功了。” 提姆哭了起来。她又咳了一声。“你别这样好吗?你哭什么?” “因为……” “我们都在为你担心。”格兰特说。一块块白色的东西从河里漂过来,霸王龙正在撕那件救生衣。它还是面向瀑布背对着他们,不过它随时都有可能转过身来发现他们…… “走吧,孩子。”格兰特说。 “我们到哪里去?”莱克斯咳嗽着问。 “往前走。”他希望能找到一个藏身之处,下游方向只是两片空旷平整的草地,没有任何遮蔽物。往上游去是那只恐龙。就在这时,格兰特发现有条小泥路,它好像是通往瀑布的。 他看到地上清楚的行人脚印,通向那条小路。 霸王龙终于转过身来了,它一边号叫,一边向草地这边张望。它好像发现他们已经逃走了,便又往下游方向张望,寻找他们的身影。格兰特和孩子们在河边高大的蕨丛中低下腰走着,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他们往上游走去。“我们去哪里?”莱克斯问,“我们回去。” “我懂了。” 他们离瀑布更近了,哗哗的瀑布声更响了。岩石很滑,小路满是泥泞。薄雾缭绕,他们就像在云层里穿行似的。这条泥路似乎直通倾泻的瀑布,但等他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其实是通向瀑布后方。 霸王龙仍然对着他们朝着下游方向看。他们赶紧沿小路向瀑布走去。他们刚刚躲到白色的水帘后面,格兰特看到霸王龙的身体又转过来。他们很快地便完全被瀑布遮蔽了,格兰特根本看不到银白藏书网色的水帘外有些什么东西。 提姆惊奇地向四处张望。这里有个小小的凹穴,比壁橱大不了多少,里面装满了机器:轰轰作响的抽水机、巨大的过滤器和水管,全部湿漉漉、冷冰冰的。 “它看到我们了吗?”莱克斯问。她必须大声喊叫,声音才不致被瀑布声完全淹没。“我们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它有没有看到我们?” “等一下。”格兰特说。他看着这些设备,显然它们是公园里用的机器,而且一定是电动的,因此这里也许有一部联络用的电话。他在过滤器和水管中拨弄着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莱克斯大声问。 “找电话。”现在已经接近中午12点了,要在船只到大陆前和船上取得联系只剩下一个多小时。 在凹穴的后面,他发现了一扇有维修04字样的金属门,但却关得紧紧的,门边是一道插安全卡的狭槽,门口有一排金属盒。他把盒子一个个打开看了一遍,但里面只有开关和定时器,没有电话,也没有可以开门的东西。 他差点忽略了门左边的那个盒子。他一打开它,就看到一个有九个按键的小键盘,上面长了一层绿色霉斑。但它看来可以把门打开,而且他觉得门的里边一定有一部电话。盒子的金属板上刻了一个号码:1023,他按了一遍这个数字。 只听见“咝”的一声,门打开了。里面黑漆漆的,水泥台阶通往下面。后墙上印着“维修服务车04/22充电机”几个字,以及指向楼梯下面的箭头。里面真的会有一辆车吗?“来吧,孩子们。” “算了,”莱克斯说,“我不进去。” “走吧,莱克斯。”提姆说。 “算了吧。”莱克斯说,“里面黑漆漆的,我不去。” “那好吧。”格兰特说,“现在没时间争论了。你们就待在外面,我很快就回来。” “你要到哪里去?”莱克斯突然惊跳起来问。 格兰特走了进去,门上的电子仪器哔哔地叫了一下,然后?99lib.门“砰”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格兰特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惊慌了一会儿后,他转身用手摸着潮湿的金属门,上面既没有把手,也没有门闩。他又转向门两侧的墙壁,希望能摸到一个开关、控制盒或是随便什么东西…… 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正在竭力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突然,手指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圆筒。他的手摸到一个凸起的东西和一个扁平的面……是手电筒!他“咔”的一声打开了手电筒,光束出奇得亮。他回头看看门,但是发现门无法打开。他必须等孩子把门打开,同时…… 他往台阶上走去。台阶十分潮湿,长满了青苔,很容易滑倒。他小心谨慎地往下走着,刚走到台阶的中间,他突然听到一阵呼吸声和爪子在水泥上抓刮发出的响声。他把装有麻醉镖的手枪提在手上,继续往下走。 台阶在一个拐角处转了个弯。他用手电筒一照,一种奇怪的反光射了进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楚:原来是一辆汽车!跟高尔夫机动车一样,这是一辆电动车。它的前面是一条长长的隧道,似乎向前延伸出好几英里。方向盘边有一个鲜红色的小灯在闪烁,也许这辆车已经充好电了。 格兰特又听到呼吸声。他一转身,只见一个灰色的影子从空中向他扑来,它的嘴巴张着。格兰特连想都没来得及想一下,就朝它开火。这只动物落在他身上,把他撞倒在地。格兰特大吃一惊,赶紧打了个滚,手电筒被甩了出去,在地上乱滚。可是那只动物没有起来,待他看清楚之后,他不禁觉得十分可笑。 这是一只迅猛龙,不过还很小,可能不到一岁,大约2英尺高,跟一只中型犬一样大。此刻,它躺在地上,呼吸很微弱。麻醉镖射在它的下腭,也许这剂量对它这样的体重来说太大了,格兰特马上把麻醉镖拔出来,迅猛龙用略显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格兰特明显感觉到这只动物身上有一股灵气,有一种温和的感觉。很奇怪,这跟他在栅栏中的成年迅猛龙身上感到的那种威胁截然不同。他轻轻抚摸着迅猛龙的脑袋,希望能让它平静下来。他低下头看着它,镇静剂起了作用,它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然后他发现这是一只雄性迅猛龙。 一只雄性小恐龙。千真万确,是他亲眼看到的。那么,这只迅猛龙是野生的。 这个新发现使他激动万分,他立即返身走上台阶往门口走去。他拿着手电筒,把平整光滑、毫无特别之处的门和内墙照了一遍。他用双手在门上摸着,逐渐意识到自己被反锁在里面。他没办法把门打开,除非门外的孩子能镇定下来,想办法把它打开。他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门外的声音。 “格兰特博士!”莱克斯一边捶门一边喊着,“格兰特博士!” “别着急,”提姆说,“他会回来的。” “可是他到哪里去了?” “听我说,格兰特博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提姆说,“他很快会回来的。” “他现在就该回来了。”莱克斯说。她用小小的拳头抵住髋部,手肘向两边撑开,同时狠狠地跺脚。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吼,只见霸王龙的脑袋穿过瀑布向他们这边伸过来。 霸王龙张开血盆大口,提姆惊恐万状地瞪着它。莱克斯尖叫一声,扑倒在地上。霸王龙的脑袋来回摆动了一阵子,然后又缩了回去。但是提姆可以看到它的影子映在瀑布上。 他把莱克斯往凹穴里面拉。那大嘴又伸了进来,它一边吼叫,同时那厚厚的舌头像蛇那样飞快地一下子伸出一下子缩进。头上的水珠甩得四处都是,然后它又缩了回去。 莱克斯依偎着提姆,浑身颤抖。“我恨它。”她说。她还想往里缩,可是凹穴只有几英尺深,而且还堆满了机器,没有多少空间可供他们躲藏。 那脑袋又从水里伸过来,但这次它的动作很慢,它的嘴巴贴在地面上,喷着鼻息,鼻翼一张一缩,呼吸着空气,不过它的两只眼睛还在水帘的外面。 提姆心想:它看不到我们,它知道我们在这里,但它的眼睛在瀑布外面,它看不见我们的。 霸王龙的鼻子吸了一下。 “它在干什么?”莱克斯又问。 “嘘——” 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它的嘴巴慢慢张开,舌头悄悄伸了出来。那舌头又粗又大,呈蓝黑色,舌尖有一个分叉,足足有4英尺长,毫不费劲就可以一直伸到凹穴最里面的墙壁上。舌头滑向过滤器,发出一阵刺耳的擦舌声。提姆和莱克斯的身体紧紧贴着那些水管。 那舌头慢慢移到左边,然后又慢慢滑到右边,里面的机器被舔得湿答答的。舌尖卷在水管和活门上,它想感觉一下它们是什么。提姆看到那舌尖的动作跟象鼻一样,十分有力。舌头顺着凹穴的右侧往回缩,碰到了莱克斯的腿。 “哟。”莱克斯叫了一声。 那舌尖停住不动,然后卷起来,像蛇一样往她身上爬去…… “别动。”提姆轻轻提醒她。 从她脸上移过,然后滑到了提姆的肩膀上,最后缠住了他的头。提姆紧紧闭住眼睛,那黏糊糊、滑溜溜的东西罩在他脸上,热乎乎、湿漉漉的,还有一股尿骚味。 那舌头盘住提姆,开始缓缓地把他拖向那个张开的大嘴。 “提姆……” 提姆无法回答,他的嘴巴被那扁扁黑黑的舌头给蒙住了。他看得见,但说不出话来。莱克斯拼命拉着他的手。 “提姆,快!” 那舌头把他往喷着粗气的嘴巴拖去,提姆的腿上感觉到从它嘴里呼出来的热气。莱克斯使劲地拽着他,但她根本不能与那股抓住他的强力相抗衡。提姆放开她,两只手推压着那舌头,想把它从头上推开,可是他根本推不动它。他把脚插进泥地里,但他还是被拖向霸王龙的嘴边。 莱克斯用手臂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回拉,对他喊什么,可是他无能为力。他的眼前开始直冒金星。一种宁静,一种觉得现实是无法逃避的平静感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慢慢被拖走了。 “提姆?” 突然,舌头松弛了,慢慢伸展开来。提姆觉得它从他的脸上滑了下去。他浑身上下沾满黏滑的白沫,那舌头软软地垂在地上。它的嘴巴一下子合上,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黑血喷涌出来,与烂泥混在一起。鼻翼还在断断续续地呼吸。 “它怎么了?”莱克斯叫。 然后,那脑袋慢慢地、慢慢地滑了回去,离开了凹穴,在地上发出一阵长长的嚓嚓声。终于,它完全消失不见了。他们只看到一片银白色的瀑布。 4、控制 “行了,”艾诺在控制室说,“霸王龙终于倒下了。”他往椅背上一靠,笑眯眯地点上了最后一根烟,把烟盒揉成一团。终于成功了,那是使公园恢复秩序的最后一步。现在他们只要出去把它移走就行了。 “狗娘养的!”马尔杜看着显示屏说,“我毕竟还是打中了它。”他转身对简罗说:“它经过一小时后才感到麻药的威力。” 吴皱着眉头看着显示屏:“可是在那种地方,它会被淹死的……” “它不会淹死的。”马尔杜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制服的动物。” “我想我们得去把它弄出来。”艾诺说。 “我们会去的。”马尔杜说。他的回答听起来丝毫没有兴奋的意味。 “那是只珍贵的动物。” “我知道它是只珍贵的动物。”马尔杜说。 艾诺转向简罗。在这个胜利的时刻,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我早就跟你说过,”他说,“公园现在完全恢复正常了。无论马尔科姆的数学模式预测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已经再度控制全局了。” 简罗指着艾诺后面的显示屏问:“那是什么?” 艾诺转过身去。那是显示屏上的系统状态窗口。通常它总是一片空白,艾诺很惊讶地看到它此刻正闪着黄色信号:辅助电力过低。刚开始,他根本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辅助电力会过低?他们用的是主电力,不是辅助电力啊。他以为这也许只是对辅助电力状况的例行检查,比方说对燃料箱的燃料量或蓄电池电量的检查…… “吴,”艾诺对吴说,“你看这个。” 吴说:“你为什么要采用辅助电力?” “我没有啊!”艾诺回答。 “不过看起来你是用了。” “这不可能。” “把系统运转情况记录印出来。”吴说。运转记录可以表明系统在最近几个小时内的状况。 艾诺按下一个键钮,他们听到房间的角落里印表机发出轻微的响声。吴走过去。 艾诺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窗口里闪烁的黄色信号变成了红色信号:辅助电力中断。数字从20开始倒计数。 “究竟是怎么回事?”艾诺说。 提姆小心翼翼地顺着泥泞的小路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阳光下。他探头从瀑布边上往外看了一眼,发现霸王龙侧身躺着,漂浮在下方的水潭里。 “我希望它死了。”莱克斯说。 提姆看得出来它并没有死,霸王龙的胸部还在起伏,一条前腿正一阵一阵地抽搐,不过它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时提姆看到它的头顶上插着一枚白色的麻药弹,就在耳朵紧贴面部的地方。 “它被麻药弹射中了。”提姆说。 “太好了,”莱克斯说,“它差点把我们都吃了。” 提姆观察着霸王龙吃力呼吸的样子。不知怎的,他看到这只庞然大物落到这种田地,心里竟然很不舒服。他不希望它死去。“这不能怪它。”他说。 “哦,当然要怪它,”莱克斯反驳说,“它差点吃了我们,你还说不能怪它。” “它是食肉动物,它只是做了件对它来说很平常的事。” “假如你现在到了它的肚子里,”莱克斯说,“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突然间,瀑布声起了变化。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逐渐变轻变弱,轰响的水帘愈来愈小,到后来竟成了滴滴答答的一股小水流…… 然后,水流便停止了。 “提姆,瀑布没有了。”莱克斯说。 此刻只有一滴一滴的水珠在往下掉,就像水龙头没有关紧一样。瀑布下的水潭恢复了平静。他们几乎是站在顶上,往一个放满了机器的凹陷处看着。这个凹陷处简直像个洞穴。 “瀑布应该不会停啊。”莱克斯说。 提姆摇摇头。“一定是电力的关系……有人把电关掉了。”他们身后的抽水机和过滤器也一个接一个地停止了运转,灯光熄灭了,机器也安静下来。接着螺线管发出“铮”的一声,标有“维修04”字样的门慢慢转动起来,打开了。 格兰特走了出来,在亮光中眨着眼睛。他说:“干得好,孩子。你们把门打开了。” “我们什么也没做。”莱克斯说。 “停电了。”提姆说。 “别管它。”格兰特说,“你们来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艾诺惊愕地看着。 监视屏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地消失,灯光也熄灭了,控制室一下子陷入一片漆黑混乱中。每个人都开始惊叫起来。马尔杜拉开窗帘,让光线透射进来,吴将输出资料拿过来。 “看看这个。”吴说。
时间事件系统情况
05 12 44安全一关闭运转
05 12 45安全二关闭运转
05 12 46安全三关闭运转
05 12 51关机命令关闭
05 13 48启动命令关闭
05 13 55安全一启动关闭
05 13 57安全二启动关闭
05 13 59安全三启动关闭
05 14 08启动命令启动—辅助电力
05 14 18监视—主运转—辅助电力
05 14 19保密—主运转—辅助电力
05 14 22命令—主运转—辅助电力
05 14 24实验室—主运转—辅助电力
05 14 29远程通讯—VBB运转—辅助电力
05 14 32简图—主运转—辅助电力
05 14 37视图运转—辅助电力
05 14 44控制情况检查运转—辅助电力
05 14 57警告:栅栏情况(NB)运转—辅助电力
09 11 37警告:辅助燃料(20%)运转—辅助电力
09 33 19警告:辅助燃料(10%)运转—辅助电力
09 53 19警告:辅助燃料(1%)运转—辅助电力
09 53 39警告:辅助燃料(0%)关闭
吴说:“你是今天清晨5时13分关机的,你再次开机时所用的是辅助电力。” “天哪!”艾诺说了一声。显然,关机之后主电力就一直没有恢复。他重新启动的时候,用的只是辅助电力。艾诺感到纳闷,这事太蹊跷了,但他又猛然意识到,这其实是正常的。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这是完全合理的,辅助发电机先发动起来,它是被用来启动主发电机的,因为主发电机需要相当的电量才能启动。这个系统当初就是这样设计的。 不过,艾诺以前从来没有关掉过主电力,因此控制室的电灯和显示屏又亮起来的时候,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主电力并没有恢复。 可是它确实没有恢复,而且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他们搜寻霸王龙,不停地忙这忙那的时候,公园里一直只靠着辅助电力在运转。这可不太妙。事实上,他现在才开始想到这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一行是什么意思?”马尔杜指着表格问。
05 14 57警告:栅栏情况(NB)运转—辅助电力
“这是说系统情况警告被传送到控制室的监视屏上,”艾诺说,“是关于栅栏的。” “那么你看到那个警告了吗?” 艾诺摇摇头:“没有。我那时一定是在跟你通话,你在野外嘛。反正没有,我没见到。” “那么,‘警告:栅栏情况’意味着什么?” “这个并不清楚,可是我们用的是辅助电力。”艾诺说。“辅助发电机的电流强度不足,不能给电网栅栏供电,所以栅栏的电就自动停掉了。” 马尔杜怒气冲冲地说:“你是说电网栅栏的电流被切断了?” “是的。” “所有的栅栏都没电?从清晨5时直到现在?这5个小时内一直没电?” “是的。” “包括迅猛龙围场?” 艾诺叹了口气回答:“是的。” “老天爷!”马尔杜说,“5个小时。那些恐龙可能全跑出来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远处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尖叫。马尔杜开始飞快地分配任务,同时在室内转了一圈,把无线电分发给大家。 “艾诺先生去维修楼把主发电机打开。吴博士,你留在控制室。除了艾诺,只有你会操作电脑。哈蒙德先生,你回度假旅馆。不要跟我争,现在就去。把大门锁上,跟他们待在一起,等我的消息。我去帮艾诺对付迅猛龙。”他又转身问简罗,“你还想再去冒险吗?” “不太想去。”简罗回答。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好吧,那你就跟其他人一起去度假旅馆吧。”马尔杜回过身去,“就这样,各位,开始行动。” 哈蒙德嘀咕说:“可是你准备怎样对付我的宝贝动物?” “哈蒙德先生,现在问题不在这里,”马尔杜说,“现在的问题是,它们会怎么对付我们。” 他走出门,急忙穿过大厅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简罗紧紧地跟着他。“改变主意了?”马尔杜大声吼道。 “你也许需要有人帮忙。”简罗说。 “可能。”马尔杜走进挂着管理员牌子的房间,拿起灰色的肩扛式发射器,打开桌子后面的墙上的一块嵌板,里面有6个弹匣、6颗霰弹。 “这些恐龙麻烦的地方,”马尔杜说,“就是它们具有分散的神经系统。即使直接打中了大脑,它们也不会马上死去。此外,它们体格健壮,粗厚的肋骨使子弹很难打到心脏,四肢或后腿或臀部也不容易瘫倒;出血慢,死得也慢。”他把弹匣一个个打开,装进霰弹,他又将一根有网眼的皮带扔给简罗,“把这个系上。” 简罗系紧皮带,马尔杜把霰弹递给他。“我们现在只希望能驱散它们。可惜我们只有6颗霰弹,而那个围场的迅猛龙却有8只。我们走吧。紧紧跟着我,霰弹可全在你身上。” 马尔杜走出房间,跑步穿过走廊,一边从阳台看着通往维修楼的小路。简罗气喘吁吁地跟着他跑。他们来到底楼,穿过玻璃门,马尔杜突然间站着不动了。 艾诺背对着维修楼站在那里,三只迅猛龙正向他靠近。艾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边冲着它们挥舞棍子,一边大喊大叫。迅猛龙成扇形向他包围过来,一只在中间,两只在两边,向他慢慢逼近。它们步调一致,动作娴熟。简罗不禁哆嗦了一下。 它们是群 4f53." >体行动。 马尔杜早已蹲在地上,把发射器抵住肩膀。“装弹。”他说。简罗把霰弹装入发射器背面,发射器发出一阵叽叽的电机声。没有任何反应。“天哪!你把它装反了。”马尔杜说。他将枪管侧过来,把霰弹倒进简罗手里。简罗又把它装了进去。正当迅猛龙对着艾诺狂吼时,突然一声爆炸,左边的那只恐龙被炸得血肉横飞。它的躯体的上半部飞到了空中,血水四溅,就像有人把西红柿在墙壁上砸烂了一样;下半部的身子瘫倒在地,四肢乱蹬乱踢,尾巴在拍打着。 “那会使它的同伴清醒过来。”马尔杜说。 艾诺向维修楼的门口跑去。迅猛龙转身向马尔杜和简罗这边扑来。它们向他俩逼近。远处,好像是从度假旅馆那边,传来了几声尖叫。 简罗说:“这可能会成为一场灾难。” “装弹药。”马尔杜命令。 吴听到了爆炸声,便朝控制室的门口望去。他绕过控制台,然后停下了脚步。他想出去,但他知道他应该留在控制室内。如果艾诺能使电力恢复——即使只有一分钟也可以——那么吴就可以重新启动主发电机。 他必须待在房间里。 他听到有人在尖叫,好像是马尔杜的声音。 马尔杜感到脚踝处扭了一下,然后便跌下了堤防。他一触及地面,起身就跑,回过头时,刚好看到简罗正朝相反的方向跑进了树林。迅猛龙不理会简罗,只对马尔杜紧追不舍。它们离他已不到20码,马尔杜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叫,同时心里怀疑他还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因为他知道,也许不到10秒钟它们就能赶上他。 10秒钟。 也许更快。 哈丁替马尔科姆注射吗啡时,爱丽必须帮助马尔科姆将身体翻过来。马尔科姆呻吟一声,瘫倒在床上。他好像渐渐变虚弱了。他们从无线电话中听到尖锐的叫声,还有游客中心传来的沉闷爆炸声。 哈蒙德走进房间问:“他怎么样?” “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哈丁说,“神志有点不清。” “根本没有,”马尔科姆说,“我清醒得很。”他听了一会儿无线电话,“外面好像发生了战争。” “迅猛龙跑了出来。”哈蒙德说。 “真的?”马尔科姆问,他的呼吸十分微弱,“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呢?” “系统发生故障,艾诺没有注意到我们用的只是辅助电力,所以栅栏的电被切断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见鬼去吧,你这个目空一切的浑蛋。” “如果我记得没错,”马尔科姆说,“我曾预言栅栏并不可靠。” 