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造星主》 前言 此时,欧洲正濒临着一场大灾难,可能会比1914年的那场更糟糕,处于如此岌岌可危的时刻,这样的一本书可能会受到人们的指责,认为它分散了人们急迫保卫文明、抵抗现代野蛮行径的注意力。 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我们残缺而宝贵的文明每况愈下。九九藏书境外的法西斯主义在对外扩张上日渐猖狂嚣张,对其本国人民的专制统治变本加厉,越来越蔑视精神生活。即使在我们的祖国,我们也有理由害怕国家会逐渐走向军事化,逐渐剥夺公民的自由。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并没有采取坚决果断的措施来缓和社会秩序的不公。这样陈腐的经济体系势必会从繁荣走向衰败。 在此般境况下,作家们要想勇敢地肩负起自己的使命,同时保持均衡的判断,难上加难。于是,有些作家耸耸肩,远离时代争斗的中心。他们对当今最紧要的问题充耳不闻,必然创作出一些对于当今的读者来说没有深度,而且隐隐约约让人感到不真诚的作品。这些作家一定是有意或无意地努力说服自己,要么认为人类事务中根本不存在危机,要么认为危机没有他们的作品重要,再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99lib.起。但是,危机的的确确存在,而且非常紧急,事关所有人。任何有头脑的知情人会不赞同我的观点吗?除非是自欺欺人。 但是,我对那些声称对争斗无能为力因而明哲保身的“知识分子”深表同情。事实上,我就是其中的一分子。我要如此为我们辩护:虽然我们不如那些为理想做直接斗争的支持者那么活跃,那么行之有效,但我们也没有不管不问。我们的的确确执着地始终关注着。但是,我们从长期的探索和尝试中认识到,对我们来说,最有效的方式是迂回的。当然,不同作家的情况不尽相同。有些作家奋不顾身地投身于斗争中,用他们的力量进行政治宣传,甚至拿起武器斗争到底。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而且他们为之斗争的理想正好是防御(或创造)人类文明这个大事业的一部分,这条路当然行得通。何况,他们还可以靠此获得丰富的经验和人道的同情,反过来进一步增加他们文字的影响。但是,在当今世界的危机中,鲁莽地献身可能会妨碍他们看到某些方面的重要意义,比如维持和拓展可以被隐讳地称为“人类自我批判、自我认识”的重要性,还有在人与周遭的关系上把人类生活看作一个整体的重要性。这涉及到尽可九九藏书能不含偏见地看待人类事务、人类观点和人类理论的意愿。虽然身处一个伟大正义的事业中,但是被卷入斗争中心的人们不可避免地变得褊狭。他们高调摒弃置身事外、冷静分析等人类最有价值的能力。但在他们看来,可能认为事当如此,因为绝望的挣扎更需要盲目奉献而不是置身事外。但是,对于心存信念的人们来说,必须在对人类的忠贞之外保持心平气和。也可能,要想看清灿烂星空之下的动荡世界,会增强而非减弱当前人类危机的重要意义。同时也会增加我们彼此之间的宽容。 在这个信仰中,我试图构建一个恐怖却生死攸关的虚构轮廓,它关乎一切。我非常清楚,即使从现今人类的经验来看,这个轮廓也很不完备,甚至带有几分幼稚。若是放在一个更祥和、更智慧的时代,那愈发显得荒唐了。但是,它虽然还不成熟,也非常遥远,但是或许并非与时世毫无关联。 冒着同时惹恼左翼和右翼势力的危险,我偶尔会使用一些衍生自宗教的观点和词汇,并且试图根据现今的需求做出新的解释。“精神”和“崇拜”这两个词语虽然有价值却屡遭人诟病,左翼认为这两个词语猥亵下流的程度不亚于右翼眼中那些古老的性词语。这两个词语在本书中意在表示右翼滥用而左翼误解的一种体验。我认为这种体验和一切私人的、一切社会的、一切种族的目的无关。这么说,并不是说它会让人否认这些目的,而是说,它会让人从新的角度来赞美这些目的。“精神生活”从本质上说其实是尝试发现和采纳一种态度,一种实际上与我们的整体经历相称的态度,正如对一位成熟、理智的人抱有赞赏之情一样相称。这种企图?99lib.可以使得我们的意识更清醒、更美好,然后会对我们的行为产生正面积极的影响。事实上,如果崇高的人类经验和对于命运的敬畏没有产生坚决的意志来服务于觉醒的人道主义的话,那它们都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幌子和没用的陷阱。 在结束前言之前,我要感谢L.C.马丁教授、L.H.迈斯先生、E.V.瑞乌先生的帮助和有益的评论,我借鉴了他们的意见,重写了好多章节。时至今日,我仍然踟蹰要不要把他们的名字和这本荒诞的书联系在一起。根据小说的标准,本书可谓离经叛道。实际上,这根本不能算作一本小说。 关于人造星球的点子得益于J.D.伯纳尔先生小而精妙的著述《世界,众生和恶魔》。但愿他不会极力反对我对此的发挥。.99lib.t> 我要感谢我的太太为此书校对,并感谢她一直保持本真。 在本书的最后我附上了关于量级的注释,或许对不熟悉天文的读者会有所帮助。那三张时间标度草图或许会博君一笑。 O.S.于1937年3月 第一章 地球

1.起点

某夜,饱尝了苦涩之后的我来到了山头。止步于深色石楠花前。近郊的路灯在山脚下齐整整地排列着。合上了帘子的窗户仿佛是闭合的眼,暗自窥视着正在上演的梦境。远处的灯塔在漆黑的海中忽明忽暗。头顶,朦胧混沌。在天地间狂暴刺骨的激流中,我认出了我们的房子,还有小岛。在那儿,15年间,我们俩,本质不同的我们俩,慢慢彼此交融,互相扶持,互相滋养,形成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体;在那儿,我们每天都安排着许多事情,细说日子中发生的怪事和烦心事;在那儿,成堆的信件等着回复,袜子待缝补;在那儿,我们生儿育女,孕育不期而至的新生命;在那儿,那个屋檐下,我们共有的两个生命,虽然有时互相抵触,但始终都是感激彼此的一个共同体,比两个孤立的个体更强大,意识更清醒。 所有的这一切当然都是美好的。但是,痛苦终归是有的,它不仅仅从外部世界侵袭着我们,也在我们俩的魔幻小世界内部滋生出来。正是那些对自身无用的恐惧,对我们自身非现实的恐惧,以及不仅仅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谵妄的恐惧,终究将我驱逐到了山巅。 我们总是从一件紧要的琐事忙乎到另一件,但结局却如此虚妄。难道我们误解了我们的整个生存状态?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我们一开始生活的前提便是错误的?尤其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世界活动的支点看起来基础夯实,但说到底是不是不过因为自满得意、因为内心向往家庭生活而产生了一个小旋涡,在汹涌澎湃的涌流表层做徒劳的挣扎,既没有存在的深度,也没有意义?我们是不是终究在自欺欺人?在那些屏气凝神的窗户后面的我们,是不是如同芸芸众生一样,不过生活在一个梦境中?病态的世界里的健康人也是病态的。我们俩多数时间过着循规蹈矩的小日子,难得对这个世界有清晰的认识,几乎没有明确的意图。我们俩是病态世界的产物。 但是我们的生活并非是一个十足空虚的白日梦。我们不是从身边的来来去去,从城市、乡间、异域他方,乃至天涯海角的人来车往中收集起现实的丝线,然后用经纬编织起生活的吗?我们不是编织起了关于我们天性的最真实的表达吗?我们点点滴滴的生活不是或多或少成了积极生活的结实丝线,交织成一张生生不息的网,一个交错复杂、代代繁衍的人类模式吗? 我觉得“我们”挺有趣的,有一种好笑的敬畏。即便是对我自己,如果不用多愁善感的俗丽装饰,我怎么才能既不蔑视也不冒犯地描述我们的关系呢?因为我们之间这种互相依靠又彼此独立的微妙平衡,这种基于冷静的批判和刁钻的嘲笑,但又相互关爱的关系,分明是真正团结一致的一个小缩影,说到底是这个世界所追求崇高目标的一个真实鲜活的例子,不过是以简单的形式呈现而已。 整个世界?整个宇宙?头顶,一颗星星在朦胧混沌中闪现。一束战栗的光之箭啊,从那千千万万年前的远古放射出来,用幻象刺痛了我的神经,我的内心备感恐惧。因为在这样一个宇宙中,我们偶然出现且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社会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但是现在,出于非理智,我被一种跟这颗星星有关的陌生崇拜所震慑,这不仅仅是对十万八千里外的那个可望不可即的大火炉的崇拜,而是别的什么,我已心领神会,是星星和我们之间绝对的反差。但是,我心领神会了什么呢?星星那端窥视着的智慧生命,并没有显示造星主,有的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没有爱,甚至没有能量,有的只是空空如也。然而,我心赞颂。 我不耐烦地甩开愚昧想法,从深不可测中重新回归到熟悉具体的现实。抛开崇拜,抛开恐惧和痛苦,我心已定,决定要更冷静地探究不平凡的“我们”——这个令人惊讶而又叹为观止的资料。对我们自身来说,乃是宇宙的根本,但是从我们和星辰的关系来说,却显得如此渺小。 即使不从让我们相形见绌的宇宙这个大背景下来考虑,我们也是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是荒谬至极的。我们的出现是如此的普通,如此的平庸,跟我们一样的人是如此之多。我们不过是一对已婚夫妻,毫无压力地住在一起。婚姻在我们的时代是不可信的。而我们的婚姻则缘起于琐碎的浪漫,因而变得更加不可置信。 我们初相遇时,她还是个孩子。四目相接,她专注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我甚至浪漫地想象着她对我隐约有好感。不管怎样,我从那样的注视中意识到了(于是我借着青春期的狂热说服自己)我未来的命运。是的!我们的结合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多么意外呀!当然,作为一对结婚已有段时日的夫妻,我们彼此契合,就像两棵挨着的树,树干环抱成一体,虽然都扭曲着,但互相扶持。静下心来,我认为她对我的个人生活来说是一个虽然有点用但总是让人烦心的附属物。我们的相伴十分明智。我们给彼此自由,这样才能忍受相互的亲近。 这就是我们的关系。这些叙述似乎对于加深宇宙的理解毫无裨益。然而在我心里,我知道它并非一无是处。即便是寒冷的星星,即便是整个空洞无边的宇宙,也不能使我相信,被视为瑰宝的微小共同体,虽然不甚完美,虽然历时尚短,但绝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我们之间难以形容的结合除了其本身之外,真的还有别的意义吗?比如说,是否证明了人类最本质的特性是去爱而不是去仇恨和恐惧呢?它是不是证明了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能不畏险阻,打心底里支持一种超越国界、由爱而生的团结一致呢?进一步讲,作为宇宙的产物,它是否证明了从某个角度来看,爱是宇宙本身的基本要素呢?通过它固有的能被感知到的美德,能否保证我们俩——两个脆弱的支持者,在某种意义上必定拥有永生呢?事实上,它能否证明爱即上帝,而上帝正在天堂等候我们呢? 不!我们平凡的、融洽的、恼火的、好笑的、简朴的,但被视为最宝贵的精神团结什么都证明不了。它除了能证明自身的确是不完美之外,别的什么都保证不了。它小之又小,不过是存在的许多可能性中的一个鲜亮缩影罢了。我想起了模糊的星群;我想起了因仇恨、恐惧和痛苦引发的骚乱,这就是人类的社会;我还想起了我们并非罕见的不和。我提醒自己,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像被风吹皱的水面骚动一样消失殆尽。 那种星星和我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宇宙以其无法估测的力量不可思议地强化了我们那短暂如火花一现的共同体的紧密程度,也使人类短促无常的事业变得更为牢固。这些反过来又增加了宇宙的活跃度。 我坐在石楠花上,头顶的朦胧混沌开始全面消退。朦胧的背后,灿烂的星群不再躲藏,一颗颗闪耀在广袤无际的天空中。 我的周围,模糊黑暗的山丘连绵不绝,料想那平淡无奇的大海一望无际。但是想象的翅膀却跟随着山和海一直蜿蜒到地平线之下。我感觉自己正身处一颗石块和金属质地的圆粒上,笼罩着水和空气,它正在阳光和黑暗中旋转。在小粒子的表面,一代复一代,数不清的人一直生活在劳苦和无知之中,间或有喜悦,精神偶尔清醒。他们的整个历史,包括芸芸众生、帝国霸业、哲学观点、伟大科学、社会变革,以及对团结越来越强烈的渴求,于星星的生命而言,不过是其中某一天的一个瞬间而已。 但愿人们能明了在那颗一闪一闪的星球上,是否到处都存在着精神栖居的石头和金属粒,人类对于智慧和爱的愚笨追求是否仅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震颤,抑或是整个宇宙运动的一部分而已!

2.群星中的地球

头顶的朦胧混沌已经完全散去。笼罩着大地的整片夜空星辰遍布。两颗行星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大地。相对较明亮的星座凸显着自身独特的存在。猎户座四四方方的肩膀和双脚,它的腰带和宝剑,大熊星座,仙后座的Z字形,彼此紧挨着的昴宿星团均井井有条地在黑色背景中组成图案。而银河仿佛是一个暗淡的箍,横跨夜空。 想象填补了视觉的空当,将所见一一拼凑完整。向下看,我似乎在看一个透明的星球,视线穿越了石楠花和坚固的石头,穿越了早已灭绝的物种的坟冢,穿越了玄武岩的熔流,一直看到铁铸的地心;我继续看,看起来仍然是向下的,看透了南半球的地层,看透南半球的海洋和大陆,视线穿越了桉树的根,穿越了上下颠倒的澳洲人的脚,透过他们的头顶被阳光刺穿的蓝色苍穹,一直看到了永夜,太阳和星辰肩并肩的永夜。在那儿,距离我十万八千里的脚下,密布着如同湖中游鱼一样的星群。两片苍穹合二为一,形成一个群星遍布的中空黑暗球体,即使在炫目的太阳旁边也是黑色的。新月是一弯银白的镰刀。整条银河环绕着宇宙。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袭来,我找寻着我家发出光芒的小窗户以求得慰藉。窗户还在那儿;整个市郊,还有山丘也都在。但是星星的光却穿透了一切。仿佛地球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玻璃,或者是某种更澄澈、更虚无的东西做成的。教堂缥缈的钟鸣宣告了午夜的到来。第一声朦胧的钟声响起,然后慢慢消退。 现在,想象力被激发到了一个全新而奇怪的感知模式。从一颗星星望向另一颗,我看到的天空不再是一个镶嵌着珠宝的天花板和地面,而是一个深邃的空间,其深度超越了闪耀的恒星所能及的范围。虽然大部分明亮而熟悉的星光像我们的近邻一样,在天空中凸显出来,但是一些星星其实非常遥远,只是因为星光强烈才能被辨识,而另一些较暗淡的星星之所以能被看见不过是因为距离近而已。它们之间,挤满了无数不近也不远的星星。但因为银河早已隐退到了无比遥远的地方,即使是这些星星现在看起来也很近。在银河离我较近的部分,发光的迷雾成片成片地穿插在星星的缝隙间,还有更深邃的星群。 命运安排我所置身的宇宙并非一个熠熠生辉的空间,而是一个可以被感知到的流星旋涡。不!不止这些。从星与星之间窥视外太空无尽的黑暗,我还看见了别的东西,比如旋涡,比如星系,虽然不过是斑斑点点的光散布在虚空中,但它们是如此深邃、如此遥远,连人的想象力都追溯不到宇宙的尽头,追溯不到包含全部星系的宇宙星系的尽头。现在,宇宙在我看来是一个散布着稀薄雪花片的虚空,每片雪花都是一个宇宙。 凝望着最微弱、最遥远的那些宇宙,凭借着超强的想象力,我似乎将它们视为恒星的全体,挨着其中一颗恒星的是一颗行星,在那颗行星的阴面有一座山,在那山巅上站着我。天文学家们向我们保证,在我们称之为宇宙的无边无际里,光线的尽头不是无限,而是光源。于是我记起来了,我的视力依赖于物理意义上的光,而非想象之光,宇宙“周围”朝我射来的光显示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在地球形成前,或者早在太阳形成前就已完结的事件。 但是现在,为了再次避开这无限广袤,我又望了望我家合上帘子的窗户,虽然星光能够穿透它们,但是对我来讲,它们远比那些星系来得更加真实。但是我们的家,连同整个市郊、群山,还有海洋都消失了。我之前安坐其上的土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脚下远远的虚无的黑暗。而我自己,似乎没有了形体,因为我无法看到,也无法触摸到自己的肉体。当我想挪动手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有四肢。我对于身体的熟悉感知,还有从早上就一直挥之不散的头疼,统统变成了含糊的轻盈和喜悦。 当我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时,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成了一个全新的意料之外的存在。刚开始,这样老套的可能性激怒了我。但接着,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沮丧,我明白了: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么我就回不到我所珍视的实体小社会中去了。强烈的悲痛震惊了我。但是很快,我便安慰自己,因为我想到毕竟我可能还没有死,而是进入了一种迷幻状态,我随时都可能苏醒。因此,我打算不必因这神秘的转变而过度惊慌。我满可以从科学的角度观察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我注意到取代脚下大地的那团迷蒙正在收缩,逐渐稠密起来,已经不能够透过它看到下方的星星了。很快,我脚下的地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桌面,一个被群星包围的黑色圆盘。很显然,我正在高速飞离生我养我的地球。下面的天空中,刚刚还在想象中见到的太阳,再次被现实中的地球遮蔽了,形成了日食。到目前为止,想必是离地千里了,但我并没有因氧气不足或者大气压力而感到任何不适。我只感到越来越兴奋,思维极端活跃。灿烂夺目的星辉让我激动不已。不知是因为没有了朦胧的空气,还是因为我的感知越来越敏锐,也可能兼而有之,反正现在的天空看起来是如此陌生。每颗星星似乎都比以前更明亮了。整个天空在闪耀。颗颗主星如远处的汽车大灯一样醒目。银河不再暗淡,变成了一条由大颗大颗闪亮的星星汇合而成的河流。 现在,地球在我的下方已十分遥远了,一条微弱的光线出现在它的东面边缘。我继续翱翔着,这条温暖的光线将它的四周染成了红色和橙色。显然,我不仅仅在向上飞,而且在往东飞,慢慢地转进了白昼。很快,太阳跃入了眼帘,它蚕食着渐渐泛白的黎明,天空越来越亮。我一路疾飞,太阳和地球越来越远,黎明的白光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阳光。太阳像渐盈的月亮一样逐渐扩大,直到半个地球都沐浴其中。在夜与昼之间有一条宽如印度次大陆的温暖带子,那儿是黎明。我继续向高空、向东方飞去,随着白昼不断向西延展,我看到越来越多的大陆呈现在视野中,然后我来到了太平洋上空,此时正是正午。此时的地球看起来是一个比满月大百倍的明亮大球。在它的正中,太阳的影子倒映在太平洋上,形成了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光斑。地球的周围围绕着一圈光亮的迷雾,逐渐消散在太空的黑暗中。略微倾向我的北半球的大部分地区都被白雪覆盖,云层密布。我隐约可以辨认出日本和中国的一部分轮廓,它们是灰蓝色海洋中两个模糊的棕色和绿色的印痕。越往赤道上空,空气越是澄净,海洋颜色略深,好像还有一片疑似飓风的发光旋涡云。很容易定位菲律宾和新几内亚,澳大利亚的一部分则隐没在南半球。 我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地变换着。或许是因为接连不断的惊叹和赞美,我几乎没有感到焦虑。我们的星球美不胜收的景致深深地震撼了我。它仿佛是一颗镶嵌在闪闪发光的黑檀上的巨大珍珠。它泛着光泽,宛若一颗猫眼石。不,它比任何珠宝都漂亮。它上面的图案更加浑然天成,色泽更加雅致,更加神秘精妙。它展示了一个有生命物体的微妙与壮丽、复杂与和谐。从高空居高临下地看地球,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妙,作为一个生机勃勃的生命体存在的地球似乎正恍恍然同时也是迷茫地渴望着苏醒。 我思忖着,这个天体、这块有生命珍宝的所有可见地貌都看不出人类的存在。虽然从这个高度看不到,但我现在正处在人口最稠密地区的上空。我的下方,大型工业基藏书网地制造出滚滚黑烟,污染着大气。但是这密密麻麻的人类和他们的伟大事业在地球上了无痕迹。从我现在的高度来看,此时的地球和人类出现前的地球毫无二致。任何降临的天使或者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探险者都不会猜到这个平淡无奇的星球上生存着无数统治整个地球的寄生虫,他们刚出现的时候如同天使般的野兽,单纯美好,但如今却自我折磨。 第二章 星际旅行 我一边思索着我的母星球,一边继续往外太空飞翔。我朝着东边高速行进,地球明显在缩小,慢慢退向远方,看起来似乎在我的下面旋转。地球上所有的可见地貌都向西转动,现在,中大西洋转到了地球东部边缘,那儿正是日落时分,然后是夜晚。在我看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地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半月。很快,它变成了一个轮廓模糊的新月,它旁边是一颗微小却轮廓分明的卫星。 我大吃一惊,很快就意识到我一定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高速向前推进。我飞得太快了,仿佛置身于一场不间断的流星雨中。直到快跟我并驾齐驱的时候,我才看得到星星。这些星星的光芒不过是对阳光的反射,就像光束一样只是光辉一现,跟坐在特快列车中向外看到的路灯一样。很多星星朝我一头撞过来,但是都没有对我产生影响。一块跟房子一般大的不规则大石头着实吓到我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发着光的大家伙在我眼前膨胀变大,说时迟,那时快,我刚看到那家伙崎岖不平的表面,就立刻被它吞噬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我推断出它想必是吞噬了我。但是,我飞行的速度太快了,刚刚意识到它要撞上来了,我就超过了它,并把这块石头远远地甩在后面。 很快,地球看起来就跟一颗星星一般大了。我说很快,但是我现在对时间的概念非常模糊,几分钟或是几小时,甚至是几天、几星期,在现在看来并无差别。 就在我努力理清思路,想搞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情况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飞过了火星的轨道,正在急速穿越小行星带。好多小行星离我相当近,看起来就像是许多大颗的星星横贯星群。其中的一两颗呈现凸圆状,然后马上变成新月形,消失在我的身后。 已经能看到木星远远地在我前方,它越来越亮,在恒星间变换着位置。这颗巨行星现在看起来像一个碟子,很快就比正在逐渐变小的太阳大了。它的四颗主要卫星像是四颗小珠子飘浮在它的旁边。因为有云层的存在,木星表面看起来像极了条条斑斑的熏肉。云层像雾一样把它整个笼罩起来。现在我跟木星几乎肩并肩了,随后超越了它。由于木星的大气层非常厚,所以黑夜和白昼互相交融,并没有明显的界限。我注意到在它的东面以及没有被照亮的那个半球上遍布着模糊的红光,这些可能是火山爆发向上投射到密实云层的光亮。 几分钟后,也可能是几年后,木星又变成了一颗星星的样子,不久就消失在虽然已减弱但仍然耀眼的太阳光里。我飞行的路线附近已看不到别的外行星了,不过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一定是因为这里甚至已经远离冥王星的轨道了。太阳在我的身后逐渐暗淡,现在不过是一颗最为明亮的星星而已。 终于,我有时间来担忧苦恼了。除了满天繁星,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我所熟悉的北斗七星、仙后座、猎户座、昴宿星团都远远地嘲笑?99lib?着我。现在,太阳不过是那些亮星中的一颗。一切如故。我是不是注定要像这样,变成一个没有实体的视点,永远悬浮在太空中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对我这辈子碌碌无为的惩罚吗?这是对我企图远离人世纷争、远离激情、远离偏见的固执己见的惩罚吗? 我的脑海中又艰难地浮现出在郊外山巅的情景。我看到了我们的家,门没有关,走廊的灯光映出一个身影,来到院子里。她站在那儿,朝着大路的方向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屋里。但是这些不过是我的想象。事实上,我能看到的除了星星还是星星。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太阳和它周围的所有星星都变得红红的,而天空另一端的星星则是冰蓝冰蓝的。我的头脑中很快迸出关于这个奇异现象的解释。我依然在飞行,而且因为速度过快的缘故,连光都开始影响到我的飞行了。因为光波赶上我的时间要比平常更久,所以变成了比正常速度缓慢的光脉冲作用在我的身上,我看到的星星就发出红光。而那些在我前头迎着我的光脉冲则被挤压缩短了,所以看起来是蓝色的。 很快,我正后方的星星愈发红了,而正前方的星星则发出紫罗兰般的光芒,天幕变得瑰丽奇幻。我身后闪烁着红宝石,前面璀璨着紫水晶。红宝石的周围,点点黄玉闪闪发光,紫水晶边上,颗颗蓝宝石耀眼夺目。我的两边,星星的颜色较浅,是我熟悉的钻石白。因为我以一个几乎跟银河系平行的角度飞行,所以我看到的环状银河两端银白,前方的那段是紫色的,身后是红色的。现在,紧挨我前后的星星变得暗淡,紧接着就消失了,天空中留下两个没有星星的空洞,每个洞的周边都是彩色的星星带。显然我又加快了速度。现在靠肉眼已经无法看到从我前后射来的星光了。 我还在不断加速,前后两个装点着彩色流苏的无星区域还在继续不断地蚕食我身边跟我并驾齐驱的星星地带。我现在感觉到了运动。由于我的经过,近一点的星星似乎在朝着远处的星星背景漂移。这样的漂移在不断加速,直到在某个瞬间,整个可见的天空都布满了星星飞驰而产生的光线条。紧接着,所有的一切都无影无踪了。想必是我的速度和星星相比显得太快了,来自星星的光已经不能对我产生任何正常效应了。 虽然我现在的速度可能高过光速,但我似乎在一口凝滞的深井底部飘浮。一望无际的黑暗毫无特色可言,一切感觉的缺失,所有的这些都令我恐惧,但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把正在经历的厌恶和不祥的预感称为“恐惧”,因为我的身体并没有感觉恐惧,因为我并没有出现战栗、出汗、气喘、心悸等生理反应。我现在孤苦伶仃,我开始自我怜悯,我渴望回家,我渴望再次见到那最熟悉的脸孔。在我的脑海中,我看到了她,她双眉微蹙,难掩焦虑,坐在壁炉边做着针线活儿。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躺在石楠花上死去了?早晨,人们会发现我的躯体吗?她会如何应对这重大变故呢?她一定会非常勇敢,但是她会相当悲恸。 虽然我们的社会微不足道,但是仍然为人们所珍爱,我也极力反对从其中脱离出来,但我明白我体内的某些东西,我最本质的精神,让我坚定起意志,我不能退缩,我要把这次神奇的太空旅行坚持到底。虽然我渴望冒险,但这从来,哪怕只有一秒钟,也没有动摇我对熟悉的人类世界的向往。我是非常恋家的人,我绝不会自寻危险、自寻苦恼。但是命运垂青于我,赐予我这次机会,这种想法战胜了我的怯懦,我不仅可以去宇宙的最深处一探究竟,而且还有机会去发现生命和心智在星辰间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现在求知若渴,除了对于探险的渴望,更主要的是我渴望了解人类的意义,或者说宇宙间所有有灵生物的意义。这笔属于人类的朴素财富,这朵盛开在荒芜的现代文明中,象征着春天的雏菊促使我欣然接受这次离奇的冒险;因为,我可能会发现整个宇宙不仅仅遍布着宇宙尘埃,到处都存在着发育不良的生物,而且在干枯的地球荒地之外,发现一个鲜花盛开的世界。 人类会不会如他偶尔所希望的那样,真的是宇宙精神的一个生长点,至少从暂时性的角度来说是呢?抑或,人类不过是千千万万的生长点中的一个而已?或者,人类之于宇宙不过如鼠蚁之于大教堂?人类最本真的功能是什么呢?是力量?是智慧?是爱?是崇拜?还是所有的这一切?还是,对宇宙来说,人类的功能、人类的目的都是毫无意义的?我想要回答这一连串的严肃问题。同时,我也必须学着更清楚地了解、更公正地面对(所以我愿意承担)那些只消一瞥就能让我们崇拜的东西。 对于妄自尊大的自己来说,我现在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一个渴望着张扬自我的生命,而是一个人类的特使,不,是有生命的人类社会发送出来的用来与太空中的其他生命进行接触的一个探索器官,一个触角。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前进,即使那意味着我要抛妻弃子,过早地终结在地球上的蜉蝣生命。我必须前进。某天,即便是在星际间旅行数个世纪之后,我也必将以某种方式回归。 如今我真的已经结束了那次匪夷所思的冒险回到了地球,当我回过头来审视自己那个无比兴奋的时刻,我吃惊于自己的反差:一方面,我渴望给他人传递我的精神财富,可实际上,我对人类所做的贡献少之又少。这样的失败可能是因为虽然我的的确确接受了冒险的挑战,但是我心里明白,我是有所保留地接受的。现在我承认,恐惧以及对舒适的渴望减退了我熠熠闪光的意志。我那无比坚定的决心终究是脆弱的,我那摇摆的勇气常常屈服于对于母星球的向往。在旅途中,我一次又一次感觉到,因为自身胆小呆板的天性,我与一些大事件中最重要的部分失之交臂。 整个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即使在当时,也只有一小部分是可以为我所理解的。我应当说,我的天然禀赋曾获得过超越人类的外星生物的援助。现在,我再次站到了生我养我的星球上,我失去了援助,因此无法调动出曾应拥有的全部深层次洞察力。所以我关于人类有史以来最深远的太空探索的记录,也变得如同精神错乱的人因受某种无法理解的影响而吐出的胡言乱语一样不甚可靠。 继续回到我的故事中来。我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来做内心的争辩已经不得而知,但是就在我做出决定后不久,绝对的黑暗中再次现出星光。很显然,我停了下来,因为在任何一个角度我都可以看到星星,而且它们的颜色跟平时见到的一样。 但是,我的身上发生了一种神秘的变化。我很快发现,仅仅通过想要接近星星的意念,我就可以靠近它,而且以一种比正常光更快的速度。我非常清楚,这在物理上是行不通的。科学家们向我们保证,高于光速的运动是无意义的。所以我推测,我一定是只在精神层面进行运动,并非一种物理现象,这样我才可以无须借助物理意义上的运动而获得连续的视角。此外,很显然,星星发出的光并非正常物理意义上的光;因为我注意到自己在以新方式高速飞行时,星光的颜色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不管我飞得多快,虽然所有的星光看起来都比正常的亮度要高一些,更带有色彩感,但依然保持着钻石白的色调。 刚刚想明白了行进的新动力,我便无比兴奋,马上开始运用它。我告诉自己:我在进行一次星际航行,一次超自然的探究;但是我对地球的渴望扭曲了我的目标。其结果是,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全部集中在搜寻行星,特别是那些类地行星上了。 我随机选择了一个方向,朝着比周边星星都要亮的一颗星星飞去。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离我较近的小星星像流星雨一样从我身边滑过。我逼近一颗大恒星,但是感受不到它的热度。虽然它通亮耀眼,但我视力出奇的好,依然能在它斑驳的表面上看到大量的巨大黑子,每一个黑子都像一个陷阱,能吞噬掉十几个地球。在恒星的边缘,色球的耀斑像是熊熊燃烧的树木,也像是羽毛,更像燃烧着的史前怪物,或踮脚走着,或在飞翔,所有的这一切共存在对它们来说太小的星球上。耀斑之外,日冕的光晕逐渐渗入周围的黑暗中。我绕着这颗恒星做双曲线飞行,焦急地寻找着它的行星,但是一无所获。我不死心,再次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反复仔细搜寻。因为位于恒星轨道远端的类地行星很小,很容易就错过了。但是除了流星和一些无实体的彗星外,我仍然一无所获。这太让人失望了,因为这颗恒星跟我所熟知的太阳恰好就是同一类的天体。其实我之前曾偷偷地希冀不仅会发现一个行星,说不定还能发现另一个地球呢。 我又一次掉头扑进茫茫空间之海中,向着不远处的另一颗星星飞去。我又一次失望了。我靠近的是另一个孤独的火炉。这颗星星周围同样没有存在着生命的行星绕着它转。 我急切地从一颗星星飞向另一颗,仿佛一只寻主心切的流浪狗。我从这儿赶到那儿,想要找到一颗带有行星的恒星,在它的行星中有一个可以成为我的归宿。我找了一颗又一颗,但是对于更多的星星,我都不屑去搜索,因为我一眼就看出来,它们太大了,太单薄了,太年轻了,不可能像太阳一样成为地球的照明物。有一些是比木星轨道还要大的庞然大物,微微呈现出隐隐约约的红色;另一些则更小,更有限,比太阳亮千倍,却是蓝色的。我听人说过,我们的太阳是一颗中型恒星,但是我现在发现的年轻恒星的数量远比那些正在萎缩的黄色中年恒星多得多。看来我是误入年轻恒星的聚集区域了。 我注意到了大量的尘埃云,都有星群那么大,遮蔽了恒星的光流,我只能躲着它们;我还看到了发散着淡淡白光的气体束,有时是自身在发光,有时则反射恒星的光芒。这些珍珠般的云团内常常隐匿着好些个模模糊糊的光斑,它们是未来恒星的胚胎。我漫不经心地瞥着许多或成双成对的双星,或三个一组四个一群的三合星、四合星,其中的恒星个头几乎相当,互相围绕地跳着华尔兹。有一次,仅有一次,我遇上了一对非常罕见的双星,它的伴星不会比地球大,但主星却相当之大,而且出奇的亮。我发现我们的星系到处都有垂死的恒星,暗自燃烧着;到处都有带着外壳的死亡恒星。我直到快撞上了才看到它们,借助整个天空反射的光,我才能看到它们依稀发着光。我从来没有太靠近它们,因为它们对于我疯狂寻找地球样的行星毫无裨益。而且,因为它们预示着普遍意义上的死亡,所以让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但令人安慰的是,死亡恒星并不多。 我没有找到行星。我非常清楚两颗或更多恒星的靠拢才能生成行星,这样的概率必然非常低。我跟自己说,在一个星系中,带有行星的恒星一定非常罕见,就好像在沙滩的沙中寻找宝石一样难。我遇上这么一颗的概率有多大呢?我开始失去信心了。苍茫无际的黑暗荒原和空洞洞的火光啊,稀稀疏疏地闪着点点星光的无限空虚啊,整个宇宙的巨大徒劳啊,这一切都可憎地压迫着我。现在,由于痛苦的增加,我的飞行能量开始失效了。要想在星星之间挪动半步,我都得使出吃奶的劲,但是依然在慢下来,更加慢了。我马上就意识到我像一只苍蝇标本一样被牢牢钉在空间中动不了了;无比孤独,这是永恒的孤单。是的,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地狱。 我振作了一下。我提醒自己:虽然这是我的宿命,但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地球没有我照样转动。即使宇宙中没有别的生命世界了,地球上仍然有生命,而且可能会觉醒,成为更至善至美的生物。虽然我离开了我的母星球,但是,那个我深爱着的世界是真实的。而且,我的整个冒险就是一个奇迹,如果继续这么神奇下去,我说不定会撞见另一个地球。我记起来了,这是一次重要的漫游朝圣之旅,我是人类派去外星的使者。 我的勇气又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我的飞行能量。显然,只有充沛的精力和超然的心智才是驱动力。我刚才的自怨自艾和对地球的向往阻碍了能量的释放。 我决定去这个星系别的地方看看,别处说不定有更多年长的恒星,有行星的机会更大一些。我朝着远处群星簇居的地方飞去。这个斑斑点点的光球模模糊糊的,其中的恒星光线非常暗淡,我由此猜测它一定离我很远。我在黑暗中飞啊飞。虽然我心无旁骛,无心搜索行进过程中两边的星星,但是我飞了好久也不见一颗星星,好让我看到它是碟子状的。天际的光线像是远方航船上的灯光一样,远远地射过来,从我身边掠过。我这一路航行,没有一点儿时间的概念,不知飞了多久,我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广袤的沙漠,看不到恒星,这是两片流星之间的间隙,也是这个星系中的一条裂缝。银河围绕着我,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有遥远恒星的星际尘埃,但是除了我的目标——那团遥远的星簇外,那儿就没有比较明亮的光了。 这幅陌生的太空景象让我烦心,因为我想到我离家越来越远了。在比银河系尽头的星星更远的地方,想到那些微小的点都是一个个河外星系,比银河最深的凹陷处还要远百倍千倍,这几乎都是一种安慰;撇开我的轻率鲁莽,撇开我的神奇旅行,想到我仍然在银河系中,在一个宇宙小细胞里,她,我的朋友,也仍然活在这个小细胞里。顺便提一句,我因为能看到如此之多的河外星系而惊诧不已,最大的那个颜色苍白,散布着云团,比地球上看到的月亮还大。 不管我怎么飞,那些遥远星系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大,而和它们相比,我可以看清前方的那团星簇在逐渐扩大了。在我飞过流星间的空隙不久,那团星簇赫然呈现在我的眼前,如同一团闪光的巨大云朵。我现在正穿越星星较密集的区域,紧接着,星簇在我面前展开,簇拥在一起的星光把我眼前的天空都遮住了。如同航船在靠近港口的时候会遇见别的船只一样,我接近一颗又一颗恒星,与它们一一擦身而过。当我钻进星簇中心的时候,我所看见的恒星比这一路上见到的任何地方都多。天空的每个方向都闪耀着恒星,好多都比在地球上看到的金星更亮。我感受到了一个横越大洋的旅人,在夜晚时分顺利停靠在港湾,发现自己被大都市的霓虹灯所包围而萌生的喜出望外。在这个满是星星的地方,我告诉自己,一定有很多恒星靠拢过,一定生成了很多行星系。我又开始寻找像太阳一样处于中年的恒星。迄今为止,我经过的都是些年轻的巨星,有整个太阳系那么大。在一通搜索之后,我发现了好几个很有可能的恒星,但是都没有发现行星。我发现了好多双星和三合星,勾勒着它们无法估算的轨道;我还发现了大片大片的气体,新的恒星就在其中冷凝。最后,终于,我发现了一个行星系。我难抑心中的希望,在这些行星间绕着圈。但是它们都比木星还要大,所有的行星都炽热无比。我又一次忙忙碌碌地从一颗恒星找到另一颗。我一定找了几千颗,但全是白费力气。我孤独地离开了星簇,像是生病了一样。星簇在我的身后渐渐变小,最后成为一个沮丧的球,闪烁着露珠般的光。在我的前方,整片的黑暗遮蔽了银河的一部分,遮蔽了周围的星星,只有在藏书网我和朦胧的黑暗之间还有几点星光。气体云也可能是尘埃云背后闪烁的星光给它镶了一层边,照亮了它翻腾的边缘。这样的景象感动了我,不禁又让我自怜起来。在家时的多少个夜晚,我看到天上的黑云也是如此,边缘被月光照亮,像镶了一条银边一样。但是,我对面的这片云不仅可以吞没整个世界,吞没无数的行星系,也可以吞没所有的星群。 我又失去了勇气。我悲哀地合上眼,想要把这无边无际阻挡在视线之外。但是我没有眼睛,也没有眼睑。我是一个没有实体、漫游着的视点。我试图想象我家的内部布置,窗帘拉上了,炉火在舞蹈。我企图说服自己,这些令人恐惧的黑暗、距离、空洞的炽热都只不过是一场梦,我现在正在壁炉边打盹,而且随时都可能会醒来,她会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探过身,抚摸我一下,朝我微笑。但是,我仍是星星的囚徒。 虽然我已经精疲力竭,但还是再次出发去搜索。我在星星中徘徊了可能有几天,或许是几年,也可能是万古之后,幸运女神或者别的守护之灵把我引导到一颗类似太阳的恒星边上。从中心向外看,随着我的移动,我瞥见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在布满图案的天空中运动。当我急速向它飞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个光点,接着又是一个。这是一个跟太阳系真的非常相似的行星系。因为执拗于人类的标准,所以我在这些行星中挑了一颗跟地球最像的。当它圆形的身躯在我眼前或者说下方慢慢浮现的时候,我觉得它看起来太像地球了。它的大气明显没有地球大气那么密实,因为能够清楚地看到它的大陆和海洋。 跟在地球上一样,深色的海中倒映着灿烂的太阳。在海洋和山脉的上空,到处都飘着白色的束状云,群山也跟我的母星球上一样,是绿色和棕色间杂的。但是在这样的高度,我看到的绿色更加鲜丽,比地球上的植被更偏蓝色。我同时也注意到,在这个星球上,海洋的面积少于陆地,大陆的中心地区基本上都覆盖着奶油白的灿灿沙漠。 第三章 类地星球

1.在类地星球上

我缓缓地下降,慢慢地贴近这颗行星的地表。我知道自己心怀的希望,我正在找寻一个与英格兰相似的地方。但就在我意识到自己所为的一刹那,还是不得不提醒自己,这里的情况跟地球相去甚远,而且我根本不应该在这儿去找智慧生命。如果能找到,那也会是一种我所无法感知、无法理解的存在。没准是只巨型蜘蛛,再不然,是蠕动的水母。难道我奢望能和这样的怪物交流? 我在稀薄的云层上方漫无目的地盘旋了几圈,底下浓密的丛林、斑驳的平原和无限广袤的荒地尽收眼底,最终我把目光瞄准了一个位于温带的滨海小村,准确说是一个绿得鲜亮的半岛。就在下降到快挨着大地的时候,我不禁惊讶于乡间扑面而来的绿。这些肯定是植物,粗看看,与地球上的植物差不多,但细看之下,还是不太一样。那肥大得有点鼓鼓囊囊的叶子像是沙漠植物,但是茎秆却又纤细而坚挺。最诡异的要数这些植物的颜色了,是一种鲜艳的蓝绿色,像是施过铜盐的葡萄园的颜色。后来我才搞明白,微生物和昆虫似的害虫曾经摧毁过这个干燥的星球,所以植物们为了自我保护,不得不产生出硫酸铜来抵御。 我掠过点缀着普鲁士蓝的灌木丛的草原上空。天空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蓝,这种蓝,除了高原地带,在地球上非常罕见。还有几缕低垂的钩钩云平躺在空中,羽毛状的云彩想必是稀薄大气层的杰作。我是在一个夏日的上午靠近这颗星球的,但好多星星的光芒却刺透了夜空,这也证明了我的猜想。所有裸露的大地都被照得通亮。近处灌木丛的影子近乎暗黑,远处,黑白两色勾勒出一些轮廓,像是些建筑物,也可能不过是几块岩石而已。此情此景,世间罕见,美妙绝伦。 我凭着无翼的飞行躯体在这个星球贴地飞行,穿过沼泽,掠过断层岩,沿着溪流一路滑行。然后来到了一片开阔地,一列列像是羊齿科的植物齐整整地平行排列着,叶片前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坚果。要说这井然有序的排场不是智慧生命的手笔,谁会信呢?或许这是某种不为地球所知的大自然的神迹?我的飞行能力总是受情绪影响,此刻惊讶之间,居然开始失控了。我像个醉鬼一样在空中跌跌撞撞。我振作了一下,在庄稼地上空摇摇欲坠,只好向着一个挨着一块空地、离我有点远的大家伙冲去。这时我看清了那个家伙是一把犁,心下一阵错愕,目瞪口呆。它的样子虽然有点古怪,但看这犁刀,还生锈了,肯定错不了,一定是铁铸的。它有两个把手,还有拴牲口的链子。在离英格兰数光年远的星球上发现了一把犁,真是不可思议。我四下看了看,周围有明显的车辙痕迹,不远处的灌木上还撂着一件脏兮兮的破衣服。但头顶,异域的天空中,众星拱月。 我沿着小径前行,穿过奇怪的灌木丛,樱桃似的果实给肥厚的叶片镶了边,沉甸甸地下垂着。突然,小径一拐,我看到了一个人。或者说,由于我万般诧异且因为星光刺目而眼睛发酸,乍看之下,来者就像个人。我若在这探险的初始阶段便对冥冥中控制一切的力量有所了解的话,见到这个样子像人类的古怪生物时也就不该如此诧异了。稍后我会对这种冥冥的指引力量加以描述,正是在这种力量的作用下,我才命中注定要先发现这跟地球极为类似的星球。与此同时,读者朋友完全可以设想我在这个外星拐角的惊诧。我过去一直认为人类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存在。一系列复杂情况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同时发生作用才造就了人类,这样的特殊条件不应该在宇宙中随处可遇。但是,在我探索的第一个星球上,显然冒出了一个庄稼人。我慢慢地接近他,他现在看起来没有远距离看时那么像地球人,但他绝对是个男人。上帝是不是在整个宇宙中安排了好多和人类类似的生物?他是不是真的根据自己的样子造了人?真是难以置信。我一定是脑袋坏掉了,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由于我不过是一个无实体的视点,因而可以观察他而不被发现。他大步流星地走在田埂上,我在他的周围悬浮着。他是个直立行走的两足动物,大体上说,跟人类真的很像。我无法估计他的身高,不过他跟一个普通地球人身材相当,或者说,至少比侏儒高,比巨人矮。他身形瘦长,腿和鸟腿很像,套着粗料子紧身裤。他腰部以上赤裸,胸部大得不成比例,长有蓬松松的绿毛。他有一双短而有力的手臂,肩部肌肉健硕。他的皮肤黝黑,略微泛红,覆盖着浓密的亮绿色细毛。他轮廓粗犷,肌肉的细节、肌腱和骨骼跟人类完全不同。他的脖子出奇的长,非常灵活。关于他的头,我所能想到的最确切的形容就是,他的大部分脑袋上都长有绿色的毛发,贴着颈部的曲线向下生长。一双似人类的眼睛在刘海下窥探着。几乎像喷嘴一样的嘴巴古怪地往前突出,使他看起来好像在吹口哨。两眼间,更确切地说是两眼上方,有一对像马一样的大鼻孔在不停地翕动着。刘海上的一个凸起代表了鼻梁所在的位置,从鼻孔开始一直倒着延伸到头顶。没有看见耳朵。后来我才发现他的听觉器官原来隐藏在鼻孔中。 很明显,虽然类地星球上的生物进化一定跟地球上人类的进化有着极高的相似度,但是也存在着许多分歧。 这个外星人不仅穿着靴子,还戴着手套,看起来是粗皮革制成的。他的靴子极其短。我后来发现,这个种族(我把他们叫作“类地人类”)的脚和鸵鸟或骆驼的脚很像。脚背上有三个长在一起的大脚趾。脚后跟处还有一节,那是另一个粗短的脚趾。他们的手没有手掌,每个手上有三根软骨一样的手指和一个大拇指。 本书的目的不是告诉读者我自己的探险经历,而是简单介绍一下我到过的地方。因此关于我混进类地人类中的细节就不一一道明了。对于我自己,三言两语足矣。我研究了这个庄稼汉好一会儿,我开始因为他对我存在的浑然无知而产生莫名其妙的折磨感。我略带痛苦但又清楚地知道此次漫游朝圣的目的不仅仅是做科学观察,我还需要和其他的世界做一些精神和心理的双向交流,以利于双方的发展,促进两个社会的进步。如果不开动脑筋琢磨出某种交流的途径,我又怎能达到这个目的呢?我随着这个男人回到了他的家,在那个泥和柳条枝做顶、石头做墙的圆形屋子里待了好些天,我才发现我居然能够钻进他的大脑,通过他的眼睛来看世界,通过他的感官来感觉,像他一样来感知这个世界,甚至还基本上能跟上他的思路,体会他的情感生活。直到后来,我被动地“栖居在”那个种族很多人的身体里,我才发现了如何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我甚至还能在我的宿主内部直接交谈。 这种内在“心灵感应”的交流后来一直为我所用,但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困难,不仅效率低,而且还很痛苦。但是到了后来,我终于能够自如地在我的宿主体内生活着他的生活,就好像是我自己的身体一样感觉敏锐而真实,同时依然保持我的个体性、我的批判能力、我的欲望和恐惧。只有在我的宿主意识到我存在于他的内部,用他的意志力才能对我隐藏起他的某些思想。 一开始,我发现这些外星生物智力低下,这很容易理解。在许多重要的方面,他们的感觉和我所熟知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他们的想法、他们的情感和情绪对我来说非常陌生而奇怪。他们思维的传统基础和大部分熟悉的概念都来源于外星历史,用一种地球思维无法领会因此很容易误解的语言表达出来。 我在类地星球上生活了“许多个类地年”,从一个头脑转移到另一个头脑,从一个国家漫游到另一个国家,但是我对于类地人类的心理状态仍不甚明了,也不明白他们的历史到底有什么意义,直到我邂逅了他们的一位哲学家,这位老人虽已年迈,但仍矍铄,他的观点另类而不讨人喜欢,也因此一直没能声名显赫。我的大多数宿主在发现我存在于他们的体内后,要么认为我是恶魔,要么认为我是神的使者。但是更世故一些的人会认为我不过是一种疾病,是他们自己精神错乱的一个征兆,所以他们马上赶去附近的“精神卫生所”。按他们的历法来算,有一年左右的光景,我孤独徘徊于拒绝把我当作是一个人类的宿主身上,之后有幸引起了那位哲学家的注意。我的一个宿主求助于那个老人,向他抱怨说自己常常听到“各种声音”,会看到“另一个世界”。那位哲学家的名字大概叫“布瓦尔图”,有点像威尔士语中“11”的发音。布瓦尔图邀请我去他的头脑中,轻松地“治愈”了他的病人,还保证会好好地招待我。我欣喜若狂,终于跟一个承认我有着人类个性的宿主联系上了。

2.一个忙碌的世界

有太多关于这个世界的重要的社会性特征需要描述,恕我无法同时一一描述这个星球的地理地貌特征和种族特质。它的文明发展到了和我所熟悉的那个文明相当的阶段。我不时地惊讶于相似和差异的并存交融。在星球上漫游之后,我发现大部分适宜的土地上都有农耕,许多国家的工业化程度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草原上随处可见成群成群的哺乳动物似的生物,或悠闲地吃草,或自由地奔跑。所有上佳的草场上都放牧着大型哺乳动物,或者说准哺乳动物,用来供给食物和皮革。我之所以说“准哺乳动物”,是因为虽然这些生物是胎生的,但是它们不吃奶。给幼崽吃的食物先经过母亲的咀嚼,然后通过胃的消化,成为液体状的流质之后,母亲反刍出来,吐到幼崽的嘴里。人类的母亲也是这样喂养婴儿的。 类地星球上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是蒸汽火车,但是这个世界的火车体积庞大,看起来像是整排的房子在移动一样。之所以这么设计火车,有可能是火车频繁穿越沙漠,而且穿越一次要花好久的缘故。我偶尔会在蒸汽轮船上旅行,它们航行在仅有的一片面积很小的海洋上,海洋运输的发展非常落后。没有螺旋桨,本该安置螺旋桨的地方放了个桨轮。内燃机都被用在陆路运输和沙漠运输上。由于大气稀薄,他们没有飞机;但是火箭推进技术早已被用在信件的长途运输,以及战争中的远程轰炸中了。可能以后会被运用到航空航天中去。 我第一次游历类地星球上某大国的一个大都市的经历可谓与众不同,令人难忘。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又那么熟悉。街道纵横,百货商店和办公楼鳞次栉比。由于这是一个古城,街道相对狭窄,车流十分拥挤,行人不得不使用架在一楼窗边和街对面的专用高架道路来行走。 穿梭在人行道上的人群和地球街头一样,各色人等均有。男人们都穿着布料长袍式束腰上衣,裤子和欧洲人穿的裤子极其相似,但是由于经常穿而引起的褶皱是在腿管的两侧。女人们都没有胸,鼻孔和男人的鼻孔一样高,她们的嘴因为承担着喷射食物给婴儿的生理功能,因此长得更像管子,这也是区分男人女人的重要特征。本该是短裙的地方,她们换上了绿色和银色的紧身短裤,配以极富乡土气息的小灯笼裤。以我还未习惯的眼光来看,这么穿的效果粗鄙到了极点,我都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表达了。夏天,男人女人常常裸着上身走到街上,但是他们总是带着手套。 这些人虽然相当古怪,但从根本上说,他们跟伦敦人一样有人的种种特点。他们会言之凿凿地谈论八卦事件,根本不知道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旁观者觉得他们一个个样子古怪而好笑:想想他们没有额头,长得那么高的大鼻子还在不断地颤动,他们居然有人类的眼睛,有喷嘴一样的嘴巴。他们就在那儿,生机勃勃、忙忙碌碌,购物、发呆、闲谈。孩子们拽着妈妈的手。白胡子老人频频朝路人鞠躬。小伙子偷眼瞄美女。富人的衣服簇新而华丽,他们非常自信,有时甚至表现出傲慢,很容易就跟穷人区分开了。 这个世界富饶、热闹、有故事,跟地球是那么不同,但又是如此相似,我怎么才能在区区几页纸上淋漓尽致地描绘出它所有与众不同的特点呢?和我的星球一样,每个小时都有新的生命降临在这个星球上。和地球上的婴儿一样,他们嗷嗷大叫要吃的,很快就会要伴侣了。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疼,什么是害怕,什么是孤独,什么是爱。他们长大后,他们的同伴会施加或严酷或温和的压力,他们也因此而塑造自己,要么变得有教养、大方得体、健康理性,要么变得心智不健全、愤世嫉俗、报复心重。所有的人都极其渴求真正团结所带来的欢乐和福佑;但是很少有人,可能比我的世界还要少,除了尝到欢乐的余味外,还能得到更多别的东西。他们在群体中咆哮,他们在群体中追捕猎物。他们的身心都极度饥渴,为了猎物大打出手,互相撕咬,他们的身心都饿疯了。偶尔,他们中的有些人停下来,追问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于是出现了各种解释,但是就是没有确切的答案。仿佛是一瞬间,他们就老了,就死去了。于是,从出生到死亡不过是宇宙间难以察觉的一刹那,他们就消失了。 这个星球大体上和地球属于同一个类型,居住其上的种族也差不多就是人类,可以这么说,是另一个版本的地球人。这儿的大陆也和地球上的大陆一样各有千秋,和现代人一样,居住着形形色色的种族。人类历史上引以为豪的种种精神也同样能在类地人类的历史中找到相对应的。跟我们的历史一样,这儿也有消沉的时代,有辉煌的时代,有进步的阶段,有倒退的阶段,文化重于物质,以及在主流意志、审美和精神领域的别的一些东西。这儿有“西方”种族和“东方”种族。有帝国,有共和政体,也有专政。但是所有的这些都和地球上的有所区别。当然,很多的区别只是表面的;但是,也存在着一个本质上的、深层次的区别,我花了好久才搞明白,但在这里我不会写出来。首先,我必须讲一讲类地人类的生物构造和生理机能。和人类一样,他们的动物本能是基础。他们的愤怒、害怕、憎恨、亲切、好奇等反应和人类相似。他们的感官除了眼睛比人类的更容易区分形状而不是色彩外,别的和我们的差不多。在我看来,类地星球上非常强烈的色彩通过当地人的眼睛来看,则柔和得多。他们的听觉也不太灵敏。虽然他们的听觉器官和人类的一样对微弱的声音很敏感,但是不太能辨识。比如说我们所知的音乐,就没有在这个世界发展起来。 作为补偿,他们的嗅觉和味觉相当灵敏。他们不仅用嘴,而且还用当时多汗的手和脚来闻来尝。这样他们能和他们的星球建立起格外丰富和亲密的体验。他们品味金属和木头,尝过土壤的酸甜,他们品味过各种石头,还品尝遍了赤足踩过的无数植物或淡或浓的味道,通过这种种味道构建起了一个不为地球人所知的世界。 他们的生殖器上也有味觉器官。男性和女性都各有数种与众不同的化学特征类型,每一种类型都诱惑着相应的异性。用手或足触摸对方身体的各个部位算是小吃,性爱就是饕餮盛宴。 让人瞠目结舌的丰富味觉体验让我很难完全融入类地人类的思维中去。味觉在他们的意象和概念中的重要性就如同视觉在人类中的重要性一样。人类通过视觉而形成的概念,有些虽然在形式上已经完全抽象化了,但仍有视觉这个源头的蛛丝马迹,在类地人类这儿,他们会用味觉来形容同样的概念。比如说,我们用来形容人或观点“很出色”,他们会用一个字面意思为“美味”的词来表示。他们用来表示“明了”的词在多数情况下是猎人使用的,表示根据气味很容易追捕到猎物的意思。我们说“宗教照亮世人”,他们说“尝到了天堂草地的味道”。许多人类语言中的非视觉概念,他们同样通过味觉来表达。“复杂”是“五味杂陈”,这个词原本用来形容一个许多种类的动物都会去汲水的饮水池味道混杂。“不相容”衍生自一个表示作呕的词,某些人在尝到彼此的味道的时候就会有作呕的感觉。 地球上的不同人种主要是根据体貌特征的差异来区分的,在类地人类这儿,几乎完全是根据味觉和嗅觉的不同来加以区别的。由于类地人类的各种族不像地球人那么局域化,味觉不同的各部落之间的冲突对历史的进程起了很大的作用。每一个种族都认为自己的味道是心智更健全的典范,标志着对精神价值的绝对忠实。在过去的时代,味觉和嗅觉的区别无疑是区分种族的最可靠标记;但是在现代社会,在更发达的国度,并非完全如此。各种族不仅不再画地为牢,而且受工业文明的影响,基因发生了一系列的改变,使得原有的种族区别失去了其原有的意义。但是,到了现在,旧的味道虽然已经没有了种族划分的意义,而且一个家族中的各成员之间也可能有完全相斥的味道,但是它仍然保存着传统的情感影响。在每一个国家,某些特殊的味道被认为是代表该国的正统,而其余的味道虽然不至于遭到非难,但至少是被看轻的。 在我最了解的那个国家,最正统的种族味道是一种地球人无法想象的咸味。我的宿主们认为自己是土地之盐。但实际上,我最初“栖居”的那个农民才是我遇到过的正统类型中最纯正、最纯粹的咸人。那个国家的大多数人都是人工矫正他们的味道和气味的。那些接近于咸味的人咸得都不太一样,他们虽然不是最理想的类型,但依然无休无止地揭露或酸、或甜、或苦的邻居们的咸味是伪装出来的。遗憾的是,四肢的味道可以被很巧妙地伪装,但是性爱的味道就无药可救了。经常有新婚夫妇在新婚之夜发现对方的味道让人心碎。但鉴于大部分夫妻俩的味道皆非正统,所以双方就都乐得装作天下太平,什么事都没有。但经常会发生两者的味道不相容、彼此恶心的情况。隐性婚姻悲剧悄无声息地腐蚀着全体民众的神智。偶尔,当其中一方或多或少属于正统味道的时候,这位纯正的咸味伴侣就会愤愤然指责对方是骗子。法院、新闻通告栏、民众此时都会参与到自以为是的抗议中来。 某些“种族”的味道太刺鼻了,都没办法掩饰。尤其是一种苦甜味,在毫无宽容可言的国家里无情地出卖了它的主人,使其处于无休无止的困扰中。在过去,苦甜味种族因被认为狡猾奸诈和自私自利而臭名昭著,而且还时不时地惨遭智力低下的邻居们的屠杀。但是在现代社会,由于综合生物酶的作用,苦甜味可能会突然降临到某个家庭。人们会为这个被诅咒的婴儿而悲痛,也为它所有的亲人而悲哀!苦恼接踵而至,除非这个家族富得流油,可以从州里购买“名誉增咸剂”(或者从邻国购买“名誉增甜剂”)来消除耻辱。 在更加开明的国家,人们开始怀疑这整个种族迷信的做法。知识分子界为此发起了运动,要求婴儿必须学会容忍各种味道,要求摈弃文明旧俗强加给人类的除臭剂和芳香剂,甚至靴子和手套。 不幸的是,工业化的一个后果阻挠了这个提倡容忍的运动。在超级拥塞、非常不健康的工业中心,显然是由于基因突变,出现了一种新的味道和气味类型。用不了几代人的时间,这种酸酸的像收敛剂一样无法伪装的味道就成了最破败不堪的工人阶级区的主要味道。对于味觉挑剔的富人来说,这实在是恶心到了极点,也使他们恐慌到了极点。这对他们来说实际上成了一种无意识的象征,直接引发了压迫者对被压迫者产生的诸如内疚、害怕、憎恨等内在心理。 和地球一样,在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主要生产方式,几乎所有的土地、矿产、工厂、铁路、船只都是私有化的,掌控在一小部分人的手中。这个特权阶级强迫劳苦大众为他们工作以挣钱糊口。这种体制固有的悲惨闹剧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所有者们指挥工人们制造更多的生产工具,根本不考虑满足人们生活的需求。因为机器会为所有者们带来利润,而生产面包则不会。随着机器及相关的竞争日趋激烈,利润逐渐降低,工人的工资和对商品的实际需求也随之降低。虽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是没有市场的产品都被销毁了。经济体制一旦衰败,就会引起失业率节节攀升、社会日益混乱、对人民的镇压越来越残酷。多么熟悉的一幕啊! 随着生活条件的恶化,失业人口和穷困人口的数量不断增加,慈善运动以及国有慈善机构愈发疲于应对。那些虽然惊恐但仍然大权在握的富人正好拿新出现的贱民种族开涮,他们更有理由憎恨贱民了。于是有这么一种理论被散布开了,说这些卑鄙的人是移民中的败类计划好的阴谋,目的是暗地里玷污种族,他们不值得任何同情和怜悯。所以,他们只可以在最艰苦的地方当苦力。当失业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的时候,整个贱民阶层全部都找不到活儿干,成了最贫困的人。因此,人们很容易就相信失业并不是由于资本主义的衰退,而是由于贱民们的一无是处。 我造访这个星球的时候,工人阶级已经被贱民完全渗透了,在富人阶级和官僚阶级中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着一个运动,他们要求将贱民和准贱民降格为奴隶,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把他们当成牲口使了,其实他们现在就是被当成畜生的。考虑到种族有可能被继续污染的危险,一些政客敦促大规模屠杀贱民,或者至少是全体消毒。还有人指出,贱民作为廉价劳动力对于社会不可或缺,因此可以采取只允许他们从事“纯正种族”不愿涉足的职业,直到他们累死、夭折,以控制他们整体数量的做法,这才是上上策。这个做法无论如何只能在社会繁荣阶段采用;若是在萧条时期,多余的人口可以被活活饿死,也可以当作生理实验室的试验品。 这条政策的首创者受到了义愤填膺的民众的无情斥责。但在事实上,这条政策被采纳了;当然不是明目张胆地采纳,而是在没有更具建设性的方针的情况下被默许了。 当我第一次经过城市中的贫民窟的时候,我感到万分惊异。虽然大批大批的贫民窟房子比英格兰的还要肮脏还要破烂,但是还有很多像维也纳的公寓一样干净的街区。这些公寓被花园围绕,外围则挤满了破烂不堪的帐篷和棚屋。草皮都被踏秃了,灌木丛也折断了,花卉因践踏而残败了。到处游荡着衣衫褴褛、脏兮兮的男人、女人、小孩。 我后来才知道,这些体面的建筑是在世界经济危机(多熟悉的一个词!)之前由一个靠贩卖类似鸦片的毒品而发家致富的百万富翁建造起来的。他把建好的楼送给了市政厅,通过贵族阶级敛聚起了无数财宝。那些的应受资助的、并且不那么令人讨厌的穷人被适时地安置进了楼里;但是房租被巧妙地抬高到一个贱民阶层无法承受的地步,有效地把贱民挡在门外。接着就爆发了经济危机。租客们因无力支付房租一个接一个地被扫地出门。不到一年的光景,这些楼就基本空了。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古怪的后续事件,我发现其中的一个正是这个陌生世界的一个特征。绝大部分的公众舆论虽然对失业民众怀着仇恨心理,但对病人却相当体恤。一个人一旦生了病,就会变得特别神圣,可以向所有的健康人索偿。所以,只要贫民窟中有人不幸染上了严重疾病,马上就会得到各种医治。走投无路的乞丐不久就发现了这个特权,于是挖空心思使自己生病。他们很容易得逞,医院很快就人满为患了。所以空着的公寓就被匆匆忙忙改用,用来安置医院住不下的病人。 看着这种种滑稽可笑的事件,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种族。虽然类地人类在很多地方跟人类很相似,但是我越来越怀疑存在某些我仍然未知的因素导致了他们的衰败,而高贵的地球人则无须为这些因素而杞人忧天。我们人类的心理机制受到情理和是非观念的调和,而在这个星球上,心理机制达到了严重泛滥的程度。但是,类地人类并不比人类智力更低下或者更道德沦丧。从抽象思维和实践发明方面来看,他们和人类至少是水平相当。在物理学和天文学领域,他们很多最新的进展都比人类目前的成果要先进。但是,我也注意到,他们的心理状态比我们的还要混乱,他们的社会思想不可思议的反常。 就拿电台和电视来说,类地人类在技术上远超人类,但是他们使用这些令人叹为观止的发明方式则让人大跌眼镜。在文明国家,除了贱民,人人都有袖珍接收器。因为类地人类没有音乐,所以这看起来比较怪异;但是因为他们没有报纸,所以只有靠收听电台,街头那个老人才能知道本期幸运彩球的中奖号码、体育赛事的结果等等,这是他的精神食粮。而且,音乐被品尝和嗅闻有关的主题替代了,这些被编码成虚无缥缈的波动模式,从所有较大的国家电台播放出来,在袖珍接收器和人类的味觉电池中被还原成原始形式。这些仪器可以为味觉器官和手上的嗅觉器官提供各种复杂的刺激。这种娱乐方式相当受99lib?欢迎,经常能看到男人和女人把一只手伸在口袋里。他们还专门调配了一个波段来安抚婴儿。 市面上出现了一种性爱接收器,虽然不是每个国家都有,但在很多国家都有与此产品相关的节目。这个别出心裁的无线电发明集触摸、味道、气味、声音于一体。它并非通过感觉器官来产生效果,而是直接刺激相应的大脑中枢。接收者戴上一个特制的头盔,该头盔会把从远程发射室发射出来的某个非常美味的热辣女性的性爱传输给接收者,这实际上是男性“性爱主播”的亲身经历,或者是一段通过电磁在钢化带子上预先录制好的节目。关于性爱广播是否符合道德引发了广泛争议。某些国家只允许播放男性节目而禁止女性节目,希望以此来保护更纯洁的性爱的清白。在其他一些国家,牧师们成功地粉碎了整个项目,他们的制胜点是:虽然只有男性能接收性爱广播,但是它也会成为那种让人期待的、被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的宗教经历,即所谓的圣洁结合的邪恶替代品。关于这一点,我后文会详述。牧师们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的权力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们能够通过宗教仪式和其他的心理技巧来引诱人们进行销魂的肉体性爱。 军队也强烈反对这个新的发明,因为他们认为这种廉价却有效地产生性爱幻觉的设备会产生比避孕更严重的危险。充当炮灰的人会因此而大幅度减少。 由于在更受人尊敬的国家里,退伍军人或善良的牧师控制着广播,所以从一开始就只有更加商业化的国家,或者名声不太好的国家引进了这个新的设备。广播电台循环播放当红“电台性爱明星”的性爱节目,甚至还有没落贵族的性爱节目,同时穿插播放专利药品、防品尝手套、幸运彩球摇奖结果、性爱用品、除臭剂等。 电波刺激大脑的原理很快就得到发挥。各种最肉欲、最刺激的感官享受类节目在各国竞相播放,除了贱民,功能最简单的接收器都能收到此类节目。甚至连普通劳工和工厂伙计都能大快朵颐而不费一个子儿,还不用顾及吃撑了难受,能够不用学习就能体会翩翩起舞的乐趣,能够没有危险地尽情体验赛车的兴奋刺激。在冰天雪地的北部地区,人们可以在热带沙滩晒太阳,在热带则能沉醉于冬季运动。政府很快就发现这个新发明使他们不费大价钱就能高效地控制他们的老百姓。如果可以持续不断地享受虚拟的奢侈,那么住在贫民窟也是可以忍受的。如果可以证明那些对当局不利的势力是敌视国家广播系统的,那么他们的变革就无法进行下去。只要威胁关闭广播,或者在关键时刻向空气中释放大量廉价的糖精,那么罢工和暴动就会马上平息。 左翼政党反对进一步发展广播消遣娱乐的决定反而使得各政府和资产阶级更愿意接受它。由于历史的辩证关系,在这个和地球出奇相似的星球上也产生了一个相当于共产党的政党。该党强烈抨击这个方案。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资本主义的麻醉药,为的是阻止用别的办法不可避免的无产阶级专政。 共产党的反对派不断增加,因此得以买通共产党的天敌、牧师和军队。未来的安排是,宗教礼拜应当占据大部分的广播时间,所有执照费用的十分之一将划拨给教会。但是,牧师们反对播出圣洁结合的建议。作为附加的让步,广播总局所有已婚员工都被要求必须证明他们每天都是守着妻子(或丈夫)在家过夜的,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现象,否则有可能被解雇。另外还同意开除任何有嫌疑赞同此肮脏设想,把之当作和平主义、当作言论自由的广播总局雇员。国家给予产假补助、向单身人士征收单身税、定期播放军事宣传资料等手段进一步平息了军队的反对。 我在类地星球的最后一年里,他们发明了一个新的系统,人可以退休,在床上度过余生,可以不分昼夜地接收广播节目。由附属于广播局的医生和护士负责向他提供营养,照料他的各种身体机能。定期按摩以弥补锻炼的不足。一开始,参与这个计划代价相当高,但是发明者希望能够普及到大众。甚至还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摆脱药物和人工照料。通过一个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就可以使大型食物自动生产系统以及向休养者的嘴直接输送流质营养品成为现实了。如果需要,按一个按钮就可以实现电动按摩。自动的内分泌系统可以代替药物监控。通过叩击公共药物管道,病人可以获取生理机能平衡所需要的任何化学成分,以实现病人血液自我调节这一目的。 对于广播本身,不再需要真人了,因为所有可能的经历都可以事先将最典型、最逼真的节目录制好,然后在不同的节目中循环播放。 可能还需要一些技工和组织者来管理这个系统,但是,如果安排得当,只需要世界广播总局的每位员工每周做几个小时有趣的工作便可。 如果后世需要儿童,那么可以通过体外基因工程来生产。世界广播总局的台长必须递交理想“听力品种”应具备的各项心理规格和生理规格。然后据此生产出来的婴儿应该由专门的广播节目来给予教育,以便他们长大后能适应广播生活。除了到了成年的时候换大床外,他们应该寸步不离小床。及至老年时,如果医药科学仍未能阻止衰老和死亡,那么至少应该通过按一个按钮让人能够无痛苦地死去。 对于这个骇人听闻的项目的热情在所有的文明国家迅速蔓延,但是某些反动势力极力反对。传统的宗教信徒和好斗的民族主义者们双双断言,能够活动是人类的光荣。修士们认为,只有自律、禁欲、定期祷告,灵魂才能得到永生。各国的民族主义者声称他们本国人民受神的信任能够统制下贱的种族,在任何情况下,只有尚武的美德才能确保灵魂进入瓦尔哈拉英灵神殿。 虽然许多伟大的经济大师一开始赞成适当的“广播福利”可以当作一种精神鸦片来安抚不满的工人,但是现在也转过来反对这个提议了。他们渴望权力。要实现权力,他们需要能够供他们使唤的奴隶来为他们的大型工业企业干活儿。因此他们设计了一种装置,集鸦片和鞭子于一体。他们不择手段地宣传他们的理念,试图?99lib.激起民族主义者和种族仇恨者的热情。为此,他们创造了“类地法西斯主义”,充斥了谎言、对种族和国家的神秘崇拜、对理性的鄙视、对残酷统治的赞颂,同时讨好轻信的年轻人的卑劣动机和慷慨动机。 在每个国家都有那么一小撮困惑的人,他们既反对对广播福利的一切批判,也反对广播福利本身,他们宣称,人类活动的最终目的是在世界范围内创造一个由觉醒的、富有智力创造性的人组成的社区,彼此因远见卓识和互相尊重而联系在一起,这群人在一起为一个共同的理想,即为将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精神潜能开发到极致而努力。他们的许多教条是对很久以前宗教先知教义的再阐述,但是也深受当代科学的影响。但是,这些人被科学家误解,被牧师诅咒,被军国主义者嘲笑,被广播福利的拥护者们忽略。 现在,在此时,因为经济混乱,类地星球上的商业帝国纷纷陷入越来越残酷的抢占市场的竞争中。商业对手联合了害怕、憎恨、自豪等古代部落的激情,引起了一系列无休无止的战争恐慌,其中任何一个都有引爆世界末日大决战的危险。 在此等境况下,广播狂热者指出,如果他们的政策被采纳了,那么就不会有战争,否则,如果战争爆发了,那么他们将无限期拖延他们的政策。他们策划了一场世界范围的和平运动。由于对广播福利的热情高涨,和平运动席卷所有国家。国际广播局终于成立了,用来宣传广播福音,平衡帝国间的分歧,以期达到统辖全世界的目的。 与此同时,最虔诚的“修士”和最真挚的军国主义分子适时地对新国际主义背后的卑鄙无耻表示沮丧和惊愕,但是他们自己的做法也是如出一辙的刚愎自用,他们不管人民的死活,想以煽动民众发动战争来拯救类地人类。所有的宣传力量和金融腐败都被用来以英雄主义之名挑起民族主义的激情。即使是这样,在现阶段,到处都泛滥着对广播福利的贪婪,热情高涨,主张战争的那方要不是因为军火制造巨头的利益,要不是有挑起纷争的丰富经验,是不可能在这场较量中获胜的。 一个老牌商业帝国和某个国家之间成功地惹起了事端,那个国家虽然最近才开始引进机械文明,但已经是列强了,并迫切需要市场。曾经作为形成世界大同主要手段的广播在一夜之间成为各国民族主义的主要刺激物。早上、中午、晚上,每个文明人都深信那些味道必定是原始邪恶的敌人正在密谋搞破坏。军队惊恐,间谍撒谎,各国都流传着邻国人民如何野蛮、如何残暴的谣传,描述得有鼻子有眼,大家都照单全收,毫不怀疑,仇恨到底,战争已接近剑拔弩张了。某一边境省份的控制引发了争议。在那些危险的日子里,布瓦尔图和我碰巧在一个大的省级城市里。我永远也忘不了人民是如何陷入近乎疯狂的憎恨的。什么四海一家啊,什么个人安危啊,在野蛮的血腥杀戮面前都灰飞烟灭。吓坏了的政府开始对有威胁的邻国发射远程火箭炮。不过几个礼拜,类地星球上的好几个首都都被夷为平地。人人都是神经高度紧张,以牙还牙,变本加厉。 关于战争是如何的无比惨烈,一个接一个的城市如何被摧毁,人们如何惊恐万分,饥肠辘辘的人潮纷纷逃向空旷的野外,如何烧杀抢掠,人们饿的饿病的病,社会福利事业如何土崩瓦解,军事独裁如何惨无人道,文化如何衰败没落,人与人之间如何尽丧尊重和友善,关于以上的种种,我没有必要再一一叙述了。 我在这儿有必要讲一下摧垮类地人类的那场大灾难的结局。我们地球人在同样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如此的一败涂地。的确,我们自己面对的战争与他们的相比,可能在毁灭性上略逊一筹,但是,不管等着我们的悲痛有多难熬,我们一定会恢复过来的。我们可能很傻,但是我们总是能够不让自己跌进彻底疯狂的万丈深渊里。在最后的时刻,我们的神志一定会颤抖着重新清醒过来的。类地人类则不然。