哈蒙德叹了一口气,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真见鬼!”他摇着头说,“相信你一定注意到了,我们在这里尝试的,事实上只是一种极为单纯的想法。几年前我和我的伙伴认为可以用一种已经绝种的动物的DNA进行无性生殖,并培养它。我们觉得这个主意很奇妙,可以说是一种时空旅行——世上绝无仅有的时空旅行。也可以说,是让它们复活。因为这件事太令人心动了,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就决定着手去实现它。我们弄到了这个小岛,就开始了行动。整个事情就这么简单。” “简单?”马尔科姆反问,他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简单?我本以为你是个十足的白痴,看来你比我原先想象的更愚蠢。” 爱丽嘴里喊:“马尔科姆博士。”并企图让他重新躺下,可是马尔科姆根本不理她。他指着无线电话,这时它还发出一阵阵的喊叫声。 “那么,外面发生的又是怎么回事?”他问,“那就是你的简单想法。简单。你创造了新的生物,可是你对它们却一无所知。你的吴博士甚至不知道他创造出来的东西叫什么。他没时间去操心‘这玩意儿叫什么’这类的小事,更不会去操心它是什么样的动物。你们在一段短短的时间内创造出许多这样的动物,你们根本不去了解它们,却指望它们会听命于你们,为你们效劳。只因为你制造了它们,你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你们是它们的主人了。你们忘了,它们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智慧,它们也许不会听命于你们。而且你们也忘了,你们对它们的了解有多么缺乏,你们想做你们轻率地称作简单的事情时,又是多么无能为力……哦,天哪……” 他倒了下去,咳嗽起来。 “你知道科学力量出了什么问题吗?” 马尔科姆继续说:“这是一种被继承的财富。你也知道那些生来有钱的人都是些怎样的饭桶。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哈蒙德说:“他在说什么。” 哈丁做了个手势,表示他神志不清。马尔科姆的眼睛瞄了他一眼。 “我来告诉你,我在说什么。”他继续说,“大多数的力量要求希望得到它的人付出许多实实在在的代价,例如必须经过一段学徒期及许多年的刻苦修炼。无论你想得到哪种力量,当上公司总裁、空手道黑带级、宗教领袖,不论你追求的是什么,你都得投入时间、训练和努力。你必须放弃许多东西才能获得它。这种力量对你一定是至关重要的,而且你一旦获得,这种力量就为你所有了。你不会失去它,它跟你同在,因为这其实是你刻苦训练的成果。 “在这个过程中,有趣的是,一旦某个人获得了赤手空拳就能把人打死的力量,他同时也能够做到不轻易使用这种力量,也就是说,这种力量带有一种内在的控制力。获得力量的训练同时改变了你,使你不致滥用力量。不过,科学力量就像继承的财富一样,它不是通过苦练获得的。你只要阅读就能知道别人所做的事情,然后就可以采取下一个步骤。你可以在很年轻的时候就采取行动,你可以飞快地长进,不需要几十年的苦练。没有人会控制你,过去的科学家你可以不予理睬,在大自然面前也不必感到卑微。这其中只存在着一种快速致富、迅速成名的哲学。欺骗、谎言、歪曲——这些都没有关系。对你,对你的同事都没关系。没有人会批评你,没有人会有任何标准。大家都在努力做一件事,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而且快速地完成它。因为你可以站在伟人的肩上,所以你可以很快地成功。你甚至还不十分清楚干了些什么,就已经发表了报告,申请到专利,还把它卖给别人。而买主接受的训练比你更少,他只是买下这种力量,就像买任何商品一样。他甚至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做任何训练。” 哈蒙德问:“你们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爱丽点点头。 “可是我根本不明白。”哈蒙德说。 “说得简单一点,”马尔科姆往下说,“就是一名空手道高手不会赤手空拳杀人。他不会大发雷霆,把自己的妻子杀了。杀人的人是那些没有经过训练、没有任何约束的人;他买下这些力量就好像要在周末夜市买下拍卖品一样。而科学所助长和允许的就是这种力量,那也就是为什么你认为建造一个像这样的地方十分简单的原因。” “这确实很简单啊。”哈蒙德坚持说。 “那么为什么会出问题呢?” 约翰·艾诺的内心紧张万分,头昏脑涨地撞开了维修楼的门,一步跨了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天哪,这么黑。他早该想到这里没有灯的。他感到里面阴凉的空气,下面的两层楼像一个巨大的洞穴似的。他必须找到小通道,而且必须十分小心,否则他会跌断脖子的。 他像个瞎子一样到处摸索,最后他意识到这只是在白费力气。 不管怎样,他得让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他走到门边,将门拉开4英寸。光线足够了,可是如何才能让门这样开着呢?他立即脱下一只鞋子,把它塞在门缝里。 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那条狭窄的通道了,于是走了过去。他踩在波状金属板上,听到两只脚的脚步声不同,一只响,一只轻。不过,至少他能看清楚了。通往楼下发电楼的楼梯就在前面,再走10码就到了。 突然又是一片黑暗。 光线没有了。 艾诺回头朝门口看去,发现光线被一只迅猛龙的身躯挡住了。它低着头,仔细地嗅着那只鞋子。 亨利·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用手在电脑控制台上摸了一遍,又摸摸显示屏。他不停地动着,紧张得都快发疯了。 他又想了一遍他要做的每一个步骤。他的动作一定要迅速,第一个显示屏亮了之后,就按…… “吴!”无线电话咝咝响了起来。 他一下子把它抓起来:“是我,我在这里。” “那该死的电有没有来?”那是马尔杜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怪,听起来很空洞。 “没有。”吴回答说。他笑了,他很高兴马尔杜还活着。 “我想艾诺已经到维修楼了。”马尔杜说,“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在哪里?”吴问。 “我被围堵起来了。” “什么?” “被围堵在该死的管子里。”马尔杜说,“现在我可很受欢迎喔。” 更确切地说,应是被卡在管子里了,马尔杜这么想。游客中心的后面放着一大堆排水管,他跑到离他最近的一根,跌跌撞撞地钻了进去,简直可怜透了。直径一米的管子,他正好能钻进去,但是迅猛龙无法跟着他进去。 至少,在他把其中一只迅猛龙的腿射伤之后,它们是不会进来的。那只发着恶臭味的家伙离管子太近,随后它就号叫着逃走了,它的同伴现在也不敢造次。他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有等它的鼻子在管子那头出现,他就扣动了扳机。 不过他也许还有机会,因为管子外面还有三只迅猛龙在围着他咆哮怒吼。 “没错,你是很受欢迎。”他对着无线电话说。 吴问:“艾诺有无线电话吗?” “恐怕没有。”马尔杜说,“你就坐下来静候结果吧。” 他刚才没看到管子的另一头是什么样子——他太急着钻进来了,现在他没办法回头。他被卡得太紧了,唯一的希望是那一头最好不通。天哪,他可不喜欢让那些杂种来咬他的屁股。 艾诺沿着狭窄的通道往前走去。迅猛龙离他几乎不到10英尺远,黑暗中,它悄悄地向他这边靠近。艾诺听见它可恶的脚爪在金属板上走动时的咔嗒声。 可是艾诺走得很慢。他知道迅猛龙可以看得很清楚,不过通道的铁栅那种陌生的味道使他的行动小心谨慎。他这种小心谨慎的习惯是他唯一的求生机会。艾诺想,只要他能走到楼梯口,来到楼下…… 因为他非常确定迅猛龙不会爬楼梯,当然更别说是狭窄、陡直的楼梯了。 艾诺匆匆回头瞥了一眼。楼梯离他只有几英尺远了,只要再走几步…… 终于到了!他伸出手摸到栏杆,开始急忙地走下几乎垂直的楼梯。他的脚碰到了平坦的水泥地。迅猛龙在20英尺高的通道上失望地嗥叫着。 “太可惜了,伙计。”艾诺说着转过身去。辅助发电机现在离他很近。虽然光线如此昏暗,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他就能看到了…… 突然间,他身后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 艾诺转过身去。 迅猛龙就站在水泥地上吼叫。 它跳下来了。 他急忙想找件武器,但突然发现自己被仰面推倒在水泥地上,有个沉重的东西压住他的胸口,使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这只迅猛龙正站在他身上,他感到它那巨大的爪子刺进他胸口的肉里,闻到在他身前摇动的嘴里呼出的臭气,他张开嘴巴发出了惨叫声。 爱丽手里拿着无线电话,仔细地听着。刚才又有两名工人进了度假旅馆,他们好像知道这里比较安全。不过这几分钟内还没有人进来,外面似乎也安静下来了。无线电话中传来了马尔杜的声音:“过多久了?” 吴回答:“四五分钟。” “艾诺照理应该办完事了才对,”马尔杜说,“如果他要办事的话。你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吴回答说。 “有简罗的消息吗?” 简罗按了按钮:“我在这里。” “你到底在什么地方?”马尔杜问。 “我要去维修楼。”简罗说,“祝我好运!” 简罗蹲伏在树叶中,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简罗看到前面有一条通往游客中心的林荫道。他知道维修楼就在他东边的某处。他听到树林中的小鸟在啁啾,看到淡淡的薄雾在飘动。一只迅猛龙大吼一声,听起来与这边还有段距离,是从他右边传来的。简罗开始行动,他离开道路,钻进了树林。 “愿意冒险吗?” “不怎么愿意。” 确实,他是不愿意。但是简罗觉得他有个可行的计划,或者说,至少是一种成功的可能性。如果他正在主要大楼的北侧,就可以从后面靠近维修楼。迅猛龙可能都在南侧其他的建筑物边。它们总不至于躲在树林里吧。 至少,他希望是如此。 他蹑手蹑脚地向前移动,尽可能不发出声音,但还是听到自己发出了许多响声。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于是强迫自己放慢脚步。树林十分稠密,他看不清前方六七英尺以外的地方。他开始担心自己根本找不到维修楼。就在这时,他从右边的棕榈树梢上方,看到了维修楼的屋顶。 他从侧面绕过去慢慢向屋子靠近。他找到了门,把它打开,走了进去。里面很黑,他的脚绊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男人的鞋子。 简罗皱皱眉头,他推开门,继续往里走。前方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他突然想起来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且他的无线电话也忘了带在身边。 也许维修楼里的某个地方会有无线电话,或者只要他找到发电机就可以了。他知道发电机是什么样子,它可能在下面的楼层。这时,他发现了一个通往下面的楼梯。 下面更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沿着管子摸索着向前移动,两只手往前伸出,以防有东西撞到头。 他听到一声动物的号叫,吓得停住了脚步。他凝神细听,可是声响没有再出现。他悄悄地向前移动。突然有什么东西滴到他的肩膀和裸露的手臂上。这东西像水一样,还是温热的。他在黑暗中摸了一下。 黏糊糊的。他嗅了一下。 是血。 他抬起头。看到迅猛龙就站在管子上,离他的头顶只有几英尺。血从它的嘴巴里一滴一滴往下掉。简罗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超脱感,他想恐龙是不是受伤了。然后他跑了起来,可是迅猛龙跳到他的背上,把他推倒在地上。 简罗强壮有力,他使劲一推,把迅猛龙推开了,随后在水泥地上往旁边一滚。他转过身来,看到迅猛龙侧身倒在地上喘着气。 没错,它受伤了。它腿上有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杀了它。 简罗赶紧爬起来,想找件东西当武器。迅猛龙还在地上喘息。他拼命地想找个东西——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来当武器。等他转身一看,迅猛龙不见了。 它发出一声怒吼,这吼声在黑暗中回荡。 简罗伸出双手摸索着,在原地转了一圈。突然间,他的右手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是牙齿。 它在咬他。 迅猛龙头一扭,简罗被提到空中,接着掉到了地上。 马尔科姆躺在床上,浑身被汗水浸透了。他听到无线电话“咔嗒”一声响了。 “有消息吗?”马尔杜问,“你有消息吗?” “没有任何消息。”吴说。 “见鬼!”马尔杜说。 无线电话静止了一会儿。 马尔科姆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等不及想听听他有什么新计划。” “我希望,”马尔杜这时说,“大家都去旅馆,重新聚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怎样去那里。” “游客中心前停了一辆吉普车。”吴说,“如果我把车开过来,你能上来吗?” “也许能。可是你不能离开控制室啊。” “反正我在这里什么事也做不成。” “确实如此。”马尔科姆说,“控制室里没有电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控制室。” “好吧,”马尔杜说,“我们试试看吧。情况好像不太妙。” 马尔科姆躺在床上说:“说得对,是不太妙。看来好像灾难临头了。” 吴说:“迅猛龙会跟着我们跑的。” “现在我们还是较占优势。”马尔杜说,“开始进行计划吧。” 无线电话接着被关掉了。马尔科姆闭上眼睛,缓缓地吸气,集中全身的力气。 “放松,”爱丽说,“别紧张!” “你知道我们在这里谈的是什么?”马尔科姆说,“所有那些想控制的企图……我们说的是已有五百多年历史的西方人的看法。这些看法早就出现了,当时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城市。科学最基本的观点,就是以另一种新方式来重新看待现实,它是客观的,它不取决于你的信仰或国籍,是合理的。这种观念在当时很新鲜,令人振奋。它使人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并结束了几百年来古老守旧的中世纪制度。在科学面前,中世纪的封建政治、宗教教义和可恶的迷信土崩瓦解了。但是,事实上这根本是因为中世纪这个时代本身已无法再持续下去。它经济落后,不尚理性,不能适应当时正兴起的新潮流。” 马尔科姆咳嗽起来。 “可是现在,”他继续说,“科学已成为有几百年历史的信仰体系。跟在它之前的中世纪制度一样,科学开始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科学获得了太多的力量,因此它本身在应用上的局限开始明显地暴露出来。虽然,因为科学的作用,使得地球上多少亿的人们可以生活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可以聚集在一起,可以相互联系沟通。但是,科学不可能替我们决定该如何对待这个世界,或者该如何生活。科学可以研究出一个原子炉,但却不能告诉我们不要去建造它;科学可以研制出杀虫剂,但却不能告诉我们不要使用它。因此,我们的世界有许多至关重要的方面受到了污染——空气藏书网、水,还有土地——全是因为科学无法控制。”他叹了口气,“这一切对个人来说都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一阵沉默。马尔科姆躺在床上,双眼闭着,他的呼吸显得十分吃力。谁也没有吭声,爱丽觉得马尔科姆好像是睡着了。突然间,他猛然坐了起来。 “同时,科学原有的理性知识方面的正当理由也逐渐消失了。自牛顿和笛卡儿以来,科学显然为我们带来了可以控制一切的前景。科学自以为凭着它对自然规律的认识,最终可以控制所有一切。但是到了20世纪,这种说法完全瓦解了。首先,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对我们所能了解的亚原子世界设立了限制。我们说,那没关系,反正我们没有人生活在亚原子世界中。后来,哥德尔的定理对数学这种科学的形式语言做了类似的限制。数学家过去一直以为,他们的语言有一种特别的、本质上的可靠性,源自逻辑定理。现在我们总算知道了,我们称为‘推理’的东西其实只是一场随心所欲的游戏。它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与众不同。混沌理论证明了,这种无法预测性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固有的,就像暴风雨是无法预测的一样。因此,几百年来,科学所提供的那种宏伟前景——控制一切的梦想——在我们这个世纪破灭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些正当的理由,那些科学所作所为的全部依据。让我们听听它是怎么说的。科学总是在说,它目前也许还不是无所不知,但将来会的,最后会的。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只是毫无根据地自吹自擂,就跟一个孩子因为相信自己会飞而从楼上跳下来一样愚蠢,一样大错特错。” “这话说得太偏激了。”哈蒙德一边摇头,一边说。 “我们正亲眼目睹科学时代的结束。科学和其他过时的制度一样,正在毁灭自己。随着它的力量愈来愈强,它已显示出没有能力可以控制自己的这种力量。因为现在这个时代,事物皆飞快地变着。50年前,人们还在为原子弹而如痴如狂,那就是力量,没有人认为还会有比这更有威力的东西。然而,只过了10年,我们又有了遗传工程,遗传的威力比原子弹强得多,而且很快地人人都会运用它。它会出现在后花园园丁的工具箱中,会被应用于孩子的实验中,也会出现在恐怖分子和独裁者的简陋实验室中。这样,每个人都会异口同声地问:我应该如何使用我的力量?而这正是科学认为它回答不了的问题。” “那么会发生什么情况呢?”爱丽问。 马尔科姆耸耸肩膀说:“一种变化。” “什么样的变化?” “任何重要的变化都跟死亡一样。”他说,“只有等你到了那里,你才能看到另一边是什么样子。”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这个可怜的人!”哈蒙德摇着头说。 马尔科姆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他问,“你,还有我们大家,有多大的可能可以活着离开这个小岛?” 1、归来 电动马达在嗡嗡旋转,货车沿黝黑的地下隧道急速前进。格兰特开着车,脚搁在车子底座上。隧道内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有顶上不时会出现一个通风口,上面装有挡雨的遮蔽物,因此使透进隧道内的光线微乎其微。但他注意到不少地方有表面硬结了的白色动物粪便,显然很多动物来过这里。 莱克斯坐在他身边,用手电筒照向后方,那里躺着一只迅猛龙:“为什么它呼吸有困难?” “因为我替它注射了麻醉剂。”他说。 “它会死吗?”她问。 “我希望不会。” “我们为什么要把它抓来?”莱克斯又问。 “为了向控制室的人证明,恐龙确实在繁殖。”格兰特说。 “你怎么知道它们正在繁殖呢?” “因为这是一只幼龙。”格兰特说,“而且是一只雄性的幼龙。” “是吗?”莱克斯一边说,一边借着手电筒的光柱审视着它。 “是的,现在将手电筒往前照,可以吗?”他伸出手腕,将手表转向她,“现在几点钟了?” “现在……1点15分。” “好。” 提姆说:“这表示我们要联络上那艘船,只剩45分钟了。” “我们应该靠近了。”格兰特说,“我估计现在我们应该到游客中心了。”他感觉到隧道正在慢慢向上爬升,将他们带回地面,而且…… “哇!”提姆叫了起来。 他们以惊人的速度一下子冲进了充满阳光的世界中。轻盈的雾气在飘浮,遮蔽着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建筑物,使它显得若隐若现。格兰特马上认出这就是游客中心,他们径直来到车库的门口。 “哇!”莱克斯叫道,“我们到了!哇!”车子停到车库时,她正在座位上蹦蹦跳跳的。靠车库的一面墙堆放着兽笼。他们将那只迅猛龙放进一个笼子,还给它一碟水。然后他们沿通往游客中心底层入口处的台阶拾级而上。 “我要吃个大汉堡!还要炸薯条、朱古力牛奶冰激凌!不要再管什么恐龙,哇!”他们来到走廊前面,打开了大门。 他们一下都愣住了。 在游客中心的走廊内,玻璃门已被砸碎,灰蒙蒙的冷雾飘过空空如也的大厅。一块写有“当恐龙统治地球的时候”的牌子从一条铰链上垂下来,在风中摆荡着,吱嘎作响。那只硕大的机器霸王龙已被掀翻在地上,四脚朝天,内部的电路与金属零件都暴露在外面。他们通过玻璃看到了一排排的棕榈树在雾中若隐若现。 提姆和莱克斯挤在安全守卫的金属桌前面。格兰特拿起守卫的无线电话,试了所有的频道。“喂,我是格兰特。有人在吗?喂,我是格兰特。” 莱克斯看着守卫的身体,他正躺在右边的地板上。除了他的腿和脚,她什么也没看到。 “喂,我是格兰特,喂。” 莱克斯探出身子,在桌子的四周仔细察看。格兰特拽住她的袖子。“嘿,别这样!” “他死了吗?地上是什么东西?血吗?” “是的。” “怎么不像真的血那么红?” “你有毛病啊。”提姆说。 “什么叫‘有毛病’?我才没有呢。” 无线电话“咔嗒”一声响了。“我的天哪!”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格兰特,是你吗?” 然后是:“艾伦?是艾伦吗?”那是爱丽在说话。 “我在这里。”格兰特说。 “感谢老天爷!”爱丽说,“你没事吧?” “是的,我很好。” “孩子怎么样了?你见到他们了吗?” “孩子在我这里。”格兰特说,“他们都很好。” “感谢老天爷!” 莱克斯沿着桌边蹑手蹑脚地爬过去。格兰特在她的小腿上拍了一下。“给我回来。” 无线电话又响起来了。“嗯,你们在哪里?” “在走廊这里。在主要大楼的走廊里。” 从无线电话中,他听到吴在说话:“我的天,他们在这里。” “格兰特,听着,”爱丽说,“迅猛龙都逃出来了。它们能打开门。它们可能跟你们待在同一幢大楼里。” “真的吗?你们在哪里?”格兰特说。 格兰特又问:“那么其他人呢?马尔杜,其他所有的人呢?” “我们已经失去了几个人。但是我们把其他所有的人都集中到旅馆里了。” “电话可以通吗?” “不通了。整个系统都被切断了,没有一样在运转。” “我们要怎样才能让这系统再恢复运转?” “我们一直在想办法。” “我们得让它恢复正常,”格兰特说,“而且动作要快,如果不快一点,半小时内恐龙就会登上大陆了。” 他开始解释有关船上的事情,这时马尔杜打断了他。“我觉得你不了解情况,格兰特博士。我们这里剩下的时间不到半小时了。” “怎么回事?” “有几只迅猛龙盯上了我们。现在我们的屋顶上就有两只。” “那又怎样?大楼是攻不进去的。” 马尔杜在咳嗽。“当然攻不进去。但是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些畜生会爬到屋顶上去。”无线电话在咔嗒作响。“一定是有棵树太靠近栅栏了。恐龙翻过了栅栏,爬上了屋顶。不管怎样,天窗上的钢条栅栏应该是通电的,不过现在电流不通了。它们正在咬断天窗上的栅栏。” 格兰特说:“正在咬断栅栏吗?”他皱起眉头,当然想象出这个后果,“有这么快吗?” “是的。”马尔杜说,“它们一旦咬起来,平均一平方英寸就有15000磅的压力。它们就像土狼,能咬断钢和……”电波中断了一会儿。 “有多快?”格兰特再次问。 马尔杜说:“我估计在它们完全咬断,然后从天窗进到大楼里之前,我们还有10到15分钟时间。一旦它们进来之后……啊,等一下,格兰特博士。” 无线电话“咔嗒”一声中断了。 在马尔科姆床上方的天窗上,迅猛龙已经咬断了一根钢条。一只迅猛龙抓住钢条的一头,使劲地往后拽着。它强壮的后腿踩在天.窗上,玻璃碎裂开来,闪烁着散落到下面马尔科姆的床上。爱丽伸过手去将那些大的碎片从被单上清理掉。 “天啊!它们真难看。”马尔科姆说,抬头望着。 玻璃碎了,他们听得到恐龙的鼻息和吼叫声,以及它们啃咬钢条时牙齿和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它们啃咬过的地方,有些部分已经愈来愈细,露出了银白色。泛着泡沫的唾液溅到被单和床头柜上。 “至少它们现在还进不来,”爱丽说,“除非它们咬断另一根钢条。” 吴说:“要是格兰特能设法到维修楼……” “那他准会完蛋。”马尔杜说完,拖着扭伤的脚踝在房间里一瘸一拐地走着,“他来不及赶到那里,更别说是去恢复电源。他无法阻止它们进来的。” 马尔科姆又咳嗽了几下。“没错。”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几乎像是一阵喘息。 “他说什么?”马尔杜问。 “就这样,”马尔科姆重复着说,“可以……” “可以怎样?” “调虎离山……”他略带迟疑地说着。 “怎么个调虎离山法?” “到……栅栏那里……” “好,然后去做什么?” 马尔科姆无力地咧嘴一笑:“把……你的手伸出栅栏外。” “噢,天啊!我真受不了你。”马尔杜说着,转过身去。 “别着急!”吴说,“他说得对。这里只有两只恐龙,这表示外面至少还有四只。我们可以出去,给它们来个调虎离山。” “然后怎么办呢?” “然后,格兰特可以脱身到喂食楼去,启动发电机。” “然后再回到控制室,启动整个系统?” “正是这样。” “没时间了,”马尔杜说,“没时间了。” “但是如果我们能把恐龙引到这里来。”吴说,“也许还能把它们从天窗上引开……这办法可能行得通,值得一试。” “这样需要一个诱饵。”马尔杜说。 “没错。” “但是谁去当诱饵呢?我不行,我的脚踝受伤了。” “我可以去。”吴说。 “不行,”马尔杜说,“你是唯一懂得怎么去操作电脑的人。你必须通过启动无线电话跟格兰特通话。” “那么我去吧。”哈丁说。 “不。”爱丽说,“马尔科姆需要你,还是我去吧。” “见鬼,我不是这个意思。”马尔杜说,“你会被恐龙包围住的,屋顶上的恐龙……” 但是她已经俯下身去系球鞋上的鞋带了。“别告诉格兰特,”她说,“这会让他担心的。” 走廊里一片寂静,冰冷的雾气飘过他们身边,无线电话已经沉寂几分钟了。提姆问:“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话?” “我饿了。”莱克斯说。 “他们正在想办法。”格兰特说。 无线电话里响起了咔嗒声:“格兰特,是你吗?你在那里吗?” “我在这里。”格兰特说。 “听着,”吴说,“你从那里可以看到游客中心后面吗?” 格兰特的视线穿过后面的玻璃门,一直望到棕榈树和雾气。 “可以。”格兰特说。 吴说:“有一条通道可以直接穿过棕榈树到维修楼。电源设备和发电机组就在那里,我想你昨天已经见过那座维修楼了。” “是的。”格兰特答,尽管他一时间觉得疑惑。他看到过那座大楼?那是昨天的事吗?好像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现在听着,”吴说,“我们认为可以把所有的恐龙引到旅馆这里来,但是我们不太有把握,因此千万要小心。给我们5分钟时间。” “好的。”格兰特说。 “你可以把孩子留在自助餐厅里,他们应该不会有问题。你走的时候记着带上无线电话。” “好的。” “在你离开之前,将无线电话关掉,这样你出了大楼后就不会制造任何噪音。你到了维修楼时,记得跟我联络。” “好的。” 格兰特关掉了无线电话。莱克斯靠过来。“我们要到自助餐厅去吗?”她问。 “是的。”格兰特说。他们站起来,迈开步伐穿过走廊内飘浮的雾气。 “我要吃汉堡包。”莱克斯说。 “我想没有电来做汉堡包了。” “那么改成冰激凌。” “提姆,你得待在她身边,帮帮她。” “我会的。” “我要离开一会儿。”格兰特说。 “我知道。” 他们来到了自助餐厅门口,格兰特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方方正正的餐桌和椅子,后面是不锈钢的弹簧门,近处则是一台收银机和一个放口香糖与糖果的架子。 “听我说,孩子们,我要你们待在这里,不管情况怎么样。明白了吗?” “把无线电话留给我们。”莱克斯说。 “不行,我需要它。在这里待着。我只去大约5分钟,好吗?” “好。” 格兰特关上了门。自助餐厅里顿时一片漆黑,莱克斯抓住提姆的手。“把灯打开。”她说。 “不行,”提姆说,“没有电。”但他戴上了他的夜视镜。 “你这样很好,那我怎么办呢?” “拉着我的手。我们去弄点吃的。”他带着她往前走。在绿色的磷光中,他看到了桌子和椅子。在右边的是闪烁着绿光的收银机,还有装着口香糖和糖果的架子。他抓了一把糖果。 “我跟你说过,”莱克斯说,“我要冰激凌,不要糖果。” “还是凑合着吃吧。” “我要冰激凌,提姆。” “好,好。” 提姆将糖果塞进口袋,带着莱克斯往餐厅里面走去。她拉着他的手。“我什么都看不见。”她说。 “只管跟着我走,抓住我的手。” “那么你慢一点。” 在桌子和椅子的另一头有两扇弹簧门,上面有小的圆窗。它们也许是通往厨房的。他推开一扇门,将门开得大大的。 爱丽走出旅馆的正门,她感觉到冰凉的雾气浸过她的脸和腿。她的心在怦怦直跳,尽管她明白在栅栏后面是十分安全的。就在她面前,她看到了雾中粗粗的栏杆。 但是栅栏再过去的地方以外她就看不清楚什么了。再往前20码,景物转成了乳白色。她根本看不见什么迅猛龙。事实上,花园和树林静得几乎令人毛骨悚然。“嘿!”她提心吊胆地朝雾中喊着。 马尔杜倚在门槛上。“我怀疑这样行不通。”他说,“你得弄出点声音来。”他蹒跚着走出来,拿了一根从里面的建筑物上取来的钢条。他用钢条在栅栏上敲得 作响,活像在敲开饭的锣似的。“来吃饭吧!开饭啰!晚餐准备好了!” “真好笑!”爱丽说。她不安地朝屋顶上匆匆瞥了一眼。她没见到什么迅猛龙。 “它们不懂英语,”马尔杜咧嘴一笑,“不过我猜它们听懂了大致的意思……” 她仍旧惶恐不安,觉得他的逗趣令人心烦。她朝游客中心望去,大楼笼罩在雾中。马尔杜又开始敲打栅栏。她极目望去,远处几乎是朦胧一片,她看到了一只苍白可怕的动物。那是一只迅猛龙。 “第一位客人。”马尔杜说。 那只迅猛龙白色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一片白影,然后它又回来了,但不再朝前走近。奇怪的是,它似乎对旅馆里传来的这种噪音充耳不闻。她开始担忧起来了。除非她能将迅猛龙吸引到旅馆这边来,否则格兰特就会大祸临头的。 “你把声音弄得太大了。”爱丽说。 “我没有。”马尔杜说。 “哎,你真的敲得太响了。你喝醉了。”爱丽说,“让我来处理它。” “那你要怎么做呢?” 她不理他,直接来到大门前面。“据说迅猛龙很聪明。” “没错,至少像黑猩猩那么聪明。” “它们的耳朵很灵吗?” “是的,灵敏极了。” “说不定它们分辨得出这种声音。”她说着,打开了栅栏大门,发出很响的吱嘎声。金属铰链由于雾气不断吹拂带来的湿气而生锈了。她又把它关上了,再打开时又发出一阵吱嘎声。 她让门敞开着。 “我不想那么做。”马尔杜说,“既然你要这么做,先让我准备好发射器。” “准备好发射器。” 他叹了一口气,想起了什么。“霰弹在简罗身上。” “好,那么,”她说,“注意外面的动静。”她走出大门,跨出了栅栏。她的心剧烈地跳动,她几乎感觉不到脚站地时的触感。她从栅栏那里走开,然后它很快地便隐没到雾中,这真让人惊恐不安。它迅速在她身后消失了。 正如她所预料的,马尔杜这时像醉酒似的扯开嗓门向她喊起来。“该死,小女孩,别那么做!”他吼叫着。 “别叫我‘小女孩’。”她大声回应。 “我要叫你什么,你管不着。”马尔杜喊着。 她不去理睬他,慢慢地转动身体,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现在她离开栅栏至少有20码远了,她能看见蒙蒙细雨般的雾气在枝叶中飘荡,就像细雨拍打着树叶似的。她待在离树叶远远的地方,在一个灰色的阴影世界中移动。腿上和肩上的肌肉因紧张不安而作痛。她瞪大两眼注视着四周。 “听到我的声音了吗,该死的?”马尔杜吼叫着。 这些动物有多大能耐?她琢磨着。聪明到能切断我的退路?回到栅栏那里没有多远,真的不远…… 它们进攻了。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第一只迅猛龙从左边一棵树下的枝叶间冲过来。它纵身跃起,她掉头就跑。第二只迅猛龙从另一边逼近,显然想在她奔跑时拦截她。它腾身跃向空中,张开爪子扑上来。她就像一个筋疲力尽的赛跑者拼命向前冲去,那畜生从泥地上直逼过来。现在她全速奔跑着,不敢回头张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看到在蒙蒙雾气中露出的栅栏,看到了马尔杜将大门打开,看到了他朝她伸出手来,向她喊着,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进来。他拽得太猛了,以致她一个跟斗摔倒在地上。她转过身来刚好看到第一只迅猛龙,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撞着栅栏,大声吼叫着。 “干得好!”马尔杜叫着。此时他正在嘲笑着那些畜生,用吼叫回应它们,惹得它们暴跳如雷。它们扑向栅栏,纵身跳起,其中有一只险些跃过栅栏。“天哪!真够惊险的!这些杂种还能跳呢!” 她站起来,看看身上被擦破和摔伤的伤痕,血顺着腿往下淌。这时她脑子里只想着:这里有三只迅猛龙,屋顶上有两只。这表示有一只依然不知去向。 “过来,帮帮我,”马尔杜说,“我们得持续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格兰特离开了游客中心,急速向前行进,没入雾中。他找到了棕榈树之间的通道,便顺着它朝北走去。再往前,长方形的维修楼就从雾中显现出来了。 他根本看不到什么门。他继续走着,拐过墙角。在树木掩映的大楼后部,格兰特看到一个给货车装货用的水泥平台,他爬上平台,面对着一扇用波状钢板制成的回转门,门上了锁。他又跳下来。继续在大楼四周徘徊。再往前,在他的右边,格兰特看到一扇普通的门,它被一只男人的鞋子撑开着。 格兰特走进门里,眯着眼在黑暗中察看。他倾听着,但没听见动静。他拿起无线电话,将它打开。 “我是格兰特,”他说,“我现在进去了。” 吴抬头望着天窗。那两只迅猛龙依然盯着下面马尔科姆的房间直瞧,但它们的注意力似乎被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分散掉了一部分。他走到旅馆的窗口。外面,三只迅猛龙还在不断地向栅栏进攻。爱丽来回奔跑着,因为在栅栏后面,很安全。可是迅猛龙似乎不再一心一意想要扑倒她了。这时它们好像在玩耍似的,翻滚着从栅栏处往后一退,用后腿站立起来,吼叫着,然后落下身子,再翻滚,最后再扑过来。它们的行动明显地带有卖弄本事的意味,而不太像是认真进攻。 “就像鸟类在表演似的。”马尔杜说。 吴点点头:“它们很聪明。它们明白没办法抓到她,所以并不是玩真的。” 无线电话响了:“哔——” 吴拿起无线电:“请再说一遍,是格兰特博士吗?” “我已经在里面了。”格兰特说。 “格兰特博士,你已经进维修楼了吗?” “是的。”格兰特说。随即他又补充说,“也许你该叫我艾伦。” “好吧。艾伦,如果你是站在东侧的门内,你就会看到一大堆管道设备。”吴闭上眼睛,想象着这个情景,“一直往前走,在大楼的中心,一个大的天井直通地底,有两层楼深。在你的左边是有栏杆的金属通道。” “我看见了。” “沿着通道向前走。” “我正走着。”无线电话中隐约传来他在金属板上行走的铿锵脚步声。 “你走了20到30英尺后,就会看到向右拐的另一条通道。” “我看见了。”格兰特说。 “顺着那条通道走。” “好的。” “你一直走下去,”吴说,“就会来到一处扶梯边,它在你的左边,你就走下去。” “我看到了。” “顺着扶梯走下去。” 接下来是一阵长久的沉寂。吴用手指梳理他那潮湿的头发。马尔杜紧蹙着眉头。 “好的,我沿着扶梯下去了。”格兰特说。 “很好。”吴说。“听着,在你的前方应该有两个黄色的大桶,上面标有‘可燃物’。下面还有一些文字,是用西班牙文写的。” “就是这些东西,”吴说,“它们是提供电机用的两个油桶。其中一个已经干了,因此我们必须用另一个油桶。要是你往油桶底部看,会看到一根伸出来的白色管子。” “直径4英寸的塑胶管?” “没错,是塑胶管。顺着这根管子往前走。” “好的。我正沿着管子走……喔!” “怎么了?” “没什么,我撞到头了。” 一阵间歇。 “你没事吧。” “嗯,没事,只是……弄痛了我的头。我真笨!” “继续沿着管子走。” “好,好。”格兰特说,听上去他有点不耐烦,“好了。那管子通向一个大的铝箱,旁边有通气孔,上面写着‘本田’。它看起来就像是发电机。” “是的,”吴说,“那就是发电机。你走到它的侧边,还会看到有两个按钮的镶板。” “我看到它们了。是黄色和红色的?” “正是它们。”吴说。“先按黄色的按钮,当你按下去以后,再按红色的。” “好。” 又是一阵间歇,差不多持续了一分钟。吴和马尔杜面面相觑。 “格兰特?” “它发生了故障。”格兰特说。 “你先按下黄键,然后再按红键了吗?”吴问。 “是的,我是这么做的。”格兰特说,他好像有些恼火了,“我是完全按你的吩咐去做的。先有一阵嗡嗡声,接着是一阵咔嗒声,非常快,然后嗡嗡声停止了,后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再试试看。” “我已经试过了,”格兰特说,“但它没有运转。” “好吧,等一下。”吴皱起眉头,“听起来好像发电机是在点火启动,但却因某个原因而发动不起来。格兰特?” “我在这里。” “绕到发电机后面去,就是塑胶管伸进去的地方。” “好的。”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格兰特说:“管子接到一个圆的黑色汽缸,它看起来像是个抽油机。” “没错,”吴说,“就是这个样子,那就是抽油机。你找一下顶部的一个小阀门。” “阀门吗?” “它应该突出在顶部,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扣环,你可以转动它。” “我找到它了。可是它在边上,不在顶部。” “好吧,把它扭开。” “空气出来了。” “很好。一直等到……” “现在液体流出来了,嗅起来像是汽油的味道。” “好,关上阀门。”吴转向马尔杜,摇头说,“抽油机无法自动发动。艾伦?” “是的。” “再试试按钮。” 一会儿以后,吴听到了发电机旋转时隐隐约约的机件摩擦声,发动起来后又传来了平稳的噗噗声。“发动起来了。”格兰特说。 “干得好,艾伦!干得好!” “下面怎么办?”格兰特问,他的声音听起来没精打采的,“这里的电灯还没亮呢。” “回到控制室去,在你修复那些系统的过程中,我会保持跟你通话的。” “现在我该做的就是这件事吗?” “是的。” “好吧,”格兰特说,“到那里以后再跟你通话。” 无线电话发出了最后一阵咝咝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格兰特?” 无线电话内一片死寂。 提姆穿过餐厅后面的弹簧门进入厨房。厨房中间是一张大的不锈钢桌子,左边是有着许多炉心的灶台,再过去是一些巨大得能容下人的冷藏库,提姆上前打开冷藏库,寻找冰激凌。当他逐个打开它们时,里面冒出一股股雾气。 “炉子怎么会开着?”莱克斯说着,放开了他的手。 “没有开啊。” “它们全有蓝色的火焰。” “那些都是指示灯。” “指示灯是什么?”他们家里也有一个电炉。 “别管它。”提姆说着,打开了另一个冷藏库,“不过这表示我可以给你做点什么吃了。”在第一个冷藏库里,他发现了各种食品,有盒装的牛奶,还有一堆T骨牛排、鱼……偏偏没有冰激凌。 “还想吃冰激凌吗?” “我跟你说过了,不是吗?” 再下一个冷藏库非常大。不锈钢的门上有一个横的阔大把手。他抓着那把手,将门打开,看到一个大冰柜。这个冷藏库就像一个房间,里面冰冷彻骨。 “提姆……” “你不能再等一下吗?”他说着,显得不大耐烦,“我在替你找冰激凌呢。” “提姆……有个东西在这里。” 她悄声低语,一时间,这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接着提姆从冰柜里跑出来,看到门边被笼罩在绿色的烟雾中。莱克斯站在钢制的工作台旁,她回头望着厨房的门。 他听到一阵低沉的咝咝声,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蛇发出的声音。它轻柔地起落着,几乎听不见。也许是风吹的缘故,但是他的直觉知道这并不是。 “提姆,”她低声说,“我害怕……” 他悄悄地走到厨房的门口,朝外看去。 在黑漆漆的餐厅里,他看到排得整整齐齐的绿色长方形桌子。在它们中间平稳地移动的,除了呼吸的咝咝声外,竟是一头像鬼影般悄无声息的迅猛龙。 在维修房的黑暗中,格兰特沿着管道摸索行进,朝扶梯那里走回去。在黑暗中摸索走路相当艰难,不知怎的,他觉得那发电机的声音反而令人晕头转向。他来到扶梯边,刚要往上爬时,突然觉得除了发电机的声音外,房间里还有一样什么东西。 格兰特停下来,倾听着。 那是一个人在叫。 听起来似乎是简罗。 “你在哪里?”格兰特叫道。 “我在这里,”简罗说,“在卡车里。” 格兰特看不到什么卡车。他眯着眼在黑暗中察看,他斜眼在四处搜寻着。他看到了绿色闪光的形体,在黑暗中移动着。然后他看到了那辆卡车,便转身向它走去。 提姆发觉这片寂静冷飕飕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只迅猛龙有6英尺高,体格健壮,虽然它结实的腿和尾巴被桌子遮挡住了,提姆只能看见它那壮实的身躯,两只前肢紧贴在身体两侧,爪子下垂着,但是他能看到它背上闪亮的斑纹。这只迅猛龙十分警觉,一面往前走,一面左顾右盼,头像鸟似的会突然伸出去,在行走时,还会一上一下地摆动,又长又直的尾巴垂着,使它看起来更像一只鸟。 一只巨大的、默不作声的猛兽。 餐厅昏黑幽暗,但这只迅猛龙显然看得一清二楚,平平稳稳地朝前挪动着,并不时俯下身去,把头探到桌子底下。提姆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鼻子吸气声。接着它的头猛然抬起,像鸟头一样警惕地瞻前顾后。 提姆注视着它,最后确定这只迅猛龙正朝着厨房走来。它是在循着他们的气味朝前搜索吗?所有的书上都说迅猛龙的嗅觉不灵,但是这一只看起来鼻子却挺灵的。不管怎样,书本上又能有多少真知灼见呢?在这里的就是个活生生的东西。 它接近他了。 他急忙缩回厨房里去。 “外面有什么东西吗?”莱克斯问。 提姆没有回答。他将她推到墙角的一张桌子底下,正好在一个大的垃圾桶后面。他低下身子靠近她低声而严厉地说:“待在这里!”然后他奔向冰柜。 他抓起一把冷冻的牛排,跑回门口,他不慌不忙地把第一块牛排放在地板上,随即往后退几步,再放下第二块…… 通过夜视镜,他看到莱克斯在垃圾筒周围东张西望。他挥挥手叫她回去。他放好了第三块牛排,又放了第四块,然后退回到厨房内部。 咝咝声愈来愈响了,然后带爪的前掌抓住了门,那大脑袋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着。 迅猛龙停在厨房的门口。 提姆半蹲在厨房的后部,靠近那张钢制的工作台的离门口较远的桌腿旁。但他来不及藏起来了,他的头和肩膀仍然突出在桌面上。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只迅猛龙。 提姆慢慢地低下他的身子,想藏到桌子底下去,迅猛龙突然掉过头来,直盯着提姆。 迅猛龙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提姆心想,这里更黑,它更不容易看清楚了,这使得它更小心谨慎了。 但是这时他能闻到这只大爬虫的陈腐气味。通过夜视镜,他看到迅猛龙在静静地打哈欠,它的鼻子向后仰,露出成排的锋利牙齿。迅猛龙再次注视前方,昂起头来东张西望,大眼珠在骨头突出的眼窝中骨碌碌地转动。 提姆感觉到心脏在怦怦直跳。不管怎么说,像这样在厨房里跟一只猛兽对峙着,和在开阔的林子里与它对峙比起来,实在可怕多了。那体格、那迅猛的动作、那刺鼻的气味及咝咝的呼吸声…… 近在咫尺,它看起来比霸王龙还要吓人。霸王龙高大强壮,却不怎么机智。迅猛龙有人那般大,但一眼看去就是一副敏捷机智的样子。提姆觉得它那犀利的目光几乎像它那锋利的牙齿一样可怕。 迅猛龙嗅着,移步向前——直向莱克斯走去。它不知怎么搞的,准是闻到她的气味了。提姆的心更剧烈地跳动了。 迅猛龙停住了脚步,缓缓地弯下身来。 它发现了那块牛排。 提姆想弯下身,从桌子底下察看,可是他不敢动弹。他姿势纹丝不动地半蹲着,听着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它正在吃牛排,连肉带骨全部吞下。 它抬起那细长的头,向四周张望,用鼻子嗅着。它看到了第二块牛排,便迅速移向前去。它俯下了身子。一片寂静。迅猛龙没有再吃它。 它的头又仰起来了。提姆的腿蹲得太久了,觉得快麻木了,但他没有动。 那动物为什么没吃第二块牛排呢?千头万绪闪过他的脑海——它不喜欢牛肉的味道,不喜欢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不喜欢不新鲜的肉质,然后它察觉出这是一个圈套,它嗅到了莱克斯,闻到了提姆,它看到了提姆…… 这时迅猛龙急速地跑过来。它发现了第三块牛排,便埋下头来,又抬头望望,再向前走去。 提姆屏气凝神。迅猛龙这时离他只有几英尺远了。提姆能看到它身体两侧肌肉的抽动,还能看到前掌爪子上已经凝结的血迹。