3.该种族的前景

我在类地星球上停留得越久,就越怀疑这儿的人和地球人之间一定潜藏着某种重大的本质区别。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区别明显跟平衡有关。现代人的情理整合较好,天资更高,不太容易因精神分裂而走极端。 最让人吃惊的类地人类走极端的例子可能是宗教在他们先进的科学发展中所起的作用。宗教的权力比地球上的要大得多,古代先知的宗教教义甚至能点燃我这个外星人后知后觉的心,让我为之激情澎湃。但是,现代社会的宗教就远没有那么具有启迪性了。 我必须首先解释一下,在类地星球上,味觉对宗教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部落的神灵天生具有让部落成员动容的味道特征。随后,当一神论兴起的时候,在上帝的力量、上帝的智慧、上帝的正义、上帝的仁爱的描述之外,还有关于上帝味道的描绘。神秘主义文学经常把上帝比作陈年美酒,某些相关宗教经历的记述暗示,味觉的心醉神迷在很多方面有点类似于我们地球上的品酒师在品尝到稀有佳酿时的那种毕恭毕敬的热情。 很遗憾,由于人类味觉是五花八门的,因此对于上帝到底是什么味道,鲜有被大众认可的共识。人们诉诸宗教战争来决定上帝究竟是不是属于甜咸等主要的味道,或者他的主要味道属于地球人没有办法想象的许多别的味道中的一种。某些导师一口咬定只有用脚才能尝到他的味道;别的导师则认为得用嘴或手;还有导师说只能靠微妙而复杂的味道,即圣洁结合,才能体验到,这是一种感官的,主要是一种性爱的狂喜,通过在与神做爱的过程中进行沉思才可以感应体会到。 其余导师主张,虽然上帝的味道很美,但他的精华并非通过肉体而只能是通过赤裸的精神才能显示。既然上帝不仅包含了人类中最芬芳、最高尚的所有一切,而且远超其上,那么他的味道必定比心上人的味道更加精妙、更加美味。 还有的导师更夸张,他们声称上帝不应该被视为是一个人,而应该就是这种味道。布瓦尔图曾经说:“上帝不是整个宇宙,就是渗透进一切事物的创造力的味道。” 大约在十或十五世纪之前,依我所见,在宗教最有活力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教会或者神职机构,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离不开宗教,他们笃信的程度在我看来匪夷所思。后来有了教会和神职机构,它们在保存现在看来显然在不断衰退的宗教意识中起了重要作用。再后来,工业革命前的数世纪,制度化的宗教已经深入人心,大部分文明人自愿捐献收入的四分之三给教会用来维持其正常运作。尤其是工人阶级,他们把大部分为资本家卖命换来的微薄辛苦钱都给了牧师,自愿过着比原来更加悲惨不幸的生活。 科学和工业带来了突如其来的巨大思想革命,此革命正是类地人类的一个显著特征。几乎所有的教堂都被破坏殆尽了,或者改建成临时工厂和工业博物馆。后来惨遭迫害的无神论成为一种时髦,所有最聪明的人都成了无神论者。但是,近年来,由于害怕物质至上的文化的影响,最工业化的民族又开始转向宗教了,顺便说一句,他们的物质文化比人类的更加愤世嫉俗,更加恬不知耻。自然科学有了精神的基础。过去的教会重新得到认可,许许多多的宗教场所又纷纷建立起来了,数量之多可以媲美我们的电影院。新的教堂当真逐渐吸纳了电影院的特点,不停歇地放映着感官纵欲中巧妙地渗透着教会宣道的影片。 在我造访的时候,教会东山再起,重新大权在握。广播曾一度与之展开竞争,但是同样被教会成功吸纳了。他们仍然拒绝播放圣洁结合,因为他们已经成功地赢得了新的声望,他们让大众相信,圣洁结合太过于精神化,无法通过电台传播。但是,级别更高的牧师同意,如果通用的“广播福利”体系当真被建立起来,那么或许可以解决上述问题。与此同时,共产主义仍然坚持无宗教信仰的习俗,但是在两大共产主义国家,官方组织的“无宗教信仰”已经成为一种无宗教之名的宗教。它有自己的制度、自己的牧师组织、自己的道德规范、自己的免罪体系、自己形而上的学说,这些虽然是纯粹的唯物论,但仍然是一种迷信。而且,神的味道被替换成无产阶级的味道。 宗教成为掌控所有种族生活的真正力量。但是关于他们的虔诚,还有一些颇为费解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这种虔诚的态度很真诚,甚至是有所裨益的,因为面对每个非常小的诱惑,非常明显、非常老套的道德选择,类地人类比我们的种族要更加尽责。但是我发现,典型的现代类地人类仅仅在常规情况下才尽责,他们十分缺乏真正的道德辨识力。因此,尽管现实的慷慨和肤浅的友谊在此比之人类更常见,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在实施最残忍的精神迫害时则显得理所当然。更敏感的类地人类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真正的亲密无间和相互信赖对于他们来说是危险的,且非常罕见。在这个热情激昂的社会,孤独始终萦绕着他们的精神。人们虽然经常“聚会”,但是他们从未真正聚拢过。每个人都害怕独处,然而,虽然世间应有真情在,但是在有伙伴的时候,这些奇怪的人也像星星一样,相互之间依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每个人都关注着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从来看不到别的东西。如果他看到了,便勃然大怒、惊恐万分。 在我游历期间,还有一个关于类地人类宗教生活的事实令人颇为费解。虽然大家都极为虔诚,亵渎上帝被认为是极其恐怖的事件,但是对于神的普遍态度却表现出了亵渎神明的商业主义特点。人们认为可以通过金钱或仪式来买到神的味道而获得永生。更进一步,在过去,他们极尽各种优美的赞颂词汇以及自我反省的词汇来崇拜上帝,而现在,他们认为上帝不过是一个公正但充满妒忌的老板,或者是一个宽容的家长,或者仅仅是一种物理能量。人们对这种粗俗至极的观点深信不疑,而在过去,宗教从未如此所向披靡,如此给人以启示。几乎人人都认为,在现在,先知时代意义深远的教义只能被理解为先知自己的意图。当代作家和播音员呼吁,应对经典进行重新阐释,以适应其宣称的科学宗教时代的开明宗教所需。战争爆发前,类地人类对他们的文明相当的自鸣得意,我在其背后发现了隐隐约约的忐忑不安和焦虑。当然,多数情况下,这个星球的人类和我的星球上的人一样,专心致志、自鸣得意地关心自己的事。他们忙于过日子,忙于结婚,忙于抚养下一代,忙于琢磨怎么才能更好地互相利用,他们太忙了,根本没有空闲时间来静思生活的真正意义。但是他们还常常表现出一副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然后绞尽脑汁要想起来的样子;或者像一个年迈的牧师,满口激动人心的陈词滥调,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个中含义。我越来越怀疑这个种族虽然有种种成果,但如今却生活在过去的伟大思想中,说的概念都是现在已经不能理解的,口口声声说尊重一些观念,但并非发自内心的尊重,在一个满是制度的体系中循规蹈矩,但是,只有脾气稍微好一点的人才能玩转其中的很多制度。我怀疑这些制度一定是由一个聪明过人的种族发明的,而且此种族对团结的理解能力要比现在类地星球上的人的理解能力强得多。因为这些制度似乎基于人类大体上是友善、理性、自律的这样一种假设。 关于这个话题,我常常问布瓦尔图,但是他总是对我的问题置之不理。读者还记得吧,只要他不主动隐瞒,我的确可以进入他的所有思维,但是如果他刻意拦阻,便可以避开我暗自思考。我一直怀疑他对我有所隐瞒,直到他最终告诉了我奇怪但悲痛的事实。 那是他的国家的大城市遭受轰炸之前的几天。通过布瓦尔图的眼睛,透过他眼前防毒面具的护目镜,我看到了轰炸的恶果。我们有幸躲过了恐怖的轰炸,可是我们想返回城市去帮忙营救时却无能为力。灼热的城市中心依然散发出滚滚热浪,我们都无法穿越最远的郊区。即使在那儿,建筑也全部坍塌,堵住了街道。石块大量砸落,残缺烧焦的尸体遍布在断壁残垣间。大部分的人都被埋在废墟底下。空旷地上躺着很多中毒而亡的人。获救的人虚弱地游荡着。类地星球的太阳在硝烟中时隐时现,有时甚至还能看见一颗白天的星星。 布瓦尔图在废墟上艰难地爬了一会儿,没有搜索到可以营救的人,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们周围的破坏似乎使他“放松了口风”,恕我用这个词来表达他思维突然间对我的坦白。我对此结果说道,未来的时代回过头来看现在的疯狂和破坏时一定是错愕异常。他在防毒面具里叹了口气,说:“我不幸的种族现在可能难以挽回毁灭的结局了。”我劝慰了他一番:“虽然我们这个城市大概是第四十个被摧毁的城市,但是总有一天会得以重建的,种族一定会在危机中存活下去,越来越强盛的。”布瓦尔图随后告诉了我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他说,他一直想告诉我,但是不知怎么的却一直力图回避。虽然当今社会有许多科学家和学生都对真相存在着模模糊糊的猜疑,但是只有他和少数几个人清楚知晓这个真相。 他说这个种族受奇怪而持久的自然波动的影响,这样的波动延续了约两万年之久了。任何气候中的一切种族似乎都证明了巨大的精神节奏的存在,同时也不得不忍受着这个节奏。其产生的原因未知。它看起来似乎是源自一种对整个星球都起作用的影响,也可能其实是从一个起始点放射出来,但迅速扩散到所有地方的。直到最近,一个杰出的科学家提出它可能是由“宇宙射线”密集度的变化而引起的。地质学依据证实了宇宙辐射波动的确存在,其原因可能是由于附近的年轻恒星簇的变化产生了波动。至于心理节奏是否和天文节奏保持一致,仍然不甚明了,但是通过许多事实得出的结论是,射线越猛烈,人的精神就越衰弱。 但是布瓦尔图对此心存疑虑。总体上来说,他倾向于认为,人类心智节奏的强弱起因于距离家园更近的因素。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在过去,类地人类的文明达到了多次高潮,某些潜在影响一次又一次削弱了他们的精神活力。在波谷的时候,类地人类就陷入了一个智力精神双重迟钝的不幸状态,这是地球人自从亚人类的状态觉醒后就无法想象的。但是在波峰的时候,他们的智力、节操、精神洞察力似乎提升到了我们应该视之为超人的高度。 一次又一次,这个种族起始于原始状态,经过未开化的文化,进入到一个世界范围内的辉煌和理智的阶段。全体人民同时拥有持续提升的宽宏大量、自知之明、自我修养,拥有冷静的、深刻的思考,拥有纯洁的宗教感情。 这样的结果是,几个世纪后,整个世界到处都绽放着自由祥和的社会之花。普罗大众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心明澄澈,齐心协力消灭社会的不公和个人残忍行径。在优良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后代们天赋健全,天性快乐,必将创造一个由觉醒的人类组建的世界乌托邦。 此时,人们普遍放松了精神。黄金时代之后是白银时代。思想的领导者们生活在过去的辉煌中,可能会在精妙事务的丛林中迷失方向,或者因精疲力尽而倒下,沦落潦倒。与此同时,道德敏感性下降。人们总体上会变得不那么真诚,自省减少,对他人的需求不太敏感,变得不太能团结了。只要民众具有一定水平的人性就能运作良好的社会机器,开始因为不公正和腐败而变得混乱。专制君主和残暴的寡头统治开始消灭自由。又恨又气的贫民阶级会成为他们的绝妙借口。虽然文明的物质福利可能会隐隐地燃烧几个世纪,但是精神的火焰会一点一点减弱,到最后,只能在孤立的个体身上还能见到一星火花。接着是野蛮状态,随后会是近乎原始人社会的低谷。 总的说来,在最近的波峰处取得一些成就,高于“地质学上”过去所取得的一切成就。最起码有些人类学专家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人们非常自信,目前文明的高潮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辉煌,但是,好戏还在后头,人们会依据独一无二的科学知识发现如何维持种族的智力,好使其避免循环性的退化。 这个物种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特别。在过去有记载的周期中,科学和机械化的发展从未达到如此的高度。从以往周期残留的片段来推测的话,机械的发明从未超越地球上19世纪中叶的那种原始机械化状态。人们相信,较早的周期更是早在他们工业革命的初期阶段就停滞了。 虽然在智力周期中,人们大多认为明天会更好,但是布瓦尔图和他的朋友相信波峰在好几个世纪前就出现了。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战争爆发前的十年看起来似乎比早些时候更美好、更文明。他们认为,文明几乎等于机械化,而机械化的成功史无前例。科学文明带来的利益显而易见。对于幸运的阶级来说,那意味着更舒适、更健康、身材更高、衰老减缓,技术知识的体系是如此博大精深而又错综复杂,人们只能了解个大概,或者一些细枝末节。而且,交通设施的发展使得人与人的联系越来越频繁。在广播、电影院、留声机面前,地方特质慢慢减退。与这些满怀希望的迹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虽然由于条件的改善,人类的体质增强了,但是很容易忽略掉这么一个事实,即身体的内在素质不如从前稳定了。某些崩溃性的疾病在不温不火地逐渐增加。尤其是神经系统的疾病变得越来越普遍,危害越来越大。讽世者曾经戏称心理医院的数量很快就要超过教堂。但是讽世者不过是社会的小丑。尽管有战争,尽管经济仍然窘困,尽管社会依然动荡不安,但是几乎人人都认为天下太平,明天更美好。 布瓦尔图说,几乎可以肯定,真相并非如此。我怀疑,有明显的证据表明,这个世界的平均智慧、大众节操在下滑,而且可能会一直这么下滑下去。这个种族已经活在过去了。所有现代世界伟大的创意理念都在几个世纪前就构思出来了。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应用这些理念来改变世界,但是这些哗众取宠的发明中没有一个是建立在最大程度地洞察整个过去思维进程的基础上的。布瓦尔图承认,最近,有一批革命性的科学发现和科学理论问世,但是他说,没有一个包含真正创新的原理。那些不过是对于众人皆知的原理进行了重新组合而已。几个世纪前发明的科学方法技术成熟,非常强大,即使今后几百年的工人都缺乏独创能力,使用这些科学方法也能继续收获累累硕果。 但是,科学界不像道德活动和实践活动,后两者精神水准的衰退才是最严重的。至于我自己,由于有布瓦尔图的协助,我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学会了欣赏那个神奇年代的文学了,那是许多个世纪前的年代了,那时各个国家的艺术、哲学、宗教似乎都处于鼎盛时期;那个时候一个民族接着一个民族改变自己的整个社会秩序和政治秩序,以便为全人类的自由和繁荣提供保障;那个时候,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冒着被摧毁的危险,勇敢地解除武装,收获了和平和昌盛;那个时候,警察机关被解散,监狱改建成图书馆和学校;那个时候,武器,甚至锁和钥匙都成了博物馆里的展览品;那个时候,世界四大国教神职机构公开了他们神秘的宗教仪式,把财富分发给穷人,成功地领导了倡导团结一致的运动;那个时候,有一种无牧师、无信仰、无上帝,追求世界团结和默默崇拜的新宗教,农民、手工艺者、教师则成为与之相称的谦逊支持者。大约过了五百年后,锁和钥匙、武器和教条,统统开始回归。黄金时代留下来的只有美好的、令人惊叹的传统,以及一套被现在可悲地误解的原理,这两样仍是这个狂乱世界中最有影响力的事物。 那些把精神衰退归因于宇宙射线增加的科学家断言,如果种族能在几个世纪前,即当科学还在最活跃期之前就发现了科学的话,那么现在就会平安无事。科学会很快控制住工业文明带来的社会问题。科学不仅会创造一个“中世纪的”乌托邦,还会创造一个机械化程度更高的乌托邦。科学一定会发现如何应对过量的宇宙射线,有效防止衰退。但是科学来得太晚了。然而,布瓦尔图却怀疑,衰退的原因应该从人性本身上找。他倾向于认为,这是文明带来的后果,在改变整个人类生存环境的时候,看起来是变得更好,但是科学却在不经意间导致了与精神活力相克的事态。他并没有假装自己知道灾难究竟是起因于人工食品的增多,是由于现代社会神经压力的增加,是因为自然选择的干涉,还是由于吃不了苦、不够坚强的儿童抚养问题,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也可能这些相对比较近代的影响都不是根本原因,因为证据明确表明,最迟在科学发展的最初期,衰退就已经开始了。也可能是因为黄金时代本身存在的某些神秘因素引发了腐坏。他说,甚至可能是真诚的社会本身引发了毒性,在完美社会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在名副其实的凡尘“上帝之城”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必然会对道德和智力的懒惰产生反感,必然会反对浪漫的个人主义和赤裸裸的恶行。一旦这种性格落地生根,科学和机械化文明就会加快精神的腐朽。 就在我离开类地星球之前不久,一个地质学家发现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无线电装置的古老图解。是一张平版印刷的金属盘,制造于千万年前。生产这个东西的高度发达的社会没有留下别的痕迹。这个发现对于智慧世界来说是个严重的打击,但是在人们中间传播开了一个安抚性的见解,认为在很久很久以前,某种非人类、不太强悍的物种的文明曾昙花一现。人们都认同,人类要是达到了如此高度的文化,肯定不会从这个高度就此跌落的。 在布瓦尔图看来,人类曾数次爬到了与之接近的高度,只是由于自身成就的某些隐性后果才使得人类最终败落。 当置身于家乡废墟中的布瓦尔图提出这个理论的时候,我不禁心想: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不是现在,人类终能成功地越过这个前进路上的坎。接着,布瓦尔图说了另外一件事,似乎暗示着我们正在见证这出上演已久的重复剧的最后一幕。科学家们都知道,由于他们世界的重力比较弱,本来就缺乏的大气仍在不断地减少。人类世界迟早会面临如何阻止宝贵的氧气持续泄漏的问题。迄今为止,生命成功地适应了大气逐渐变得稀薄的情况,但是人类的身体素质已经在这个方面达到了适应的极限。如果不尽快阻止氧气泄漏的话,那么这个种族将会无可避免地衰绝。唯一的希望是,在下一个原始社会轮回开始前就能发现解决大气问题的方法。但是,希望非常渺茫。由于战火,人性本身在衰退的时候,科学研究也倒退了整整100年,可能永远也无法解决如此棘手的问题了,因此,这一丝希望之光也被掐灭了。 一想到等待着类地人类的是几乎无法挽回的灾难,我就惊慌失措了,不禁疑惑这样的事情会在宇宙间发生。整个智慧生物的世界会毁灭的想法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是在一个抽象的可能性与实在的、无法逃避的威胁二者之间,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在我的母星球,只要在我为人类的水深火热和人类的徒劳无用感到沮丧不堪的时候,我都会自我安慰地想,最起码我们所有盲目追求的最终结果一定是人类精神缓慢却灿烂的觉醒。这种希望,这种确定性,起到了绝对的安慰作用。但是现在,我看到这儿没有胜利的保证。似乎宇宙,或者说宇宙的创造神对这些世界的命运漠不关心,似乎必须接受永无止境的挣扎、痛苦、浪费。可喜的是,精神正是在这样的土壤上生长起来的。但是所有的挣扎最终都是绝对徒劳的,整个敏锐精神的世界失败了,死去了,这一定是绝对罪恶的。在惊恐中的我看来,造星主一定就是憎恨。 但对于布瓦尔图来说却并非如此。“即使力量摧毁了我们,”他说,“我们是谁,又怎么能声讨他们呢?就像一个转瞬即逝的词语怎能评判说出它的人呢?他们可能用我们来实现他们自己的崇高目的,以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卓绝旨意,用我们的力量和我们的脆弱,我们的欢乐和我们的痛苦。”但是我抗议说:“什么样的旨意能够证明这样的浪费、这样的徒劳是合理的呢?我们怎么样才能评判呢?我们除了用心底的领悟去评判,我们还能怎样去评判呢?用什么来评判我们自己呢?如果知道造星主感觉迟钝,对他的世界的命运无动于衷还依然赞美造星主,只能算是卑劣的作为。”布瓦尔图的思维沉默了片刻。接着他抬头向上看,在浓重的烟雾中搜索一颗白日的星星。接着,他的思维告诉我:“如果他拯救了所有的世界,但是仅仅折磨一个人,你会原谅他吗?或者,如果他只对?一个愚蠢的孩子有点苛刻呢?我们的痛苦,或者我们的失败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造星主!这是个美好的词汇,虽然我们对它的意义毫无概念。哦,造星主,即使你毁灭了我,我也必须赞美你。即使你折磨我的心肝宝贝,即使你折磨、浪费所有你可爱的世界——你想象出来的虚幻小东西,我也必须赞美你。即使你这么做,那也一定是正确的。在我身上,这是错的,但是在你身上,这一定是对的。” 他再次低下头,看着废墟中的城市,继续说:“如果归根结底没有造星主,如果那些伟大的星系是自己突然出现的,即使我们这个微不足道的糟糕世界是星际间唯一的精神居所,这个世界也注定会灭亡。即使是这样,我也必须赞美。但是如果没有造星主,我赞美的会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会称它为唯一刺鼻的味道和存在的滋味。但称呼它,换句话说,就是渺小。” 第四章 再次启程 我一定在类地星球上停留了好些年,在我初遇那个大步穿越田间的庄稼人时,我不会想到自己会待那么久的。我常常向往能再次回家。我曾经痛苦而焦虑地想着我的宝贝孩子们成长得该有多快啊,如果我能回去,我该发现怎样的变迁呀。虽然我在类地星球上的经历新奇且应接不暇,但我仍然惊异于自己一直想要回家的念头。距离我坐在山头看着近郊的灯火似乎不过只一会儿的工夫,却早已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了。孩子们想必是长大了很多,快要认不出来了。他们的妈妈呢?她又有怎样的变化呢? 我在类地星球上停留了这么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布瓦尔图。一直到我们彼此都真正了解了对方的世界后,他才知道我要走。我时不时激发他,让他能够栩栩如生地想象出我的星球上的生活,他在我的世界中发现了好多美好和讽刺的混合,就如同我在他的世界的发现一样。事实上,他相当赞同我的观点,他也认为他的世界大体说来更加光怪陆离。 我之所以没有离开布瓦尔图,并非是只想着传递信息这个使命,而是因为我开始与他产生非常深厚的友情了。在我们最初开始相伴的时候,我们之间时有紧张关系。虽然我俩都是文明人,都尽量保持彬彬有礼和落落大方的举止,但是我们之间的异常亲密有时让我们都感到疲惫不堪。比如说,我曾经觉得他对他们世界的味觉艺术的热情非常厌倦。99lib?他可以一坐好几个小时,用他敏感的手指抚触浸过各种味道的绳索,以此来捕获那些对他来说形式精美绝伦、具有象征意味的味道序列。我一开始还感觉很好奇,当时的确激起了我的审美兴趣。虽然他很耐心地帮助我,但是在起初,我一直未能自然而然地充分体会味道的审美趣味。或早或晚,我总会感到累人或者无聊。还有,我无法容忍他时常需要小憩片刻。因为我是无实体的,我自己并不需要睡觉。当然,我可以从布瓦尔图的身体里游离出来,独自在外面游荡;但是我常常被激怒,因为在白天我兴致正浓,却不得不暂时中断,仅仅是为了我的宿主能够有时间让他的身体得到休息。对布瓦尔图来说,至少是在我们最初做伴的时候,他总是会对我能窥视他的梦境而愤愤不平。因为当他醒着的时候,他可以将他的思想从我的观察中抽离,但他睡着的时候,便无能为力了。很自然,我很快就学会了尽量不去用这种能力;而他,当我们的亲密关系发展到彼此尊重的时候,他便不再那么严格地死守他的隐私了。不久,我们俩都感到如果没有对方,那么品尝生活的滋味就好像少了一半的丰富多彩。除非对方给予严苛但友善的批评,否则我俩都不会百分之一百相信自己的判断或者自己的动机。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想出了一个计划可以令我们的友谊更牢固,也能满足他对我的世界的兴趣,更能实现我回家的念头。我们为什么不能想法子一起去我的星球呢?我是从那儿漫游过来的;我们俩为什么不能一起漫游去那儿呢?在我的星球上停留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可以进行更大的探险,当然还是一起。 为了这个目的,我们要完成两个迥异的任务。我们必须完全掌握星际旅行这项技术,我只是由于意外才会星际旅行的,而且并没有计划。我们还必须在类地人类的天文地图上对我的行星系进行定位。 这个地理问题,或者说宇宙学问题太难解决了。虽然我很想做这件事,但是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定位的数据。然而经过尝试,我们也收获了惊喜,对我来说更是个骇人听闻的发现。我不仅仅在做空间旅行,而且穿越藏书网了时间。首先,在非常发达的类地人类的天文学看来,像类地太阳和太阳系的太阳一样成熟的恒星非常罕见。但是,地球天文学认为这种类型的恒星在银星系中是最普遍的。怎么会这样呢?接着我又有了一个颇为令人困惑的发现。类地天文学家所知的银星系和我所能回忆起来的地球天文学家所知道的银河系完全不同。在类地人类看来,伟大的恒星系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扁平。我们的天文学家告诉我们,它看起来像一个圆形的饼干,宽度是厚度的五倍。在他们看来,银河系更像个小圆面包。我自己也常常因为在类地星球看到天空中的银河那么宽阔、那么模糊而感到十分吃惊。我也诧异于类地天文学家认为银河系内部包含了很多还没有坍缩成恒星的气态物质。在我们的天文学家看来,银河系中几乎全是恒星。 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飞到了比想象中更遥远的地方,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别的更年轻的河外星系?可能在完全黑暗的那段时间,当天空中的红宝石、紫水晶、钻石全部消失的时候,我已经加速穿越了星系际空间。在一开始,这个看起来是唯一的解释,但是某些事实让我们不得不否定它,而去相信一个更诡异的解释。 把类地人类的天文学和我记忆中的关于地球天文学的点滴碎片放在一起进行对比之 540e." >后,我发现他们所知的包含所有星系的宇宙和我们所知的整个宇宙并非一模一样。跟我们所知的星系相比,他们所知的星系普遍呈现圆胖的形状,而且更加气态化、更加原始。 而且,在类地星球的天空里,有好几个星系挨得非常近,即使是用肉眼看,也能看出是无数耀眼的光斑。天文学家表示,这些所谓的“宇宙”与母“宇宙”的距离比我们的天文学中最近的还要近很多。 摆在布瓦尔图和我眼前的真相使我们大惑不解。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我不知为何得以逆时间之流回溯,着陆在遥远过去的某一天,那个时候,绝大多数的恒星还很年轻。类地人类的天文学中有许多星系挨得都很近,这可以通过“宇宙膨胀说”理论来解释。我知道这个惊人的理论不过是种假设,而且远未完善;但是最起码这儿又多了一点奇特的证据,证实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理论是成立的。在早期的时代,星系当然是挤在一起的。毫无疑问,我被送到了一个已经发展出人类阶段的远古世界上了,那个时候,原始地球都还没有从恒星的子宫中分娩出来呢。 我彻底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家万年的时候,忆起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的一个事实,虽然古怪得有些出奇,但至少也算是一种可能性。我大概是死了。我现在又迫切地想要回家了。家始终是如此鲜活,如此亲近。即使它现在跟我的距离要用秒差距和永世来衡量,但它似乎一直触手可及。当然,如果我是醒着的,应该会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我们星球的山巅。但我不会醒来了。我通过布瓦尔图的眼睛,我仔细研究着星象图,翻阅着外星书籍。当他抬头的时候,我看到在我们对面站着一个人类的漫画形象,青蛙一样的脸庞几乎不能算一张脸,鸽子一样凸起的胸膛完全赤裸着,覆盖着绿色的绒毛。红丝灯笼裤鼓起在纺锤形的小腿四周,裤管塞在绿色长丝袜里。在地球人看来,这个生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但在类地人类的眼中,她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我通过布瓦尔图和善的眼睛观察她,发现她真的非常漂亮。对于一个早已习惯类地星球的人来说,她的特征和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聪明才智。显然,如果对这样一位女士能心生爱慕,我一定早已不是我自己了。 要陈述我们为了更精确地控制星际旅行飞行而进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一次又一次试验,那一定是冗长而乏味的。我只要说,在经过了多次冒险之后,我们掌握了随时从星球起飞的本领,学会了通过我们的意志就可以定位我们的航行方向,在星星之间自由穿行。我们俩一起工作,似乎更加容易、更加精确,其效果比任何一方单打独斗做太空飞行要好得多。我们脑力的团结一致似乎使我们的太空飞行更加有把握。 发现自己身处无尽的太空,周身包围着黑暗和星星,但是始终和一个看不见的同伴有亲密接触,是一种很奇怪的经历。天空中闪耀的灯在我们身边一闪而过,我们畅想着共同的经历,讨论着我们的计划,分享着关于各自母星球的记忆。我们时而用我的语言,时而用他的。有时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交谈,只要分享我们两个人头脑中的想象就足够了。 无实体地飞行在星球间一定是最畅快的体育运动了。这并非没有危险,但是我们很快就发现,它的危险来自心理而非身体。在无形体的状态下,根本不用担心和别的天体相撞。在我们刚刚开始探险的时候,有时,我们会意外地一头撞向一颗恒星。恒星的内部自然灼热难耐,但是我们的经历只能用“太棒了”来形容。 这项运动的心理危险却非常要命。我们很快发现沮丧、精神疲惫、恐惧都会削弱我们的飞行动力。我们不止一次发现我们在空间中定格了,就像一艘被遗弃的船漂浮在海洋上一样,恐惧随困境应运而生,我们没有办法挪动一步,直到我们经历了绝望的各个阶段,我们不再漠不关心,而是进入了哲学境界的宁静之后,恐惧才会消除。 还有更危险的是我们俩的心理冲突,虽然这种情况只遭遇了一次。在我们未来计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一点上,我们产生了分歧,这不仅让我们寸步难行,而且产生了骇人的心理失常。我们的感知觉变得一团糟,幻觉萦绕不散,思维团结一致的力量消失了。在一阵精神错乱之后,我们感觉自身行将湮灭,气势汹汹不可挡。之后,就发现我们又回到了类地星球上;布瓦尔图走进了他自己的身体,像他离开时那样躺在床上,我再次成了一个无实体的视点,在行星上空的某处飘浮。我们俩都处于歇斯底里的恐惧中,花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等到我们再次结合成一体的伙伴,整装待发,开始我们的探险的时候,已过去数月了。 很久之后,我们才明白了这次痛苦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我们的精神契合达到了一个高度,只要有分歧,就会像一个头脑那样发生精神分裂,而不是像两个独立的个体之间的不和。所以产生了如上的严重后果。 当我们无实体飞行的能力提升之后,我们发现在星星之间穿梭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我们同时品味着滑行和飞翔的快意。就是为了好玩,我们一次又一次沿着两颗“双星”跳舞而形成的大大的8字飞过来又飞过去。有时,我们会驻足好久,近距离观看一颗变光星的盈亏。我们常常跳进繁星点点的星簇,像城市中滑过万家灯火的汽车一样在它的无数恒星中飞驰。我们常常掠过发着苍白光芒的汹涌澎湃的气体云表面,或者擦过羽毛状的小团气体和日珥;或者冲入雾气中,发现我们置身于满是平淡无奇的晨曦的世界里。有时,黑暗尘埃团会毫无预兆地吞噬我们,把我们与宇宙隔绝开来。有一次,当我们穿越太空中星星稠密区域的时候,一颗恒星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变成了一颗“新星”。它显然被不发光的气体包围着,我们看到的实际上是一团因恒星爆发的辐射而不断膨胀的光。我们以光速向外飞去,可以从周围气体的折射中看到它,所以它看起来像一个膨胀的光气球,光芒在向外围扩散的同时慢慢衰退。 这些不过是途中看到的让我们兴高采烈的几个恒星奇观而已,我们像轻盈的燕子一样在类地太阳的邻居间悠闲地滑行。这是我们从学徒期向专业级星际旅行过渡的时候发生的事。技巧娴熟之后,我们飞向了更远的太空,还学会了像我早先非自愿航行一样的急速飞行,以至于我们前后的星星都有了色彩,不久就一片漆黑了。不仅如此,我们达到了我一个人航行的时候也经历过的那种更为精神的幻想,异常的物理光又恢复正常了。 一次,飞行把我们带向星系的尽头,带向其后的无尽空虚。有一段时间,近距离的星星越来越少。我们身后的半个天空挤满了微弱的星光,而我们前面则是没有星星的黑暗,除了几点零落的闪光,几块星系的碎片,或者说行星的“亚星系”外,一切都单调而无变化。天空中只有六七个我们知道是离我们最近的河外星系的朦胧光斑,除了这些之外,就全是无尽的黑暗了。 满怀着对这个奇观的敬畏之情,我们在虚空中静止了好久。能看到整个“宇宙”在我们前面展开,其中包含有千亿颗恒星,可能还有几千个有生命居住的世界。每一个在黑暗天空中闪烁的小光斑都是另一个这样的“宇宙”,还有千千万万个宇宙因为过于遥远而看不到,这种种景象的确让人激动不已。 物理上的无边无际、无限复杂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坦率地说,它本身除了徒劳无用和荒芜之外,别无他物。但是,怀着希望和敬畏,我们告诉自己,它承载了一个更加错综复杂、更加敏锐精妙、更加多姿多彩的心理期望。?t>这本身就证明了它的价值。但是这个令人敬畏的承诺,虽然鼓舞人心,但是也让人恐惧。 像雏鸟第一次从鸟巢边缘偷窥外面的世界,又突然从大千世界缩回到自己的小窝一样,我们从那个小小的,人们自古以来就错误地称之为“宇宙”的恒星之巢的疆域中挣脱出来了。现在,我们又陷了回去,把自己再次埋葬在无比亲切的我们的银河系中。 随着我们经历的不断丰富,出现了许多只有更进一步钻研天文学才能解决的疑问,我们决定返回类地星球。但是在漫长而无果的搜索之后,我们意识到我们完全迷失方向了。在这么古老的时期,除了仅有的几颗星星像类地太阳一样年长,一样温和外,所有的星星看起来都一样。我们漫无目的地高速搜索着,我们既没有发现布瓦尔图的行星,也没有发现我自己的,更没有别的恒星系了。我们备感挫败,于是再次在虚空中停下来,考虑我们的境况。黑檀木似的天?空的任何一面都散布着点点钻石,像一个谜一样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无数星团中,哪一束光亮会是类地太阳呢?早期太空的各个方向常常分布着许多可见的条纹状星云,但是它们的形状是我们所不熟悉的,对于定位没有任何帮助。 我们迷失在星群中,但这并没有使我们感到悲痛沮丧。我们因为这次探险而振奋异常,彼此的存在成了对方精神抖擞的原因。我们最近的经历使得我们的脑筋特别活跃,我们还在努力把两个头脑结合到一起。大部分时候,我们彼此都能觉察到对方和自己是两个独立的存在,但是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性格的融合或者说集成已经相当自然了,我们常常忘了我们是两个人。两个无实体的思想从同一个视点看世界,拥有同样的记忆和欲望,常常在同时进行同样的精神活动,这几乎不能被认为是两个独立的存在。但是,奇怪的是,越来越强烈的互相领悟和彼此间的友谊使得这个不断充实的身份变得复杂难懂。 我们能够看透对方思想的能力对于彼此来说不仅仅是一种能力的相加,我们的思维能力也成倍地增长。两人不仅能了解自我、了解对方,而且能了解彼此关系间的同步和谐。的确,从某种我无法描述的角度来说,我们两个头脑的结合产生了第三个头脑,虽然不是连贯的,但是比我们俩中的任何一个在常态下都要有更微妙的意识。我们每个人,或者说我们俩一起,时不时“醒来”,成为这种超级精神。因为有了对方的启迪,我们各自的经历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两个头脑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更有洞见、更有自觉意识的全新头脑。在这种思维格外清醒的境界,我们,或者说全新的我,开始有意去探索其他的生命形式和其他智慧世界的各种心理可能性。有了新的洞察力,我把自己和布瓦尔图身上具备的那些对于超级精神来说必要的特性和只是因为各自世界的作用而产生的偶然特性做了区分。这个大胆的想象很快就证明了它的确是一种宇宙哲学研究的方法,而且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 我们现在开始更清醒地了解了一个我们怀疑已久的事实。在之前把我带到类地星球的那次星际旅行中,我无意识地采用了两种不同的航行方式:一是在空间中进行无实体的飞行,二是我称之为“物理吸引力”的方式。后者通过头脑的心灵感应的投射,直接进入到时间上和空间上都很遥远的外星世界,但是在探险的时候,心智上和探索者自己的头脑是“协调”的。很明显,这是把我引领到类地星球的主要方式。我们两个种族之间惊人的相似度使得我们的“物理吸引力”非常强大,比我自己那会儿随机的星际漫游要高效得多。我和布瓦尔图现在正是用这种方式在航行的,而且越用越得心应手。 我注意到现在我们不再静止了,而是在缓慢地飘荡。我们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虽然我们似乎孤立于一大片恒星和新星的荒漠之地,但实际上,我们和某种看不见的智能在精神上相当接近。当我们全神贯注于这种存在的意识时,我们发现自身的飘荡加速了;而如果我们集中全部意志力努力试图转向,但只要稍一松懈,就又不可避免地折回原来的方向了。我们的飘荡很快变成了只顾向前猛冲。前方的星星再次现出紫色,身后的变成红色。所有的星星又再次消失了。 在绝对的黑暗和静谧中,我们俩讨论着我们的处境。显然,我们现在正在以超光速穿越空间。我们可能也正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做着时间旅行。同时,那种接近其他存在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明显,虽然这种感觉仍然让人困惑不解。星星再次显现了。虽然它们像飞驰的火花一样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但是它们是有色彩的,很正常。有一束特别明亮的光悬在我们的正前方。它逐渐变大,变成了耀眼闪光的华彩,紧接着看起来就像一个碟子。我们努力通过意志力减速,然后,小心翼翼地环绕着这颗恒星搜索着。我们很兴奋地看到有几颗可能栖居着生命的小行星在绕着它旋转。跟随着准确无误的精神存在的感觉,我们选择了其中的一颗行星,缓缓朝着它下降。 第五章 无数世界