他还能看到它身上好看的条纹花样,还有下巴底下,脖子上皮肤的皱褶。 迅猛龙用鼻子闻着。它猛然抬起头,直盯着提姆。提姆吓得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全身僵硬、紧张。他注意到那只迅猛龙的眼睛在扫视房间。它又用鼻子闻了一下。 它发现我了,提姆想。 然后他又抬起头来朝前望,那动物正继续往前,向第四块牛排走去。 提姆心想,莱克斯,你可千万不要动,不管你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要动…… 迅猛龙闻了闻那块牛排,继续向前,这时,它来到打开了的冰柜门口。提姆能看见冷气从里面冒出来,顺着地板翻滚着,向那动物的脚边飘去。一只爪子举起来,然后又放下,没有声响。迅猛龙犹豫不决。太冷了。提姆想,它不会进去的,太冷了,它不会进去的,它不会进去的,它不会进去的…… 迅猛龙进去了。 头消失了,然后是身体,继而是直挺挺的尾巴。 提姆全力扑上去,用全身的重量顶住冰柜的不锈钢门,“砰”的一下把它关上,结果那门压住了它的尾巴尖。那门竟关不上了!迅猛龙吼叫起来,声音大得让人胆战心惊。提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尾巴消失了!他“砰”地一下将门关上,还听到了“咔嗒”一声!关上了! “莱克斯!莱克斯!”他厉声高叫。他听到了迅猛龙在撞门,感觉它在砰砰地和钢铁撞击。他知道里面有一个扁平的铁制圆钮,要是迅猛龙砸这个圆钮,它就能把门打开。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把门锁上。“莱克斯!” 莱克斯就在他身旁:“你要干什么?” 提姆将身子顶在门的横把手上,把门抵住:“有一个门闩!一根小的闩!把它拿来!” 迅猛龙像狮子一样在吼叫,声音被关在厚厚的钢板里面,它正在用整个身子往门上猛撞。“我什么也看不见!”莱克斯叫道。 那根门闩就悬在门的把手下,在一条金属链子上系着。“它就在那里!” “我看不见它!”她尖声叫道。提姆这才想到她没戴夜视镜。 “用手去摸!” 他看见她的小手伸出去,碰到了他的手,摸索着找那根门闩,她跟他这么接近,他能感觉到她非常惊恐,她在找门闩时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迅猛龙拼命地撞门,门竟然开了——天哪,门开了——可是那动物没料到门会被撞开,已经转身去准备再撞上来,这时,提姆“砰”的一声急忙将门关上。 莱克斯摸了回来,在黑暗中伸出了手。 “我找到了!”莱克斯叫,手里紧抓着门闩,把它塞进锁孔里去,但它又滑了出来。 “从上面,从上面插下去!” 她重新抓住它,同时把链子举起来,将链子和闩一起甩到把手上面。它们落了下去,插进孔里。 锁上了。 迅猛龙大声吼叫。它再次向门撞击时,提姆与莱克斯都向后退,随着每一次冲击,厚重的钢墙上的铰链吱嘎作响,但它们都未松开。提姆心想那动物无法撞开门了。 这只迅猛龙被锁在里面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们走吧。”他说。 他拉起她的手,两个人双双逃走了。 “你真应该见到它们的。”简罗说,这时,格兰特正带着他往回走出维修楼,“一定有二十多只始秀颚龙,我爬进卡车里才能躲开它们。它们全待在挡风玻璃的上方,就那么蹲在那里,像秃鹰似的守候着。但等你过来以后,它们就都跑走了。” “它们是食腐动物。”格兰特说,“它们不会攻击任何能走动的或是外表强壮的动物,只会攻击那些病了的或是将要死的动物。总之,都是一些动弹不得的动物。” 现在他们正顺着扶梯往上爬,要回到入口处的门那里。 “那头向你进攻的迅猛龙怎么样了?”格兰特问。 “我不知道。”简罗说。 “它跑掉了吗?” “我没看见。我跑开了。我想是因为它受伤了,马尔杜射中了它的腿。它在这里的时候,一直在流血。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它掉头又出去了,也许它死在这里了,我没看见。” “说不定它还在这里。”格兰特说。 吴通过旅馆的窗户注视着栅栏外的迅猛龙。它们好像还在那里寻开心,不断地向爱丽做出进攻的姿态。这种举动已经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他突然觉得这也许太久了点。看来它们似乎是竭力想引起爱丽的注意,而同样的,她也千方百计地要将它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恐龙的行为对吴来说常常是较少考虑到的一个方面。事实也的确如此:行为是DNA的次等序列的效应,就像蛋白质的折叠一样。你无法准确预测它,也不能真正控制它,除非用一些生硬的方式——比方说抑制动物体内的一种酶,使它们必须依赖某种规定的食物维持生命。一般说来,行为效应根本是超出人类理解范围之外的,你不能看了一组DNA序列后就预测行为,那是办不到的。 而这种情况,使得吴的DNA研究单纯是实验性的。它类似一种修补性的工作,就像一名现代的工匠修理一个非常古老的钟一样,几乎是在处置一样来自古代的东西,某种用古代的材料、按照古代的法则做成的事物。你无法确定活动的原理,在漫长的时间流程中,它已被进化的力量修整、改造过不知多少次。因此,就像一位工匠把钟修好后再看看它是否走得较准确一样,吴也要做些修整,然后再看看那些动物是否会表现得更规矩些。他也只打算纠正那些恶劣的行为:肆无忌惮地撞击电网栅栏,或在树干上摩擦皮肤上的伤口。就是这些行为的研究又让他再次回到制图板前。 他的科学知识到底有限,这样使他觉得公园里的恐龙神秘莫测。他从来无法真的确定,公园内这些动物的行为是否具有真正的准确性,它们是否真的就像远古的恐龙那样在行动呢!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永远都不可能有答案。 虽然吴从不承认这点,但是恐龙正在繁衍的事实,却是对他工作成果的一种高度确认。一只在繁殖的动物最具有根本性的说服力,它说明吴已将各方面准确地组合起来了。他复制出了千百万年前的一种动物,复制的准确度那么高,使得那些动物竟然能繁殖出下一代。 尽管如此,他望着外面的恐龙,还是被它们那种执拗的行为搞得心烦意乱。恐龙是聪明的,而聪明的动物很快就会厌烦的,且它们还会筹划、安排及…… 哈丁从马尔科姆的房间来到走廊:“爱丽在哪里?” “还在外面。” “还是叫她进来吧,恐龙已经离开天窗了。” “什么时间离开的?”吴问,一边走向门口。 “刚走没多久。”哈丁说。 吴突然打开正门:“爱丽!进来!快!” 她回头看他,觉得纳闷:“这里没问题,一切都控制住了……” “快回来!” 她摇摇头。“我知道该怎么办。”爱丽说。 “快进来,爱丽,该死!” 马尔杜不喜欢站在那里让大门开着。正当他要说这话的时候,突然间他看到一个影子从上面落下,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吴的整个身体被猛拉到门外,马尔杜听到爱丽惊叫起来。他跑到门口,向外望去,只见吴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的身体已被巨爪撕开,那只迅猛龙正使劲地掀动头部,撕扯着吴的肠子,尽管吴还没咽气,还吃力地伸手想将它巨大的头推开。他就这样活生生地被迅猛龙吞食着。这时爱丽停止了喊叫,开始沿着栅栏的内侧奔跑,马尔杜使劲地将门关上,吓得头晕目眩。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 哈丁问:“它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 马尔杜点点头。他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他看到栅栏外的三只迅猛龙正各自跑开。但它们没有去追赶爱丽。 迅猛龙们在往回走,向游客中心跑去。 格兰特来到维修楼旁,凝视着雾蒙蒙的前方。他可以听到迅猛龙的吼声,它们似乎愈来愈近了。这时他能见到它们的身影从他面前跑过。它们正向游客中心跑去。 他回头看着简罗。 简罗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格兰特靠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别无选择。我们只有打开电脑。” 格兰特起身向雾中走去。 一会儿以后,简罗随即跟上。 爱丽没有停下来思考。当迅猛龙跳进栅栏向吴进攻时,她恰好转过身来,然后便立刻全力向旅馆的另一头跑去。在栅栏和旅馆之间有一片15英尺宽的开阔地。她奔跑着,听不到恐龙在追赶她,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拐过墙角,看到大楼边上长着一棵树,就纵身跳起,抓住了一根树枝,将身体往上荡。她并不感到慌张。当她向后蹬腿摇荡,看到两条腿荡在自己面前时,只有一种兴高采烈的感觉,她将腿勾在更高的树枝上,收紧小腹,迅速向上攀爬。 她已离开地面13英尺,而迅猛龙还没有追上来。当她看到第一只迅猛龙在树底下时,她开始觉得自己挺有能耐的。那畜生张开血盆大口,筋脉暴露的皮肉从下巴上垂下来。她继续快速向上爬去,双手交替着向上攀登,终于快要看见大楼的顶部了。她再次朝下看。 两只恐龙正在爬树。 现在她和屋顶一样高了,她看见屋顶离她只有4英尺高,上面还有金字塔形的玻璃天窗。屋顶上有扇门,她可以从那里进去。她集中力气,纵身向空中一跳,四肢着地,跌落在屋顶上。她的脸擦破了,但不知怎的,她只觉得兴奋,好像那是她在玩的一套把戏,是她注定要赢的一场比赛似的。她向通往楼梯的那道门奔去,她能听到身后的迅猛龙在摇撼着树枝。它们还在树上。 她到了门口,旋转门钮。 门锁上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从成功的喜悦中明白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门锁上了。她正在屋顶上,无法下去。门锁上了。 她心烦意乱地一个劲儿狠撞着那门,接着又跑到屋顶的另一头,希望能找到下去的通道,但通过飘浮的雾气,只看见里面的游泳池绿色的轮廓,池子周围都是水泥铺砌的地面,有10到12英尺宽,要跳过这段距离对她来说太远了。没有其他的树可以爬下去,没有楼梯,没有逃生门。 什么也没有。 爱丽转过来,看到那些迅猛龙很轻松地跳上了屋顶。她跑向大楼的另一端,希望那里还有一扇门,但是没有。 迅猛龙正向她慢慢逼近,蹑手蹑脚地向她走来,静悄悄地在锥形的玻璃天窗间移动。她朝下望去,池子的边缘远在10英尺以外。 太远了。 迅猛龙愈来愈近,开始分开前进。她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难道事情经常都是这样吗?一点小差错就会酿成滔天大祸?刚才的兴奋感仍未消退,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些畜生就要来侵犯她,她不相信此刻她的生命就快到尽头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她沉浸在一种自欺欺人的乐观情绪中,根本不愿相信这种事会发生。 迅猛龙吼叫着。爱丽向后退去,往屋顶的另一端移动。她吸了一口气,然后撤退向屋缘冲刺。当她向屋缘冲去时,看到了游泳池,她知道它离得太远了,但她想,管它呢,随即跃向空中。 然后是下坠。 随着一阵刺痛肌肤的震动,她感到自己投入一片冰冷之中。她在水面下,成功了!她冒出水面,仰望屋顶,看到那些迅猛龙正在俯视着她。她知道,如果她能做到的话,那些迅猛龙也能做到。她一边奋勇向前游去,一边想,迅猛龙会游泳吗?但是她相信它们会游泳,说不定还有鳄鱼那么好的水性呢。 迅猛龙转身离开了屋顶边缘,接着也听到哈丁在叫:“是爱丽吗?”她明白他已经打开屋顶的门。迅猛龙正向他走去。 她赶快爬出水池,直奔旅馆。 哈丁两步并成一步地跑上往屋顶的楼梯,不假思索地一下子将门打开了。“爱丽!”他叫着。随后他停住了。雾气在屋顶上的锥形大窗间飘浮,眼前不见迅猛龙的影子。 “爱丽!” 他一心只想着爱丽,以至于一会儿以后才发觉自己疏忽的地方。他想,本来应该看到那些畜生的。就在这时,那带利爪的前臂突然往门的边缘猛击,爪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胸脯,他感到撕裂般的疼痛。他用足全身的力气向后挣脱,将门关上,门压住了恐龙的前臂。他听到马尔杜在楼下叫喊:“她在这里,她已经进来了。” 从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恐龙的吼声,哈丁再次用力将门关上,爪子缩回去了,随着金属发出“砰”的一声,他把门关上了,即刻颓然倒在地上,咳个不停。 “我们要到哪里去?”莱克斯问。他们已在游客中心的2楼,一条有玻璃窗的走廊从大楼中直贯而过。 “去控制室。”提姆说。 “去哪里?” “前面某个地方。”提姆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镌刻在各个门上的名字。这些看来都是办公室:公园管理员……游客服务部……总经理……主计官…… 他们来到一块玻璃板前,上面有块牌子写着: 封闭区 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上面有一道供插安全卡用的缝隙,但提姆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它怎么会开了?” “没电了。”提姆说。 “我们到控制室去做什么?”她问。 “去找一个无线电话。我们必须和其他人通话。” 在玻璃门的另一边,走廊继续朝前延伸。提姆记得这个区域,他先前见过,是在昨天参观的时候。莱克斯急忙跟在他身边。他们听到了远处恐龙的吼叫声,那些动物似乎正在逼近。然后提姆听到它们在楼下砰砰地撞击着玻璃。 “它们正在外面……”莱克斯悄悄地说。 “别担心。” “它们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别管这个。” 公园管理室……操作运转室……控制室…… “在这里。”提姆说。他推开门,这间控制室还是他先前看到的那个样子。房间正中央有一张控制台,配有4把椅子和4部电脑监视器。房间里除了监视器以外一片漆黑,监视器全都显示出一排彩色的长方形。 “那么哪里有无线电话?”莱克斯问。 但是提姆已经把无线电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向前挪动,注视着电脑屏幕。屏幕竟然是亮的!这只能说明…… “电流一定又通了……” “讨厌!”莱克斯说着挪动了一下身体。 “怎么了?” “我踩在什么人的耳朵上了。”她说。 他们进来后,提姆没看到有什么尸体。他回头看,只见到一只耳朵被丢在地板上。 “真是恶心!”莱克斯说。 “别去管它。”他转向监视器。 “这个人的其余部分到哪里去了?”她问。 “现在别管这个了。” 他紧盯着监视器。屏幕上出现了一排排彩色的条块。
//..plate.pic/plate_350856_2.jpg" /> “你还是别弄那玩意儿吧,提姆。”她说。 “别担心。我不会乱动的。” 他以前看过复杂的电脑,比如那些被安装在大楼里,由他父亲操作的电脑。这些电脑控制着一切,从电梯和安全守卫到暖气和冷气系统。它们的外表基本上就像这个样子——有许多彩色的标示——可是它们通常更简明易懂,几乎都有一个求助程序标示,如果你需要了解那种系统的话。但他在这里没看到求助标示。为了确定起见,他又察看了一下。 不过随后他看到另一些东西:屏幕的左上角有数字在跳动。它们的读数是:10时47分22秒。这时提姆才明白它表示的是时间。只剩下13分钟可以叫回那艘船了,但他更担心旅馆里的人。 传来了一阵静电的干扰声。他转身看到莱克斯拿着一个无线电话,正在拨动.旋钮和刻度盘。“它要怎样才会响?”她说,“我不知道怎么用。” “把它给我。” “这是我的!是我找到它的!” “把它给我,莱克斯!” “我要先用它!” “莱克斯!” 突然间无线电话响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传来了马尔杜的声音。 莱克斯一惊之下,无线电话从她手中掉落在地上。 格兰特往后躲避,蜷缩在棕榈树叶中。透过前面的雾气,他能看见那些恐龙在蹦跳吼叫,用头撞击游客中心的玻璃。可是在吼叫声的间歇中,它们会静下来,抬起头颅,好像在倾听远方的什么声音似的。接着它们会发出如泣如诉的哀嚎。 “它们在干什么?”简罗问。 “看来它们想到自助餐厅里去。”格兰特说。 “自助餐厅里有什么?” “我把孩子们留在那里了……”格兰特说。 “它们能冲破玻璃吗?” “我想不会,不会的。” 格兰特留神察看着,这时他听到了远处无线电话的咔嗒声。恐龙跳得更加焦躁不安了。它们此起彼落,一个比一个跳得更高,终于他看到其中一只首先轻捷地跳上2楼的阳台,从那里进入了游客中心的2楼。 在2楼的控制室中,提姆捡起了莱克斯掉下的无线电话。他按下按钮:“喂?喂?” “是你吗?提姆?”这是马尔杜的声音。 “是的,是我。” “你在哪里?” “在控制室里,电流通了。” “太好了,提姆。”马尔杜说。 “要是有人教我怎么启动这部电脑,我就来操作。” 一阵沉默。 “喂?”提姆问,“你听得见我吗?” “啊,这个我们有点问题。”马尔杜说,“这里没有人,呃,知道怎么做,怎么启动电脑。” 提姆问:“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没人知道?”似乎令人难以置信。 “是的。”一阵沉默,“我想那是关于主要网络的某种东西。将主要的网络打开……提姆,你不是懂一点电脑吗?” 提姆凝视着屏幕。莱克斯用手肘碰碰他。“提姆,跟他说你不懂。”她说。 “是的,懂一点点,我懂一点电脑。”提姆说。 “那你就试试吧。”马尔杜说,“这里没人知道怎么操作。格兰特也不懂。” “好,”提姆说,“我会试试看的。”他“咔嗒”一声关掉无线电话,注视着屏幕,仔细地琢磨。 “提姆,”莱克斯说,“你不知道怎么做啊。” “我知道。” “好吧,如果你知道的话,那就试试吧。”莱克斯说。 “等一下。”他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将椅子拉近键盘,按下了游标键,这些键能使游标在屏幕上移动,但是什么也没出现。他又按了另外一些键,屏幕仍旧没有变化。 “怎么了?”她问。 “有点问题。”提姆说着,皱了皱眉头。 “你根本不懂,提姆。”她说。 他又检查了一下电脑,仔细地察看着。键盘的上方有一排功能键,就像一般的PC键盘一样,监视器很大,还是彩色的。但是监视器的外壳却有点异乎寻常。提姆望着屏幕的边缘,看到了许多模糊的红色小点。 闪烁的红点,布满屏幕的四周……这会是什么呢?他将手指移向那光点,看到柔和的光在皮肤上闪动。 他碰了一下屏幕,只听到“哔哔”一声。
//..plate.pic/plate_350856_3.jpg" /> 不一会儿,那信息栏消失了,原有的屏幕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莱克斯问,“你刚才做了什么?你碰了某个东西。” 当然!他想。他碰了屏幕。这是一个触碰式屏幕!边缘四周的红光一定是红外线感应器。提姆从未见过这种屏幕,不过从杂志上读到过。他碰了碰“重新设定/回复”信号。 屏幕立刻变了。他获得一个新的信息: 电脑现已复位 从主屏幕上做出你的选择 从无线电话里,他们听到了恐龙吼叫的声音。“我要看。”莱克斯说,“你应该试着画画。” “不,莱克斯。” “可是我要画画。”她说。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她已经碰了画面。屏幕变了。
//..plate.pic/plate_350856_4.jpg" /> “哎哟!”她叫。 “莱克斯,你安静点可以吗?” “你看!”她叫着,“它在运转!哈!” 在房间四周,监视器迅速地显示出公园内各地区不同的画面。大部分是灰蒙蒙的影像,因为外面雾气弥漫,但是有一部监视器显示出旅馆的外部,屋顶上有一只恐龙,接着另一部监视器转到阳光明媚的画面,显示出一条船的船头,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 “那是什么?”提姆问,探过身子。 “什么!” “那个画面!” 但画面已经过去了,这时他们看到了旅馆的内部,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后来又看到了马尔科姆正躺在床上…… “停住!”莱克斯说,“我看到他们了。” 提姆触碰了屏幕上的几个地方,获得了副功能表,然后又有更多的副功能表。 “等等,”莱克斯说,“你把它搅乱了……” “你闭上嘴可以吗?你又不懂什么电脑!” 这时他在屏幕上获得了一份监视器的清单。其中之一标有度假旅馆:LV214。另一个则标有远处:船上。他碰了屏幕几次。 视频画面出现在房间四周的监视器上,其中一个显示出那艘补给船的船首,前面是海洋。在远处,提姆看到了陆地——沿海的建筑物,还有一处港湾。他认出了那个港湾,因为前一天他曾经乘直升机飞过它的上空。那里是彭塔雷纳斯。看来这艘船刚离开码头没多久。 可是他的注意力被下一个画面吸引过去了,它显示出此刻在灰蒙蒙的雾中的度假旅馆的屋顶,那些恐龙大多隐蔽在锥形天窗的后面,但是都探头探脑的,脑袋在画面上忽隐忽现。 接下来在第三部监视器上,他看到了一个房间的内部。马尔科姆正躺在一张床上,爱丽站在他旁边。他们两个人都朝上望着。就在他们观望的时候,马尔杜走进房间加入他们,带着关切的神情朝上望着。 “他们看见我们了。”莱克斯说。 “我不这么认为。” 无线电话“咔嗒”一声,屏幕上,出现马尔杜将无线电话举到嘴边的画面。“喂,是提姆吗?” “我在这里。”提姆回答。 “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马尔杜沮丧地说,“最好能将电流网络打开。”接着提姆听到了恐龙的吼声,见到一个长长的头颈从玻璃中垂下来,忽然间从屏幕上方进入画面,猛然伸出了嘴巴。 “赶快,提姆!”莱克斯喊着,“将电流接通!” 2、网络 当提姆试图回到主屏幕时,他突然发觉自己迷失在一片复杂混乱的监视屏幕系统中。大部分的系统都有一个单一按钮或单一指令可回复到先前的屏幕,或是主功能表。但是这个系统却没有——或者说,至少他不明白其中的规则。此外,他确定帮助指令也已被输入系统中,但他却找不到它们,而莱克斯又在他身旁乱蹦乱跳,不时大声嚷嚷,弄得他心慌意乱。 终于他将主屏幕找回来了。他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它又回来了。他停下来,寻找指令。 “想想办法,提姆!” “你闭嘴好吗?我正在想办法寻找‘帮助’。”他按下主机板(Template-Main),屏幕上立刻充满了复杂的图表及彼此间有相关联的方框和箭头。 没有用。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又按了公界面(on Interface)。屏幕转换成——
//..plate.pic/plate_350857_1.jpg" /> “那是什么?”莱克斯问,“为什么你不接通电源,提姆?” 他没去理睬她。也许这个系统上的“帮助”被称作“信息”。他按下了信息(Info),屏幕变了。
//..plate.pic/plate_350857_2.jpg" /> “提——米。”莱克斯尖叫,但是他已经按下了寻找语句(Find),因此又获得了一个无用的窗口。他又按下倒退(Go Back),于是屏幕又变了。
//..plate.pic/plate_350857_3.jpg" /> 从无线电话中,他听到马尔杜在说:“事情怎么样了,提姆?”他不想费力气来回答,只是发疯似的一个接一个按着键钮。 突然间,在没有任何预示的情况下,主屏幕又回复了。
//..plate.pic/plate_350857_4.jpg" /> 他研究着这个屏幕。主电力(Electrical Main)与集成网络DGrids DNL)看上去似乎都和电栅栏有关系,另外安全/健康(Safe/Health)与关键锁(Critical Locks)可能也很重要。他又从画面上听到了恐龙的咆哮。他必须做出抉择,于是按下了集合网络DGrids DNL),接着他看到屏幕又变了,发出一阵阵嘟嘟声。
//..plate.pic/plate_350857_5.jpg" /> 他不知道怎么办,便按下了标准参数(Standard Parameters)。屏幕又变了—— 标准参数: 公园网络 B4-C6 外部网络 C2-D2 动物园网络 BB-07 畜栏网络 R4-R4 旅馆网络 F4-D4 维修网络 E5-L6 主网络 C4-G7 感应网络 D5-G4藏书网 服务网络 AH-B5 核心网络 A1-L1 线路整合未经试验? 安全网络保持自动 提姆沮丧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他已经获得珍贵的信息。他现在知道这是旅馆的内部网络了!他按了网络F4。 电源网络F4(度假旅馆) 指令不能被执行。错误505。 (指令错误,与电源不相容。参考手册4-11页) “它没运转。”莱克斯说。 “我知道!”他按了另一个键。屏幕又闪了一下。 电源网络D4(度假旅馆) 指令不能执行。错误-505。 (指令错误,与电源不相容。参考手册4-09至4-11页) 提姆竭力保持镇静,希望想个透彻。由于某种原因,每当他尝试打开一个网络时,总是获得指令错误的信息。屏幕上表示电源与他输入的指令不相容。但是这表示什么呢?为什么会与电源不相容? “提姆……”莱克斯说着,使劲拽他的手臂。 “现在不要闹啦,莱克斯。” “快啦!”她说着,将他从屏幕和控制台前拖开。接着他听到了恐龙的吼声。 声音是从走廊那边传来的。 在马尔科姆床上方的天窗上,那些恐龙眼看就要将第二根钢条咬断了。现在它已经能将整个头探进破碎的玻璃,朝下面的人示威、吼叫。过一会儿以后,它们又会缩回去,再去啃咬钢条。 马尔科姆说:“现在要不了多久,只要三四分钟,它们就能将钢条完全咬断了。”他按下无线电话上的键,“提姆,你在那里吗?提姆?” 没有回答。 提姆溜出主控室,看到那只迅猛龙就在走廊远处的尽头,站在阳台旁边。他惊讶地凝视着,心想,它是怎么从冰柜里跑出来的? 接着当他定神凝望时,第二只>恐龙突然出现在阳台上,他这才明白过来,那只恐龙根本不是从冰柜里出来的,而是从外面进来的。它是从下面的地上跳上来的。第二只恐龙悄悄地降下来,平稳地落在栏杆上。提姆简直无法相信,这么巨大的动物竟能向上跳10英尺,说不定还不止10英尺。它们的腿一定强健无比,这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莱克斯悄声说:“我想你说过它们不?能……” “嘘——”提姆竭力集中心思,但却不禁怀着又迷惑又惊恐的心情注视着,这时,第三只恐龙跃上了阳台。这些畜生漫无目标地在走廊上徘徊了一阵子,接着便开始排成一行鱼贯前行,向他和莱克斯走来。 提姆悄悄地顶着背后的门,准备重新进入控制室。可是门没有松动。他更用力地顶着。 “我们被锁在外面了。”莱克斯低语,“你看。”她指着门上插安全卡的缝隙,一个明亮的红点在闪烁。不知怎的,安全门恢复功能了。“你这个傻瓜,你把我们锁在外面了!” 提姆朝走廊望过去。他看到了其他的门,但每扇门上都有一个红点在闪烁,这表示所有门都被锁上了。他们无路可走了。 接着他看到走廊远处尽头的地板上有一堆瘫软的东西。那是一个死了的守卫,一张白色的安全卡夹在他的皮带上。 “赶快!”他悄声说。他们奔向那个守卫。提姆拿到了安全卡,又折回来。可是那些恐龙当然也瞥见了他们。它们吼叫着,挡住了回到控制室去的路。这时它们开始分散开来,在走廊中形成一个扇形,向提姆和莱克斯逼近。它们的头开始有节奏地低下来。 它们要进攻了。 提姆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事。他用那张卡打开离走廊最近的一道门,将莱克斯推进去。当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关上时,恐龙咝咝叫着冲了上来。 3、旅馆 伊恩·马尔科姆每吸一口气,就好像要咽气似的。他用呆滞的目光望着那些恐龙。哈丁在量他的血压,皱起了眉头,又量了一下。爱丽·萨特勒裹着一条毛毯,直打冷战。马尔杜坐在地板上,身子倚在墙上。哈蒙德抬头凝视,一言不发。他们全都在注意倾听无线电话。 “提姆出什么事了?”哈蒙德问,“怎么还没有消息?” “我不知道。” 马尔科姆说:“它们真难看,对不对?真的很难看。” 哈蒙德摇摇头:“谁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爱丽说:“显然马尔科姆想到了。” “我不是想到,”马尔科姆说,“而是预测到了。” 哈蒙德叹了口气。“拜托,别再说这些了。他一直在说‘我早跟你们说过会这样的’,可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马尔科姆闭上了眼睛,借着药力,他慢慢地说,“而是你认为自己能做到什么的问题。当猎人来到雨林中为家人寻找食物的时候,他是否希望能支配自然呢?不,他心想的自然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东西,是远在他的认识及所能支配的范围之外的。也许他会向自然祷告,向供给他生活所需的森林祷告。他祷告是因为自知无法支配自然,而只能祈求自然的慈悲。 “但是你们却决心摆脱自然的束缚,决心要支配自然。从那时候起,你们就深深地陷入不幸之中,因为你们办不到——你们从来没有办到,也永远办不到。别搞错了。你们可以造一艘船,但是却造不出海洋;你们可以造出一架飞机,但是却不能造出天空。你们的能力比起你们那些古怪的梦想,实在是差太多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哈蒙德说,叹了口气,“提姆上哪里去了?他应该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啊!” “我相信他一定在想办法控制局面,”马尔科姆说,“就像其他人那样。” “格兰特也是,他到底怎么了?” 格兰特来到游客中心的后门,也就是他20分钟前离开的那个门。他转了一下把手:门锁上了。接着他看见那小小的红色光点。安全门又恢复功能了,真是见鬼!他转到大楼的正面,穿过损坏了的正门进入主厅,停在他先前待过的守卫的桌子旁边。他能听到他的无线电话发出干涩的咝咝声。他来到厨房,寻找孩子,厨房的门开着,可是孩子却不见了。 他上楼去,来到了标有“封闭区”字样的玻璃隔板前,但是门却锁上了。他需要一张安全卡才能再往前走。 格兰特进不去。 他听到走廊的某个地方传来了恐龙的吼声。 那像皮革一样的爬行类动物的肌肤擦到提姆脸上,利爪撕扯着他的衬衫,提姆仰面跌倒,惊恐地尖叫起来。 “提姆!”莱克斯尖叫着。 提姆挣扎着重新站起来。那只年幼的迅猛龙爬到他肩上,惊慌地吱吱乱叫。提姆和莱克斯这时正在白色的育幼室中,地板上散着各种玩具:黄色的球、洋娃娃、塑胶的拨浪鼓等。 “这是只迅猛龙宝宝。”莱克斯说,一边指着那只抓住提姆肩头的动物。 这只小迅猛龙将头直往提姆的脖子靠去。提姆心想,这可怜的东西也许饿了。 莱克斯凑过去,这小家伙又跳到她的肩头上。它在她的脖子上摩擦。“它为什么这样?”她问。 “它受惊了吗?” “我不知道。”提姆说。 她将迅猛龙又递回给提姆。那小家伙吱吱叫着,在他的肩头活蹦乱跳,不断地东张西望,头急速地转动着。毫无疑问,这小家伙一定受了什么刺激,而且…… “提姆。”莱克斯悄声说。 他们进入育幼室以后,通到走廊的门没有关上。这时巨大的迅猛龙进来了,先是一只,接着是第二只。 那只小动物显然十分激动,在提姆肩上吱吱叫着,蹦蹦跳跳。提姆明白他必须从这里脱身,也许这只小家伙能分散它们的注意力,它毕竟还只是一只小迅猛龙。他将这只小动物从肩上拖下来,扔了过去。小家伙在大恐龙的腿间奔窜。第一只恐龙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嗅着这只小恐龙。 提姆抓住莱克斯的手,把她拖到育幼室后面去。他一定要找到一道门,一条脱身的路……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传了过来。提姆回头看到那只幼龙被叼在大恐龙的嘴里。第二只恐龙上前来,撕扯着那小家伙的肢体,千方百计要将它从第一只恐龙的嘴里拖出来。两只恐龙一边乱叫,一边为争夺这只小恐龙在拼斗。血滴不断溅到地板上。 “它们把它吃了。”莱克斯说。 恐龙还在为小家伙的残躯搏斗,用后腿站立着,头顶着头。提姆发现了一道门——而且未上锁——就拖着莱克斯溜了出去。 他们来到另一个房间,根据那深绿色的火焰他明白,这里是废弃了的DNA萃取实验室,一排排的立体显微镜被弃置在一边,高解析度屏幕上显现出巨大的凝固了的昆虫的黑白影像。那是些千百万年前叮咬恐龙的蚊蝇,它们吸的血在被用来复制公园中的恐龙。提姆和莱克斯穿过实验室,提姆可以听见恐龙的鼻息声和吼叫声,它们跟着追过来,愈来愈靠近了。接着他来到实验室的后部,穿过一道门。门那边一定有警报器,因为在狭窄的走廊上发出了阵阵间歇、尖锐的警报声,头顶上的灯一明一暗地闪烁着。提姆沿着走廊奔跑时,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中——然后灯又亮了起来——接着又是一片漆黑。在警报声中,他听到了恐龙在追赶他时发出的鼻息声。莱克斯在呜咽着。提姆看到前面又有一道门,上面有蓝色的有害生物物质的标记,他一头撞到门上,冲了过去,突然间他撞上一个巨大的东西。莱克斯惊恐地尖叫起来。 “别慌,孩子。”一个声音说。 提姆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站在他面前的是格兰特博士,他身旁站着简罗先生。 在外面的走廊上,格兰特几乎用了两分钟才想起死在走廊的守卫身上有一张安全卡。于是他又跑回去,拿到了那张卡,跑进前面的走廊,飞快地沿走廊奔跑。他循着迅猛龙的声音一路前行,发现迅猛龙正在育幼室里厮杀着。他确定孩子们一定是到隔壁房间去了,于是立刻跑到萃取实验室。 就在那里,他遇到了两个孩子。 这时迅猛龙正朝他们逼近。这些动物迎面碰上这么多人,在惊讶之余,似乎一下子变得犹豫不前了。 格兰特将孩子推到简罗的怀里,说:“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是……” “从那里出去。”格兰特说,指着身后远处的一道门,“要是可以的话,把他们带到控制室去。你们在那里会很安全的。” “那你怎么办?”简罗问。 迅猛龙站在靠近门的地方。格兰特注意到,它们准备等所有的迅猛龙聚集,然后再一起前进,就像是一群追杀猎物的野兽一样。想到这些,他忍不住浑身打冷战。 “我有一个计划。”格兰特说,“现在就进行吧。” 简罗带着孩子离开了。迅猛龙继续向格兰特缓缓逼近,经过那些超级电脑及那些依然不断闪现着一连串电脑代码的屏幕。迅猛龙毫不迟疑地向前逼进,嗅着地板,一再低下头。 格兰特听到身后的门“咔嗒”一响,便回头瞥了一眼。所有人都已站在玻璃门的另一边,注视着他。简罗摇着头。 格兰特明白他的意思。没有门通向那边的控制室,简罗和孩子们都被困在那里了。 现在一切都全指望他了。 格兰特慢慢地贴着实验室的边缘挪动,将迅猛龙从简罗和孩子的身边引开。他可以看见另一道门更靠近正面,上面标有通实验室的字样。不管这表示什么,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他希望自己是正确的。那门上有一块蓝色的“有害生物物质”的牌子。迅猛龙又更逼近些了。格兰特一个转身,撞向门,再冲过去,进入一片幽深、温暖的寂静之中。 他转过身来。 没错。 他到了他想要到的地方,来到了孵化室。在红外线的照射下,长长的桌子上放着一排排的蛋,低悬的雾气笼罩着四周。桌上的翻动器咔嗒作响,不停地转着,雾气在桌子边缘涌动,飘到地板上,然后消散。 格兰特径直跑到孵化室的后部,来到一间有紫外线及玻璃墙壁的实验室中。他立即被一片蓝光包围。他望着周围的玻璃药瓶、摆满吸管的烧杯、玻璃碟子……全部是些精巧的实验室器皿。 恐龙进入了这间房间,刚开始,它们小心谨慎地嗅着湿润的空气,望着长长的放蛋的桌子。领头的迅猛龙用前臂擦着它那血淋淋的嘴巴。它们静悄悄地走在长桌子之间,甚有默契地配合着穿过房间,并不时低下头来细看桌子下面。 它们在找他。 格兰特蜷缩着身子移向实验室的后部,他抬头望去,看到了标有骷髅和交叉骨头图形的金属桌子。一个牌子上写着:小心生物性毒素A4,慎防危险。格兰特想起雷杰曾说过这些都是剧毒品,只需一点点就能立即置人于死地…… 罩子在实验室桌面的映射下泛出红色。格兰特无法将手伸到罩子下面去。他得设法打开它,但是没有门也没有把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无从下手……格兰特慢慢站起来,回头看了看那间主要的房间,迅猛龙还在桌子间移动。 他转向罩子,看到一个奇怪的金属装置陷入桌面下,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有圆盖的户外电源引入口。他轻轻弹起那个盖子,看到一个按钮,就用手按了下去。 随着轻微的一阵咝咝声,罩子向上滑去,直至天花板。 他看到在他头上方的玻璃架子,一排排的瓶子都有骷髅与交叉骨头的标记。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标签:CCK55……A4小肠内泌素……Thymolevinx-1612……那些液体在紫外线下闪着淡绿色的光。在近处,他看到一个装有注射器的玻璃碟子。注射器不大,每个都盛有少量的绿色液体。格兰特蜷缩在幽暗的蓝光中,将手伸向放有注射器的碟子。注射器上的针头都用塑胶套子套着。他用牙齿咬掉了一个套子,望着那纤细的针头。 他向前挪去,移向恐龙。 他一辈子都在研究恐龙。现在他要看看自己究竟明白了多少。迅猛龙是小型的食肉恐龙,就像窃蛋龙与快捷龙一样。这些动物长久以来就被认为是会偷蛋的,就像近代的某些鸟类会吃其他鸟类的蛋那样,而格兰特也一直认为迅猛龙会吃恐龙蛋,只要它们有机会的话。 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孵化室中离他最近的一张放蛋的桌子,慢慢地在雾气中伸出手来,从桌上拿了一枚大的蛋。那枚蛋差不多有足球那么大,米色的蛋壳上点缀着淡淡的粉红色斑纹。他小心地捧着这枚蛋,一边用针头刺穿蛋壳,将注射器内的液体打进蛋里。那枚蛋泛出了淡淡的蓝色。 他再次俯下身去。在桌子底下,他看到了恐龙的腿及从桌面翻滚下来的雾气。他让泛光的蛋在地板上朝恐龙滚过去。那些恐龙抬头张望,听到了蛋在滚动时发出的轻微响声,便扬起头向四周扫视,接着又恢复了慢条斯理、蹑手蹑脚的搜索。 那蛋停在离最近的那只恐龙几码远的地方。 该死! 格兰特只好重来一遍,轻轻地伸出手去,拿下一枚蛋,替它注射,然后让它滚向恐龙。这回蛋bbr>..停在一只迅猛龙的脚边。它缓缓晃动着,以脚趾轻碰那枚蛋。 这只迅猛龙低下头,惊奇地望着这新来的礼物。它低下头去用鼻子嗅这枚发光的蛋,然后用鼻子拨弄着它,让它在地板上滚动了一会儿。 结果它不去理睬这枚蛋。 迅猛龙又直起身来,慢慢地移向前去,继续搜寻着。 这招没有用。 格兰特再去拿第三枚蛋,用一支新的针筒替它注射,他双手捧着这枚蛋,将它抛出去。但他抛的这枚速度很快,就像一个保龄球在滚动一样,那蛋很响地滚过地板。 有一只迅猛龙听到了这声音,低下头来,看到蛋滚过来了,便本能地去追赶这枚滚动的蛋。它张大嘴猛然向下咬了一口,将蛋壳咬碎了。 这只迅猛龙站立着,白色的蛋白正从它嘴边滴下来。它津津有味地用舌头舔着,一边哧哧地喷着鼻息。它再次去咬蛋,舔着滴在地板上的蛋汁。不过它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它又弯下身子去吃那些破碎的蛋了。格兰特低头观察着将会发生什么事…… 迅猛龙的视线穿过房间,看到了他。它两眼直直地注视着他。 迅猛龙凶狠地吼叫着,向格兰特走去,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大步穿过房间。格兰特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竟然吓呆了。突然间,那只畜生发出气喘吁吁的呼噜声,巨大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地上,那厚重的尾巴抽搐着敲打着地面,这只恐龙不断地发出快窒息似的声音,中间不时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尖叫声,嘴里缓缓地冒出泡沫,头一前一后地摆动着,尾巴在猛烈地敲击、抽打。 干掉了一只,格兰特心想。 可是它并没有很快就死去。它似乎永远也不会真的咽气似的。格兰特伸出手又拿了一枚蛋,此时房间里其他的迅猛龙一下子呆若木鸡,倾听那只垂死的恐龙发出的声音。有一只恐龙抬起了头,然后一只接着一只都昂起头来。那第一只迅猛龙走过去看它那倒毙的同伴。 这只垂死的迅猛龙在抽搐,整个身子瘫在地上颤抖,发出可怜的哀鸣。从它嘴里冒出来的泡沫是那么多,以至于格兰特几乎看不到它的头颅了。它在地板上拍击着,呻吟不已。 第二只迅猛龙俯下身去,察看这只倒毙的同伴,它似乎被这种临死的痛苦的景象弄糊涂了。它警惕地望着那满是泡沫的头,然后目光移向那痉挛的脖子,起伏不定的胸部、腿部…… 然后它在那后腿上咬了一口。 垂死的迅猛龙吼叫起来,突然仰起头向后扭转,用牙齿往攻击者的脖子上咬下去。 这下就有两只了,格兰特心想。 可是站着的那只迅猛龙却挣脱了出来,血从它的脖子上往外冒。它的后爪猛然抬起,干净利落地一下子就撕开了倒下的那只恐龙的肚子,盘曲的肠子掉出来,活像肥胖的蛇似的。满屋子都是这只垂死的恐龙的嘶叫声。攻击者掉转身子,好像突然觉得太麻烦了的样子。 它穿过房间,低下头,碰上了一枚发光的蛋!格兰特看到它一口咬了下去,晶莹的蛋白从它的下巴上滴下来。 现在可结束两只了。 几乎是在转眼间,那第二只迅猛龙就中毒了。它不停地咳嗽,向前栽倒,倒下时撞翻了一张桌子。几十枚蛋在地板上到处乱滚,格兰特心慌意乱地望着这些蛋。 还有第三只恐龙呢。 格兰特只有最后一支针筒了。这么多蛋滚在地板上,他得另外想个办法。就在他正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那最后一只迅猛龙怒气冲冲地喷出了鼻息。格兰特朝上望去——那只迅猛龙已经发现了他。 这最后一只迅猛龙一动也不动地静止了好一阵子,只是定神看着格兰特。然后它慢慢地、悄悄地向前行,不动声色地向他逼近。它的头时而仰起,时而俯下,先看看桌子底下,再瞧瞧桌子上面。它走起来瞻前顾后、小心谨慎,已不再像成群结队时那样动作敏捷了。它现在孑然一身,不敢再掉以轻心。它的目光一直未离开格兰特,格兰特迅即向周围望了望,四周没有可藏身的地方。他一筹莫展…… 格兰特的目光紧盯着迅猛龙,它正慢慢地向旁边移动。格兰特也跟着在动,他设法尽可能在他和逼近的迅猛龙之间保持最远的距离。慢慢地……慢慢地……他移向了左边…… 迅猛龙在孵化室昏暗的红光中前进。它的气息从张开的鼻孔中喷出来,发出轻微的咝咝声。 格兰特感到蛋在他的脚下纷纷碎裂,蛋黄沾在他的鞋底上。他蹲了下去,感觉到口袋鼓出来的无线电话。 无线电话。 他将它从口袋中取出,打开了它。 “喂,我是格兰特。” “艾伦吗?”是爱丽的声音,“格兰特?” “听着,”他轻声地说,“只管说话。” “艾伦,是你吗?” “说吧。”他再次说,并将无线电话从地板上推出去,从自己的身边推向逼近的恐龙。他蜷缩在一张桌脚的后面等待着。 “艾伦,请跟我说话。” 接着“咔嗒”一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那无线电话就此悄无声息。恐龙行进着,发出轻微的咝咝气息声。 无线电话依然默不作声。 她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在黑暗中,恐龙愈来愈靠近了。 “艾伦……” 从无线电话中传出的声音使这只畜生停了下来。它用鼻子在空气中嗅着,仿佛想察觉出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似的。 “艾伦,是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到?” 这时恐龙从格兰特身边走开,向无线电话移去。 “艾伦……请……” 他为什么没有将无线电话推得再远一点呢?那只恐龙正在向它走去,可是它离他很近,那大脚就在他的身旁停下来。格兰特能看到卵石斑的皮肤上泛出柔和的绿色光芒,弯弯的爪子上凝结着斑斑血迹。他能嗅到一股强烈的爬虫类气味。 “艾伦,听我说……艾伦?” 恐龙俯下身来,犹豫不决地拨弄着地板上的无线电话。它的身子已经从格兰特身边移开,它的大尾巴正好搭到..格兰特的头顶上。格兰特伸出手来,将针筒深深地扎进它尾巴的肉里,把毒液注射进去。 这只恐龙大吼一声,跳了起来,它以惊人的速度转身向格兰特扑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它狠咬一口,牙齿咬住了桌脚,接着猛一抬头,桌子被掀到一边,格兰特向后退去,这时他完全暴露在恐龙面前了。恐龙向他虎视眈眈地逼过来,直起身子,头撞上了上方的红外线灯,碰得它们胡乱摇晃。 “艾伦?” 恐龙用后腿直立起来,抬起脚准备踢过来。格兰特一骨碌滚开,它的脚猛踹下来,险些踩到他身上。他感到肩胛骨上一阵如烧灼般的剧痛,一股热血突然浸到他的衬衫上。他从地板上滚过去,压碎了蛋,他的手上、脸上被蛋汁弄得一塌糊涂。恐龙又踢了一脚,无线电话被踹碎,火星四溅。恐龙狂暴地吼叫着,又踢了第三脚,格兰特滚到墙前,无路可退了,那畜生最后一次抬起了它的脚。 然后却摇摇晃晃地向后倒下。 它不停地喘气,泡沫从它嘴里冒出来。 简罗和孩子走进房间,格兰特示意他们先别靠过来。莱克斯望着奄奄一息的恐龙,轻轻地叫了声:“哇!” 简罗扶着格兰特站起来,一行人接着马上转向朝控制室跑去。 4、控制 提姆惊奇地发现控制室里的屏幕这时在忽闪忽闪的。莱克斯问:“这是怎么回事?”