1.多种多样的世界

经过长时间的恒星间飞行,现在降落的那颗行星是我们一系列造访的第一站。根据当地的日历,我们在某些行星上只待了几个星期,在另一些行星上则待了几年,我们俩共同栖居在当地居民的头脑中。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宿主常常会跟我们一起进行之后的探险。从一个世界漫游到另一个世界,我们的经历像地层一样一层层叠加起来,周游不同世界的奇妙旅行好像历经了好几辈子一样。但是,我们时时刻刻都思念着我们的母星球。就拿我来说,直到我发现自己被这样放逐到了太空中,才彻底认识到我和妻子的结合就像珍宝一样可贵,但是现在她还留在地球上。我只能把那曾经生活过的遥远世界作为参照物,最重要的是把我和妻子的共同生活作为试金石,竭尽全力去理解这里的每一个世界。 在尝试描述或者说提到造访过的无数各式各样的世界之前,我必须对探险行进方式做个说明。在我刚刚记录下我的经历之后,很显然,无实体飞行这种方法几乎毫无用处。利用这种方法的确能看到无比生动的银河系景观;而且,当我们用精神吸引力这种方法得到新发现的时候,我们常常用它来定位。但是因为它给我们带来的只是空间上的自由而没有时间上的自由,而且行星系非常罕见,如果仅靠随机的物理飞行方式,我们几乎像只无头的苍蝇,不太可能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而我们一旦掌握了物理吸引力方法,那么该方法见效非常快。这种方法取决于我们的头脑想象的范围。起初,由于我们的想象能力被严格局限在对于自己世界的经验内,我们只能和高度类似于我们的世界进行接触。此外,由于在寻找智慧世界方面我们还处于见习期,因此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那些跟当今地球人一样面临困境、正处于精神危机时期的世界。我们的宿主似乎必须要和我们有深层次的相似或者一致的地方,我们才能进入那个世界。 从一个世界转到另一个世界,我们对探险背后的原则的了解和我们运用这些原则的能力不断加强。此外,在拜访的每一个世界,我们都找寻新的合作伙伴来帮助我们洞悉他的世界,来延伸我们的想象范围,以便进一步探究银河系。我们通过“滚雪球”的方法一点点吸纳我们的同伴,这个非常重要,因为它使得我们的能力越来越强大。在探索的后期,我们的许多发现无限超越了任何没有外界帮助的单一人类思维所能想象到的范围。 起初,布瓦尔图和我以为我们在进行完全私人的探险;后来,虽然招来了很多帮手,但我们仍然认为我们是唯一的宇宙探险发起者。可是不久,我们就跟另一队未知世界的宇宙探险者有了实际的接触。数次艰难且痛苦的尝试之后,我们加入了这群冒险家的队伍,第一次融入了一个亲密的集体中,随后又融入了那种布瓦尔图和我早已在初次星际旅行中,在某种程度上一起经历过的奇怪的思维联合。 当我们遇见了许多这样的群体之后,我们明白了,虽然每次小小的远征都始于孤独,但是注定会团结到一起的,不过迟早而已。不管在最初的时候双方是如何陌生、如何相异,但是每一个群体都会慢慢地获得无边的想象能力,迟早会联系上彼此的。 最后,很显然,作为许多其他世界的个体居民,我们在许多伟大活动中的一个中起了小小的作用,宇宙通过这样的活动寻求了解其本身,甚至预见其本身。 我虽这么说,但我从未声称,因为我参与了宇宙自我发现这个重大过程,所以我所讲的便字字句句都是百分之一百真实的。坦率地说,成为宇宙绝对客观真理的一部分并非我应得的。作为一个人类个体的我,只能以最肤浅、最为歪曲的方式参与由无数探险者组成的公共“我”的超人经历。这本书一定是对我们真实冒险经历的讽刺,且荒唐可笑,错误百出。但是,虽然我们过去是,现在也是从许多星球聚拢来的无数个体,但是我们却只代表了整个宇宙多样性的一小撮。因此,我们认为的我们经历中某些至高无上的时刻已经触及了真理的核心,但事实上,让我们抓住的可能只不过是真理的一点儿皮毛,而且连这些也不是真的皮毛,不过是从其象征意义上来说的。 对大致和人类世界类似的那部分冒险的叙述可能相对准确一些,但是和更为异质的星球接触的那部分就与真相相去甚远了。我描述类地星球的虚假程度还不及我们的历史学家讲述现代人来得虚假。但是我必须先澄清一下,对于不太像人类的那些世界,以及我们在银河系、宇宙,甚至宇宙之外各个地方遇到的许许多多奇妙的生命形式,差不多统统都是编造的。我仅能希冀,在虚构中还有些间或能在神话中发现的真实的东西。 我们现在可以自由穿梭于空间中了,因此在这个星系或近或远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同样轻松地徜徉。直到后来我们才和其他星系的思维进行接触并不是因为空间上受限制,而似乎是由于我们自身根深蒂固的褊狭,是受我们自身兴趣的古怪局限,这也使得我们在很长时间内对银河系外的世界的影响显露出敌意。在描述我们最终是如何克服古怪限制的时候,我再对此进行详述。 我们不仅在空间里不受限制,在时间上也来去自由。我们在探险的初期造访过的一些世界在我的母星球成形之前就早已不存在;而另一些则和地球时代相仿;还有一些却在银河系衰老的时候才形成,那时地球早已被毁灭,许多恒星也已熄灭了。 我们在时空中上下求索,发现了越来越多被称为行星的小圆粒,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种族奋力达到了某种程度的清醒意识后,却仅仅因为某些外在的意外,或者,在更多的时候,某些自然法则而毁于一旦,宇宙徒劳无用、缺乏计划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困扰着我们。然而,确实有几个世界觉醒了,达到了我们无法理解的意识清明之高度。但是其中最辉煌的几个都发生在银河系早期。迄今为止,我们在宇宙后期的发现都表明,没有一个星系(此处当然不包括宇宙作为一个整体来讲)最终(或者说将会最终)会比早期就达到辉煌的世界之时代受觉醒精神影响更多。直到我们探究的后期,我们才发现了无比辉煌却相当讽刺、相当让人心碎的高潮,与此相比,世界的大量出现不过是一出序幕而已。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在探险的第一阶段,我们靠心灵感应来探索的能力还不健全,我们造访过的每一个世界都在经历着我们熟知的、跟我们的母星球上一样的精神危机。我认为这种危机涵盖两个方面:它是精神在世界范围内力求达到真正团结这个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时刻;它同时也是实现以一种正确的、最终恰当的、精神的态度对待宇宙这个长期任务的一个阶段。 在每一个目前还处在“蛹”阶段的世界上,仿佛在一瞬间,一个接一个,千千万万的人就呱呱坠地了,在从世界上消失之前,他们在宇宙时间尺度的几个刹那间摸索着随波逐流一阵。至少在某种谦恭的程度上,大部分人都能建立个人感情的亲密团结,但是几乎他们所有人都惧怕和憎恨陌生人。甚至他们的亲密感情也变化无常、缺乏洞见。几乎一直以来,他们的目的都只是为自己寻求舒缓疲劳、消除无聊、克服恐惧、解决饥饿的方法。跟我的种族一样,他们从未从亚人的原始睡梦中完全觉醒。有时,在各处,仅有几个因为真正觉醒的时刻而感到欣慰,而备受激励,而饱尝折磨。而获得真正清晰而恒常的洞察力,乃至部分真理的人则更少了;他们几乎总是拿片面的真理当成绝对。他们宣传自己可怜的片面真理,本想以此来帮助周围的人,结果却使得他们更加困惑、更受误导。 几乎在所有的世界上,每一个个体精神在生命的某个时刻都达到了某种意识和精神健全的卑微的高潮,不料都或缓慢或突然地下陷回虚无。或者看起来是如此。像我的母星球一样,也跟其他所有的世界一样,生命只是为了追求一直都近在眼前的虚无目的。到处都充斥着厌烦和挫折,偶尔闪现欢悦的光芒。这些是个人胜利的狂喜,是性爱和爱情的醉心销魂,是智慧之光的喜悦,是审美创造的得意忘形。这些也是宗教的癫狂,但是和这些世界里一切其他东西一样,谬误的解释使得这一切都隐晦模糊。这些是对个体、集体的憎恨和残忍的疯狂极乐。有时,在我们探险的早期,我们因世界上到处存在的煎熬和残酷如此之多而痛苦,我们丧失了勇气,我们心灵感应的能量失常了,我们逐渐滑向痴癫。 但是,大多数的世界并不比我们的世界更糟糕。他们跟我们一样处于精神半醒半睡但远未成熟的阶段,能够经受最极端的痛苦,表现出最残忍的行为。我们早期游历的这些悲惨但生机勃勃的世界也和我们一样,因思维无法适应变动不居的周遭而痛苦不堪。他们总是慢一拍,总是把旧概念和旧观念不切实际地运用在新情况中。他们和我们一样,渴望达成一定程度的团结,以应对环境所需,但以他们可怜的、懦弱的、自私的精神却无法实现这样的团结,因此只能饱受折磨。只有与伴侣,或者在小圈子里,他们才能承受真正的团结,才能达到双向的洞察力、尊重和爱的契合。但是在部族里、国家中,他们很容易就伪装出虚假的团结,异口同声地叫嚷着恐惧和憎恨。 这些种族和我们的种族在一个方面特别相似。两个种族都是由暴力和仁慈的奇怪混合而发展起来的。他们听凭暴力使徒和仁慈使徒的摆布。在我们造访的时候,许多世界都在这个冲突的危机中苦苦挣扎。不久前,曾大张旗鼓地给仁慈、忍让、自由开了空头支票;但是政策失败了,因为他们缺乏真诚的意图,没有精神的信念,没有对个体品格的真正尊重。追逐私利和歹毒恶意的一切形式都开始滋生,起初还是偷偷摸摸的,后来就明目张胆了,成了恬不知耻的个人主义。最终,这些民族大发雷霆,把自己与个人主义撇清,然后投身于对集体的狂热崇拜中。与此同时,怀着对仁慈失败之后的厌恶,他们开始公然颂扬暴力,颂扬神派来的英雄和武装部族的冷酷无情。那些以为自己信奉仁慈的人为他们的部族建立起了军备,用来对付那些被指控信奉暴力的外族。高度发达的施暴技术威胁要毁灭整个文明。年复一年,仁慈失去了立足之地。很少有人能明白短暂的暴力无法拯救他们的世界,只有长期的仁慈才可以。更少有人可以领会,仁慈只有成为一种宗教才能行之有效;只有大多数人觉醒了,拥有了清醒的意识,才能迎来持久的天下太平,但是在这些世界中,至今为止,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凤毛麟角。 如果要我详细描绘我们探索过的每个世界,那么一个世界我就能写出一个图书馆,本书会变成图书馆的海洋。我只能在寥寥数页中简单描述一下在我们的探索初期,在银河系的角角落落,在它的整个寿命中遇到的许多类型的世界。有些类型显然绝无仅有,而有些则泛泛。 大多数智慧世界的类型是那些包含着读者朋友熟悉的行星的世界。近来,现代人妄自菲薄,自己吓自己,认为自己即使不是宇宙间唯一的智慧生物,最起码也是凤毛麟角的,而且适合各种智慧生命形式的世界非常罕有。这种观点大错特错,荒谬至极。和无法想象数不胜数的恒星相比,智慧世界的确罕见;但是我们发现了几千个类似地球的世界,而且有本质上类似地球人的生命居住,虽然从表现上看,他们常常和我们称为人类的生物不太一样。类地星球属于最像人类的世界中的一个。但是在我们探索的后期,当我们的研究不仅仅局限在那些同样经历着精神危机的世界的时候,我们无意中发现了几个星球居住着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的生物,或者说是原始人类的生物。我们没有更早些发现这些跟人类世界最相似的世界,是因为在达到我们的心智水平之前,它们就因为意外或别的原因而灭亡了。 在我们成功地将研究与我们水平相当的世界拓展到在思维方面不如我们的世界之后很久,我们一直都没能和任何比现代人高级很多的生命接触上。因此,虽然我们在不同时期探索了不同世界的历史,看到了许多世界毁于灾难,或者陷入停滞不前和不可避免的衰退阶段,还有一些,就在它们似乎时机成熟,就要跃上一个更发达的心智的时候,我们与它们失去了联系,虽然我们已经竭尽所能。直到我们的探索到了最后阶段,当我们的共同存在本身因为许多超级精神的汇入而变得充实丰富的时候,我们才得以再次重新开始续写最崇高的世界列传。