//..plate.pic/plate_350859_1.jpg" /> 提姆看到格兰特正注视着屏幕,小心翼翼地将手移向键盘。“我不太懂电脑。”格兰特说着摇摇头。 可是提姆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位子上了。他利索地触动着屏幕。在视频监视器上,看到船离彭塔雷纳斯愈来愈近了。现在它离码头只有200码左右了。在另一部监视器上,他看到了旅馆,那些恐龙正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从无线电话中,他听到了它们的吼叫声。 “想想办法,提姆。”莱克斯说。 他按下了集合网络DGRIDS DNL),虽然它还在闪烁。 屏幕回答: 警告:指令执行失败(副电源低)。 “这是什么意思?”提姆问。 简罗“啪”地打了一个响指。“这个情况以前曾发生过。它是说辅助电力太低,你得将主电源打开。” “我来做吗?”
//..plate.pic/plate_350859_2.jpg" /> 他按下了主电力(Electrical Main)。 提姆得意地哼了哼。 “你现在在干什么?”格兰特问。整个屏幕开始闪烁了。 提姆按了主键(Main)。 没有任何变化,屏幕继续在闪烁。 他按了主网络,觉得非常恐慌,胃里一阵难受。 主电源网络无法运作/只有副电源。 屏幕仍在闪烁,他按了主集合一(Main S藏书网et 1)。 主电源已运作。 房间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所有监视器的屏幕都停止了闪烁。“嘿!成功了!” 提姆按了回复(Reset Grids)。一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瞥了一眼视频监视器,然后又回到主屏幕。 你要回复到哪个网络 公园 维修 安全 旅馆 其他 在旁边的格兰特说了些什么,提姆没听清楚,他只听出了格兰特的声音中的紧张不安,这时,格兰特正望着提姆,一脸忧愁的样子。 提姆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莱克斯在朝他喊叫。他不想再看视频监视器,他能听到旅馆中栅栏被扭断的声音及恐龙的号叫。他听到马尔科姆在说:“老天啊……” 他按了旅馆。 指出回复的网络号码。 他呆若木鸡似的愣了半天,想不起来是哪个号码,后来才想起来是F4,于是就按了下去。 现在启动旅馆网络F4。 在视频监视器上,他看到火花爆裂,从旅馆房间的天花板上溅落下来。监视器闪出一片白色。莱克斯叫起来:“你做了什么啊!”转瞬间,画面又回来了,他们能看到那些恐龙正被卡在栅栏之间,在溅落的灼热火星中挣扎、嘶叫,这时马尔杜和其他人欢呼雀跃,无线电话中传来了他们细微的声音。 “就是这个99lib?,”格兰特说着,拍拍提姆的背,“就是这个!你成功了!” 他们全部站起来,高兴得又叫又跳,莱克斯突然说:“那艘船怎么办呢?” “什么?” “那艘船啊。”她叫着,指向屏幕。 在监视器上,船首前方的建筑物显得愈来愈大,正移向右边,这时船掉头往左,准备靠岸。船员正走向船首,准备系缆绳。 提姆急忙回到座位上,注视着屏幕。 他仔细看屏幕。“远程通信VBB”和“远程通信RSD”看上去好像都可能与电话有关系。他按下了“远程通信RSD”。 你有23个待接的电话和/或信息。 你现在想接通它们吗? 他按下了“不”。 “也许那艘船就是待接的电话线路之一。”莱克斯说,“说不定这样你还能查到电话号码!”他没去答理她。 输入你所要打的电话号码,或按F7找号码表。 他按了F7,姓名和号码一下子布满了屏幕,真是一份冗长的电话号码表。它不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因此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扫完一遍,找到他所要找的号码: VSL安·B(弗雷迪)708-3902 现在他该做的就是想出怎么拨号。他按了屏幕下方的一排键钮: 是现在拨号还是稍后再拨? 他按下了现在拨号。 对不起,按你拨的号码无法接通线路。(错误-598)请重新试拨。 他重新试了一下。 然后听到一阵像电话受话器中表示可以拨号的嗡嗡声,接着是快速不断的自动拨号的声音。 “是这个吗?”格兰特问。 “真好,提姆。”莱克斯说,“可是他们眼看着就要靠岸了。”在屏幕上,他们看见船首正在靠近彭塔雷纳斯的码头。他们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接着一个声音说:“喂,你好,哈丁,我是弗雷迪。你们听到了吗?请回答。” 提姆从控制台上拿起一部电话,但是只听到一阵嗡嗡声。 “喂,你好,哈丁,我是弗雷迪。请回答,好吗?” “回答他。”莱克斯说。 这时他们全部拿起了电话,将能见到的听筒全举起来了,可是他们仍然只听到一阵嗡嗡声。最后提姆看到装在控制台边上的一部电话正闪烁着一点亮光。 “喂,你好,控制室,我是弗雷迪,你们能听到我吗?请回答。”.99lib? 提姆一把抓起了听筒:“喂,我是提姆·墨菲,我要你……” “喂,再说一遍,没听清楚,哈丁。” “别让船靠岸!听到我的话了吗?” 一阵停顿。接着一个困惑的声音说:“听起来像个小鬼的声音。” 提姆说:“别让船靠岸,回到岛上去!” 那声音听起来很遥远,而且还有杂音。“他是……名字叫提姆·墨菲吗?”另一个声音说:“我没听清楚……名字。” 提姆万分焦急地看着其他的人。简罗伸手去拿电话:“让我来打。你能找到他的名字吗?” 传来一阵尖锐的静电干扰声:“真是个笑话……碰上这种倒霉的蹩脚接线员……什么东西。” 提姆正在敲击键盘,或许能有什么办法弄清楚弗雷迪的身份…… “你能听到我吗?”简罗向电话中说,“假如你能听到我,现在请回答我,请说。” “孩子,”传来一声拖长的回答,“我们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你该不是神经错乱吧。我们正要靠岸,还有事情要做。现在,确切地说明你的身份,要不就离开这个频道。” 提姆盯着屏幕,上面映出弗雷德里克·D. 法雷尔船长。 “法雷尔船长,”简罗说,“如果你不立刻掉转船头,立即回到努布拉岛上来,你将要被判定违反统一海事法规第509条,你将受到吊销执照的处分,而且支付50000美元以上的罚金,接受5年监禁。听明白了吗?” 一阵沉 9ed8." >默。 “你听到了没有,法雷尔船长?” 接着他们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说:“我听到了。”另有一个声音说:“掉头。”船开始驶离码头。 莱克斯高兴得欢呼起来。提姆颓然倒在椅子上,擦着额头上的汗。 格兰特问:“统一海事法规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简罗说道。他们全部心满意足地盯着屏幕。那艘船确实在驶离岸边。 “我想重头戏总算过去了。”简罗说。 格兰特摇摇头。“重头戏嘛,”他说,“才刚刚开始呢。” 1、毁灭世界 他们将马尔科姆搬到旅馆的另一个房间里,将他安顿在一张干净的床上。哈蒙德仿佛又振奋起来,开始东奔西跑。“嗨,”他说,“起码灾难躲过去了。” “你说的是什么灾难啊?”马尔科姆问,叹着气。 “喔,”哈蒙德说,“它们没能获得自由并在世上横行霸道。” 马尔科姆用一只手支撑着坐起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这确实是非同小可的事。”哈蒙德说,“这些饥肠辘辘的食肉动物会出来毁灭我们的星球的。”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白痴。”马尔科姆怒气冲冲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自己有能力摧毁这个星球?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你摧毁不了地球,哪怕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 “可是大部分的人都相信,”哈蒙德用生硬的口气说,“我们的星球正岌岌可危。” “咳,没这回事。”马尔科姆说。 “所有的专家都一致认为我们的星球出了问题。” 马尔科姆在叹息。“我来跟你谈谈我们的星球吧。”他说,“我们的星球已经有45亿年的历史,地球上的生物差不多也有这么悠久的历史,大约有38亿年。最先出现的是细菌,然后是多细胞动物,再后是首批复杂动物,有生存在海洋中的,也有在陆地上的。接下来是漫长?的动物世纪——有两栖动物、恐龙、哺乳动物,第一类都绵延了几百或几千万年。伟大的动物时代兴起,走向繁荣昌盛,最后销声匿迹。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一个持续且剧烈动荡的背景下发生的,山脉隆起后因风化侵蚀而消失,彗星碰撞,火山爆发,海洋涌现后因泥沙淤积而消失,整个大陆在漂移……一切都处在无休止地剧烈变动中……即使在今天,我们星球上最重要的地理特征也是来自两大陆地的碰撞,这导致喜马拉雅山系隆起了数百万年。地球自形成以来已历经各种变迁而延续到今天,它必然能在我们手中幸存下来。” 哈蒙德蹙起眉头。“只因为它延续了很长的时间,”他说,“并不能说明它将永世长存。假如发生辐射事故的话……” “假定有这种情况,”马尔科姆说,“譬如说一次严重的事故,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死了,地球在10000年中99lib.一直散发放射线,而生命都会在某些地方存活下来——在地表下面,或冻结在北极的冰下。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地球成了不毛之地,但在这之后,生命又会再度在地球上繁衍。进化的过程又会再一次出现。也许需要数十亿年生命才能恢复到像现在这样形形色色,而且无疑地和现在的面貌将完全不同。尽管我们会做出各种蠢事,但是地球还是会生存下去,生命也将绵延不断。”马尔科姆说,“只是我们,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罢了。” 哈蒙德说:“不过,假如臭氧层变得愈来愈稀薄……” “那将会有更多的紫外线辐射到地球表面。这又怎样呢?” “这样,就会导致皮肤癌。” 马尔科姆摇摇头:“紫外线辐射对生命是有益处的,是种很强大的能量,能促进突变、进化。随着紫外线辐射量的增多,许多生命形式会欣欣向荣。” “而许多其他生命将会渐渐绝种。”哈蒙德说。 马尔科姆叹息道:“你以为这种事是第一次发生吗?你该了解氧气吧?” “我知道氧气是生命所必需的。” “那只是在现在。”马尔科姆说,“事实上,氧气对新陈代谢是有害的。它是一种腐蚀性气体,就像氟..t>一样。氟可以用来蚀刻玻璃。当氧气最初被某些植物细胞当成废气排出的时候——假设大约是30亿年以前——它给我们星球上的其他生命会造成一种危机。这些植物细胞以一种致命的毒气污染了环境。它们不断呼出置人于死地的毒气,以至于它的浓度愈来愈高。像金星这样的行星,氧气浓度不到1%,但是地球上氧气的浓度却一直在迅速增长——5%、10%,最后达到了20%!地球已经有了一个纯氧气的大气层,这是会扼杀生命的!” 哈蒙德露出恼怒的神色:“那么你到底想说明什么?是想说明现代的污染物也将被吸收进去吗?” “不,”马尔科姆说,“我的意思是,地球上的生物能够照管它们自己。在一个人看来,100年是一段漫长的时间。100年以前,我们还没有汽车和飞机,没有电脑和疫苗……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可是对地球来说,100年根本微不足道,100万年也算不了什么。这个星球是在一个更广阔的规模上生息绵延的。我们无法想象它那缓慢而有力的节奏,也太骄傲不愿尝试去想象。我们只是地球上的过客,生命转瞬即逝。即使我们明天就离开尘世,这个世界也不会牵挂我们的。” “你怎能说得如此轻松?我们很可能真的会一命呜呼的!”哈蒙德怒气冲冲地说。 “是的。”马尔科姆说,“正是如此。”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呢?我们不该关心环境吗?” “不,当然不是。” “那又是什么呢?” 马尔科姆咳嗽起来,朝远处凝望着:“我们得把事情搞清楚。我们的星球并没有什么危险,面临危险的是我们。我们没有能力去摧毁这个星球——或是去挽救它。可是我们或许有能力来拯救自己。” 2、控制局面 4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到了下午,太阳正西沉。控制室中的空调又恢复了运转,电脑也在正常运作。据他们的估计,岛上的24个人已死了8人,失踪者6人以上。游览中心和度假旅馆都安然无恙,北区地带看来已经清除了恐龙。他们已请圣何塞当局援助。哥斯达黎加国民防卫队正向这里行进,同时还派了一架救护直升机来将马尔科姆送往医院。电话中,哥斯达黎加的国民防卫队格外谨慎,因为在援助到达海岛之前,圣何塞与华盛顿之间势必会函电交驰。现在天色渐晚,如果直升机不能很快赶到,他们就得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 在这期间,他们只能翘首等待,别无他法。那艘船还在返回的航程中,船员们发现了三只幼龙在船尾的货舱里东奔西窜,于是将它们杀死了。在努布拉岛上,迫在眉睫的危险看来已经过去,所有的人不是待在游客中心,就是留在旅馆里。提姆操作电脑十分顺手,这时他又打开了一个新的屏幕。
动物总数292
种类预计发现版本
霸王龙224.1
慈母龙2121? ?
剑龙413.9
三角龙863.1
始秀颚龙6564? ?
奥斯尼尔龙23153.1
迅猛龙3727? ?
雷龙17123.1
鸭嘴龙1153.1
双脊龙744.3
翼手龙654.3
棱齿龙3414? ?
披甲龙1694.0
戟龙1873.9
短角龙22134.1
总计292203
“它究竟在搞什么?”简罗问,“现在它是说恐龙少了一些吗?” 格兰特点点头:“可能吧。” 爱丽说:“侏罗纪公园终于被控制住了。” “什么意思?” “平衡。”格兰特指着监视器。在其中一个屏幕上面,棱齿龙正腾空跃起,而一群迅猛龙从西面来到旷野。 “栅栏倒了几个小时了。”格兰特说,“动物们已相互混成一片,种群数量已经达到平衡——这才是真正的侏罗纪的平衡。” “我想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简罗说,“从来没有人认为这些动物能杂居在一起。” “不,它们会的。” 在另一台监视器上,格兰特看到一群迅猛龙正在全速奔跑,穿过开阔的田野,奔向一只4吨重的鸭嘴龙。鸭嘴龙掉头就逃,其中一只迅猛龙跃上它的背,咬住它的长颈,而其他的迅猛龙则蹿上来,将它团团围住,扑上去咬它的腿,用有力的利爪撕破它的肚皮。没几分钟,6只恐龙就将这只庞然大物解决了。 格兰特愣愣地看着,一声不吭。 爱丽问:“这是你没想到的情景吧?” “我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他说,注视着监视器,“不,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马尔杜平静地说:“你知道,现在好像所有成年的恐龙全都跑出来了。” 格兰特起初并没有留意。他只是望着监视器上这些庞然大物在相互打斗。在南区,那只剑龙甩动着带尖刺的尾巴,小心翼翼地围着一只幼小的霸王龙打转,那只幼龙则朝它望着,懵懵懂懂地,且不时冲上去咬那尖刺。在西区的扇形地带,成年的三角龙在大打出手,冲上去彼此扭住犄角。其中一只恐龙已经受伤倒地,奄奄一息了。 马尔杜说:“离天黑,我们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格兰特博士,你想去找找那个巢穴吗?” “好啊,”格兰特说,“我的确想去找找。” “我在想,”马尔杜说,“等到哥斯达黎加人来了以后,他们可能会将这个岛的事设想成一个要用武力解决的问题,也就是把它看成需要尽快摧毁的某种东西。” “没错。”简罗说。 “他们会从空中对它进行轰炸。”马尔杜说,“也许会用汽油弹,说不定还会用神经毒气,不过这些都得从空中投掷。” “我希望他们这么做。”简罗说,“这个小岛太危险了。岛上的每一只动物都应该被消灭,愈快愈好。” 格兰特说:“这不能令人满意。”他站起来,“我们动手吧。” “我觉得你还不太明白,格兰特。”简罗说,“我的意思是,这个岛太危险了,必须摧毁它。这个岛上的每一只动物都必须被消灭,这也是哥斯达黎加国民防卫队所要做的事。我认为应该让他们这些人来处置这个岛。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一清二楚。”格兰特再次说。 “那么你的问题是什么呢?”简罗问,“这是一次军事行动,让他们放手去做吧。” 格兰特背上被恐龙爪子抓过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不,”他说,“必须由我们解决这件事。” “留给专家去管吧。”简罗说。 格兰特想起了他是怎样发现简罗的。就在6个小时之前,简罗战战兢兢地蜷缩在维修楼中一辆卡车的驾驶座上。他顿时火冒三丈,猛然将这位律师顶在水泥墙上。“听着,你这个小杂种,你要对这个局面负责,你该拿出行动来承担这一切后果。” “我会的。”简罗边说边咳嗽。 “不,你没有。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逃避责任。” “去你的……” “你对投资者花言巧语,要他们在你自己也一知半解的事业上下赌注。你没有能力管好业务,却插手当了这公司的股东。你没有查证那个人的所作所为,虽然你早就知道他是个编造谎言的骗子,但是你仍然放手,让这个人用人类历史上最危险的技术到处惹是生非。你还说你没有推卸责任?” 简罗又咳嗽起来。“可是我现在负起责任来了。” “没有。”格兰特说,“你依然在推卸责任,而且你也承担不了什么责任。”他放开了简罗,简罗气喘吁吁地俯下身去,格兰特转向马尔杜:“我们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武器?” 马尔杜说:“我们有电网,还有电击棒。” “这些电击棒效果怎么样?”格兰特问。 “它们就像向鲨鱼发射的麻醉针一样,有一个爆炸性的电容器针头,在接触时能放出一股电流。电压很高,电流量则很低。不会致命,但绝对能叫它们动弹不得。” “这对付不了它们的。”格兰特说,“在巢穴中就不行。” “什么巢穴?”爱丽说。 “恐龙的巢穴?” “我敢确定一定有恐龙的巢穴。”马尔杜说。 “带上一个。还有什么能用来防卫的东西吗?” 马尔杜摇摇头。 “那么有什么就带什么吧。” 马尔杜走开了。格兰特转向简罗:“你的岛屿现在是一片混乱,简罗先生,而整个试验也是一团糟。它必须被彻底清理。可是只有等到你完全了解糟糕到什么程度之后,你才办得到。所以一定要找到岛上的巢穴,尤其是恐龙的巢穴。它们一定都被隐藏在极隐蔽的地方,我们得设法找出来,里里外外彻底搜查,算算有多少枚蛋。我们必须消灭在这个岛上出生的每只恐龙,然后我们便可以把它们都烧掉。但是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先做。” 爱丽正望着墙上的地图,它显示出动物的分布区域。提姆在操作键盘。她指着地图:“恐龙都集中在南区,那里的大片土地都冒着火山的热气,也许它们都喜欢待在温暖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吗?” “刚好有。”她说。“那里有巨大的水泥水利设施,控制着南部平地上的洪水流量。还有大片的地下区域,有水和树荫。” 格兰特点点头:“它们很可能会待在这个地方。” 爱丽说:“我认为海滩那里应该也有个入口。”她转向控制台,说,“提姆,.给我们看看水利设施上的横截面。”提姆没理睬她。 “提姆?” 他正俯在键盘上。“等一下,”他说,“我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没标出来的储藏室,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里面很可能有武器。”格兰特说。 他们全部都在维修楼的后面,打开一道钢制防风雨的门,将它拉起来后,露出了通向地下的水泥台阶。“该死的艾诺,”马尔杜边说边一拐一跛地走下台阶,“他一定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了。” “也许不知道。”格兰特说,“他从没打算来这里。” “那么哈蒙德一定知道,一定有人知道。” “哈蒙德现在在哪里?” “还在旅馆里。” 他们来到了台阶的尽头,发现了挂在墙上、装在塑料盒子里的防毒面具。他们将手电筒照向房间的深处,看到了几个沉重的玻璃立方体,有两英尺高,上面有钢罩。格兰特能看到立方体中有小小的深色球体。他想,这真像置身于一个放满了胡椒磨子的房间里一样。 马尔杜打开其中一个罩子,把手伸进去,拿出一个球体。他把它放在光线下转动着,皱起眉头。“真是见鬼!” “那是什么?”格兰特问。 “摩洛-12,”马尔杜说,“这是一种吸入型的神经毒气。这些都是毒气弹,这里有数不清的毒气弹。” “那么我们快动手吧。”格兰特斩钉截铁地说。 “它喜欢我。”莱克斯笑眯眯地说着。他们正站在游客中心的车库里,旁边是格兰特从隧道里抓来的那只小恐龙。她通过笼子的护栏摸着这只恐龙,而它也在她手上磨蹭着。 “如果是我,我会很小心的。”马尔杜说,“它们会突然狠狠地咬你一口。” “它挺喜欢我的。”莱克斯说,“它叫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 “是的。”莱克斯说。 马尔杜手上拿着一个颈圈,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格兰特从耳机里听到了尖锐的嘟嘟声。“把这个颈圈套在这只动物身上,会有困难吗?” 莱克斯依旧将手伸进笼子里抚弄着那只恐龙。“我保证它会让我将颈圈套上去的。”她说。 “我不想动手。”马尔杜说,“它们捉摸不定。” “我保证它会让我套。”她说。 于是马尔杜将颈圈交给莱克斯。她将颈圈伸出去,让恐龙可以嗅到它,然后她缓缓地将它套到那只恐龙的脖子上。