2.奇怪的人类

虽然我们在探索的第一阶段造访的所有世界都正处于和我们的世界一样的危机中,但是一些星球上的生物种族和人类比较相像,而另一些则是非常不同的类型。与人类更为相似的种族居住的星球和地球以及类地星球大小相当,性质也相仿。无论他们的生物历史多么奇特,他们最终都受环境的影响而形成直立的形体,这显然更适合他们生存的世界。他们几乎都是用两条下肢行走,用两个上肢操控。一般而言,他们都有某种类型的脑袋,用来装大脑和其他远程知觉器官,或许还有饮食开口和呼吸开口。就体形来说,这些准人类很少有比我们的大猩猩大的,也很少会比猴子小;但是这只是我的估测,并不精确,因为我们没有熟悉的丈量标准用来测量。 在类人类这个大家庭中还有许多类型。我们遇到过长毛的像企鹅一样的人,他们起源于飞行的物种。在一些小一点的行星上,我们发现了鸟人,还能飞,但是大脑和人差不多。在一些大行星上,由于大气的浮力非常大,人甚至还能展开双翅飞行。还有人是从非脊椎动物的鼻涕虫远祖进化而来的,也不是哺乳类的。这种类型的人刚柔并济,有一定的硬度,但是肢体相当灵活,这是由于他们的体内有类似金属丝一样的软骨“架子”。 在一个非常小但很像地球的行星上,我们发现了一种可能是天下无双的准人类种族。虽然这儿的生命和地球上的发展很类似,但是所有高等动物都和我们熟悉的类型在一个方面有着明显差别,此差别一目了然。所有的脊椎动物有一对的器官,他们只有一个。因此这个世界上的人看起来像极了半个地球人。他们用一只敦实的八字形脚跳着走,靠一根像袋鼠一样的尾巴来保持身体的平衡。从他的胸口探出一只手,但是前臂分叉成三个,长着灵活的可以抓握的手指。在他的嘴巴上方有一个鼻孔,一只耳朵居其上,在他的头顶处有三根灵活的肉棒,顶着三只眼睛。 比地球大很多的行星上有时会有一种和人类非常不同但是比较普遍的准人类类型。由于行星引力很强,熟悉的四足动物被六足动物取代。这里有六足挖洞的小动物,有优雅敏捷的六足食草动物,有六足猛犸象,长着吓人的獠牙,还有种类繁多的六足食肉动物。这些世界中的人类往往起 6e90." >源于某种类似小负鼠的生物,它们用三对前肢筑巢、攀援。到后来,身体的前半部分就直立了,逐渐地演化成和四足动物差不多的样子,在脖子的地方长有一个人类的躯干。事实上,它演变成了人首马身的样子,四足,再加上两只能干的前肢。由于各种文明的康乐设施和便利条件都依照这种人形而建,因此置身于此种世界,你会觉得不可思议。 在其中一个比别的世界要小很多的世界里,人并不是半人半马的样子,虽然他们的远祖是人马形状的。在进化到亚人阶段的时候,由于环境的压力,人马身躯横着的那部分被压短,所以前足和后足逐渐靠拢,最后它们变成了一对强壮的足。因此,人类和他的近代祖宗都是有着肥大臀部的两足动物,令人不禁想起维多利亚时期的大裙撑,他们腿的内部结构依然保留着“人马”的特征。 我必须在一种非常常见的准人类世界上多费点笔墨,因为它在银河系的发展史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这些世界中,虽然不同星球的人的形状和命运大相径庭,但是他们全部都是由一种具有五个分叉的海洋生物进化而来的,有点像海星。这种生物最后进化成专门用一个分叉来感知世界,其余四个用来移动。后来,它开始进化出了肺、复杂的消化器官、互相协调的神经系统。再后来,感知的那个肢生出了大脑,其他的肢适应了奔跑和攀爬。覆盖在海星祖先身上的软刺常常进化成一种尖尖的毛。到了适当的时候,一个直立的,长着眼睛、鼻孔、耳朵、味觉器官,有时还有电感知器官的智慧两足动物就进化完成了。除了他们的脸庞怪诞可笑,嘴巴常常长在肚子上之外,这些生物跟人类真的很相似。但是他们的身体常常覆盖着那些世界常见的软刺,或者是油光光的毛发。除了在极地要御寒外,他们不穿衣服。当然,他们的脸跟人类的不太像。长长的脑袋经常长着小王冠似的五只眼睛。眼睛底下,一个巨大的鼻孔又是一个圈,他们用它来呼吸、闻东西、说话。 这些“棘皮人类”的样子和他们的本性很不相符,因为虽然他们的脸一点儿也不像人脸,但是他们最基本的思维方式跟我们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某些世界的人能分辨更多的色彩外,他们感觉也跟我们很类似。那些有电感知的种族给我们制造了点麻烦,因为,为了要理解他们的想法,我们不得不去学习整套全新的感知能力,以及数目庞大的、完全陌生的符号体系。电器官能检测到主体本身电荷的细微区别。这种感觉最开始是用来发现自身携带电器官的敌人进攻的。但是,在人身上,它的主要意义还在于社交。它能传递周围人的情绪状态。除了这个功能,剩下的就是感知天气的功能了。 我有必要详述一下这种类型世界的一个例子,一个这种类型的典型,同时也展示了相当有趣的自我个性的世界。我认为理解这个种族的关键是它离奇的、本质上是公共的繁殖方式,每个个体都能繁殖一个新的个体;但是只在特定的时期,而且只在整个部族放出一种花粉,并完全弥散在空气中的时候,才能激发他们繁殖。这些超细微的花粉粒并不是生殖细胞,而是“基因”,是遗传的基本因子。部族所在地域每时每刻都沐浴在淡淡的公共花粉中,但是到了剧烈的集体情绪爆发的时候,花粉云马上变得浓密起来,会像雾气一样非常显而易见。只有在这样罕见的时候,才有可能怀孕。每个个体都呼出花粉,而那些成熟的个体则吸进花粉受孕。对所有人来说,这就像是洒上了浓郁芬芳的香水,每个人挥洒自己的特殊气味融入其中。通过心理和生理的神奇机制,激动的个体受部族的全部气味或者是绝大多数部族成员气味的感召而渴求刺激;事实上,如果花粉云不够复杂,那么就没有办法受孕。在部族内部冲突的时候会发生部族间受孕,现代社会部族间的频繁来往也会产生部族间受孕。 因此,这个部族的每个个体都可能怀上孩子。虽然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妈妈,但是父亲却是整个种族。怀孕的父母被认为是神圣的,受到集体的共同照顾。当“棘皮胎儿”最终从父母的身体里分娩出来的时候,他和部落其他的幼童一起由集体共同照顾。在文明社会,新生儿会交由专职护士和老师照顾。 我必须马不停蹄地讲述这种繁殖方式的重要心理效应。在接触我们同类的肉体时是高兴还是反感,我们还不清楚。但是另一方面,个体被时刻变化的部族气味深深感动。我无法描述部族中的每个成员周期性地感受到的那种奇异变化的浪漫爱情。这种激情的阻挠、它的压抑、它的颠倒都是这个种族最崇高同时也是最肮脏成就的源泉。公共的亲子关系赋予这个部族团结性和凝聚力,这是更为个体化的种族所无法理解的。原始的部族不过是几百几千个个体的群落,但是在现代社会,部族扩大了许多。但是,如果部族要保持健康的状态,其忠诚感总是建立在每个个体认识多少部族成员的基础上的。即使在大的部族,每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关系最起码也应该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电话、广播、电视使得像我们的小型城市那么大的部族可以保持其成员间相当程度的相互交流。 但是,总是有那么一个界限,如果超越了那个界限,那么部族的发展就有可能不健全了。即使是在顶小、顶聪明的部落,在个体对部落自发的激情、他对自身个性的尊重、对他的部族伙伴的尊重这三者之间,也一直存在着紧张关系。然而在小型部落和健康的大型部落中,因为彼此尊重和自我尊重,所以部族精神得以一直保持健全理智。在庞大且不太健全的部落,部落的催眠作用太容易淹没个性。部族成员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和自己的同伴都是活生生的人,而变成了没有头脑的部族器官。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这个集体会退化回一个靠本能生存的动物群。 综观历史,种族中更聪明的人已经意识到个体向部族无条件妥协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诱惑。先知曾一遍又一遍忠告人们做真实的自己,但是他们的劝诫几乎完全是白费口舌。这个奇怪世界最伟大的宗教不是爱的宗教,而是自我的宗教。然而在我们的世界,人们渴望一个人人彼此相爱的乌托邦,“棘皮人类”则倾向于赞颂有能力“做我自己”而不必向部族投降的宗教渴求。就像我们用宗教崇拜集体来弥补我们根深蒂固的自私自利一样,这个种族则用宗教崇拜个人主义来弥补他们根深蒂固的“群主义”。 当然,自我宗教最纯粹、最高级的形式几乎和我们最崇高的爱的宗教一模一样。去爱即愿意支持被爱者的自我实现,以及在爱的每一种行为中去寻找一个偶然的却是能使自身为之一振的提升。另一方面,做真实的自己,实现自身的潜能都涉及爱的行为。在侍奉大我的时候,小我要自律,这个大我包含了集体,包含了种族精神的成就。 但是就像爱的宗教对于我们不太起作用一样,自我宗教对于“棘皮人类”效果寥寥。我们接受“爱人如己”这条诫命的教导,但常常把我们的邻居仅仅看成是自己的可怜模仿,只要他稍有两样,便对他恨之入骨。对他们来说,“对你自己忠实”这条格言只是教导了人们忠实于部族的心理样式。由于现代工业文明,许多部落扩大到了超越健全的警戒线。也引进了人造“超级部落”或者“部落的部落”这两个概念,对应我们所说的民族和社会阶层。由于经济单位是内在的共产部落,而不是个体的,因此雇主阶级是小部分规模较小、经济较繁荣的部落,而工人阶级则是绝大多数规模较大、较为贫困的部落。超级部落的意识形态强调对所有成员精神的绝对控制力。 在开化的地区,超级部落和生长过度的自然部落建立起了令人惊骇的精神暴政。如果部落较小,且已真正开化,那么在涉及自然部落时,个人仍会凭智慧和想象行事。他可以和他的部落亲属一起支持地球上没有的、一定程度的真正团结。实际上,他可能是一个具有批判精神、自我尊重、尊重他人的人。但只要是涉及“超级部落”的事,不管是民族的还是经济的,他的态度就可能会180度大转弯。只要是民族或阶级肯定的思想,他都会和他的同伴一样热情洋溢、不分青红皂白地全盘接受。只要一看到有关超级部落的一个符号或者一句口号,他便不再是一个有个性的人,而变成了一种去思考化的动物,只能墨守成规地予以反应。这种情况的极端例子是,他完全听不进任何反对超级部落方案的意见。任何批评意见到了他那儿不是吃闭门羹,就是他确实充耳不闻。在土生土长小部落的亲密集体中的人是能够进行双向洞见和同情的,但是在对部落符号的反应上,他们就会转变成对民族敌人和阶级敌人恨得咬牙切齿、与他们作对的极端偏狭的导管。受这种情绪的控制,他们会极尽自我献身之能来成就想象中的超级部落的辉煌。同时他们也会挖空心思想出种种恶招来对付无比痛恨的敌人,而那些敌人在有利的境遇下说不定和他们自己一样友善,一样聪明。 在我们造访这个世界的时候,乌合之众的气焰看起来似乎要不留余地地彻底摧垮文明的成果。世界事务越来越受到不断扩散的狂热超级部落主义的摆布;实际上,这是非理智的,不过是几句几乎毫无意义的口号而引起的感性冲动。我不必继续描述在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如何最终开始在这个痛苦不堪的世界流行开来。直到机械工业的经济力量瓦解了超级部落,而部落本身也陷入了狂乱的内部矛盾之后,才出现了新的生活。然后,最终,个体思维重获自由。整个种族的前途由此改变。 就在这个世界,那时,他们刚刚在星球各地建立起了类似社会乌托邦一样的社会,他们自己也正在受着精神萌芽初期的痛苦困扰,那是在进步至某种我们无法企及或者说我们当时无法理解的心智水平之前的痛苦,就在这样的时刻,我们第一次经历了与当地人失去联系的那种干着急的难熬。 在银河系其他的“棘皮世界”中,有一个比一般的“棘皮世界”更有希望,很早就达到了辉煌的世界,但是毁于一次天体大碰撞。它的整个太阳系撞上了一大片高密度星云。所有行星的表面都熔化了。在其他几个这种类型的世界上,我们看到,他们苦苦追求更觉醒的心智的努力一败涂地。心怀报复的迷信邪教根除了种族中最清醒、最智慧的人,用相当具有破坏力的习俗和信念麻痹了其余的人,其后果是,心智赖以进步的敏感性和灵活性的重要源头被彻底永远地破坏了。 “棘皮世界”类型以外数以千计的其他准人类世界皆死于非命。这里或许有必要简单提一下一个毁灭于奇特灾难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发现了一种跟人类非常相似的种族。当其文明发展到和我们的文明非常类似的阶段,即大众思维脱离了所有已经确立的传统的引导、自然科学受个人主义产业奴役的阶段时,他们的生物学家发现了一种人工授精的技术。恰在此时,碰巧盛行对非理性主义、本能、冷酷以及“神圣的”原始“野蛮人”的崇拜。他们尤其崇拜野蛮人杂糅了残忍和暴徒克星的力量这个形象。好几个国家的国君都是这个类型的暴君,在所谓的民主国家,大众都酷爱这个类型。 在这两种国家中,女人们都渴望自己的爱人、自己孩子的父亲是“野蛮人”。在“民主”国家,由于女人们享有高度的经济自由,她们要求和“野蛮人”受精的愿望便被商业化了。多个财团掌控了这个类型的男人,根据他们的素质划分成五个等级。每个等级都有固定的要价,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支付一笔不算太高的费用而得到“野蛮人”的精子。五等男人非常便宜,只有最贫贱、最可怜的乞丐用不起这种服务。当然,和最低等级的合格男人进行真正结合的费用要高得多,因为供货有限。 非民主国家里的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在这些地区,这种时髦类型的暴君集民众的万千宠爱于一身。他是神派来的英雄。他自己即是神。每个女人都热望能拥有他,即使做不了情人,做她孩子的父亲也心满意足。在某些地方,与国君进行人工授精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特别荣誉,只有极品女人才有这个特权。但是,各个阶级的普通女子有权与经过授权的专门用来生育的贵族“野蛮人”进行受精。在其他国家,国君自己会屈尊成为全体未来臣民的父亲。 这种人为形成的骇人听闻的“野蛮人”父权习俗在所有国家盛行了整整一代人的时间,至于不成规模和体系的风靡则更久,其后果是改变了整个准人类种族的组成。为了继续适应千变万化的环境,一个种族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地保留该种族微弱但强有力的敏感性和独创性。在这个世界,这个宝贵的因素被稀释到失去了其应有的效果。从此以后,这个世界极度复杂的问题被一再搞砸。文明衰退了。种族退化到了可以被姑且称为伪文明的蛮荒时代,这种本质是亚人类的蛮荒缺乏改变的能力。这样的情况延续了几百万年,但是这个种族最终因无力抵抗一种类鼠动物的复仇而毁灭殆尽。 我没有必要继续一一叙述那些许许多多准人类世界的种种奇怪命运。我只提一下其中的几个,虽然它们的文明毁于一系列野蛮战争,但是复苏的胚芽却踉踉跄跄地幸存下来。其中的一个,新旧世界之间痛苦的平衡似乎永无止境。另一个世界,科学太发达了,对于还未完全成熟的种族来说,这让他们没有安全感。果不其然,人们一不小心就把他们的星球连同他们的种族一起炸毁了。在好几个世界里,由于外星球人的侵略和征服,历史的辩证过程突然中断。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描述摧毁银河系无数世界的各种各样的灾祸。 我会提一下所有准人类世界中的一两个作为结束,在那些星球上,一种新的更优越的生物种族从典型的世界危机中自然而然诞生了,通过他们的绝对智慧和同情获得了力量,掌管了他们的星球,说服土著居民停止繁殖,使得他们的优越型人种遍布了整个星球,并创造出了一种可以进行公共思维的新新人类,其发展的迅猛远非我们的探索能及,我们有限的理解能力也无法理解。在我们失去联系之前,我们很惊异地看到,当新的种族取代了旧的种族并掌控那个世界的全部政治、经济活动的时候,它大笑着意识到所有这些狂热无目的的生命都是徒劳无用的。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旧的秩序开始让位于新的更简单的秩序,在新秩序中,一小部分“贵族”居住在世界各地,由机器为他们服务,机器来干苦力,替他们享受,替他们探索宇宙和思维。 在其余几个世界上,也发生了这种回归简单生活的改变,这不是由于新物种的干涉,而仅仅体现了新的心智在对战旧心智时的胜利。

3.鹦鹉螺类生物

随着我们的探索不断发展, 6211." >我们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我们造访过的各个世界的帮手,我们想象异星特质的能力增强了不少。虽然我们的研究还仅仅局限在那些正在熟悉的精神危机中煎熬的种族,但是我们渐渐获得了和人类大脑结构截然不同的生物进行接触的能力。我现在该说说这些“非人类”智慧世界的主要类型了。在某些情况下,虽然他们没有一点儿人类的物理特征,甚至思维也相去甚远,但是他们和人类的区别不会像接下来的一章所描述的那么大相径庭。 总体说来,有意识生命的身体形式和精神形式代表了他们赖以存在的星球的特征。比如说在某些巨大水质的星球上,我们发现了文明是由海洋生物来实现的。在这些巨型星球上,跟人类差不多大的陆生生物是不可能存活的,因为重力会把他们钉到地面上。但是在水中就不一样了,对于体积没有什么限制。这些大世界的一个特质就是,由于重力的粉碎性作用,星球的地表很平坦,没有什么高耸的山峰,也没有什么低凹的坑洼。因此,星球表面基本上被浅海覆盖,其中遍布低矮的小群岛。 我会描述一下这个类型的世界中的一个,它是绕着一颗威力巨大的恒星转动的最大的行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颗恒星位于银河系密集中心的附近,它是在银河系后期形成的,在许多老年恒星的周边已经镶嵌上隐隐燃烧的熔浆火光的时候,它才产生了几颗行星。由于恒星射线相当猛烈,所以靠它较近的行星上已经形成了(或将要形成)暴风雨的气候。其中的一颗行星上生存着软体动物一样的生命,居住在沿海的浅滩中,它们习惯于缩在船一样的壳里在洋面上随波逐流,捕捉同样随波逐流的植物为食。天长日久,它的壳进化得更易于控制方向了。它们有时还用原始的帆,即长在背部的一层延展开来的膜来辅助它们漂流。后来,这种鹦鹉螺目软体生物不断繁殖,演变出了好多物种。有些种类的体形一直都很小,但是有些发现个头大比较有优势,所以进化成活轮船了。这些活轮船中的一种慢慢发展出智慧,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们的躯干是坚硬的流线型船体,造型跟19世纪鼎盛时期的快速帆船很接近,比我们世界中最大的鲸鱼还要大。在躯干的后部,一只触手或者鳍进化成了舵,像鱼的尾鳍一样,有时也用来加速。但是,虽然所有的物种都能多多少少靠自身的力量定位,但是他们远途航行的主要方式是靠大大的帆。他们的祖先身上简单的膜进化成了羊皮纸一样的风帆系统以及骨桅杆系统,靠肌肉自发控制。和船只一样,在船首位置的两边各长有一个向下看的眼睛。船的主桅杆上也长有多只眼睛,能在地平线处搜索。头脑中磁力感应器官可以准确定位。船体的前桅上长有两根操控长触手,在移动的时候可以隐蔽地折叠进两侧。使用的时候,它们就是一双非常有用的臂膀。长成这样的物种会发展出人类的智能,想来有点奇怪。但是,在不止一个这样的世界中,好多偶然因素的共同作用就产生了这样的成果。在从素食发展到肉食的过程中,为了捕捉游速较快的海洋动物,他们培养起了动物的狡猾诡诈。听觉发展敏锐,因为他们可以靠水下耳朵侦测到远处游鱼的动静。沿着舱底两边的一排味觉器官负责感知千变万化的水的成分,以便随时捕捉猎物。灵敏的听觉和味觉,杂食性的饮食,行为变化多端,极强的社会性,这些都有利于智能的不断发展。 作为发达心智关键媒介的语言在这个世界有两种不同的模式。在进行短距离交流的时候,他们会从身体后部的一个口中有节奏地在水下释放气体,能被水下耳朵听到并且分析其含义。在长距离的情况下,则由桅杆顶上的触手飞快舞动打出手旗信号来进行交流。 他们智能发展的成果还有:组织公共的捕猎远征、陷阱的发明、线和网的制作、海洋农耕技术和沿海农耕技术、石砌港湾和作坊、借助火山热量熔化金属、风力磨坊、开凿海拔较低的群岛以搜寻矿物和沃土的规划、对广阔世界进行有步骤的开发和测绘、把太阳能转化成机械能等等,这些成就也为他们的进步提供了契机。 进入智慧船舰的头脑中是个很奇怪的经历:在船只劈波斩浪的时候看着自己鼻子底下的泡沫在打转,尝尝或苦涩或美味的洋流擦过身体的两侧,感受感受空气对帆的压力,这比微风拂面的感觉要爽快多了,听听吃水线下远处浅滩里的鱼儿们匆忙逃窜,喃喃低语,竟然还可以通过反射到水下耳朵中的回声听到海底的结构。要是遇到飓风,那种感觉既奇妙又恐怖,可以感觉到桅杆被拉紧了,帆随时都有可能撑破,船体时时承受着来自那个巨大星球上的小股激流的冲击和折磨。看到别的大型活轮船的感觉也非常奇怪,他们破浪前进,身体侧倾,根据风向的变化随时调整黄色或者黄褐色的风帆系统;在意识到这不是人造的船只,他们本身就是有意识、有决心的生物的时候,那感觉就更奇怪了。 有时,我们看到两只活轮船打架,用蛇一样的触手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帆,用刀子猛戳对方柔软的“甲板”,或者在一定距离内互相开炮。在体形苗条的女性快速帆船面前求爱的感觉也相当令人困惑,但非常愉悦身心,跟她一起去公海顶风航行、摇头晃脑、疯狂追逐、你争我赶,那触手互相爱抚拥抱的美妙刹那,正是这个种族的欢爱方式,这些都让我迷惑而愉快。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迎风航行,把她抓到自己的一侧,然后“上”了她,这些也都怪异至极。当看到许多孩子围着母亲船舰的时候,也非常迷人。我顺便要说一句,新生船只在出生的时候是像小船一样从母亲的甲板上滑出来的,一只从左舷出生,一只从右舷出生。从那以后,他们就在母亲的两侧喝奶。玩的时候,他们像小鸭子一样游在母亲身边,张开他们稚嫩的帆。天气恶劣或者要进行长期航行的时候,他们就登上母亲的船体内。在我们造访的时候,自然风帆已经开始辅以动力装置,在船尾也装上了螺旋桨。他们沿着海岸挖掘海岸腹地,建起了钢筋混凝土的码头,形成了城市。我们惊喜地看到城市中的街道都是宽阔的航路。帆擦着帆,机械活船只熙熙攘攘,挤在庞大的成年人边上的孩子们看起来就像拖船和小渔船。 在这个世界,我们发现了一种社会疾病的最极端形式,这可能是所有全球性疾病中最常见的一种,即根据经济实力,把民众分成了两个彼此无法互相了解的社会等级。两个等级中的成年人有着天壤之别,所以我们乍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而我们以为我们见证了一种新的、超越原有生物的、更优越的生物突变的胜利。但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从外表上看,主人和他的工人差别非常大,有点类似蚁后、雄蜂和工蚁、工蜂之间的区别。主人身体的流线更加优雅,更加精确。他们的风帆张开后非常大,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航速很快。由于他们线条优美,因此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他们就不太适宜航行了;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们是更加娴熟、更具冒险精神的航海家。他们的操控触手没有那么强健,但是能够做精确的微调。他们的感知觉更敏锐精细。可能他们中的少数在耐久力和胆量方面超过了工人中的佼佼者,大部分的身心都不太能吃苦耐劳。他们很容易患上好几种毁灭性的疾病,主要是神经系统的疾病,而工人们则根本不会得。再者,如果有人得了工人特有的疾病中的一种,对于工人没有生命大碍,但是他几乎是死定了。他们也很容易精神失常,特别容易得神经性自大症。他们掌管着整个世界,所有的组织都是他们的。反过来,那些工人虽然因狭窄的环境而经常受病痛和神经性疾病的折磨,但是总的来说,他们的心理更强健。但是,他们有严重的自卑症。虽然他们在手工艺制作和小规模操作上得心应手,聪明能干,但是面对别的领域的任务时,他们的头脑就生锈了。 两个等级的心智判若霄壤。主人更易调动个人主动性,他们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恶习。工人则更容易为集体主义痴狂,他们养成了臣服于群体催眠作用的恶习。总体上来说,主人更加精明谨慎、有远见卓识、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工人更加冲动鲁莽,更易于为社会事业而献身,更加能意识到社会活动的正当目的,对处于困境中的个体格外慷慨。 在我们造访这个世界的时候,近期的某个发现让整个世界陷入了迷惑混乱之中。迄今为止,根据神圣的法律和生物遗传学,两个等级的天性被认为是先天注定的,不可更改的。但是现在可以肯定,事实并非如此,两个等级的身体差异和心理差异完全取决于后天如何养育。打从远古以来,两个等级吸纳新成员的方式相当古怪。在婴儿断奶后,不论其父亲的等级是什么,所有从母亲左舷出生的婴儿都由主人等级的成员抚养长大,所有从右舷出生的婴儿则由工人等级来抚养。由于主人等级的数量必须比工人等级少,这样的筛选体系自然造成了潜在主人的绝对过剩。他们这样来解决这个问题:右舷出生的工人的婴儿和左舷出生的主人的婴儿由各自的父母来抚养;但是左舷出生的工人的婴儿虽可能是潜在的贵族,但大部分都当成婴儿祭品被处置掉了,只有少部分用来与右舷出生的主人的婴儿做交换。 随着工业主义的发展,廉价劳动力的需求越来越大,科学观念传播迅速,宗教逐渐走向疲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新发现震惊了民众:任何等级左舷出生的孩子如果像工人一样抚养,那么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理上都和工人没有什么两样。那些需要大量廉价劳动力的工业巨头对婴儿祭品相当愤慨,指责其不道德,他们提出应该仁慈一点,左舷出生的多余婴儿应像工人一样被抚养长大。不久前,某些颇有误导性的科学家甚至有了更具颠覆性的发现:右舷出生的婴儿如果像主人一样养育,也能长得线条优美,风帆较大,体质匀称,拥有主人等级的贵族心智。主人们企图阻止这个消息向工人扩散,但是他们自己等级中的感?99lib?伤人士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外面,并宣扬新奇的颇具煽动性的社会平等的主张。 在我们造访的时候,这个世界正处于极度混乱中。在落后的海洋中,旧体系依然故我、岿然不动,但是在这颗行星较为发达的地区,孤注一掷的奋斗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在某大群岛上,社会变革赋予了工人权力,他们正在试图实行忠诚却残忍的专政,以便安排社会生活,他们认为应该对下一代一视同仁,下一代应该是一种新的类型,是工人和主人两方优点的结合体。在其他地方,主人成功地说服了他们的工人,让他们相信这个新观点是一派胡言,卑鄙至极,其目的明显是为了导致全球赤贫、民不聊生。有人狡黠地呼吁“唯物主义科学”非常浅薄,纯粹是误导,机械文明粉碎了种族的精神潜能。这样的怀疑论调虽然语焉不详但是日渐增多。某个颇受欢迎的独裁者巧妙地宣传一种“左舷和右舷”互依互存的观点,还传说这个独裁者拥有“神授权利,代表着人民的意志”。 我不必继续讲述在这两个社会阵营间爆发了不顾一切的争斗。在全球性的运动中,好多海港、好多洋流,都被杀戮的鲜血染红了。在生死之战的压力下,两个阵营中所有最美好的、所有最人性的、最文雅的东西都被军事需要一一碾碎。一方面,人们渴望一个统一的世界,每个个体都自由自在,享受生活,为世界团结而尽心尽力。但是,这样的热情被惩罚间谍、叛徒、异教徒的激情给压倒了。另一方面,向往高贵、不那么物质的生活被含糊又可怜地误导了,反动头目狡猾地把人们的这种向往转化成反对革命分子的仇恨。 文明的物质层面被迅速撕得粉碎。直到该种族降格为几乎是亚人的原始状态,所有病态文明的疯狂传统,连同真正的文化被清除干净之后,这些“船人”的精神才得以在精神探索的道路上从头开始。我最好还是说明一下,几千年后,这个星球实现了向存在的更高水平的突破。 第六章 的暗示 我们不应当假定银河系中智慧种族的正常命运就是获得胜利。至今为止,我所讲的都是幸运的“棘皮世界”和“鹦鹉螺世界”,他们最终得以成功地进入更觉醒的状态,我还几乎没有提到成千上万最终毁于灾祸的世界,因为篇幅有限,我只好做这样的选择,而且这两个世界连同我在下一章会描述的更奇怪的星球一起对我们整个银河系的命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但是许多“人类”等级中其他世界的历史和我提到的世界差不多悠久。居住在那些星球上的人们也跟别处一样形形色色,生活也一样充满了痛苦和欢乐。有一些成功了;另一些在最后的阶段走了下坡路,或急或缓,绚烂的悲剧就这么发生了。但是因为这些世界并非银河系的重心所在,所以想必我们已经默默地错过他们了,我们错过的还有那许许多多从未达到“人类”等级的世界。如果我一定要深加追究他们的命运,那我一定会像那些对私人生活事无巨细一一描述,而忽略了整个社会模式的历史学家一样犯错误。 我已经说过,看到世界被摧毁的经历越来越多,我们越来越为宇宙的浪费和似乎毫无目的的宇宙而沮丧不已。这么多世界在经历了这么多悲痛之后,在离实现社会的安宁祥和仅一步之遥的当口,却被永远地剥夺了这个机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灾难往往引发自不起眼的诸如性格上的小瑕疵,生物特性上的一点点不足。有些种族的智能不够发达,有些缺乏社会意志力,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世界统一体中存在的问题。还有些在医学还不够成熟的时候就因突如其来的细菌而灭亡了。还有的则毁于气候变化,许多星球是因为大气层的丧失。有时,密集尘埃云和气体云的撞击,或者大批巨型流星的撞击也会带来死亡。相当多的世界是由于人造卫星的陨落而灭亡的。星际之间密布着异常稀薄的粒子云,更小一点的天体经年累月地在其中开路,但是终会丧失掉动力。它的轨道会收缩,起初比较缓慢,不久就非常快了。它会引发大天体海洋上惊涛骇浪般的潮汐,大天体上大部分文明就被淹没了。随后,由于行星收缩引起的引力不断增加,大月亮开始四分五裂。海水泛滥,最开始没过人的头顶,然后没过山脉,接着是其核心巨大炽热的碎片。如果这些还不足以毁灭整个世界,那么它难免会以另一种方式灭亡,虽然这可能会发生在银河系最后的岁月里。由于致命的压缩,行星自身的轨道会使得万物都极度靠近它的太阳,剧变成生命无法忍受的环境,一代又一代,所有的生物必定逃不过被烤焦烧死的命运。 在我们目睹着这些悲惨灾难的时候,沮丧、恐惧、惊骇不止一次震慑了我们。对这些世界上最后幸存者痛苦的同情是我们要学习的一部分。 最发达世界的毁灭不需要我们的同情,因为它的居民似乎能够平和地面对无比珍爱的世界的终结,甚至是以一种神奇的不可动摇的欢乐来面对,我们在探险的最初根本无法理解。但是很少,极少有世界能达到这样的境界。这许许多多世界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克服种种障碍到达人人都在摸索向往的社会安宁和圆满。此外,在更低等的世界,即使是在不完美天性的狭窄范畴内也几乎没有个体能够bbr>99lib?获得生活的满足。难怪几乎在所有的世界中,到处都有一两个不仅仅发现了幸福,而且还发现了难以理解的欢乐。但是,因为看到成千上万的种族痛苦不堪,但又毫无价值,我们几乎要崩溃了,所以对我们来说,不管是零星个体的还是整个世界的,这欢乐本身,这狂喜,终究必然是一个错误,那些发现欢乐的人终究必定会因为他们自己非正常的精神幸福而麻木。这一定会使他们丧失对于周遭惨状的敏感性。 维持我们漫游朝圣的动机是一种渴望,这种渴望以前曾驱使地球人探究上帝。是的,我们一个个都离开了母星球,我们把宇宙视为一个整体,去探索那种在心底隐约明了却犹豫着要不要去重视的精神——那种在地球有时被称为人道的精神是宇宙的上帝,还是叛逆之徒?是万能的,还是被钉上十字架的?现在我们开始明白,如果宇宙有上帝的话,那么他不是那种精神,而是别的什么,他创造无止尽的世界之泉的目的不是慈爱地对待他创造的生命,而是事不关己,是非人道,是黑暗。 但是,当我们感到沮丧的时候,我们也感到那种想要去看,那种不管何为真正的宇宙精神都要无畏地去面对的渴望在增加。在我们漫游朝圣的途中,一次又一次旁观从悲剧到笑剧,又从笑剧到辉煌,从辉煌又常常到最后的悲剧,我们越来越感觉到一种可怕的、神圣的,但同时也是超乎想象的、可恶的、致命的感觉隐秘地潜伏着,我们差一点就能感知了。一次又一次,我们在惊骇和入迷,在对宇宙(或说造星主)的道德愤怒和非理性崇拜的两极中左右为难,备受折磨。 我们在那些和我们的道德水平相当的世界上也看到了同样的冲突。我们冷眼看着这些世界,看着他们发展过程中走过的各个阶段,我们尽全力向着精神发展的下一个水平摸索,最终亲眼看到了所有世界朝圣之旅的第一个阶段。即使在最原始的阶段,每一个正常的智慧世界中总有某些生物会有想寻找和赞扬某个普遍东西的冲动。一开始,这种冲动可能会和渴求某种强大力量的保护相混淆。很自然,这些生物推断他们所崇拜的东西一定是力量,崇拜不过是一种安抚。因此,他们开始构想宇宙的万能君主,视自己为他的宠儿。但是最终,他们的先知明白了,力量本身并非歌颂之心所崇拜的。于是理论推崇智慧,推崇法则,推崇正义。经过一段时间对有名无实的立法者,或者说神圣的合法性本身的顺从之后,生物们发现这些概念本身完全不够用来描绘心灵面对万物、默默赞颂万物时那种不可名状的荣誉。 但是现在,在每个我们造访的世界,礼拜者面前有许多备选方式。有人希望可以通过内心反省式的冥想来与蒙着面纱的神单独面对面。通过净化自己所有的渺小,所有微不足道的欲望,通过努力冷静地、普遍同情地看待万事万物,他们希望融入宇宙精神。他们常常在自我完善、自我觉醒的路上走很远。但是因为内心的全神贯注,他们中的大部分变得对不如他们觉醒的同胞迟钝麻木,对他们自己种族的共同事业满不在乎。在不少世界,所有最有活力的人都群集在这种精神方式中。 因为这个种族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内心生活上了,所以物质不发展,社会没藏书网有进步。物理科学和生命科学从未得到发展。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机械能,也不知道什么是医药能和生物能。其后果是,这些世界停滞不前了,他们迟早都会毁于本可以避免的意外。 还有另一种表达忠诚的方式,这种方式存于性格更实际的物种身上。在所有的世界上,这些生物兴高采烈地研究周围的宇宙,他们首先发现了崇拜的东西体现在他们的同伴身上,体现在人与人之间双向洞察力和彼此相爱的共同纽带中。在自己身上,在彼此之间,他们珍视超越其他一切的爱。 他们的先知告诉他们,他们一直崇拜的东西,诸如宇宙精神、造物主、万能的上帝、大智,都属于博爱的范畴。因此要他们尊重彼此间的现实爱情,要他们敬拜爱神。所以在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软弱地去争取爱,努力成为对方的一部分。他们编造出种种理论来为爱神的理论辩护。他们为了侍奉爱,创设了神职,建造起寺庙。他们渴求永生,因此他们被告知去爱就能获得永生。所以不求回报的爱被误解了。 在大多数世界,务实的头脑支配着喜好冥想的头脑。追求实践的好奇心和经济需求迟早会催生崇尚物质的科学。这些生物用科学探索了每一个地区,他们发现不管是在原子中,还是在星系里,任何地方都没有爱神的踪影,在“人”的心中,也同样找不到爱神的蛛丝马迹。伴随着机械化的狂热,伴随着主人对奴隶的剥削,伴随着部族间不灭的硝烟,伴随着对所有体现出精神更觉醒的行为越来越忽视、越来越无动于衷,这一切的一切使得他们心中赞美的热情消沉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以致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一丝热情存在于心。至于爱之火焰,教义一直以来都强迫人们仰慕的爱之火焰,此时也快因为生命彼此间的迟钝愚笨而熄灭了,即使偶尔释放出阴郁的温暖,也常常被误认为是色欲的热火。饱受摧残的生物痛苦地大笑,心怀愤怒,现在,在他们的心中,早已把爱神的形象赶下了神坛。 没有爱,没有崇拜,不幸的生物面对着令人咬牙切齿的机械化世界所不断产生的棘手问题。 这样的危机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司空见惯。银河系中的许多世界从未越过这道坎。但是有一些世界,因我们还无法想象的某个奇迹使得这些世界上藏书网的平庸思维飞跃到了更高的心智水平。关于这一点,我稍后会详述。同时,我只想说,在奇迹发生的极少数世界,我们注意到,在那个世界生物的思维提升到我们无法理解之前,总会对宇宙产生一种新的感觉,我们很难和他们一起体会到这种感觉。我们只有学会在自己身上也召唤起类似的感觉,才可能追随那些世界的命运。 但是,当我们的漫游朝圣之旅进展下去的时候,我们自己的欲望开始发生了变化。我们不禁怀疑,宇宙如此严苛地统治着神圣的人道精神,那种我们在自己身上,也在所有世间凡俗同胞身上十分珍视的人道精神,我们是不是还不够虔诚?我们越来越不要求爱来主宰诸星;我们越来越希望仅仅是前进,敞开心怀大胆地接受能为我们理解的一切面貌的真相。 在我们漫游朝圣前阶段的后期有那么一刻,那时,我们一起思考,一同感受,我们对彼此说:“如果造星主是爱,我们知道那一定错不了。但是如果他不是,如果他是别的什么,某种人道精神,那也一定是对的。如果他什么也不是,如果星星和其他的一切不是他的创造,而是独立自存的,如果我们崇拜的精神不过是我们思维的精致产物,那么这也是对的,只可能是这样,不会有别的可能性。因为我们不可能知道爱的最高地位是在宝座上还是在十字架上。我们不可能知道精神究竟支配着什么,因为在宝座上坐着黑暗。我们已经看见,我们知道在诸星的荒漠中,爱被牢牢地钉在十字架上;公正地,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宝座的荣耀。我们在心中珍视爱和一切人道精神,但是我们也向宝座和宝座上的黑暗致敬。不论是爱或非爱,凭着高翔的理性,我们的心赞美它。” 但是在我们的心适应这种新的、陌生的感觉之前,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理解这些与人类等级相当而千姿百态的世界。我现在有必要讲讲和我们的世界非常不同,但是在本质上并没有更成熟的几个类型的世界。 第七章 更多的世界