当莱克斯将它扣住时,那只恐龙的皮肤转成鲜艳的绿色,然后它放松下来,皮肤又转为苍白。 “真是见鬼!”马尔杜说。 “这是只变色龙。”莱克斯说道。 “其他的恐龙不会这样。”马尔杜说着皱起眉头,“这只野生动物一定是与众不同的。”他说着转向格兰特,“还有,如果说它们生下来都是雌性的,那它们又是怎么繁殖的呢?你从来没解释过关于青蛙的DNA这个问题。” “那不是青蛙的DNA,”格兰特说,“应该说是两栖类的DNA,只不过这种难以解释的现象在青蛙身上表现得特别明显罢了。尤其是西非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是什么现象?” “是性别转换,”格兰特说,“事实上就是普通的性别变化,”格兰特说,“有些植物和动物在它们活着的时候就有改变性别的能力——比如说兰花、某些鱼和虾,还有就是蛙类。那些曾被观?99lib.察到会产卵的蛙,在几个月内,竟能完全变成雄性的。首先它们摆出一副雄性的好斗姿态,然后发出雄性的求偶叫声,接着刺激荷尔蒙的分泌,长出雄性的性腺,最后它们能成功和雌蛙结成配偶。” “你是在开玩笑吧。”简罗说,“这又是什么因素造成的呢?” “显然这种突变情形是由环境刺激而形成的。在那种环境里,所有的动物都是同一个性别。在这种情况下,某些两栖动物会自然而然地从雌性转变为雄性。” “那么你认为,发生在恐龙身上的事也和这种情况相同吗?” “除非我们能获得更好的解释,否则,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的。”格兰特说,“现在我们就去找这个巢穴,好吗?” 他们挤进吉普车,莱克斯将恐龙从笼子里抱出来。那小动物看起来十分安静,在她的手里服服帖帖的。她最后在它头上拍了一下,将它放出去。 这只小动物还不想走。 “去吧,嘘!”莱克斯说,“回家去!” 恐龙转过身去,朝树林奔去。 格兰特手拿接收机,头戴耳机。马尔杜开着车。车子在主要干道上颠簸着向南驶去。简罗转向格兰特问:“这巢穴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知道。”格兰特回答。 “你不是挖掘过吗?” “我挖掘过成了化石的恐龙巢穴。”格兰特说,“可是所有的化石经过千万年的重压都已扭曲了。我们曾做过某些假设、推想,可是没有人确切知道这些巢穴是什么样子。” 格兰特听着嘟嘟声,示意马尔杜再向西开。情况愈来愈明显地表示爱丽是对的:那巢穴是在南区的火山地带。 格兰特摇摇头:“你们必须明白,对这些活着的爬虫类,像鳄鱼和短吻鳄鱼,我们一点也不清楚它们的穴居行为。这些动物是很难研究的。但是人们知道,就美洲短吻鳄鱼而言,只有雌鳄在守卫巢穴,等待孵化时刻的到来。早春时,雄鳄鱼会花好几天时间躺在雌鳄的身边,厮守相伴,在它面颊旁磨蹭着,逗弄它接纳自己,最后逗得它翘起尾巴,让它将阴茎插进去。等到两个月以后雌鳄鱼筑起窝时,雄鳄鱼早就不知去向了。雌鳄鱼牢牢地看守着它那圆锥形、3英尺高的窝穴,等到小鳄鱼破壳而出发出吱吱的叫声时,她常会将它们推往水里,有时还用嘴叼起它们往水里送呢。” “那么成年鳄鱼会保护年幼的鳄鱼啰?” “是的。”格兰特说,“还有一种集体保护的方式。年幼的短吻鳄鱼只要发出一声求救的哀鸣,任何听到这声音的成年鳄鱼,不管是否是其父母,都会跑来援救它们,以一种训练有素的猛烈攻击方式对付敌人,不露一点声色,全力以赴地进攻。” “哦。”简罗陷入了沉默。 “可是恐龙不完全是爬虫类。”马尔杜简洁地说。 “的确。比较起来,恐龙的巢居方式可能和任何一种鸟类要更为接近得多。”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清楚。”简罗说着,有点恼火了,“你不知道那巢穴是什么样子?” “是的。”格兰特说,“我不知道。” “哎呀。”简罗说,“堂堂的大专家也不过就只有这么一点能耐。” 格兰特没去搭理他,他已经嗅到硫黄的气味了。再往前他看到了火山地带升腾起来的水汽。 简罗一路向前行进时,心里想,地面是热的。地面确实是热乎乎的,东一处西一块的泥沼泛起了泡沫,从地上直往外冒。烟雾腾腾的硫黄水蒸气咝咝地喷出来,形成有肩膀那般高的缕缕水蒸气柱。他觉得好像在走过地狱一般。 他望着前面。格兰特头戴耳机,听着嘟嘟声向前走着,他穿着牛仔靴、牛仔裤和夏威夷衬衫,显得十分凉快的样子。简罗一点也不觉得凉快。他来到这个气味像地狱般难闻的地方,只觉得心惊胆战,更何况附近什么地方还有迅猛龙出没呢。他不明白格兰特怎么能如此泰然自若。 还有那个叫萨特勒的女人,她也向前行进,从容地朝四周望着。 “这不会让你心烦吗?”简罗问,“我是说,让你担心?” “我们必须这样做。”格兰特说。 他们一起朝前走着,在冒气泛泡的喷口之间行进。简罗用手指碰碰挂在腰带上的毒气弹。他转向爱丽说道:“他怎么一点也不惊慌?” “也许他心慌,”她说,“但是同时这也是他这辈子梦寐以求的。” 简罗点点头,纳闷那会是什么呢。不过不管格兰特是否认为有什么是他毕生所期待的,他都断定没有这样的东西。 格兰特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在前方,通过水的雾幕,有一只迅猛龙蜷曲着,正看着他们。随后它就跑开了。 “是刚才那只迅猛龙吗?”爱丽问。 “我想是的,要不就是另一只。反正都是未成年的。” 她问:“是在领着我们向前吗?” “也许是吧。”爱丽曾告诉他,那些恐龙怎样在栅栏边玩着把戏来吸引她的注意力,那时另一只恐龙正在爬向屋顶。如果确实如此,那么这种行为就显示出优于地球上几乎所有生命形态的一种智力。按照传统的看法,一般人认为,创造和执行计划的能力只局限于三类动物:黑猩猩、大猩猩和人类。现在有可能连迅猛龙也会做这种事了。 那只迅猛龙又露面了,它冲到亮处,然后尖叫一声,又跳着跑开了。它好像真的在带领他们前进。 简罗蹙起眉头:“它们有多聪明呢?” “如果你把它们想象成鸟类,”格兰特说,“那么你将不得不为之惊叹。某些新的研究表示,灰鹦鹉具有和黑猩猩同样多的可处理象征符号的智慧,而黑猩猩已经被确定能使用语言。现在研究者们发现,鹦鹉已具有一个3岁小孩的情感发育程度,而且它们的智力是无可怀疑的。所以鹦鹉绝对能进行象征性的推理。” “但是我可从没听说过有人被鹦鹉杀死。”简罗咕哝道。 他们可以听见远处海浪拍击岛岸的声音。火山地带现在已被他们抛在身后了。现在他们面对着一片布满大岩石的旷野。那只小恐龙爬到一块石头上,转眼间又消失了。 “它要去哪里?”爱丽问。 格兰特在听耳机,嘟嘟声停止了:“它跑掉了。” 他们匆匆赶上前去,发现在石头堆中有一个小洞,就像一个兔子洞,直径大约有两英尺。就在他们观看的时候,那只年幼的恐龙又出现了,在阳光下眨着眼睛,随后又跑开了。 “门儿都没有。”简罗说,“我绝不到那下面去。” 格兰特一声不吭。他和爱丽着手安置装备。很快,他就将一架摄影机连接在一具手提监视器上。他将摄影机系在一根绳子上,将它打开,然后放到洞里去。 “那样你们看不到什么东西的。”简罗说。 “让它自己调整吧。”格兰特说。隧道近洞口的地方有足够的亮光使他们看到光滑的土壁,隧道突然一下子变宽。从扩音器里他们听到一阵尖锐的声音,接着是一阵低沉且像喇叭的音响。这是众多的动物发出的喧嚣声。 “听起来像是巢穴,没错。”爱丽说。 “可是你们看不到什么啊。”简罗说。他从额头上擦去汗水。 “是的,”格兰特说,“但是我们听得见。”他又听了一会儿,然后把摄影机提上来,放在地上,“我们动手吧。”他爬向洞口。爱丽去拿了电筒和电击棒来。格兰特戴上了防毒面具,笨拙地蹲下身子,将两腿向后伸出去。 “你可不能真的下到洞里去啊。”简罗说。 格兰特点点头:“这吓不倒我的。我先下去,然后是爱丽,你再接着下来。” “那么,先等一下,”简罗说着,突然感到心惊胆战,“我们为何不先把这些神经气弹扔下去,然后再下去呢?这样不更明智一点吗?” “爱丽,你拿了手电筒吗?” 她把手电筒递给格兰特。 “这主意怎么样?”简罗问,“你看怎样?” “我觉得直接下去最好。”格兰特说,他往洞边靠近,“你见过什么死于毒气的东西吗?” “没有……” “它通常会引起痉挛,极度的痉挛。” “好吧,如果这令人不悦,那我实在很抱歉,可是……” “听着,”格兰特说,“我们到这个巢穴里去,是要看看到底孵化出了多少只小恐龙。要是你先将这些动物杀死,其中一些痉挛着倒在巢穴上,我们要查清楚里面真实的情况就难了,所以我们不能这么做。” “可是……” “是你造出了这些动物的,简罗先生。” “不是我。” “是你的金钱,是你出的力。你出钱出力帮着制造出它们,它们是你创造出来的作品。你不能因为现在感到有点紧张,就这样杀死它们。” “我不只是有点紧张,”简罗说,“我是害怕……” “跟我来。”格兰特说。爱丽递给他一根电击棒。他朝后往洞里爬去,嘴里咕哝着:“真窄。” 格兰特呼出气来,两臂伸向他的前方,发出一种咝咝的声音,他消失了。 洞口又恢复原来空空荡荡、黑咕隆咚的样子。 “他怎么了?”简罗惶恐不安地问。 爱丽走上前去,紧靠着洞,在洞口倾听着。她拨动无线电话轻声叫唤:“格兰特?” 一阵长久的沉寂。接着他们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我在这里。” “一切顺利吗,格兰特?”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寂。当格兰特终于开腔后,他的声音听起来显然很古怪,几乎是略带恐惧的意味。 “一切都很好。”他说。 3、几乎是范例 约翰·哈蒙德在旅馆中马尔科姆住的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十分不耐烦,浑身不舒服。马尔科姆从最后一次情绪激动地勃然大怒后,便陷入昏迷,现在哈蒙德觉得他似乎真的要死了。当然,他们已派人去要求直升机援助,可是天知道直升机什么时候才会来。一想到马尔科姆立即会一命呜呼,哈蒙德又是焦虑,又是恐惧。 而且,令人感到荒唐的是,哈蒙德对马尔科姆简直深恶痛绝,因此这种局面使他觉得更糟糕。倘若这个人是他的朋友,情况反而会好些。哈蒙德觉得,万一马尔科姆真的死去,他的死讯便会成为对他的最后一次谴责,这种事他实在无法忍受。 总之,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极为难闻的气息,真的极其难闻。是人肉腐烂的味道。 “一切……天啊……”马尔科姆在枕头上翻来翻去,嘴里呻吟着。 “他醒了吗?”哈蒙德问。 哈丁摇摇头。 “他在说什么?关于天堂?” “我没听清楚。”哈丁回答说。 哈蒙德又踱了几步。他把窗户又朝外推了推,试图让更多的新鲜空气进入屋内。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便问:“到户外去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认为没有。”哈丁回答,“我觉得这个地区是安全的。” “唔,好吧,我到外面去转一会儿。” “好吧。”哈丁说。他调整了抗生素静脉滴注的速度。 “我马上回来。” “好。” 哈蒙德离开旅馆走进阳光里。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干吗要费一番唇舌在哈丁面前为自己辩护。不管怎么说,那人总是他的雇员嘛。哈蒙德没有必要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穿过有栅栏的门,环顾着公园的四周。时间正接近傍晚,这时浓雾变得稀薄,有时天空会露出太阳。眼前太阳正从云雾中露出来,哈蒙德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不管他们怎么说,哈蒙德仍然认为他的公园大有前途。即使那个鲁莽的傻瓜简罗想要用一场火把公园化为灰烬,那也不会使事情有任何差别吧。 哈蒙德知道,在阿尔托国际遗传技术公司总部的两个不同的仓库里,还存放了10个冷冻胚胎。不论在地球上其他任何地方,或在另一座岛上,要培育它们是毫无问题的,那么到下一次他们就能解决那些问题啦。进步就是这样产生的——通过问题的解决。 当他在考虑这件事时,得出了结论,认为吴确实不是完成这项工作的合适人选。吴显然缺乏条理,太漫不经心,无法担起这个重任。而且吴花了太多心思在思考如何改进。他不是在制造恐龙,而是希望对它们进行改良,哈蒙德隐约地怀疑,公园之所以会失败就是这个原因。 吴是导致失败的原因。 另外他得承认,约翰·艾诺也不适宜于做总工程师的工作,艾诺以往的经历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如今他已心力交瘁,因此他变得多愁善感,自寻烦恼。他无法进行周密的计划,忽略了许多事情,许多重大的事情。 哈蒙德断定,确实,不论是吴还是艾诺都不具备一藏书网种最重要的特性——丰富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产生巨大的力量,推动一个奇迹般的公园出现,孩子可以倚靠在这公园内的栅栏上,为那些从他们的故事书里走出来的活生生的神奇动物而赞叹不已。这种真正的想象力,这种对未来的预测能力,这种发挥智慧才能把对未来的远见变成现实的能力。 不,无论是吴还是艾诺,都和这项任务不相称。 而且,这件事情,艾德·雷杰也不是合适的人选。哈丁也只能算是可有可无的人选。而马尔杜是个酒鬼…… 哈蒙德摇摇头。下次他会做得更出色些。 哈蒙德一边沉思冥想,一边沿着那条从游客中心往北的小径,往小平房走去。他从一名工作人员的身旁走过,那人随意地向他点了下头,但他没有点头还礼。他发现那些工作人员一个个都傲慢无礼。说真的,选择哥斯达黎加附近的这个岛屿也不是明智的举动。他不会再犯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 这时,传来了一阵恐龙的吼声,那声音显得如此之近,简直叫人魂不附体。他猛然一阵眩晕,摔倒在路上,当他回头看时,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未成年的霸王龙的影子,那影子正在石板路旁的树叶里移动,逐步向他靠近。 它在这里干什么?它为什么会在栅栏上面? 哈蒙德感到一阵狂怒。就在这时候,他看到那名工作人员逃之夭夭,于是哈蒙德赶快站起来,盲目地钻进小径对面的树林中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绊了一下,跌倒在地,脸磕在潮湿的树叶和泥土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前跑着,摔倒在地,然后再次向前跑去。现在他正走下一个陡峭的山坡,无法使自己保持平衡,一不小心便摔倒了。他在松软的土地上翻滚着,最后一直摔到山脚下才停住,他的脸浸在浅浅微温的水中,泉水在他的四周不断地淌着,一直淹到他的鼻子上。 哈蒙德脸部朝下,倒在一条小溪中。 他太惊慌失措了!简直是个傻瓜!他应该去他那幢平房的嘛!哈蒙德咒骂自己。稍后他站起来时,右腿的脚踝部位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不禁淌出了眼泪。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关节可能碎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这条腿上。 没错,他几乎可以肯定,关节碎了。 在控制室里,莱克斯对提姆说:“要是他们刚才也带我们一起去恐龙的巢穴就好了。” “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莱克斯。”提姆回答,“我们得留在这里。嘿,你听这个。”他按下另一个按钮,事先录好的霸王龙的吼声在公园里所有的扩音器中回响。 “这声音美妙极了。”莱克斯说。 “你也能做到。”提姆说,“如果你按一下这个,你就能听到回音。” “让我来试试。”莱克斯说。她按下按钮,霸王龙又吼了起来。“我们能让它多响一会儿吗?”她问。 “当然可以,”提姆回答,“我们只要把这个玩意儿在这里转动一下……” 哈蒙德躺在山脚下,听到霸王龙的吼声传遍整个树林。 老天爷。 他听到那个声音后,浑身颤抖着。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等待亲眼目睹会发生什么情况。霸王龙会做出什么举动?它是否已经逮住那名99lib?工作人员了?哈蒙德在等待,但他只听到树林中蝉的鸣声,最后他意识到自己连气都不敢喘一下,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由于脚踝受伤,哈蒙德无法再往上爬了。他将不得不在深谷的底部等待,等霸王龙离去后再呼救。至少现在,他在这里没有任何危险。 这时,他听到扩音器里传出一个声音:“来,提姆,我也来试一下。来,让我来制造那种声音。” 孩子! 霸王龙又吼叫起来,但这次明显地可以听出是音乐配音,接着有一种回音在持续地回荡。 “好听极了,”那小女孩说,“再来一次。” 那两个浑蛋孩子! 他根本不该带那两个孩子来的。他们只会一味地制造麻烦。没有人希望他们待在这里。哈蒙德之所以把他们带来,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就能制止简罗毁掉这个旅游胜地,然而简罗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这么做了。现在这两个孩子显然是进了控制室,开始在那里惹是生非……是谁让他们进去的? 他感到心跳在加速,胸口难受,喘不过气来。他迫使自己全身放松。没什么了不得嘛,虽不能往上爬,但是离平房和游客中心的距离不会超过100码。哈蒙德坐在潮湿的泥土上,倾听着四周树林里发出的种种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扯起嗓门喊救命。 藏书网马尔科姆的嗓音近似耳语。“一切……看来都迥然不同……在那边……”他说。 哈丁紧靠着他。“在另一边?”他以为马尔科姆是在谈论死亡。 “当……转换……”马尔科姆说。 “转换?” 马尔科姆没有回答。他那干燥的嘴唇在嚅动着。“范式。”他最后说。 “范式转换?”哈丁问。他懂得“范式转换”。近20年来,这是一种对科学变化的时髦说法。“范式”就是“模型、例子”的另一种说法,但是,当科学家使用这个字眼时,包含了另一层意思——一种世界观,对世界更宽阔的观念。每当科学在对世界的观念上有重大变化时,人们中间就出现了“范式转换”。这样的变化,相对来说,是极难得出现的,一个世纪才有那么一次。达尔文的进化论促进了范式转换,量子力学促进了一次小型转换。 “不,”马尔科姆说,“不是……范式……超越……” “超越范式?”哈丁问。 “不必再担心……什么……再也不……” 哈丁叹了口气。尽管他们做出种种努力,马尔科姆仍然很快就陷入昏迷状态。他的体温又升高了,他们替他注射的抗生素几乎起不了作用。 “你不再担心什么?” “任何东西。”马尔科姆说,“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大相径庭……在另一边。” 然后他露出了微笑。 4、地下探险 “你疯了!”简罗看着爱丽把手臂往前伸,身子使劲地朝后挤入洞穴中,便对她说,“你这样做是疯了!” 爱丽微笑。“或许我是疯了。”她回答。她往前伸直两手,抵着洞穴的周围使身子后退。突然间,她消失在洞穴中。 洞口又恢复一片漆黑。 简罗浑身直冒冷汗。他对马尔杜转过身去,马尔杜正站在越野车旁边。“我可不要这么做。”他说。 “不,你必须这么做。” “我没办法做到。我不行。” “他们在等你呢。”马尔杜说,“你得下去才行。” “只有天知道下面怎么回事。”简罗说,“我告诉你,我办不到的。” “你必须这么做。” 简罗转身朝洞穴看了看,然后又回头看了一下:“我不行,你不能强迫我这么做。” “我看不见得吧。”马尔杜说完,举起一根电击棒,“有没有尝过电击棒的滋味?” “没有。” “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马尔杜说,“几乎不会造成致命伤,但足以将你打倒在地,也许还会使你大便失禁。虽然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残疾,不过至少可以用来自卫。” 简罗盯着电击棒:“你不会打我吧?” “我认为,你最好还是下去数数那些动物。”马尔杜说,“而且最好快一点。” 简罗回头望着洞穴,望着黑咕隆咚的洞口,这简直是大地张开的一张大嘴巴。然后他又看看马尔杜,他站在那里,身材高大,表情冷漠。 简罗汗流浃背,头晕目眩。他开始向洞口走去。那洞口从远处看来显得很小,但当他走近些一看,却似乎变得大多了。 “这样才对。”马尔杜说。 简罗开始往后爬进洞穴,但是他已吓得魂不附体,根本无法继续以这种姿势向下爬——一想到要回过身来进入那个他一无所知的地方,他就觉得恐惧万分,所以最后他转过身来,把头先伸进洞里,向前伸出两只手,双脚不停地踢着,因为这样至少他可以看清楚该往哪里去。他把防毒面具套到脸上。 突然间,他向前冲去,跌入了黑暗之中,只见眼前肮脏的墙壁变成一片漆黑。接着墙壁变窄了——一下子窄了许多,窄得令人感到可怕。他被挤在中间,迷失了方向,那挤压感愈来愈严重,把空气都从他的肺部挤出来了,他只是朦胧地感觉到,那穴道微微向上倾斜,使他的身体稍微改变位置。他不停地喘气,眼前直冒金星,而那阵巨大的痛楚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接着,那穴道猛然又向下倾斜,变得稍微宽了一些。简罗感到它粗糙的表面,那是以水泥铺成的,还有凉爽的空气。他的身子突然不再受到挤压,但是却在水泥表面上一路打着滚。 然后他掉了下去。 黑暗中的声音。有手指在抚摸着他,来自发出耳语般的声音的地方。四周很冷,像个洞穴。 “没事吧?” “他看起来没事。” “他在呼吸……” “很好。” 一只女人的手抚摸着他的脸。这是爱丽。“你能听见吗?”她轻轻地问。 “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轻声细语的?”简罗问。 “因为……”她指了一下。 简罗回过头来,翻了个身,慢慢地站了起来。当他的双眼逐渐适应黑暗时,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但是,黑暗中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在黑暗中闪现出微光的东西——却是眼睛,发出绿光的眼睛。 