1.一个象征性种族

由于距离威力强大的恒星非常近,某些大型行星的气候比我们的热带还要炎热得多,我们有时能在上面发现一种智能类鱼生物物种。当我们发现海底世界可以发展成智力达到人类等级、精神达到超常的时候,别提有多困惑了,但是现在,我们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些大行星的海洋浅浅的,沐浴在阳光中,居住其中的生物五花八门,数量繁多。绿色的植物在明亮的海底晒太阳,可以将它们划分成热带、亚热带、温带、寒带这么几类。海底还有草原和森林。某些地区,巨型海草从海底长长地探出来,随着海浪左右舞动。海底丛林中几乎看不见蓝色,炫目的阳光也被遮蔽了,几乎都是黑乎乎的。巨大的珊瑚类生物螺旋式地往上长,它们的顶端都快够到洋面上了,形形色色的生物在它们蜂巢状的孔隙中休息,还有的在它们之间游来游去。大大小小的类鱼生物种类繁多、数不胜数,小的像小鲱鱼那么大,大的有鲸鱼那么大,它们住在不同的海水层中,有些专门贴着洋底窜,有些比较大胆的偶尔跃出海面跳进炙热的空气中。在海洋最深最暗的地方栖居着要么没有眼睛,要么发着光的海洋怪兽,它们靠从上层海水中不断沉下来的动物尸体为生。在深海世界上方还有好几个逐渐变亮、色彩逐渐鲜艳起来的世界,那些绚丽的生物们晒着太阳,吃着东西,慢慢地游着,迅速地猎食着。一般说来,这些星球上发展出智能的是某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生物,既不是鱼类,也不是章鱼,更不是甲壳动物,而是合三为一的某种东西。它长有用来操控的触手,锐利的眼睛,精妙的大脑。它会用野草在珊瑚的裂缝中筑巢,或者直接用珊瑚做材料建筑坚固的大本营。最终会产生陷阱、武器、工具、海底农业、繁荣的原始艺术、原始的宗教仪式。接着精神会经历从原始进步到文明,形成典型的波浪式进化过程。 在所有的这些海底世界中,有一个特别有意思。在银河系早期,已经从“巨星”坍缩成太阳类型的恒星寥寥无几,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行星诞生,在拥挤的星簇中,双星和单颗恒星实际上在互相靠近,接近对方炽热的日珥,它们生成了好几颗行星。在这些世界中,一颗巨大的水球上最终进化出了一种占据统治地位的种族,它不是单一的物种,而是两种异质生物间形成的亲密共生体。其中的一个来自类鱼生物的血统,另一个长得有点像甲壳类动物。它的样子类似桨足蟹或者海蜘蛛。跟我们的甲壳类动物不同的是,它的周身不是覆盖着易碎的壳,而是一层结实的厚皮。发育成熟的时候,这件耐穿的盔甲除了关节部分是柔软的,能活动外,其余地方多多少少都比较坚硬;但是在成熟前,由于大脑还在不断地长大,所以厚皮也随之生长。这种生物生活在海岸边以及这个星球上许多群岛的沿海水域。这两个物种在心智上都属于人类等级,虽然各有各的性格和能力。在原始时期,两个物种在这颗巨大的行星上有自己的进化历史,也有自己生活的半球,这或许可以被称作亚人心智的最后一个阶段。然后,这两种物种开始有了接触,它们拼死格斗。战场就是浅浅的沿海水域。虽然“甲壳动物”勉强可以算作一种两栖动物,但是它们无法在海里待太久;“鱼”却不能从海里出来。这两个物种并没有在经济生活方面产生激烈竞争,因为“鱼”主要是吃素的,而“甲壳动物”则是吃荤的;但是它们都无法容忍对方的存在。在亚人的世界中,两者都具有类似人类的思维,能意识到对方是与自己竞争的佼佼者,但是谁都不够人类的智慧,都认识不到,互相合作才是上上策,对谁都好。类鱼物种,我其实应该称其为“类鱼类”的游速很快,游行范围很广。而且它们块头大,比较安全。而蟹状或者蜘蛛状的“甲壳动物”,我其实应该称其为“蜘蛛类”的触手很灵活,也能登上干燥的大陆。合作对双方都有利无弊,因为蜘蛛类的一种主食就是寄生在类鱼类身上的。 尽管有互助的可能,但是两个物种都力图消灭对方,它们差点就成功了。在盲目相残了一个时代后,两个物种中较为变通且不太好斗的变种逐渐发现和敌人化干戈为玉帛大有裨益。 这就是不平凡的伙伴关系的开端。很快,蜘蛛类开始骑在敏捷的类鱼类的背上,这样可以开拓遥远的捕猎区域。 日月如梭,时间飞逝,两个物种的外形相互适应合成了一体。小小的蜘蛛类和一只黑猩猩差不多大,“鱼”的流线型的背脊呈现出大型动物的轮廓,蜘蛛类舒适地骑在大大的“鱼”头后面的一个凹陷处。类鱼类的..触手专门用来操控大动作,蜘蛛类的小触手则负责精细活儿。他们之间进化出了生物化学的互相依赖,通过类鱼类育儿袋内的膜进行内分泌交换。这个机制使得蜘蛛类可以完全适应水生生活。只要他能和宿主进行频繁的接触,他就能在水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想潜多深就潜多深。两个物种间的心理也完全相适应了。类鱼类更偏内敛,蜘蛛类则更外向。 两个物种在青春期前各自自由生活,但是随着他们共生系统的发育,大家都会去找另一半。之后的共生会持续一生,只在短暂的交配期才会分开一段时间。共生关系本身也包含着一种相应的性关系;但是,当然,这种性关系是纯粹心理层面的,因为在交配和繁殖后代的时候,双方都会去寻找自己同物种的异性。但是我们发现,共生伙伴的双方总是一方是雄性,另一方是雌性;不管哪个物种为雄性,总是会像慈父一样照顾他共生伙伴的孩子。 篇幅所限,我无法详述这些奇特伴侣之间让人惊异的心理互惠。我只能说,虽然这两种物种在感知觉器官和习性上差别很大,虽然在非正常情况下的确会发生不幸的冲突,但他们普通的伙伴关系比人类夫妻更亲密,而且对个体来说,比地球上不同人种间的友情更能丰富自己。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某些蓄意破坏的人曾妄图煽动大范围的物种矛盾,还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但是,这两个物种间的摩擦很难像我们的“两性大战”那么严重,因为彼此都是对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双方都为他们世界的文化做出了旗鼓相当的贡献,虽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完全等同。在每一项创造性工作中,总是一方提供创意,另一方进行评论和约束。一方处于完全被动的情况非常罕见。用海藻纸浆制作的书籍,更确切地说,是卷轴基本上总是签有双方的名字。总的说来,蜘蛛类主要从事手工技能类、科学实验、造型工艺、实践性的社会组织等工作;类鱼类在理论工作、文学艺术、海底世界中相当发达的音乐,以及神秘主义倾向更重的宗教方面非常擅长。但是,这个笼统的概括并不是非常严格,也会有特例。 这种共生关系似乎使得这两个种族的头脑比人类灵活得多,而且天赋善于团结。在部族间冲突的时候,浅滩里游动的共生伴侣就跟海底骑兵部队一样互相蹂躏践踏,但是他们很快就度过了这个阶段;因为当类鱼类挥舞着强有力的触手与敌人搏斗的时候,骑在他们身上的蜘蛛类便用骨矛和骨剑砍杀敌人。但是部族间的战争着实短暂。当生活平静下来的时候,海底农耕和珊瑚建成的城市也繁荣起来,城市联盟间的冲突变得罕见,只是偶尔有之。由于行动敏捷,沟通便利,双重种族很快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起了城市解除武装联盟。我们也吃惊地了解到,在这个星球的前机械文明发展到顶峰的时候,城市的公共精神战胜了一切个人主义的企图,要是在我们的世界,主人和经济奴隶之间的裂痕早就变得很严重了。这个世界很快变成了一个互相依赖但又独立自主的市政公社组织。 在这个时候,社会冲突似乎永远销声匿迹了。但是,这个种族最严重的危机终究会来临。 海底环境无法给共生种族提供巨大的提升空间。所有的资源都已被开发,都被体系化了。人口数量被控制在最优规模,以便大家能快乐地工作。各个阶级都对社会秩序很满意,看起来不太想改变。个体的生活丰富多彩又富于变化。建立在伟大传统上的文化现在只关心对伟大思想领域进行细密的探索,这些思想据说是在很久以前,由令人敬畏的祖先在共生之神的直接启示下开创的。我们在这个海底世界的朋友,即我们的头脑宿主身处的年代更加动荡,他们在回头看那个世纪的时候,偶尔会向往,但常常带着恐慌;因为他们似乎觉得在追溯过去中,隐约显示出初步的种族衰退迹象。这个种族是如此完美地适应了一成不变的环境,智力和敏锐感早已不再是宝贵的东西,很可能马上就要开始退化了。但是目前来看,命运似乎另有他意。 在海底世界获得机械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我们不要忘了,蜘蛛类是可以离水生活的。在共生时代之前,他们的祖先会定期浮到海岛上求偶、繁殖后代、捕捉猎物。打那以后,呼吸空气的能力就下降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完全退化。每一个蜘蛛类都会浮到海面上来交配,也在海面上进行某些例行的体育运动。就是在后者的联系中,产生了改变历史进程的发现。在某次骑士比武中,双方正在铿锵搏斗,石制武器摩擦出了火花,烧着了被太阳烤焦的草地。 冶炼技术几乎是在瞬间产生的,接着是蒸汽机、电流。最初,他们通过燃烧一种因为海洋植物的淤塞而在海岸上生成的泥煤来获取电能99lib?,后来从持续狂吹的风中获取,再后来从吸收大量太阳辐射的光化收集器中获取。这些发明自然是蜘蛛类的杰作。虽然类鱼类在知识的体系化上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他们无法从事海面上的科学试验、机械发明等实践性工作。蜘蛛类很快就在海岛的电力站和海底城市之间连通了电缆。最起码类鱼类可以参与这项工程,但是他们的任务只限于服从。类鱼类不仅在电力工程试验中不如他们的蜘蛛状同伴,在天生的实践能力方面也相形见绌。 虽然两个物种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但他们还是一直合作了几个世纪或者更久的时间。人工照明、海底货物的机械运输、大规模的制造大大提高了海底城市的生活水准。群岛上建筑林立,都是用来进行科学研究和工业制造的。物理、化学、生物都蓬勃发展。天文学家开始绘制星系图。他们发现了一颗邻星非常适合蜘蛛类生活,并且希望可以不费什么大力气就能适应那儿的气候,然后与他们的共生伴侣说再见。火箭飞行的初次尝试带回来的既有成功,也有悲剧。海洋外活动理事会要求大大增加蜘蛛类的人口。 两个物种间的冲突不可避免,两个物种的每个个体心里都耿耿于怀。就在冲突的浪尖上,我们初次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纠结于这两个物种究竟哪个能够成为我们初期的宿主而引发了精神危机。类鱼类虽然还没有在生物学上承认他们的次要地位,但是在心理上,他们早就显示出了严重的精神衰退迹象。他们沮丧万分,慵懒厌烦,当我们的原始种族发现他们在欧洲文明的洪水中挣扎求生的时候,这样的情绪也常常在暗中破坏着他们。但是在共生关系中,两个种族的关系相当密切,远胜于人类最亲密的关系,因此类鱼类的困境也深深影响了蜘蛛类。在类鱼类的思想里,他们伴侣的成功长久以来便是他们痛并快乐着的根源。两个物种的每个个体都在矛盾的念头中左右为难。每一个健康的蜘蛛类都渴望能够开始充满冒险的新生活,但他或她也渴望能够通过他们的深情和共生的纽带关系协助他或她的类鱼类伴侣一起分享那样的生活。此外,所有的蜘蛛类都明白他们和伴侣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依赖关系,这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依赖。在自我认识的力量和双向洞察力,以及保持行为健全理智所必须的沉着深思等共生心理等方面,类鱼类起了主要作用。这在蜘蛛类容易起内讧、窝里斗这一点上表现得非常明显。一个岛经常和另一个岛竞争,一个大型工业组织也总是和另一个争斗。 我忍不住要发表一下观点,如果这种利益上的深度裂痕要是发生在我们的星球上,比如说在两性之间,那么占优势的那方一定会极尽能事地蹂躏另一方,奴役另一方。这样的“胜利”在蜘蛛类身上也到了即将爆发的临界点。越来越多的伴侣解散了,人人都通过药物来补充身体机能系统所需的原本由共生关系产生的化学成分。但是,心理依赖却无法弥补,分开的伴侣都患上了或隐性或难以忍受的严重精神分裂症。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可以不依赖共生而生活下去。冲突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两个物种里的强硬派开始互相攻击,在温和派中造谣生事。绝望混乱的战争岁月随之而来。两方中都有一小部分怀恨在心的人鼓吹“现代化共生”,他们要求双方在机械化文明中都应该为大家的生活做出贡献。许多改革者为了他们的信仰而被害。 从长远来看,蜘蛛类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他们控制着各种能源。但是,切断共生关系的尝试似乎很快就不如看到的那么成功了。即使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连司令都无法阻止交战双方之间蔓延不止的绵绵深情。分散后的两个伴侣会忙里偷闲,暗中私会,卿卿我我一阵。两个物种中的鳏夫寡妇,以及落单的人会小心谨慎却饥渴难耐地偷偷潜入敌方阵营寻觅新的伴侣。所有人都会为了一个目的而投降。蜘蛛类遭受的神经衰弱的痛苦比吃子弹的痛苦还要厉害。而且,由于内战和社会革命,群岛上几乎不可能制造军需品。 蜘蛛类中最坚决的派别现在似乎企图往海里投毒来结束这场争斗。成千上万腐烂的尸体浮上海面,被冲到了群岛上,反过来群岛也遭了毒害。毒害、瘟疫,尤其是神经衰弱使得战争不得不中止,文明堕落了,两个物种几乎灭绝。群岛上荒芜的摩天大楼群开始崩塌,变成了一堆残骸。海底丛林把侵略的爪牙伸进了海底城市,城市被许多鲨鱼样的原始类鱼类霸占。知识的精妙结构开始瓦解成迷信的碎片。 最后,那些鼓吹现代化共生的支持者的机会来了。他们在这个星球偏远荒凉的地方艰难地秘密生存下来,还保持着共生的伴侣关系。现在他们光明正大地在世界上幸存的不幸人群中四处散播他们的福音。物种间配对和再配对流行起来。凋零的民族靠着原始的海底农耕和狩猎维持生计,他们清理出了一些珊瑚城市进行重建,一个贫瘠却有着蓬勃希望的文明再次开始了。缺乏机械能,这只能是暂时的文明,但是只要建立起了革新过的共生基本原则,那么这个文明就能在“上面的世界”重新开始伟大的冒险。 对于我们来说,这个艰巨的计划看起来注定要失败,很明显,未来属于陆生生物,而非海洋生物。但是我们错了。这个种族展开了英雄式的斗争,使他们重新开始了适应未来生活的共生习性,对此我不必细述了。他们首先修复了群岛上的电力站,通过电力,他们认真规划整合了一个纯粹的海底社会。但是,如果不对两个物种的身体关系和心理关系做非常仔细的研究,并以此做依托的话,那么重建将一无是处。一定要强化共生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制止未来可能出现的物种间冲突。通过对两种生物的婴儿进行化学处理的方法使得他们更加依赖彼此,他们的共生关系更加牢靠。通过一个类似互相催眠的特殊心理仪式,新配对的伴侣从今往后生成了不可分割的心理互惠。在最直接的小家庭体验中,每个个体都熟知物种间共享,后来演变成了所有文化和宗教的基本体验。几乎所有的原始神话中都会讲到共生之神,现在他又恢复了其神圣的地位,成为宇宙双重性格的象征。据说双重性是指创造力和智慧,两者的结合形成了神圣的爱的精神。人们肯定,社会生活的一个合理目的是创建一个觉醒的、敏感的、智慧的世界,大家互相理解,彼此体谅,为探索宇宙和发展“人类”精神的多种可能性这共同目标而联合起来。他们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种族中的年轻人,引导他们自觉地发现这个目标。 上个时代所有的工业运作和科学研究都小心翼翼地开始以一种不同的方式逐渐恢复了。工业服从于自觉的社会目标。原先被工业奴役的科学现在也脱离了枷锁,成为智慧的自由同盟军了。 群岛上再次建立了鳞次栉比的高楼,许许多多热切的蜘蛛状工人在里面忙忙碌碌。但是所有较浅的海岸水域都挤满了蜂窝状的住宅楼,供共生伴侣们休息和养精蓄锐。深海旧城被改建成了学校、大学、博物馆、寺庙、艺术馆、娱乐大厦。双方的孩子在那儿一起成长。成年人经常在那儿一起娱乐健身、休闲享受。当蜘蛛类在海岛上忙于工作的时候,类鱼类就在那儿教书育人,重新搭建这个世界的文化理论。因为现在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性格和才能可以在这些领域为共同生活做出重要贡献。因此,文学、哲学、非科学科目的教育主要在海洋中进行;而工业、科学探索、造型工艺等则在海岛上进行得比较多。 虽然每一对伴侣都非常亲密,但若是没有两个新的发现,这种奇怪的劳动分工最终可能会导致新的冲突。一个是心灵感应的发展。战争年代之后的若干个世纪,人们发现,每对伴侣间都有可能完全靠心灵感应来交流。这种可能性最后发展到了两个种族之间都能进行心灵感应交流。这个变化的第一个结果是,全世界所有个体间的交流便捷了许多,于是,相互间增进了理解,为共同的社会目标更加团结一致了。但是在我们和这个飞速发展的种族失去联系之前,有证据表明全球性的心灵感应还有更深远的影响。所以我们有时被告知,整个种族间的心灵感应交流会唤起全民参与的集体智能的片刻觉醒。 这个种族第二个伟大发明应归因于基因研究。由于蜘蛛类依然保留着在干旱陆地和大行星上生存的能力,因此不管是他们大脑的重量,还是其复杂程度,发展的空间都不大;但是类鱼类本身体形巨大,而且有水的浮力,他们不受这个限制。经过长期艰苦卓绝,有时甚至是灾难性的试验,一种新型“超级类鱼类”研制成功。最终,整个类鱼类种族都由这种超级类鱼类组成。与此同时,蜘蛛类一直都在他们太阳系的其他行星上探索、殖民,虽然在整个大脑的复杂性上,他们没有什么发展,但是在专门负责心灵感应交流的大脑中枢上有了基因上的提高。因此,虽然他们的大脑结构简单,但是他们可以完全依靠心灵感应和身处母星球海洋中的大脑袋伴侣进行无障碍的沟通。简单大脑和复杂大脑合成了一个新的系统,虽然每一个单元的贡献非常简单,但是对整个系统却很敏感。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超级类鱼类取代了原先的类鱼类种族之时,我们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我们完全理解不了这个双重种族。在探险的后期,我们又遇上了他们,他们已经成为一种更高水平的存在。我应该告诉读者,他们在那个时候已经忙于一项由银河系世界学会承办的大规模公共事业。此时,共生种族包含大批蜘蛛类冒险家,他们分布在好多行星上,还有大约500亿超级类鱼类居住在伟大的母星球上,他们在海洋里快乐地游泳,从事着密集型脑力劳动。即使在这个阶段,共生伴侣之间还必须保持身体的接触,虽然间隔非常长。太空飞船频繁地来往于母星球和殖民行星之间。类鱼类和许许多多散布在二十多个行星上的伴侣都拥护同一个种族思维。虽然整个共生种族一起编织着他们共同的经历,却是由母星球上原生海洋中的类鱼类独自串成一张网供两个种族一起分享。

2.复合生物

在我们的探险过程中,有时会遇到一些居住着智慧生命的世界,他们发达的性格不是一种单一生物的表达,而是一群生物的共同表达。大多数情况下,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态势,是因为只有轻盈的个体才会发展出智慧。如果一颗大行星离它的太阳非常近,或者受它的一颗大卫星的影响,那么在这颗行星上海洋生成的潮汐会席卷整颗行星。它的大部分表面时而被淹没,时而显露,形成周期性的交替。飞行比较适合这样的世界,但是由于行星引力非常大,只有小生物,相对较小的大批微粒,才可能飞起来。一个有“人类”智能的复杂大脑是没有办法脱离地面的。 在这样的世界上,智能的载体常常是一群跟麻雀差不多大的鸟类生物。一个单一人类等级的思维控制着一群个体。虽然这个思维的身体有很多,但是思维本身几乎和人类的思维一样是一个整体。成群结队的滨鹬或者红脚鹬在河口处疾飞、盘旋、振颤,在被潮汐淹没的耕地上方的高空中,这些由鸟组成的活动的云正在调兵遣将,每一群都是一个单一的意识中心。无数和地球上涉禽一样的小鸟悬浮在土地上方,密密麻麻地收缩成薄薄的一层,现在,他们纷纷抖落一种沉淀物,撒向正在退潮的边缘。 这些世界上,潮汐将生命有节奏地划分开。在夜间涨潮期间,这些鸟儿都在波浪上睡觉。在日间涨潮的时候,他们忙于空中运动和宗教活动。但是在一天两次大地干燥的时候,他们在浸湿的软泥上耕种,或在他们城市的混凝土隔间中进行各种工业运作和文化活动。看着他们在涨潮之前巧妙地密封好各种文明的成果,以挡住潮水的破坏,我们觉得非常有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猜测这些小鸟是靠心灵感应来实现统一思维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其实统一的思想是基于一个非常复杂的电磁场的协调,靠弥散在整个群体中的“无线电”电波实现的。无线电对应人类身体内维持神经系统统一的化学神经脉冲,每个个体生物都能传输和接收无线电。每个大脑都能回应周围空中的节奏,每个个体都贡献自己特有的旋律来构成整个复杂模式。只要整个群体都处于一立方英里的范围内,每个个体的思维都是联合的,每个个体都成为公共“大脑”的一个专门中枢。但是如果有一些从群体中分离出去,比如,在暴风雨中,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那么他们就失去了思维联系而成为秩序混乱的单独个体了。事实上,每一个都暂时退化为一个非常简单的动物,仅靠直觉,或者不过是一个反射系统,他们之后的唯一任务就是恢复群的联系了。 我们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些复合生物的精神生活和我们已经遇到过的任何生物都不一样。是不一样,但同时也一样。鸟群像人一样会愤怒,会害怕,会饥饿,会有性饥渴,会有个体的爱,会对整个群体产生热情;但是这些体验的媒介和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很难对之进行识别。 比如说,性就让人摸不着头脑。每群鸟都是由两性组成的,包含着几百个专门化的雄性个体和雌性个体,彼此之间毫无兴趣,但是对别的鸟群会有反应。我们发现,对这些奇怪的复合生物来说,肢体接触的愉悦和羞耻不仅通过专门化的性成员之间实际的性结合来表现,而且,在两群飞翔的鸟儿交会的时候,他们在会在空中通过最细腻、最微妙的求爱体操表演来表示。 对我们来说,表面上看起来像我们的体操表演还不是最关键的,更重要的是蕴含其中和我们人类相当的精神等级。的确,要不是他们的进化阶段和我们世界的进化阶段在本质上是如此相似,我们根本就无法了解他们。因为每一朵由小鸟组成的移动智能云实际上都是一个近似于我们精神等级的个体,的确非常像人类,他们在野兽和天使间挣扎徘徊,会因为对于另一个鸟群的爱和恨而大喜大悲,他们集明智和愚蠢于一身,有从贪婪卑鄙到入神冥想的所有人类激情。 虽然精神表层的相似性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鸟群的切入点,但是我们尽可能探索比这更深层次一点的东西,我们费劲周折才了解了通过100万双眼睛同时看是什么样的,100万个翅膀同时感受大气的质地是怎样的感觉。我们学会了对于泥浆平地、沼泽,以及每天两次潮汐灌溉的农田等复合认知的解码。我们对大型潮汐推动涡轮机和电力输送货运系统充满了钦佩之情。我们发现,那些密密层层耸立在潮汐所经最浅地区的高高的混凝土柱子和尖塔,那些筑在支柱上的平台,都是育儿所,雏鸟在展翅高飞之前一直都受着精心照料。 我们一点点学会理解这些奇怪生物的奇怪想法,这些想法从细节和本质上来说跟我们是如此不同,但是总体模式和其意义又是如此相似。时间紧迫,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描绘这些世界中最发达的那些世界的极端复杂性。我还有好多别的要说。我只想说,因为这些鸟儿的个性比人类的个性更不稳定,因此更容易被理解和正确地评价。一直威胁着鸟群的危险是个体的分解和心理的瓦解。因此,协调自我的理念是他们文化中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另一方面,这些鸟儿的自我很容易在心理上受到周围鸟群的侵袭和侵犯而产生危险,就像一个无线电站会干扰另一个一样,这也促使他们要比我们更加注意防范群体的诱惑,防止在遇到乌合之群的时候沦丧个体云的自我。但是,仅仅因为大家积极防范这个危险,因此,他们并没有和我们已经非常清楚的神秘部落主义进行任何生死斗争,就发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团结这个理想。取而代之的仅仅是在个体主义和世界团结以及集体智能这个二元理念之间的争斗。 在我们造访的时候,在行星各地,两个派别之间已经爆发了全面的全球性冲突。个体主义者在一个半球气焰较盛,他们大批屠杀集体智能的追随者,召集军队攻打另一个半球。集体智能主宰了另一个半球,他们不是靠武器,他们靠的是,可以这么说,疯狂的无线电轰炸。这个派别散播出空中无线电波模式,通过狂轰滥炸,把这个模式强加于所有的反抗者身上。所有的叛军不是因无线电轰炸而产生了心理分裂,就是被公共无线电系统全盘收买了。紧随其后的战争让我们大吃一惊。个体主义者使用大炮和毒气。集体智能派则更多地使用无线电而不是那些武器,只有他们可以操控无线电产生不可抗拒的效果,他们的敌人则不可以。无线电系统太强大了,和鸟单元的生理感受性是如此合拍,在个体主义还没来得及造成严重伤害之前,他们就发现自己,可以说,陷落在无线电刺激的漫天罗网中。他们的个性被击得粉碎。组成复合身体的鸟单元要么被摧毁(如果这些单元专门负责战斗),要么重新组成了新的忠于集体智能的鸟群。 在个体主义溃不成军后不久,我们就和这个种族失去了联系。年轻的集体智能的经历和社会问题对我们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直到我们探索的后期,才再次跟他们联系上了。 其他居住着鸟群种族的世界可没有那么走运。大部分都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悲剧收场。在其中好多世界上,个体主义压力或社会动乱压力不是导致了精神错乱瘟疫,就是个体瓦解成为一群仅具备条件反射的动物。这些悲惨的小生物们,他们自己没有独立进行智慧行为的能力,被自然力量和生禽猛兽成批成批地屠杀。现在,对一些蠕虫和变形虫来说,舞台已经被清理干净,他们要向着人类等级重新开始伟大的生物进化的冒险。 在探索的过程中,我们也遇到过其他类型的复合生物。比如,我们发现大而干燥的行星上时常会居住着昆虫状生物,每一窝成为一群,都是单一头脑控制许多身体。这些星球太大了,会行动的生物都不会比甲壳虫大,飞行的生物则不会大过蚂蚁。在这些世界上,智能昆虫群扮演着人类的角色,这些昆虫状单元的微型大脑专门负责群内的微型功能,非常类似一窝蚂蚁中的蚂蚁各有分工:工作、战斗、繁殖等等。每一只都能动,但是这些单元的每一个群组在整体生活中执行专门的“神经”功能。事实上,他们在行使职能的时候,仿佛就是神经系统中一个个专门类别的细胞。 在这些世界上,和在鸟群世界上一样,我们也要让自己习惯一大群单元的联合意识。我们在无数匆匆忙忙的足上沿着微型混凝土过道爬行着,我们操控着无数触须参与了难以理解的工业劳动或农业劳动,或驾驶玩具轮船,航行在平坦世界的运河和湖泊上。我们透过无数复眼考察苔藓状植物平原,用微型望远镜和分光镜研究星星。 这些智能昆虫群的生活井井有条,在群的头脑看来,就像人类的消化流程一样,所有的工业活动和农业活动都变成了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小小的昆虫状单元本身是有意识地进行这些操作的,虽然他们并不明白其意义,但是群的思维已经丧失了照顾他们的能力。实际上,他所关心的几乎完全是那些需要动用联合意识控制的活动,像所有的实践发明和理论发明,物质探索和精神探索。 在我们造访的时候,这些昆虫状人世界最让人吃惊的是,世界人口居然包含许多昆虫群国家。每一个昆虫群都有自己的巢穴,大约一英亩方圆的微型城市,城里的地面有两英尺深,都抹上了蜜,筑有格间和过道。周围的区域全部用来种植苔藓状的可食用作物。当昆虫群的规模越来越大的时候,殖民地可能会超越总群的生理无线电系统范围之外。这样就产生了新的个体群。但是不管是在这个种族,还是在鸟群种族,两个种族都缺乏跟人类对应的继承个体思维的后代。在智能群中,昆虫单元源源不断地死去,新的单元源源不断地填补进来,但是整个群的智能很可能是永生的。单元前赴后继,群自我保持不变。他的记忆可以追溯到无限代单元以前,越往后越模糊,一直到在从“原始人”向“人”过渡的远古,记忆丧失了。因此,文明的昆虫群对每个历史时期都有庞大而断断续续的记忆。 文明使得旧时代凌乱的大杂院摇身一变,成了如今规划合理的隐蔽城市。旧的灌溉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开的水路网,把货物从一个地区输送到另一个地区;基于植物氧化的机械能出现了;开始从裸露的岩层和冲击层中冶炼金属;生产出了精致的微型组织,这些几乎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机械装置大大提高了发达地区的生活舒适度和健康水平;还生产出了大量的微型交通工具,相当于我们的拖拉机、火车、轮船;在个体群中划分了等级,有以农业为主的群,以工业为主的群,还有专门用智力协调国家活动的群。最后的一个种群最终成了国家的官僚专制君主。由于行星体积非常大,微小如昆虫单元的生物要进行长途飞行实在太费力了,在二十多个与世隔绝的地区,文明的发展各自独立,互不影响;当他们最终联系上的时候,许多已经实现了高度工业化,拥有最“现代的”武器。当多数情况下属于不同生物物种的种族相遇,他们在风俗、思想、理念等方面互为异质,突然发现彼此间有了联系,有了矛盾,读者朋友很容易就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我在这儿描述随之而来的疯狂战争,那将会惹人生厌。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作为来自遥远时空的心灵感应造访者,我们与这些战争中的昆虫群交流自如,比一群昆虫和另一群昆虫交流还要来得容易,这点很有趣。通过这种能力,我们实际上能够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实际上,很可能正是通过我们的冥想,这些种族才得以幸免于同归于尽。通过占据斗争双方的“关键”头脑,我们耐心地向群体灌输一些关于敌方心智的见解。由于这些种族个个都早已远远超越了地球上的社会性水平,也因为在涉及自己种族的生活上,群头脑是能够真正团结一致的,所以,只要让他们意识到敌人并不是怪异可怕的,其本质也是人道的,就足以让他们放下武器,化干戈为玉帛。 双方的“关键”头脑受到“神的使者”的启发,都颇具英雄之风地开始宣扬和平。虽然许多昆虫都牺牲了,但是他们为之奋斗的事业胜利了。除了两个难对付且文化落后的种族外,其他种族均达成了协议。我们说服不了他们。他们现在专注于如何作战,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威胁。他们把新出现的和平精神视为敌方软弱的表现,决心要利用这种软弱征服全世界。但是,现在我们见证了一出对于地球人来说绝对是不可思议的戏剧性事件。能在这个世界成为一种可能,只是因为每个种族内部都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思维清醒程度。仁慈的种族有勇气放下屠刀。他们以一种最公开、最坚定的态度销毁了武器和军需品生产厂。他们还确保敌军的俘虏也能目睹这些壮举。然后他们释放了俘虏,确信他们回去后会把这些经历都告诉敌军。作为回应,敌军入侵了最近解除武装的国家,通过宣传和迫害,他们无情地把军事文化强压在这些国家内。但是,虽然他们大规模地屠杀,大规模地严刑拷打,结局却出人意料。因为残暴种族在社会性上并不比地球上的现代人有更明显的进步,但是受害种族却远优于地球人。镇压只会坚固反抗意志。暴政开始一点点动摇了。然后在突然之间崩塌了。侵略者,连同和平主义的影响一起撤退了。在相当短的时间内,世界形成了一个各物种组成的联邦。 我伤心地意识到,在地球上,虽然所有的文明人都属于同一个生物物种,但是他们之间的冲突是不可能以欢乐收场的,原因很简单,个体头脑中的团结能力仍然太薄弱了。我同时也在想:如果昆虫群中存在一代可塑性非常强的青少年,残暴种族可以教育他们,那么他们会不会更成功地把自己的文化强加到入侵国? 当这个昆虫群世界度过危机之后,其社会结构和个体头脑便开始迅速发展,我们与他们的联系越来越难了。最终,我们失去了联系。但是后来,当我们自己提升之后,又再次与这个世界相遇了。 对于其他的昆虫群世界,我无话可说,因为没有一个在银河系的历史中起到关键作用。 我必须要提一下一个非常另类,甚至更奇怪的类型,以便为没有单一的、肌体上一体的个体智能种族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个类型的个体是在公共无线电系统中组成的超微小亚活力单元云。这个种类如今正栖居在太阳系的火星上。我早已在另一本书中描述了这些生物,也描述了在遥远的未来他们和我们的后代之间的悲剧关系,我在这儿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直到探险的后期,直到我们获得了在精神层面和完全相异的生物联系的能力,我们才与他们有了联系。

3.植物类人种和其他

在继续讲述我们的银河系作为一个整体(就我所能感知来看)之前,我必须提到另外一种非常不同的世界类型。我们发现了几个这样类型的世界:几乎没有一个在银河系的戏剧演到高潮的时候依然存在着,但是最起码有一个曾经(或者将会)对精神在高潮时期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某些小行星笼罩在邻近恒星或大恒星上发出的光芒和热量中,进化过程和我们所熟悉的那些完全不同。动物功能和植物功能并没有分离成各自独立的有机类型。每一种生物既是动物,也是植物。 在这样的世界,高等生物有点像巨型移动草本植物,但是无处不在的阳光太强烈了,使得生命的生长速度比地球上的植物快得多。说它们长得像草本植物或许有点误导,因为它们同样长得像动物。它们有一定数目的肢体,也有一定形状的躯体,但是它们的皮肤都是绿色的,或者长有绿色条纹,它们身上长有大量的叶子,生长的位置取决于它们的物种。由于这些小行星的引力很弱,这些植-动物的茎或肢常常非常纤细,却能支撑结构异常复杂的顶部。总的说来,那些能移动的比那些基本上静止的叶子要少。 在这些炎热的小世界上,水循环和空气循环快而混乱,陆地上每天的状况都不一样,变化多端。由于这些世界经常有暴风雨,经常会发洪水,因此这些世界上的生物很愿意从一个地方搬迁到另一个地方。由于阳光充足,早期的植物很容易就在体内储存起能量,为适应肌肉适度活动的生活做准备,因此它们渐渐进化出了感知觉,也可以行动了。它们的茎上或叶子上长出了植物的眼睛和耳朵,长出了植物的味觉器官、嗅觉器官、触觉器官。如果要行动,有些只要从地上收回它们原始的根,就可以像毛毛虫一样爬到各处。有些舒展它们的叶子,随风飘到各处。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中进化出了真正能飞行的物种。同时,在地上移动的物种的一些根演变成了长有肌肉的腿,有些有四条,有些有六条,还有些像蜈蚣一样有好多条。剩下的根配有生殖器官,在新的地方可以在地上迅速繁殖后代。但是另一种将移动和根系合二为一的方法可能更不同寻常。在空气中的那部分生物会从嵌入式的根中脱离出来,然后便在陆地上,或者在空中漫游,到了新的地方就重新长出根来。等到新的地方的养分也用尽了,这种生物要么再次走开去寻找新的地方,一直这么流浪;或者返回最初的那个地方,因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原来那个地方又变得非常肥沃了。它们会在那儿和原来的主根重新对接上,主根便苏醒过来,继续活跃起来。 当然,许多物种进化出了食肉的习性,有了专门的防御器官,比如像蟒蛇一样可以收缩的强壮肌肉枝,或者是爪子、角、可怕的锯齿状钳子。一般来说,这些“食肉”生物的叶子的表面积都不大,所有的叶子都能紧贴着叶背收起来。在以捕猎为生的猛兽身上,叶子退化了,只起到装饰性作用。我们非常惊讶地看到环境是怎么对这些外星生物的外形施加影响的,让我们想起了老虎和狼。而且,我们也注意到,过分的专门化和过度适应进攻或防守如何毁灭了一个又一个物种,这挺有意思;我们也看到了毫不起眼的无恶意生物如何进化出“人类”智慧,它们的唯一天赋就是智能,以及对物质世界和它们同伴的敏感性。在描述“人性”在这个类型的世界达到全盛之前,我必须提一下小行星上出现的生命进化,尤其是进化初期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我们在类地星球上已经遇到过这个问题了。由于引力非常微弱,太阳热量非常具有干扰性,大气分子很容易就逃逸到太空中去。当然,大部分的小行星在生命达到“人类”等级之前很久就丧失了全部的大气和水,有些甚至在行星还未完全成形之前就已经没有了。其他稍微大一点的行星可能在早期是有大气笼罩的,但是在后期,由于它们的运行轨道一直在非常缓慢地收缩,因此它们的表面可能会过于炽热,再也无法抑制住猛烈躁动的大气分子了。在某些这样的行星上,早期远古形成的大量生命形式在星球持久的剥蚀和干旱下,都逃不过被烤焦然后窒息灭绝的命运。但是在稍微好一点的情况下,生命得以逐渐适应日益恶化的环境。比如一些世界中出现了一种生物机制,所有的生命体产生成了一个强有力电磁场,残存的大气就被禁锢其中。另外一些世界完全不需要大气了,生命的光合作用和整个新陈代谢仅仅通过液体就可以进行。减少到最后的气体被保存在溶液中,储存在根系间密密麻麻的海绵状生长束中,上面覆盖上防渗膜。 在达到“人类”水平的植-动物世界中,不管哪个世界都同时存在这两种自然生物方法。篇幅只允许我描述一个例子,这些非同寻常的世界中最重要的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大气在智慧生命出现之前很久就已经全部丧失了。 在某些方面,进入这个世界并通过外星生物的感官和外星生物的性格来经历这个世界的冒险比我们之前的所有探索都更令人困惑不解。由于完全缺乏大气,即使烈日当空,天空和星际太空一样也是黑色的,点点恒星闪耀。由于重力非常弱,没有大气,没有水,更没有森林,无法对星球进行塑型,因此表面都萎缩了,皱皱巴巴的,景色不外乎以下几种:连绵起伏的断褶山地、原始火山和死火山、冷凝的洪水、熔岩形成的丘包,以及由于巨型流星撞击生成的坑洞。这些地貌从未因大气和冰川的作用而变得平坦。而且,行星变动不居的地壳所产生的压力把许多山脉挤碎成了冰山的样子。在我们的地球上,引力像只不知疲倦的猎犬,耗费更大的劲推倒山石,这些细长但顶部沉重的峭壁和尖峰是没有办法站立住的。由于没有大气,裸露的岩石表面被照得闪闪发光,岩石的裂缝处和它们的阴影则暗如黑夜。 许多山谷都被用作水库,看起来就像储满了牛奶;因为这些湖面上都覆盖着一层很厚的白色黏性物质,用来防止蒸发。湖泊的周围挨挨挤挤扎满了这个世界的外星人的根,就像一片森林被砍伐清理后留下的树桩一样。每一个树桩都被白胶密封好。他们利用了每一寸土壤。我们发现,虽然有些土壤是很久以前的空气和水作用下自然生成的,但大部分都是人造的。是通过大型采矿和磨粉过程,大批制造出来的。在原始时期,整个“前人类”进化过程中,大家为了在这个星球上争夺岩石缝里仅有的一丁点儿土壤而拼死拼活,这成为智能进化的主要刺激之一。 白天,可以看到移动的植物类人种聚集在山谷中,他们的叶子朝着太阳舒展开来。我们观察到他们只在晚间活动,在光秃秃的岩石上挪来挪去,忙于操作机器或者他们文明中别的人造器件和人造工具。没有建筑物,没有能防风挡雨的有屋顶庇护所;因为这个星球上没有气象。但是岩石高原和梯田间满是我们不认识的各色人造产品。 典型的植物型人跟我们一样,是一种直立生物。他的头上长有巨大的绿色羽毛状顶冠,可以合起来,合拢后就像一棵叶片紧收的巨型莴苣,也可以舒张开来捕捉阳光。顶冠下长有三只复眼,往外瞅着。三只手臂一样的绿色蛇纹操控肢长在下面,末端分叉。纤长的躯干非常柔韧,包裹在坚硬的环中,身体弯曲时,这些硬环会套在一起,而躯干下部则分叉成三条腿用来走路。这三只脚中的两只同时也是嘴,可以从根系中汲取树液,或者吞噬异物。还有一只脚是排泄器官。宝贵的排泄物从来不会浪费,会通过第三只脚和根系间的一个特殊枢纽输送到根系中。三条腿都有味觉器官,还长有耳朵。因为没有空气,声音在地面上是无法传播的。 白天,这些奇怪的生物基本上都表现为植物形态,晚上则变成了动物。每天早晨,经过漫长而寒冷的夜晚,所有的人都蜂拥到根系集中区。每个人都寻找着自己的根,找到后,把自己固定在上面,展开叶子,在火球一样的太阳下站一天。直到夕阳西下,他睡着了,不是无梦的睡眠,而是类似出神恍惚的状态,这种神秘的冥想特质在未来被证明是许多世界维持和平的源泉。当他睡着的时候,树液会在他的躯干内加速循环,在根系和叶片之间输送化学成分,为他集中供氧,带走分解代谢之后的产物。太阳在峭壁后面完全落下去了,它那打着卷的日珥还在散发出热量,这个时候,他会醒来,收起叶子,关闭接连根系的通道,让自己脱离出来,开始文明世界的生活。这个世界的晚上比我们月光照耀的地球要明亮得多,因为完全不存在星光被遮蔽的现象,一大簇一大簇地悬挂在夜空中。但是,他们在进行精细操作的时候依然使用人工光源。人工光源最大的弊端是会使那些工人变得嗜睡。 我不必对这些生物丰富而奇特的社会生活做哪怕只是简要的描述。我只想说,和其他地方一样,地球上的各种文化主题,这儿应有尽有,但在这个活动的植物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改头换面,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模式。和其他地方一样,我们发现这儿的每一个个体都对如何延续自己的种族、如何保存他们的社会非常关注。在这儿,我们看到了自重、憎恨、爱、民众的激情、求知欲等等。和我们游历过的所有世界一样,在这儿,我们发现一个种族正挣扎于和我们世界类似的严重精神危机中,正是通过这个途径,我们才有了进入他们世界的心灵感应接口。但是,这儿的危机和我们所到过的所有地方的危机都不一样。事实上,我们依靠想象力进行探索的力量开始扩展了。 我必须搁下其他的一切来描述这个危机,因为这对于了解这个小世界以外的东西至关重要。 直到我们学会理解他们动-植物双重天性的心理状态之后,才得以洞察这个种族的戏剧化形势。简单说来,每个时代的植物类人种的心理状态都表现为他们两方面天性之间张力的变化,是在积极、独断、客观钻研、道德较正面的动物天性和消极、主观沉思、虔诚顺从的植物天性之间的较量。当然,凭着动物的英勇和人类的实践性智慧,这个物种在很久以前就统治了整个世界。但是,一种人类中罕见的经历一直在调和、丰富着他们的实用性意志。自古以来,每天,这些生物狂热的动物天性不仅已经屈从于无意识的或者说被梦境折磨的睡眠,这个动物都晓得,而且还屈服于一种特别的(我们发现)仅属于植物的意识。他们张开叶子就能直接吸收生命延续的精髓,而动物们只能通过撕碎的猎物来间接获取。因此,他们似乎和所有宇宙生命之源保持着直接的身体接触。虽然是物质的,但这种境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精神的。对他们所有的行为都有深远的影响。如果神学的语言可以被读者接受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称其为与上帝进行精神接触。在热闹的夜晚,他们作为彼此独立的个体,忙于自己的事务,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潜在联合。但是在正常情况下,由于他们有白天的记忆,因此他们决不会过分表现出个人主义。 我们花了很久才了解到,不管是在部族范围内还是种族范围内,他们独特的白昼状态并不只是简单地联合成一个统一的群体思维。他们的情况和鸟群中的单只鸟不一样,也不是我们后来发现在银河系的历史上扮演着重要角色的、组成集体智能的心灵感应。植物类人种在白天对他的植物型同伴不具备感知觉和思维,因此,他们醒来的时候,对于周围的环境、对于自己种族中的其他人有更综合、更具识别能力的意识。反之,在白天,他们除了能舒张叶子,感知倾泻的阳光外,对其他所有的客观存在都没有任何反应。这种体验使得他们可以一直沉浸在经久不衰的心醉神迷中,其性质类似性高潮,在这样的如痴如醉中,主体似乎就是客体,他们在狂喜中和一切有灵存在的模糊之源形成了主观上的契合。在这种状态下,植物类人种可以冥想活跃的夜间生活,他们可以比晚上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错综复杂的动机。在这种白昼模式下,他不对自己或他人进行道德评判。他处于超然冥想的喜悦中,在头脑中回顾每一种作为宇宙间的一个要素的人类行为。但是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他们带着活跃的夜间情绪,那种在白天心平气和地对他自己和他人的洞见开始燃起了道德赞美和道德谴责的火苗。 在这个种族的发展过程中,两种天性的基本冲动间曾有过一定的紧张关系。他们所有最辉煌的文化成就都是在两者都非常活跃但是没有一方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实现的。但是,像许多其他的世界一样,自然科学的发展和从炙热的阳光中获取的机械能导致了严重的精神混乱。他们为了舒适和奢华,制造出无数的辅助产品,全球都铺设了电气铁路,无线电通信飞速发展,他们钻研起了天文学和机械生物化学,对于战争和社会变革也极度渴望,所有这些都促进了活跃的精神状态而削弱了冥想的精神状态。当他们发现可以完全抛弃白昼睡眠的时候,高潮来临了。每天早上,他们迅速地将人造光合作用产品注射进体内,这样植物类人种几乎可以保持全天的活跃。各民族的根系很快就被挖了出来,作为制造的原材料。因为这些根系已经失去了其本来的作用。 我不必花大篇幅描述这个世界陷入的可怕困境。人造光合作用虽然看上去可以保持肌体的活力,但是并不能产生精神所需的维生素。由于依赖纯粹的机械生活,一种机械化疾病开始在民众中大面积扩散开来,出现了对于工业活动的狂热。植物类人种开着各种各样的机械推进交通工具在他们的行星上横冲直撞,他们用最新合成的产品装饰自己,他们从中央火山的热量中采集能量,他们挖空心思互相残杀,还有其他上千种追求幸福的狂热方式,但是幸福从未降临过。 在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痛苦过后,他们开始意识到整个生活方式对他们的植物天性来说是不相容的。领导人和先知大胆地抨击机械化,抨击盛行的重理智科学文化,抨击人造光合作用。到目前为止,这个种族几乎所有的根系都被毁掉了;但是现在,生物科学开始转向研究新的课题,从仅有的标本中培养出新的全体居民的根系>藏书网。所有的民众慢慢都能回归到自然的光合作用。这个世界的工业生活像雾气消散在阳光中一样消失殆尽。长时间的工业狂热使得植物类人种疲倦了,精神错乱了,恢复到旧式的动物植物交替的生活之后,他们发现白天平和的体验是多么愉快。由于植物体验心醉神迷的强烈反差,他们最近生活的痛苦加剧了。他们最聪明的头脑通过科学分析而获得的智力敏感度和再度生机勃勃的植物生活特质结合起来,赋予他们的整体体验一种新的清明澄澈。他们在短期内达到了精神清明的境界,这也将是银河系未来万年的一个典范和宝贵财富。 但是即使是最精神化的生活也存在诱惑。工业主义和理智主义的过度狂热已经悄无声息地毒害了植物类人种,最后,当他们决定摒弃二者时,有些冒进,重蹈曾经的动物生活的覆辙,完全倒向植物生活,跌进了新的圈套中。慢慢地,他们追求“动物”需求的精力越来越弱,时间越来越短,直到最后,他们不分昼夜,完全像树一样生活,彻底丧失了积极性、探索精神、操控能力和动物智能。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这个种族继续生活在一种与存在之本源之间被动结合的神魂颠倒状态,而且越来越含糊,越来越迷惑。这个星球至关重要的气体要溶于液体,因此用于保存它的古老生物机制被制造得非常完备,完全自动,在无人照管的情况下,仍然能长久地运转着。但是,工业主义使得这个世界的人口激增,早已超过了少量水、少量气体可以轻松供养的限度。物质的循环加快到一个危险的程度。最后,终于超过了生物机制的负荷。泄漏出现了,但没人去修补。珍贵的水和其他的易挥发物质一点一滴从这颗行星上逃逸了。水库一点一滴地干涸了,海绵状的根系慢慢被烘干了,叶子渐渐萎蔫了。那个世界上,这些幸福却丧失人性的居民一个一个从狂喜陷入病态,陷入意志消沉、不解的困惑状态,然后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 但是,我应该说,他们的成就对银河系的生命并非没有任何影响。“植物人性”(请允许我姑且如此称呼)的出现被证明是非同寻常的。其中的一些居住在我还没有提到的非常奇特的世界上。大家都知道,由于恒星的潮汐作用,离恒星非常近的小行星比较容易停止自转。它的白昼会越来越长,直到最后,它的一面永远地朝向太阳。在我们的银河系中,有很多这种类型的行星,其中的好几颗就存在“植物人性”。 所有这些“无昼夜”世界都极端不适合生命居住,因为一个半球处于持久的炙烤中,而另一个则极度寒冷。向阳那面的温度可能会达到铅的熔点;但是在背阳面,所有物质都无法保持液态,因为温度最高也只能高出绝对零度一度或两度的样子。在两个半球之间存在着一条可以被称为适温的狭长地带,其实更像细丝带。在这儿,恒星这个巨型大火炉的一部分总是藏在地平线下方。沿着带子温度较低的那一边,恶狠狠的太阳光被藏了起来,但是有恒星的日冕照着,向阳那边的热量又能够传导过来,因此比较温暖,在这样的条件下,并非没有生命存在的可能性。 这些世界上的居民在昼夜停止交替之前很久就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较高的生物进化水平。随着白昼逐渐拉长,生命被迫适应温度越来越极端的白昼和黑夜。如果这些行星的两极向黄道倾斜的角度不是很大的话,那么可以保持一个较为恒定的温度,因此成为生命的避难所,生命就是从这里向不太宜居的地区迈进的。许多物种昼夜时“休眠”,把它们自己埋起来,只有在清晨和黄昏的时候钻出来,开始疯狂活跃的生活,它们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来向赤道挺进。白日逐渐变长,直到能持续一个月时,某些适应了迅速行动的物种就会选择追随日落和清晨,绕着行星艰难跋涉。看到这些物种中最敏捷的赤道生物与阳光同一平面横扫平原,我们感到非常惊奇。它们的脚常常和船的桅杆一样长,一样纤细。它们会时不时突然转弯,伸长了脖子抓住一只急跑的生物,或者撸一把树叶。在一个太阳能不太丰富的世界,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持续迅速的迁移。 除非这些世界在白昼和黑夜变得极度长、温差极端大之前就已经有生物达到了人类智能的水平,否则,恐怕就永远也不会有此等智能出现了。在那些植物类人种和其他生物在昼夜交替严重迟滞之前就实现了文明和科学的世界上,他们为了应对恶劣的环境,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有时,文明仅局限在两极的范围内,星球的其他地方一片荒芜。有时在其他地方建立起地下据点,其中的居民只在清晨和日落时分耕种土地。有时,追随着黎明或黄昏的微光,与纬线平行的铁轨系统把人们从一个农业中心运送到另一个中心。 但是,当昼夜最终停止转换的时候,一个已形成的文明挤在昼和夜之间的那条固定地带,占满了每寸土地。到了这个时候,或许更早,大气早已逃逸殆尽了。我们可以想象到,一个种族在完全平直的环境下挣扎求生,他们是不可能维持任何丰富多彩又美妙高雅的精神生活的。 第八章 关于探索者 布瓦尔图,我,还有越来越庞大的探索者同伴队伍一起造访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世界。有时候,我们在一些世界只待了相当于几个星期(按照当地历法计算)的时间;但在有些世界,我们会花上好几个世纪(按照当地历法计算)的时间来游历,或者由着性子跳过一些历史阶段。我们像一群蝗虫一样突然降临到一个新的世界,各自挑一个合适的宿主。经过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的观察,我们会离开,然后,或许在这同一个世界的另外一个时代再次造访;或者,我们会分头行动,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相距很远的不同世界游历。 这种神奇的生活把我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生物,不同于那个在人类历史的某天夜里漫步至山顶的英国人。不仅是由于我的直接体验提升到了正常时代远远不及的水平,而且,还由于我和我的探索同伴们关系非常密切,可以这么说,我有先天的优势。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现在是一个英国人,也是布瓦尔图,还是我的每一个同伴。 我应该好好讲讲我们身上发生的改变,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变化本身非常有意思,同时还因为它为我们提供了一把了解宇宙间许多其他生物的钥匙,若不是这种变化,他们的自然世界于我们来说是相当难理解的。 在新的情况下,我们非常团结,大家都会分享彼此的经历。因此,我和新我像大家一样,很轻松就参与了那个英国人、布瓦尔图及其他人的探险。而且,我拥有他们每个人从前作为另一个存在,在他们故土时的记忆。 某些擅长哲思的读者可能会问:“你是说,这许许多多的探险个体合并成了一个单一的个体,只有一种经历?还是说探险的个体依然是许许多多个,每个人都有不同但完全相似的经历?”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英国人,还有我的每个同伴都一样,逐渐“醒来”后拥有了每个人的经历,同时也拥有了更加清醒的智力。作为体验者,我不知道我们依然是许多个体还是已经合并成一个了。但是我怀疑,这个问题永远也不可能有明确的答案,因为归根到底,这毫无意义。 在我们共同观察许多世界的过程中,同时也是自省公共心理历程的过程,有时是这个个体探索者,有时是另一个,有时可能是一撮探索者成为大家注意力的主要借助工具,为大家的冥想提供他们的独特天性和经历素材。有时,当我们格外警觉和渴望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醒了过来,进入一种感知、思维、想象的模式,会比我们中任何一个所知的任何体验都要清醒。这样,我们每个人从某种意义上99lib?说变得和各自的朋友一模一样,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每个人的头脑也变得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个单独个体的头脑都要高等。但是这种“清醒”从性质上来说似乎并不比日常生活中的某些时刻更神秘,比如当头脑欣喜地把以前互不相干的经历一个一个关联起来的时候,再比如从让人困惑的对象中发现了一个从未注意到的重复模式或者重要意义的时候。 但是,不能想当然地以为这种奇异的心理团结扼杀了每一个探险者的个性。人类的语言中没有一个精确的词能描述这非同一般的关系。就像说我们从头至尾都是不相干的个体是不真实的一样,说我们丧失了个性,或者说我们融入了一个公共的个性也同样不是事实。虽然代词“我”现在适用于作为一个集体的我们,但是代词“我们”也同样适用。从一个角度,即从意识联合的角度来说,我们的确是一个体验的个体;但同时,从一个非常重要、非常愉悦的角度说,我们彼此相异。虽然只有一个单一的、公共的“我”,但是,可以这么说,也有一个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我们”,我们是一群有着鲜明个性的观察伙伴,每个人都用他独创性的方式对宇宙探索这个事业做出自己特有的贡献,与此同时,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关系微妙。我非常清楚,我的这些描述在读者看来无异于自相矛盾,没错,它对我来说的确是自相矛盾的。但是我找不到其他方式来表述记忆犹新的事实——我是一个集体中独特的一员,同时也拥有那个集体汇拢起来的体验。 我稍微换种方式来讲这件事,虽然就我们意识的一致性而言,我们是一个单一个体,但就我们的多样性和创造性特质而言,我们是可以经由共同的“我”观察到的不同个体。和共同的“我”一样,每一个个体都能体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每个成员的感受,作为一群真实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也有各自的私有体验。我们每个人像一个真正的集体一样体验所有的一切,因爱和彼此之间的批评而紧密团结在 4e00." >一起,比如布瓦尔图和我之间的关系。然而,在体验的另一个层次上,即在创造性思维和想象力这个层次上,单一的公共注意力会从一系列人际关系中抽离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单一的公共注意力整个儿集中在对宇宙的探索上。如果只根据片面的真理,人们可能会说,就爱而言,我们是独特的,但是就知识、智慧、崇拜而言,我们是同一的。在随后涉及宇宙和公共“我”的经历的一章,用表示单数的代词“我”来指探索的头脑,并且只是简单地说“我做了这个那个,我想如何如何”,在逻辑上应是正确的;但是,我一般还是会使用代词“我们”,好让大家明白这是一项公共事业,避免大家认为探索者只有本书的人类作者这个错误印象。 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或那个世界有各自的斑斓生活。就像成年人都会发现童年的记忆美好而鲜活一样,对我们每一个个体来说,在遥远的母星球的浮躁生活是特别具体、实实在在的,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不仅如此,对于个体来说,从前的个人生活是非常要紧和重要的,但是在公共层面,由于有更重要的宇宙意义,所以个人生活显得无关紧要。每个个人生活的具体迷人和紧迫重要对共同的“我”来说都是伟大的时刻,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了。它以其鲜活生动、哀婉动人感染了公共体验。因为,只有个人在某个母星球真正生活过,我们每个人才真正,可以这么说,在生活的战争中像一名孤独的战士一样和敌人短兵相接过。正是有了这种束缚的、监禁的、盲目的、热切的个体性回忆,我们才可以不仅仅像一名旁观者一样观看在我们面前上演的一幕幕宇宙事件,而且,是带着个体生活一闪而逝的辛酸感觉在观看的。因此,我,作为一个英国人,为集体智能贡献了我自己在那个多灾多难的世界碌碌无为但永远都栩栩如生的回忆;由于成了集体中不完美的珠宝,那种盲目人类生活的真正意义,对我,这个公共的“我”来说非常明朗,一目了然了,这是英国人在他的原始僵呆中无法获得,而且现在也无法再体验的。我现在所能想起来的就是,公共的“我”,在回顾我的地球生涯的时候,会比个体状态的我更具批判性、更少负罪感;在那段生涯里看待我的同伴时,更清晰、更冷静地理解了我们彼此之间的相互影响,其间也充溢了更多的情感。 我还有必要再提一下所有探险者公共体验的另一个方面。我们每个人原本主要是希望发现集体在整个宇宙中所扮演的角色,并因此开始伟大的冒险。但是,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而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变得越来越迫切了。我们在许多世界的丰富经历和更清醒的头脑使我们的理性和感性发生了剧烈冲突。从理性上说,某种和宇宙本身不同的“神性”想法使得我们现在看宇宙似乎越来越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从理性上说,我们毫不怀疑宇宙是自给自足的,它是一个没有逻辑根据、不存在创造者的体系。但是,像人可能会确确实实感觉到挚爱的人,确确实实感觉到敌人一样,我们越来越感觉到在确确实实存在的宇宙中,我们称之为的造星主也确确实实存在。撇开理性不管,我们知道,整个宇宙远不及无限的存在,而宇宙每时 6bcf." >每刻的背后都是无限的存在在起作用。我们怀着非理性的热情,不断努力窥视每个微不足道的宇宙事件,试图发现其背后无限存在的本质特点,这个无穷的存在并没有一个真实的名字,我们姑且称之为造星主。但是,我们虽然可以窥视,却一无所获。虽然在所有事件以及每个事件中,我们无疑面对着令人恐惧的存在,但是正因为它的无限,所以我们无法给它强加上任何特征。 有时,我们会把它想成是绝对力量,通过许许多多世界里五花八门的力量之神赋予它象征意义。有时,我们非常确信它就是纯粹理性,整个宇宙不过是一位神界数学家的习作。有时在我们看来,爱是它的精髓,我们把它想成所有世界里所有形式的耶稣基督,人类的耶稣基督,棘皮类生物种族和鹦鹉螺类的耶稣基督,共生人类的二元耶稣基督,昆虫型人的群体耶稣基督。但是,在我们看来,它同时也是无理性的创造力,盲目和精细并存,温柔和残酷与共,只关心孕育,孕育无限多样的生物,在一千个空虚的角角落落里孕育脆弱的美好。出于母性的关怀来细心培育上一段时间,直到突然有一天,它开始妒忌自己的创造物太过于出色时,便会摧毁这一切。 但是我们非常清楚,所有的这些虚构一定是大错特错。存在于我们感觉中的造星主依然费解,虽然它像黎明时分躲在地平线后的灿烂太阳一样,逐渐点亮了整个宇宙。 第九章 银河系共同体