几十只眼睛包围着他。 他在一块突出的水泥平台上,那平台有点像堤防,离地面7英尺高。数个巨大的钢制接线箱构成一个临时的藏身之处,使他们未被两只成年的迅猛龙发现,那两只恐龙就在他们的面前,离他们不到5英尺远。它们长着一身深绿色的皮肤,上面夹杂着略带棕色的虎纹。它们笔直地站立在那里,尾巴一动不动地向外伸出,使身体保持平衡。它们一声不吭,乌黑的大眼睛警觉地注视着四周。在成年恐龙的脚跟前,幼龙正轻快地跑来跑去,吱吱地叫着。更远处,在黑暗中,成年恐龙在地上打着滚玩耍,发出阵阵短促的吼叫。 简罗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两只食肉恐龙! 他蜷缩在平台上,距离恐龙的头部只有一两英尺。那两只恐龙的脾气十分暴躁,头部猛烈地上下晃动,显得紧张不安,还不时喷着鼻息。接着它们走开了,回到一大群恐龙之中。 当简罗的双眼适应了黑暗时,他现在可以看到自己正在一个大型的地下设施之中,但这是人工建造的——这里有水泥浇注时留下的缝隙,还有钢筋从水泥中凸出的尾端。在这个巨大、发出回响的空间里有许多动物。简罗猜想,至少有30只恐龙,或许还不止呢。 “这是一个族群。”格兰特轻轻地说,“4只或6只成年恐龙,其余的是未成年恐龙和幼龙。至少孵化出两窝。去年孵出一窝,今年又一窝。这些幼龙看起来大约4个月。可能是四月份孵出来的。” 有一只幼龙充满好奇心,蹦蹦跳跳地向平台跑来,一边吱吱地叫着。现在离他们只有10英尺远了。 “哦,我的天啊!”简罗说。但是有一只成年恐龙立即跑向前来,抬起头温和地把幼龙往回赶。幼龙吱吱地直叫,表示不乐意,然后又跳起来,站到成年恐龙的鼻子上。成年恐龙慢吞吞地走着,任幼龙爬上它的头部,顺着它的脖子爬到它的背上。那幼龙感到颇有安全感,便一下子转过身来,这时它看到了三名不速之客,便大声叫起来。 成年恐龙还是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们。 “我不明白,”简罗说,“它们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格兰特摇摇头:“它们一定没有看到我们。而且现在窝中没有蛋……这使它们更加轻松自在。” “轻松自在?”简罗反问,“我们得在这里待多久?” “要待到能把它们全部数清楚为止。”格兰特回答。 格兰特看到这里只有三个窝,由三对成年恐龙在照顾。它们的活动范围大致以它们的窝为中心,不过幼龙和未成年恐龙的活动范围似乎有交叠,会闯到另一伙的活动范围内。成年恐龙对幼龙慈祥宽厚,但对未成年恐龙就比较严厉;当未成年恐龙过分调皮时,成年恐龙有时会咬它们。 这时候,有一只未成年恐龙走到爱丽前面,用头去摩擦她的腿。爱丽朝下望去,只见那颈圈上有一只黑盒子。脖子上有一个地方湿淋淋的,这是刚才和幼龙颈部皮肤摩擦的结果。 那只未成年恐龙发出呜呜的叫声。 下面的空地上,那只成年恐龙听到叫声后好奇地回过头来。 “你认为我可以把它取下来吗?”爱丽问。 “如果你动作迅速。” “好。”爱丽蹲在那小动物的身旁说。小恐龙又叫了起来。 那只成年恐龙发出哼声,上下点着头。 爱丽抚摸着那只小动物,企图使它平静下来,不再发出叫声。她把手伸向那个颈圈,“咝”的一声将它解开。成年恐龙猛然抬起它们的头。 接着其中一只向她走来。 “噢,天哪。”简罗气急败坏地说道。 “不要动。”格兰特说,“保持镇静。” 那只恐龙从他们身旁经过,它那又长又弯曲的爪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响声。它在爱丽前面停了下来,爱丽躲在钢制接线箱的后面,蜷缩在未成年恐龙的身旁。那只未成年恐龙暴露在外面,但爱丽的手还搭在它的颈圈上。成年恐龙抬起头来,朝空气中嗅了一下。它的头部离爱丽的手仅咫尺之遥,但是接线箱挡住了它的视线,因此它看不到爱丽。它的舌头试探性地朝外一伸一吐。 格兰特伸手去取毒气弹,把它从皮带上解下,拇指放在保险针上。简罗伸出手制止住格兰特,他摇摇头,又朝爱丽的方向点点头。 爱丽没有戴防毒面具。 格兰特放下毒气弹,又去拿电击棒。那只成年恐龙还是紧靠着爱丽。 爱丽解开了皮带,那金属扣“啪”的一声掉在水泥地上。成年恐龙的头部猛然往上抬了一点,然后歪向一边,露出好奇的样子。它又朝前走去观察四周,而那只未成年小恐龙则欢欣地鸣叫着,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成年恐龙还是在爱丽身旁。接着,它终于转过身子,走回巢穴的中央。 简罗长长地吐了口气:“老天,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行。”格兰特说,“不过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做一些事情啦。” 格兰特借助夜视镜绿色的荧光,从平台往下窥视着,首先察看第一个恐龙窝。那窝由土和草制成,像一个宽敞的浅底篮子。他数了数剩下的14个蛋壳。当然,从那么远的地方他不可能点清楚确切的蛋壳数目。总之,这些蛋壳早已经破碎了,散得遍地都是,不过他还是能够点清楚污泥中留下的蛋的压痕。显然,这些恐龙在快下蛋之前筑起它们的窝,而恐龙蛋在污泥中留下了永久的痕迹。他还发现,至少有一枚蛋破掉了。他相信一共有13只动物。 第二个窝已经裂成两半。但是格兰特估计,窝里保留了9个蛋壳。第三个窝中有15个蛋壳,不过,有3枚蛋看来未孵出前就已破掉了。 “总共有多少?”简罗问。 “共孵出30多个蛋。”格兰特回答。 “你看到了多少?” 格兰特摇摇头。那些动物满洞跑着,一会儿跑进光亮中,一.99lib?会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一直在观察。”爱丽说,一面把灯光照到她的记事本上。“如果要说确切数字,你只有拍照,不过幼龙的口鼻部特征各不相同。我数的数目是33只。” “未成年恐龙呢?” “22只。不过,格兰特,你有没有在它们身上发现什么有趣的地方?” “比如说?”格兰特轻轻地问。 “你看它们在空间上是怎么排列的。它们在那里按某种模式分布。” 格兰特皱起了眉头。他说:“这里光线太暗了……” “不,你仔细看看,注意那些小恐龙。当它们在玩耍时,它们到处打滚,四处乱窜。但是当它们不跑不跳站在那里时,请注意它们的位置。它们不是面对着墙,便是背对着墙,就像在排队一样。” “我不知道,爱丽。你是认为这里存在族群的次显微结构?就像蜜蜂一样?” “不,不完全是这样,”爱丽回答,“这比蜜蜂的更难理解些。这只是一种癖好。” “那么,是幼龙有这种癖好啰?” “不,它们全有这种癖好。成年恐龙也是如此。你看它们,它们排成行了。” 格兰特双眉紧蹙。看来,爱丽说得没错,这些动物表现出各种举动,但当它们静止不动注视着什么或是休息时,它们似乎会让自己面对一个特别的方向,几乎可以说,它们在地上排成一道道看不见的直线。 “抱歉,”格兰特说,“藏书网我想这其中还有一点疑虑……” “我可不觉得,格兰特。” “那么它们在干什么呢?以它们的空间结构来表现某种社会组织形式吗?” “这样说不通,”爱丽说,“因为它们全是这样。” 简罗把他的手表翻过来。“我就知道,这个东西迟早会有用的。”表面下是一个指南针。 格兰特问:“你在法庭上经常使用这玩意儿吗?” “不,”简罗摇摇头,“这是我妻子给我的,”他解释说,“我的生日礼物。”他仔细看着那指南针。“唔,”他说,“它们并非任意排成行的……我认为,它们是排成东北-西南向,差不多是这样。” 爱丽说:“也许它们在倾听什么声音。它们转过头去,这样就可以听到……” 格兰特还是皱着眉。 “或者,也许这是一种习惯,”爱丽说,“物种的特殊行为,使它们能互相辨认。不过,也许这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含义。”爱丽叹了口气,“也许它们是不可思议的,或者,这是一种交际方式。” 格兰特也有同样的想法。蜜蜂在空中通过跳某种舞蹈能相互联络。或许恐龙有相同的功能。 简罗望着它们说道:“它们怎么不到外面去?” “它们在夜间活动。” “是的,但是,看起来它们几乎是要躲藏在这里。” 格兰特耸耸肩。过了一会儿,那些幼龙开始鸣叫起来,并且起劲地跳着。成年恐龙则好奇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随着一阵响彻漆黑洞穴的叫声,所有的恐龙都在转动和奔跑,一起拥往水泥隧道,进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5、哈蒙德 哈蒙德重重地跌坐在山坡潮湿的泥土上,设法歇口气让呼吸恢复正常。我的天啊,这天气真热,他思忖。 53c8." >又热又闷。他觉得,自己好像在99lib.通过海绵进行呼吸,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望着山下的河床,现在离他已有40英尺远了。打他离开涓涓的溪水开始往上爬到现在,好像已过了数小时似的。他的脚踝肿了起来,变成深紫色。他不能让这条腿再支撑任何重量了,因此不得不靠另一条腿来往上爬,现在那一条腿也因用力过度而如烧灼般疼痛不已。 而且他口干舌燥。他在离开小溪之前喝了溪水,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很不明智。现在他感到头晕目眩,天地在他的周围旋转。他无法保持身99lib?体平衡。但是他心里明白,他得往山上爬,回到那条小路上去。哈蒙德觉得,在过去的一小时里他曾数次听到小路上有脚步声,因此他每次都高呼救命。然而,不知怎的,他的声音总是传得不够远。他至今仍未获救。因此,随着下午的时光渐渐逝去,他开始意识到,不管他的腿是否受伤,他都得爬上山坡。现在他正一步步地往上爬。 那两个该死的孩子。 哈蒙德摇晃一下头部,企图使其头脑变得清醒。他已爬了一个多小时,然而只走了1/3的路程。他浑身疲惫不堪,像一只老狗似的一直喘气。他的那条腿在阵阵抽痛,头昏眼花。当然,他十分清楚,丝毫没有危险——不管怎么说,他几乎已经能望见那幢平房——但是他得承认,自己累坏了。他趴在山坡上,发现自己真的不想再动弹一下。 他暗中思忖,怎会不累呢?已经76岁啦,这已不是可漫山遍野乱跑的年龄了。虽然以他的年龄来说,仍然算得上精力充沛。在他内心中也希望自己能活上100岁,关键就在于要照顾好自己,出现问题时认真对待。他要活下去的理由当然很多,比方说有其他的公园要建造,有其他的奇迹要创造…… 他听到一阵吱吱声,然后又是一阵一种小鸟的叫声,从低矮的树叶.99lib.里冒出来。整个下午他听到了各种小动物的叫声。这里什么动物都有:野兔、负鼠、蛇类。 那吱吱的叫声愈来愈近了。一团团泥土打他身边经过,滚下山去。有什么东西冲着他跑过来了。接着他看到一只只深绿色的动物从山上向他逼近——一只接着一只。 始秀颚龙,他思忖。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食腐动物。 始秀颚龙看起来并不可怕。它们像鸡那么大,也像鸡那样神态紧张地上下微微点着头。但是哈蒙德深深知道,它们奇毒无比。被它们咬一口会慢性中毒,常常使丧失活动能力的动物死去。 丧失活动能力的动物,哈蒙德想着,不禁皱起了眉。 第一群始秀颚龙停歇在山坡上,直愣愣地盯着他,有一只离他5英尺远,在他能够碰着的范围外,它就站在那里望着他。其他几只也相继而来,排成一队望着他。它们跳来跳去,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舞动着有小爪子的前肢。 “去!滚开!”哈蒙德叫道,扔过去一块石头。 始秀颚龙只是往后退了一两英尺。它们并不觉得害怕,而且似乎明白,哈蒙德无法伤害它们。 哈蒙德愤怒地扯下一根树枝,朝它们抽去。始秀颚龙一边躲闪,一边咬着树枝,发出欢乐的吱吱声。它们似乎觉得哈蒙德在玩游戏。 哈蒙德又想到始秀颚龙的毒性。他记得有一名管理员曾被笼子里的始秀颚龙咬过,他说,那种毒性就像麻醉一样——使人产生像梦幻般的感觉。 令人只想睡。 见鬼!他想。哈蒙德捡起一块石头,仔细地瞄准,然后摔了过去,正中一只始秀颚龙的胸部。那只小动物被打得向后倒去,滚翻在地,发出恐惧的啾啾声,其他的始秀颚龙立即向后退去。 情况好一些了。 哈蒙德转身又朝山上爬去。他双手握着树枝,靠着左腿一瘸一拐地往前挪,大腿感到剧烈疼痛。他走了还不到10步,突然有一只始秀颚龙蹿到他的背上。他猛然挥动手臂,打跑那只恐龙,然而身子却失去平衡,一下子滑倒在山坡上。他一停下来,第二只始秀颚龙又蹦了过来,在他手上轻轻咬了一口。他看到鲜血从手指上淌下,心里充满了恐惧。他转身又往山上爬。 又一只始秀颚龙跳到他肩上。当那只小动物在.99lib.他的后颈上咬了一口时,他感到瞬间的疼痛,他尖声叫着,用手掌把它打跑,气喘吁吁地转身面对这些恐龙。它们围在他四周上下跳动,歪头望着他。他感到一股暖流从他颈部的伤口涌向他的肩部,然后顺着脊椎往下蔓延。 哈蒙德仰卧在山坡上,开始感到异常轻松,不再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了。他觉得一切正常,他并没有出什么差错,马尔科姆的分析毫无道理。哈蒙德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摇篮里的婴儿那样,感到一阵奇妙的平静。当一只始秀颚龙上前咬他的脚踝时,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试图把它踢跑。那些小动物渐渐靠近,很快地,它们就像一群欢乐的小鸟那样,围着他吱吱直叫。当另一只始秀颚龙跳到他胸前时,他抬起头来,那只恐龙小巧玲珑得出奇。它弯下身来啄他的脖子,而哈蒙德只感到有些疼痛,十分轻微。 6、海滩 格兰特沿着弯弯曲曲的水泥斜坡寻找那群恐龙。突然间,他穿过洞穴的出口,发现自己站在海滩上,眺望着太平洋。年幼的迅猛龙在他四周惊惶地东奔西跑,踢着沙子。但是,这些动物接着又一只一只地退缩到长着美洲红树的沼泽旁,躲到棕榈树荫下。它们站在那里,用它们特有的方式排成行,望着太平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南方。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简罗说。 “我也不明白。”格兰特说,“不过它们显然不喜欢阳光。”在海滩上,阳光并不十分耀眼,薄雾正在消散,太平洋上一片朦胧。它们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栖息地?是什么使这整个族群?99lib.全部来到海滩上? 简罗把他的表面翻过来,注视着那群恐龙站立的方向。“东北-西南向,和以前一样。” 海滩后面的树林深处,他们听到了电网栅栏发出的嗡嗡声。“我们至少知道它们是怎么跳出栅栏的。”爱丽说。 接着他们听到了船舶柴油机的震动声。他们通过薄雾,看到一艘船出现在南方。是一艘很大的船,它正缓缓地向北驶去。 “这就是它们为什么会出来的原因?”简罗说。 格兰特点点头:“它们一定是听到这艘船来了。” 船经过时,所有的恐龙除了偶尔发出叽叽的短促尖叫声外,都静悄悄地看着这艘船。它们动作协调,而且整个群体一起迁移、行动,这给格兰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它们并不真的那么神秘。在他的脑海里,他回顾了刚才发生在洞穴里的一连串事情。 那些幼龙先表现出不安,接着成年恐龙也注意到了。最后所有的恐龙蜂拥而出,藏书网跑到海滩上。这一连串的事情好像暗示了那些幼龙的听觉较敏锐些,先发现了货船。接着成年恐龙带领群体来到了海滩。格兰特看到,现在成年恐龙正在管理这个群体。它们在沙滩上排出一个明显的队形。它们在此安顿下来时,并不像在洞穴里那样松散,也不随便移动,它们秩序井然,几乎有严密的组织。每只成年恐龙之间相距约10码左右,周围被一群幼龙所包围;在成年恐龙之间站着未成年恐龙,他们的位置比成年恐龙稍往前些。 然而格兰特还发现,并非所有的成年恐龙都是一样的。一只雌性恐龙的头上长着与众不同的条纹。当这群恐龙沿着海滩排成行时99lib?,它站在这个群体的中央。这只雌性恐龙在栖息地时也是处于中心的位置。他猜测,迅猛龙群像猴群一样,是按母权制的等级来排列的。这只头上有条纹的恐龙是第一只以无性生殖繁殖出来的雌性动物。他看到那些雄性动物在这群恐龙周围排成一个防卫圈。 但是它们不像猴子那样散漫且灵活,而是排列得十分刻板,看起来几乎像军队。然后,那里便出现了东北-西南向排列的奇怪景象。这出乎格兰特的意料。但是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觉得意外。古生物学家从事骨骼的挖掘已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了,以至于他们忘记从骨骼上能找到的信息有多贫乏。骨骼也许告诉你一只动物的外观大致上是什么样子,以及它的高度和重量。它们也许能告诉你有关肌肉是如何相连的,同时粗略地告诉你这只动物活着时的行为特征。它们也许还能提供给你几种影响骨骼的疾病的线索。然而,要设法推断一个生物体的整个行为特征,骨骼能提供的信息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由于古生物学家所拥有的只是骨骼,因此骨骼就是他们可利用的全部材料,像其他的古生物学家一样,格兰特成了研究骨骼的专家。在研究的过程中,他开始忘记了那些未被证实而又完全可能的事情——恐龙可能真的是异常的动物,它们也许拥有包含特殊规则的行为和社会生活。而这对它们的后代,也就是哺乳动物的子孙来说是十分难以理解的。那么,既然恐龙从基本上来说是鸟类…… “噢,我的天啊。”格兰特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迅猛龙。它们沿着海滩排成刻板的队形,静静地看着那艘船。他突然明白了他所注视的是什么了。 “这些动物,”简罗摇摇头说,“它们一定极度渴望逃离这里。” “不,”格兰特说,“它们根本不想逃离。” “它们不想吗?” “不想,”格兰特说,“它们是想迁移。” 7、黑暗的来临 “迁移!”爱丽说,“那简直不可思议!” “是的。”格兰特说。 爱丽问:“你猜它们想迁到哪里?” “我不知道。”格兰特说。接着那些巨型直升机冲破雾层,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在天空盘旋。它们的机舱里装满了弹药,其中一架转了个圈,顺着惊涛骇浪的海岸线飞回来,然后来到海滩着陆,这时的迅猛龙惊恐地向四处逃散。一扇门“砰”地打开了,身穿草绿色制服的士兵冲出来向它们跑去。格兰特听到一连串说得飞快的西班牙语,同时看到马尔杜带着孩子们上了飞机,其中一 540d." >名士兵用英语说:“请你们马上到我们这里来。对不起!时间紧迫!” 格兰特回头看了看原先迅猛龙驻足的海滩。现在它们全跑了,所有的动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似的。士兵用力拉着他。他任他们把他带到巨大的旋翼下面,进入那扇舱门,登上直升机。马尔杜俯下身子在格兰特的耳边大声说:“他们希望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他们马上就要采取行动啦!” 这群士兵把格兰特、爱丽、简罗推到座位上,帮助他们系上降落伞背带。提姆和莱克斯在向格兰特挥手。他突然注意到他们是那么无助,那么疲惫不堪,莱克斯靠在她哥哥的肩上,正在打哈欠。 一位军官朝格兰特走去,大声叫道:“这位先生,你是负责人吗?” “不,”格兰特回答,“我不是负责人。” “谁是负责人,请告诉我。” “我不知道。” 这位军官又朝简罗走去,问他同样的问题:“你是负责人吗?” “不是。”简罗也回答。 这位军官望了望爱丽,但什么也没有问她。那架巨型直升机从海滩起飞时,机舱门仍开着。格兰特探出身子,想看看是否能再看到那群迅猛龙一眼。 4f46." >但是直升机飞到棕榈树的上空,向岛的北方飞去。 格兰特朝马尔杜俯过身子,大声说:“其他人怎么样了?” 马尔杜大声回答:“他们已经带走哈丁和一些工作人员了。哈蒙德出了意外,在他平房附近的小山坡上发现了他。他一定是摔下去了。” “他还好吗?”格兰特问。 “不好,始秀颚龙干掉他了。”藏书网 “马尔科姆怎么样?”格兰特又问。 马尔杜摇摇头。 格兰特太疲倦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表露自己的感情。他转过脸去看着门外,黑暗即将来临,在微弱的光线下,他无法看见张着血盆大口的小霸王龙正蹲伏在环礁湖旁鸭嘴龙的身上,同时还抬头望着直升机。当直升机飞过时,它狂叫起来。 他们听到身后某处传来了爆炸声。接着他们看到,另外一架直升机穿过游客中心上方的薄雾,过了一会儿,这幢建筑物上突然出现明亮的橙色火球,莱克斯吓得哭了起来,爱丽把她抱在怀里,尽量挡住她的视线。 格兰特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地面。他对这些恐龙瞥了最后一眼,它们正像瞪羚般优雅地跳跃着。不一会儿,他们下方又发生了一次爆炸,火光照红了天空。他们的直升机在爬高,然后向东转弯,飞向海面。 格兰特重新回到他的座位上。他在想那些站在海滩上的恐龙。他想知道,如果它们能迁移的话,它们会迁移到哪里。可是他明白他将永远无法知道它们的去处,因此感到很悲哀,同时也觉得如释重负。 那位军官再次向前走来,弯下身子,靠近他的脸:“你是负责人吗?” “不是。”格兰特回答。 “请告诉我,先生,谁是负责人?” “谁也不是。”格兰特回答。 直升机加快速度,飞往大陆,这时天气变得很冷,士兵用力把门关上。在他们关门时,格兰特再一次向后张望。他看到那座小岛耸立在深紫色的天空和碧蓝的大海之间,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浓雾使猛烈的爆炸若隐若现,朦胧不清。爆炸十分猛烈,一次又一次,直到整座岛上冒出灼热的白光。小岛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缩成了一个明亮的光点。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