1.繁忙的乌托邦

在拥有了集体智能后不久,我们的思维变得清晰明确,能和智力远在地球人之上的世界进行交流。可惜,如今我的智力又降到了一个普通人的水平,那些不俗的经历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只是无比混乱的记忆。就好比在大脑极其疲惫时,要想捕捉头脑清晰时的灵光一现,最后所能捕捉到的不过是模糊的记忆罢了。但是我所经历的宇宙之旅,如今虽然只是支离破碎的记忆,却也值得我把它记录下来。 成功觉醒的世界大致会经历以下几个步骤。起因都是某种困境,和我们的地球现在面临的困境类似。因为世界历史的必然,这个种族面临一个凭借传统智能无法解决的问题。世界局势对低等智能而言已经过于复杂。解决问题需要领导者和被领导者有一种个体的完整性,而这种完整性只有少数人才能企及。从原始的昏睡状态惊醒过来后,意识存在的状态是一种让人局促不安的个人主义,一种强烈却不得不受限制的自我意识。这种个人主义,再加上传统的部落精神,威胁到整个世界。只有经过漫长的经济危机和疯狂的战争之后,逐渐清醒地认识到何为更加幸福的世界,这时才能到达觉醒的第二个阶段。大多数情况下,这个阶段都无法达成。“人的本性”,或是其他世界里意思相同的不同表达方式,是不会自己改变的;环境也无法重塑“人的本性”。 可是有的世界,他们的精神世界奇迹般地应对了所处的绝境。或换言之,环境奇迹般地重塑了他们的精神世界。突然之间,出现了普遍的觉醒。他们觉醒了,意识的清晰和意志的完整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用奇迹来形容,是因为即使透彻地了解“人的本性”在早期的特质,也无法科学预测到这一变化。可是在后人看来,这一变化不是什么奇迹,不过是从难以置信的愚昧终于过渡到了神志清楚而已。 有了前所未有的心智,首先表现出来的就是大家强烈渴望能有一个包罗万象、公正的社会秩序。当然,这种社会热忱并不新鲜。很少的一部分个体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虽然犹豫不决,他们也曾身体力行。如今,形势所迫,再加上强大的心智,这种社会愿望成为共识。刚刚觉醒,根基未稳,强烈渴望社会新秩序,他们大刀阔斧地作为,整个世界的社会结构得到了重组。只不过一两代人的时间,这个行星上的每个个体都有了立身之本,每个个体都有机会完全施展自己的能力,既娱乐自己,又服务社会。新一代成长起来了,他们有了新的理念:社会秩序不是让人不安的暴政,而是全民意愿的表达。这是新时代的瑰宝,为它而活,为它受苦,甚至为它献出生命,都是值得的。亲爱的读者们,在你们眼里,这样的变化无异于奇迹,这样的国度无异于乌托邦。 我们这些探险者居住的星球就远没有这样幸运了,这番景象的确是鼓舞人心,可是后来看得多了,心中不免苦涩起来。一个接一个的世界成功摆脱了看似不可逃脱的困境,原本灰心丧气、内心浸淫仇恨的居民,得到了慷慨悉心的照顾,没有了潜意识的妒忌和仇恨,他们的心灵不再扭曲。虽然生物学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可是新的社会环境带来的改变使这个世界的居民有了崭新的面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新的种族。在体能、智力、心智的独立性和社会责任感方面,新的一代远远胜过老的一辈;在心智健全和意志完整方面,新的一代也体现出老一辈不可企及的优势。有些个体也曾担忧过,认为没有了精神上的痛苦,也许就是剥夺了人们创造性活动的灵感来源,而人就>会变得平庸呆板。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个种族的精神世界没有停滞不前,而是开始探索奋斗和喜悦的新领域。巨大的变革之后,大量涌现的世界“贵族”,好奇疑惑地回顾往昔,觉得很难理解的是,他们的祖先,即使是最幸运的那些人,做事的动机也是难以明言,令人不敢恭维。后来发现,变革前整个种群都罹患严重的精神疾病——各种地方性的妄想症和强迫症,病因是精神上的营养不良和中毒。随着心理学的发展,大家对过去的这种心理状态饶有兴致,就像现在的地球,古代地图激发了欧洲人的雄心,把整个世界搞得面目全非。我们倾向于认为,这些觉醒中的世界所经历的心理危机就像是从少年过渡到成熟的艰难时期;在本质上,这是一个摒弃年少兴趣的阶段,不再玩玩具,不再玩幼稚的游戏,发现成人生活的乐趣。他们不再迷恋部落荣誉、个人的彰显和战争带来的荣耀,也不再迷恋事业上的成功。这些幸福的个体愉悦地进行着文明的社会交往,参与各种文化活动,投入到世界建设的共同事业当中。觉醒中的世界征服了精神上的危机后就到达了另一个历史阶段,在这个阶段,人们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重建社会上。还有许多史诗般的事情需要完成。新的经济体系、新的政体机构、新的世界法,还有新的教育体系都有待完成。在重建阶段,很多情况下,即使在新的心智的指引下,也是矛盾不断。大家在社会活动的目标方面都真心诚意地达成一致,可是如何实现这一目标,意见却迥异。虽然出现了矛盾,甚至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但是矛盾的性质和早期的矛盾是截然不同的,早期矛盾的根源在于妄自尊大的个人主义和群体仇恨。 我们注意到新的社会秩序呈现出多样化。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各个世界在生理、心理和文化上都各异。棘皮生物种族的完美社会秩序当然会不同于类鱼类和蜘蛛类共生体生物的秩序,也会不同于鹦鹉螺类生物种族的社会秩序。但是这些成功的世界群体存在共性。从非常广泛的含义而言,这些社会都是共产社会。他们所有的生产资料都是集体共有的,没有任何个体可以控制他人劳动以获私利。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所有的这些社会秩序都建立在民主之上,任何政策的批准都取决于全世界的民意。但是很多情况下,并没有民主机器,民意的表达也没有法律途径。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度专业化的政府机构,甚至一个独裁者,他合法拥有绝对权力,负责运行整个世界。大众通过无线设备时刻监督他的权力。我们惊奇地发现在一个真正觉醒的世界,即使是独裁,在本质上也可以是民主的。在拥有“绝对”权力的世界政府中,我们注意到一个难以置信的现象:面临突发事件,难以做出决断,政府紧急呼吁召开正式的民主公决,可是所有的地区都做出如下回答——“我们不能妄加评论。请您依照自己的专业经验做出判断。我们将遵从您所做出的决定。” 在这些世界里,法律的责罚形式非常特别,当然,地球上可不能来这一套。在这些世界里,法律的执行从不诉诸暴力,除非是面对危险的疯子,遇到这种情况,处理办法就是把他扔回时空隧道,让他回到早期社会。有的世界有一套非常复杂的法律体系来规范群体的经济、社会,乃至个体的私人事务。最初,在我们看来,这些世界貌似失去了自由。事实上,这套烦琐的制度就好比游戏规则,或是艺术领域的规范,或是那古老社会中数不胜数的非法规习俗。总体上,大家都遵纪守法,他们信任法律,信任它具有指引行为的社会价值。但是如果有个体觉得法律有失公允,就会毫不犹疑地触犯法律,他的行为可能会给他的邻居带来不便、侵害,甚至严重的苦难。邻居当然会严正抗议。但是绝对不会有镇压的行为。如果受害人不能成功说服当事人认识到自己行为造成的社会危害,那就由仲裁法庭来判决,由世界政府的声誉作为后盾。如果法庭做出了不利被告的判决,而被告拒绝执行,执意自己的不法行为,他也不受限制。但是鉴于社会舆论和社交排斥的力量,几乎没有出现过无视法庭判决的现象。被孤立的感觉好比火刑的折磨。如果他的动机不纯,那么崩溃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法庭是误判,或是他的行为是因为有超人的见识,那么他也可以坚持自己的道路,直到赢得公众的认可。 我在此列举了几个稀奇的社会现象,为的是略微说明一下读者所熟悉的社会精神和这些乌托邦社会精神的不同之处。我们在宇宙中四处漫游,经历过形形色色的习俗和制度,其中最怪异独特之处也请恕我不能在此一一描述。我能做的就是勾勒出典型的觉醒世界的行为,以便能继续讲述我们整个银河系的故事,而不是哪个特例世界的故事。当一个觉醒中的世界完成了激进的社会重建阶段,就进入到一个新的平稳阶段,在这个阶段,经济文化平稳发展。机械,曾经是统领肉体和心灵的暴君,如今是位忠贞的仆人,它确保每个人拥有充实而多彩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地球人见所未见的。通过无线通信和火箭旅行,每个人都可以充分了解其他种族。节省劳力的机器减少了种族维持文明的付出。那些枯燥、无益于心智的单调工作都由机器代劳了。每一个世界公民自由地支配自己的精力服务社会,而服务社会是值得任何一个优秀的智能体为之奉献的。“社会服务”这几个字的解释相当宽泛。打着社会服务的旗帜,不少人干的事情不过是乖张、不负责任的自我表达。这是巨大的浪费,但是社会也由着他们这样做了,为的是不要错过沧海遗珠。 这些觉醒中的社会到了一个稳定繁荣的阶段,我们后来称之为乌托邦阶段,这无疑是任何一个世界最幸福的阶段。这样那样的悲剧也会发生,但是波及范围都小,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幸。我们必须说明的是,在以前,说到悲剧,通常都会联想到身体上的疼痛或是早逝,而在这个阶段,完全可以解读成不同个性之间的冲突,他们相互渴望却又互不兼容。比这种解读更原始的灾难已经难得一见了,另一方面人与人交往起来更加地注意分寸,更加敏感。大规模的身体伤害,比如战争瘟疫中整个民族所经历的痛苦甚至消亡,在这个阶段是闻所未闻的事情,除非是天文现象造成了整个种族的灭亡,比如说,大气消失、行星爆炸,或是它们的太阳系钻入了别的星云或是宇宙尘埃的轨道,但是这样的情况也极少发生。 这个幸福阶段持续的时间可以是几个世纪,也可以是成千上万年。这个阶段的社会主要致力于世界共同体的完善,还有就是通过文化和优生的手段提高人口素质。 关于他们的优生手段我在此不会多讲,没有详尽地了解过这些非人类种族的生理和生化机能,大家根本就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我要说的是优生学家的首要责任就是根除遗传疾病,防止身体大脑的异常发育。在伟大的心理变革完成之前,即便是这样慎重的工作也会遭受很大的非议。政府有可能会让自己不喜欢的性格绝种,比如说思维的独立性。无知的狂热分子也许会残忍地干预和误导人们选择配偶。但是在这个更为文明的时代,大家认识到并避免了这些危险。即便是这样,优生学上的尝试还是经常导致灾难发生。有一支非常优秀的智能鸟类种族,我们亲眼看到他们堕落到次人类的层次,起因就是尝试根除一种导致容易罹患恶性精神疾病的基因。这个基因碰巧还间接关系到第五代后人的大脑正常发育。优生手段也有积极的效果,比如,感官范围和敏锐度的提高(主要是在触觉和视觉方面),研制出了新的感觉,提高了记忆力、大众智力,还有对时间的识别度。这些种族可以辨别出更为细微的时间段,同时他们对时间的把握也延伸了,能够理解比“现在”更长的时间段。 很多世界最初都热衷于这种优生工作,但是后来发现虽然这些研究可以给他们带来某些丰富的新鲜感受,但是优生必须服务于更为重要的事情。比方说,随着生活越来越复杂,推迟心智成熟时期的必要性很快就显现出来,为的是个体能够更充分地从早期经历当中吸收养分。“在人生开始之前,”他们说,“应该有一生的童年时光。”同时他们又努力延长壮年期,减少衰老期的时间。在每个完全掌握了优生手段的世界,或早或晚,公众都开始激烈地讨论个体的寿命到底应该有多长。大家都同意应该延长寿命,但是有些人主张多个三四倍就好了,而有的人却认为应该是原来寿命的百倍,他们认为只有这样长的寿命才能保证人生经历的延续性和深度。还有的人干脆主张长生不老,成为一个永恒的种族。他们的论调是,这个不死民族永恒的心理状态应该早早地达到成熟的阶段,这样就能避免心智僵化和发展停滞的危险。 不同的世界采取了不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按照我们地球人的时间计算,有些种族给每个人安排了不超过三百年的寿命,有些种族的个体可以活到五万年。棘皮生物的一个种族最后决定以潜在永生的方式解决问题,每个个体的体内都被赋予了一个精巧的心理机制,有了这个机制,如果某位活了很久的个体不再跟得上外界的变化,他自己肯定能意识到这一点,这时他就会渴望并自我执行安乐死,心甘情愿地让出位置给更现代的后来者。 在我们所观察过的世界里,还有不少其他成功的优生尝试。总体上,这些世界个体的智力水平都远在同人类生物之上。只有精神一体化的社会才能获得这样的高智能,而且在整个世界作为意识个体的层面上,高智能继续得到极大的发展。当然,这一切要成为可能必须要求这个世界共同体中的每个个体之间的社会连接宛如神经系统的构成,密不可分。高度发达的心灵感应也是一个必要条件。而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必须有非常广博的知识,地球人根本不知道的知识。在乌托邦时期,这些世界的人还获得一种自由穿越时间和空间的精神力量,能够直接观察并参与远离观察者时空的事件,这种能力对于他们来讲也是极难掌握的。在探险宇宙的旅途中,我们一直很困惑,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都属于非常低微的种族,高度发展的世界中的个体要掌握这种自由穿越的能力都极为困难,愚笨如我们又怎么会有这种能力呢?答案找到了。如果只是凭借我们自身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次宇宙探险。我们的探险是在其他世界体系的运作之下进行的,对此我们最初并不知情,那些世界能有这样的能力也是亿万年苦心专研的结果。在我们银河系发展的历史里,类鱼类和蜘蛛生物的共生体是领军人物,如果没有他们不断的帮助,我们的探险就会寸步难行。他们掌控着我们的行程,如此我们才能回到土生土长的原始世界叙述自己的经历。 能够自由穿越时空,拥有宇宙探险和心灵感应的能力,在完全觉醒的乌托邦世界,也曾一度被视为最具潜力也是最危险的财富。因为使用不当,许多率真优秀的种族毁于一旦。有时,因为心灵感应,银河系里所有地方的苦难绝望都蜂拥而至,接受感应的世界承受不了,最后精神崩溃。有时仅仅因为理解不了别的世界情感的微妙之处,也会精神崩溃,而且无法恢复。有时集体智能对感应探险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完全脱离了自己本土的生活,这样一来,这个世界共同体就失去了集体智能的引导,陷入困顿衰败,而随着这个世界的衰败,到处探险的集体智能也跟着消亡了。

2.星际纷争

这些繁忙的乌托邦世界,其中一些在类地星球诞生之前就已经形成了;我们的地球还未成形,许多乌托邦世界就已经颇为繁荣。许多了不起的乌托邦世界此时所处的时代远在我们的未来,在最后的人类灭亡之后的将来。在这些觉醒了的世界里,严重的伤亡事故肯定是远远少于低端落后的世界。每个时代都有致命的事件发生,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银河系里觉醒世界的数量是越来越多。在我们银河系历史的晚后期,恒星处在成熟期,还未开始衰老,行星的数量达到了顶峰,随后开始减少。一个世界从懵懂的动物阶段发展到精神成熟阶段,平均要花上几百亿年的时间,而完全觉醒的世界,乌托邦社会达到鼎盛时期来得非常晚,这时在物理层面上,我们的银河系已经过了它的黄金时期。在早期,少数的觉醒世界有时也成功地通过星际旅行或是心灵感应互相交流过,但是只有到了银河历史的晚后期,星际关系才成为这些觉醒世界关注的焦点。 一个世界觉醒的过程中,一直有个微妙的严重危险,很容易被忽略。兴趣“锁定”在当前所致力工作的层面,因此没有了前瞻性的发展。这看起来就不免觉得奇怪:一个心智远远超过人类成就的种族会陷入这种困境。在智能发展的每个阶段,除非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否则心智的每个生长点都很微妙,容易受到误导。事实就是有些相当发达的世界,已经拥有集体智能,非常奇怪地走上了邪路,造成毁灭性的结果,对此我也觉得困惑。我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这些种族,在对绝对的共同体和绝对的智能高度方面的渴望,到了病态不能自拔的地步,于是他们的行为就退化到非常类似于部落主义和宗教狂热的层面。这些病态的行为很快导致世界社会大众业已接受的文化要素之间互起纷争。当这样的世界掌握了星际旅行后,他们很有可能会产生狂热的念头,要把自己的文化贯彻于整个银河系,有时他们会狂热到不惜发动残酷的宗教战争来征服抵制他们的世界。 在走向乌托邦,获得清晰意识的过程中,这个阶段或是那个阶段总会产生出各式的走火入魔的情况,即便没有演变成恶性灾难事件,有时也使觉醒中的社会在发展的道路上功亏一篑。忠贞个体超人的智力、勇气和坚持不懈的精神也可能服务于错误粗鄙的世界目标。在极端的情况下,在社会体制上达到了乌托邦的境界,在精神层面也是超级个体,这样的世界也有可能走向疯狂的边缘。健硕的体魄、疯狂的灵魂,将给邻居带来多么可怕的伤害。 当星际旅行成了家常便饭,这样的悲剧才演变成了现实。很早以前,处于银河系的早期,行星体系的数量有限,只有六七个世界达到了乌托邦的阶段。它们散布于整个银河系,相距很远。每个世界都与世隔绝,只是和自己的同类偶尔有心灵感应的交流。到了后来,还是银河系的早期阶段,银河系里的这些老大已经有了完备的社会体制、完美的生理,就快达到超级个体的阶段,他们开始关注行星间的旅行。一个接一个成功地进行了火箭飞行,在邻近的行星上建立殖民地,孕育特化种族。到了银河系史的中期,相较于早期,银河系中行星体系的数量大大增加了,越来越多的智能世界成功跨越了心理大危机,而更多的世界没能渡过这个难关。与此同时,觉醒的世界里的“老一辈”已经不再满足于行星间的旅行,开始解决星际旅行(恒星之间旅行)的难题。这种新生力量不可避免地改变了银河系历史的性质。在这之前,虽然最先觉醒的世界在尝试探索心灵感应,但是银河系中绝大部分世界的生活是彼此分开,互不影响的。星际旅行的出现,使得各个世界不同的生活主题最终融合到一起,成为一场包罗万象的大戏剧。 单个行星体系内部的航行,最初是由普通燃料提供动力的火箭飞行器实现的。这种早期的探险活动最大的危险就是和陨石相撞。即使是最灵活的飞行器,由最好的航天员驾驶,飞行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还是随时都可能撞上这些不显眼的致命陨石,发生爆炸。直到发现了亚原子中蕴含的能量,这个难题才被攻克下来。飞船能够朝远处发射出能量包,远距离改变陨石的轨道或是直接把它爆破。致命的宇宙射线无刻不在,大家又费心研制出类似的方法来保护宇宙飞船和船员不受其伤害。 不同于行星间的旅行,直到亚原子能量得以应用之后,星际旅行才成为现实。幸运的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一个世界发展到了后期才有可能开发出这种能源,到了这个阶段,社会心智已经相当成熟,足以防止滥用这种最危险的物理能源而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可是,灾难还是发生了。使用这种能源时,发生了事故,有的世界被炸得灰飞烟灭,而有的世界,其文明因此遭到了暂时的破坏。但是大多数高智能世界或早或晚都驯服了这个可怕的魔怪。他们开始了大规模的应用,不仅用在工业上,还大胆地用在改变行星轨道上,以此改善气候。改变行星轨道的过程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否则就很危险;需要在恰当的时间把巨大的亚原子火箭飞行器发射到恰当的位置,等待反作用力聚集到一定的程度,行星就被推到了理想中的新轨道。 事实上,第一次星际航行就是利用一系列时间和位置都安排得很精确的火箭助推器把一颗行星推出了正常轨道,这颗行星以超越任何行星或是恒星的运行速度飞向外太空。当然,只是把行星推出轨道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没有恒星照耀的行星是不可能存在生命的。如果是短途的星际航行,解决方案就是通过行星自身的物质来产生亚原子能量。如果要延续成千上万年的长途航行,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造一个恒星,将它发射到太空,成为生命世界的发光卫星。要达到这个目的,先要找到一个无生命的行星,将它带到主行星附近,形成一个双子星体系;然后设定某种机制控制这个无生命行星的原子裂变反应,以此源源不断地提供光能和热能;最后,这两个相互环绕的星球被发射到广袤的星空中。 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如果我要是有篇幅来描述成功前所经历的漫长试验和毁灭性的事故,亲爱的读者,你们就不会怀疑了。没有冗长的赞美诗,我也得为了科学探索的精神和个体的勇气说上几句话。要知道,在整个程序完善之前,许多人口稠密的世界就踏上了星际旅途,他们要么冻死在冰冷的太空,要么在人造太阳下活活烤死。 恒星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我们要用光年才能测量它们之间的距离。如果这些航行中的世界飞行的速度和恒星运行的速度差不多的话,即便是最短的星际旅途也要花上好几百万年的时间。星际旅行的星球在飞行中没有阻力,动力不会丢失,而火箭的推动力能延续好多年,因此航行中的世界最后达到的速度远高于任何恒星的速度。在早期,那些天然的笨重星球飞行起来的速度在我们看来已是惊人;到了后来,人们制造出小型的行星来完成星际旅行,速度能达到光速的一半。因为某种“相对效应”,人造小行星的速度这时也就到了极点。如果邻近恒星的势力范围内有行星存在,即便是这样的速度,去一趟也是值得的。不要忘记了,一个完全觉醒的世界无须用一生这样短暂的时间概念来思考。也许作为个体会死去,但是智能社会是永生的,这一点很重要。 这样的社会制订的计划,执行起来都是几百万年的时间。 早期银河系里,要拜访其他恒星是很困难的,鲜有成功的例子。但是到了后期,成千上万的世界里有了智能种族,其中就有几百个已经超越了乌托邦阶段,这时就出现了一种困境。在这个阶段,星际旅行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巨大的探索飞行器直径宽达数英里,由太空中强度高、质量轻的物质构成。它们由火箭发射,在飞行过程中逐渐加速,直至达到光速的一半。即使这样,要从银河系的这头飞到那头,所花费的时间也不会少于20万年。然而,这样长时间的航行是没有必要的。要找到合适生存的行星体系,旅途通常不会超过两万年。很多旅途花费的时间更少。那些完全掌握了集体意识的种族,毫不犹疑,立马就派出了好些这样的探险队伍。也许到了最后他们可以把自己的行星发射出去,到先锋者所推荐的地方安顿下来。 星际旅行太刺激了,有时连发展程度相当高的乌托邦社会都会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这个世界机制中暗藏了某种没有得到满足的、不健康的欲望,当这种欲望驱使该种族前进时,这个种族就会疯狂地迷恋上星际旅行。 应该在斯巴达克式的严格指引下,重组这个社会的结构,让它从事新的集体事务。共同沉迷于一件事情,这个社会所有的成员逐渐忘记原来生活中关注的人际交往和创造性智力活动。有着批判的思考和敏锐的感觉,这个世界探究宇宙、探究它的本质,可是在沉迷状态,这样的精神探索也会停滞。在一个觉醒世界完全清醒的状态,它的情感和欲望最深层次的根源,完全处于自我反省中,清晰可辨,但是在沉迷状态就会变得越来越模糊,不可识别。在这样的世界里,不愉快的集体心智越来越无法了解自己,从而越来越追逐虚幻的目标。通过心灵感应的方式探索银河系的尝试在这个阶段业已停止。实体星际旅行的狂热披上了宗教的外衣。集体智能说服了自己,认为应该在整个银河系传播自己文化的福音。文化本身在这个世界正在消逝,可是文化这个模糊的概念却成了制定世界政策冠冕堂皇的理由。 在此我得打住,以免让读者误解。要知道,相对低等智能阶段的世界存在疯狂,几乎处在智能最高阶段的世界也存在疯狂,但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在自己的勇气和修养范围之内,较卑微的种族会非常原始地迷恋于技术的掌握和旅行本身。而在少数已经觉醒的世界,情况就悲剧得多,他们执迷不悟,看上去是为了集体和智能高度本身,为了宣传他们最为欣赏的集体类型和智能模式。实质上,旅行对他们来讲是建立文化宗教帝国的方式而已。 我这样讲,似乎是肯定这些望而生畏的世界真的疯了,偏离了智能精神发展的轨道。他们真正的悲哀是,在对手看来,他们要么疯了,要么本质上就是邪恶的;而在他们自己看来,自己无比清醒,实事求是,品德高尚。有几次,我们这些迷惑不解的宇宙漫游者,几乎相信了这就是真相。我们和他们的亲密接触,我们能洞察到他们疯狂中的理性,或是邪恶外壳下正直的核心。我不得不用我们人类简单的发疯状态和堕落的词汇来形容他们的疯狂和邪恶。可是事实上,他们的疯狂和邪恶是超人类的,是理性和美德的扭曲,但不是人类范围内的理性和美德。 当一个“疯狂”的世界碰到一个理性的世界时,疯狂的世界表达的只是合理友好的愿望。它只是想要文化交流,也许还有经济合作。因为它表达出的共鸣,它美好的社会秩序和充满活力的目标,这个疯狂的世界会逐步赢得对方的尊重。与之交往的世界会认为,虽然它的精神世界与自己不同,而且部分内容让人费解,但依然不失为一个高尚的社会。但是这个正常的社会逐渐就会发现:这个“疯狂”世界的文化中有些机制很微妙却影响深远,这些东西是完全错误的,它们无情、带有敌意、具有侵略性;而这些东西正是这个世界建立外交关系的真正目的。同时,这个“疯狂”世界却会遗憾地得出结论,认为对方太迟钝,不能识别最崇高的价值观和最有气度的美德,对方的生活不可思议地堕落,这样的世界必须改造或是摧毁。两个世界虽然彼此都还怀有一丝尊重和情感,都会惋惜地谴责对方,但是疯狂世界绝不会善罢甘休。在虔诚的狂热推动下,它不断发起攻击,想要摧毁对方邪恶的文化,甚至灭绝对方种族。经历了发生的事情,目睹了这些疯狂世界最终走向精神的衰败,我当然很容易断言他们为疯子,但是在这场闹剧开始之初,我们迷茫得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到底哪个世界是真正清醒的。 有些疯狂的世界因为航行中的鲁莽而命丧黄泉;有的疯狂世界,因为长期研究带来的压力,自己患上了社会神经官能症,导致了内乱;还有一些疯狂的世界,成功地达成了目标,成千上万年的飞行之后,来到了某个邻近的行星系。这些入侵者几乎都处在绝境当中。通常情况是:他们人造小太阳上的物质都快用光了,拮据的状态使他们不得不降低光和热的配给;在发现合适的行星系之际,他们土生土长的整个星球冷得如同北极一般。到达之初,他们首先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轨道,再花上几百年的时间恢复元气;然后探索周边的世界,找一个最适合生存的行星,或是自己去适应那儿的生活,或是让自己的后人去适应那儿的生活。如果他们找到的行星已经有了智慧生物,这样的情况居多,那么这些入侵者和他们发生冲突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原因不外乎有两个:一是入侵者以一种原始的方式要求开采行星资源的权力;而另外一种原因可能性更大,那就是这些入侵者执迷不悟地要宣扬自己的文化。传播文明的使命,原本只是他们气势磅礴的探险活动表面上的动机,而今已是非做不可的事情。他们已经无法理解,本土的文明,虽然没有他们文明发展的阶段高,却是更加适合本土的种族。他们也认识不到,虽然拥有机械的力量和疯狂的宗教狂热,而自己的文化,在以前虽然代表了伟大觉醒世界的精神境界,可是如今,在精神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已经堕落到不如这些本土简单文化的地步。 我们也曾目睹低等类人类种族拼死抵抗,但是他们的对手是疯狂的超人类,不仅有不可战胜的亚原子能量、绝对高等的智能、知识、奉献意识,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所有的个体都参与其中的集体智能,这是一个巨大的优势。我们非常珍惜智能方面的进步,虽然他们已经成了精神不正常的入侵者,但是我们还是偏爱他们。本土文化虽然粗鄙不堪,但我们都同情本土种族。这些本土种族愚钝、无知、迷信,他们无休止地自相残杀,精神上他们迟钝粗鄙,但是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那些疯狂世界已经丧失的力量,一种幼稚稳定的智慧,一种动物似的机灵,一种精神前景。而这些入侵者,虽然无比优秀,却成了真正的疯子。逐渐地,在我们眼里,这些冲突变成了全副武装的宗教狂热分子袭击淘气但是前程远大的顽童。 这些入侵者把这个行星系里的每个世界都一一掠夺之后,传播福音的宗教狂热卷土重来。狂热之下,他们认为自己的职责就是在整个银河系推动自己的宗教帝国。于是,他们打发上两三队人马去探路,各自登上行星,飞向太空。或者他们会把整个行星系都拆掉,肩负使命的狂热,各自飞向太空。偶尔,他们也会遇上另一队疯狂的高等种族,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有时他们也会遇到和他们同处一个层次的清醒世界,他们还没有屈服于宗教帝国的狂热。最初这些本土的种族会礼貌、理性地面对这些入侵者,但是慢慢地就会认识到他们所面临的是一群疯子。文明就会紧急调整到战争状态。谁会取得胜利取决于武器和战术的高低;如果战争漫长惨烈,本土种族即便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在心智上也会因战争受到重创,再也回不到以前神志清明的状态了。 早在有经济压力之前,宗教帝国的狂热世界就开始了星际旅行。而那些神志清楚的世界迟早却会发现,过了一定的阶段,要进一步施展自己的才能并不需要更多的物质和人口。他们满足于生活在自己的行星体系中,社会经济都很稳定。如此一来,他们的聪明才智就发挥在心灵感应探索宇宙方面。不同世界间的心灵感应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更为准确可靠了。整个银河系已经走过了原始阶段,任何世界都不可能绝对地与世隔绝、世外桃源一生。以类人类的经历而言,我们地球人如今“畏缩”于一个国家的势力之下,同样,在银河系发展的关键时期,整个银河系也“畏缩”于一个世界的势力之下。一些世界体系在心灵感应探索方面颇为成功,已经勾画出整个银河系较为准确的“精神地图”,但是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世界,没法和他们建立持久联系。也有一些世界,超然卓越,神秘地“退出”了心灵感应交流。对此,在以后的篇幅我会详加描述。 到了这个阶段,疯狂世界的心灵感应能力却大大削弱了。更为成熟的世界经常会用心灵感应的方式观察他们,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但是这些疯狂的世界得意自满,已经不屑于探索银河系的精神世界。对于他们而言,实体航行和神圣的帝国权力才是他们和周边宇宙交往的方式。后来出现了几大敌对的疯狂世界,每个世界都声称自己肩负神圣使命,要团结唤醒整个银河系。这些帝国的意识形态并无太大差别,可是各个帝国都因为宗教的狂热,相互虎视眈眈。萌芽于不同的宗教,这些疯狂帝国轻轻松松就拿下了乌托邦世界。他们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的行星系,最后帝国之间终于会面了。 我们的银河系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争。天然星球,人造星球,一个一个组成舰队,在恒星之间飞来穿去,斗智斗勇。在亚原子能远程喷射下,一个个的星球灰飞烟灭。战火渐渐蔓延,一个个的行星体系荡然无存。许多星球的精神世界戛然而止。低等种族根本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争,可是萦绕四周的星际战火,让他们死于非命。银河系是如此浩瀚,这些星际纷争,最初被看作是罕见的大事件,可是在文明高歌前进的进程中,都不过是不幸的插曲而已。战争如瘟疫般继续蔓延,越来越多的清醒理智的世界遭到疯狂世界的袭击,调整到了迎战状态。是的,他们的看法没错,非暴力单枪匹马已经不能解决现在的局面了;敌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性”,不受任何情感的感化。他们认为武力可以拯救自己,这却错了。即便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保家卫国的世界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可是漫长的战斗无坚不摧,这些胜利者的精神世界也遭受了不可修复的毁坏。 我们银河系后期的生活也许是所有阶段中最可怕的,让我想起了我在地球上经历的那种迷惑和焦虑。银河系,宽度达到了九万个光年,有超过三百亿个恒星,(此时)九十多万个行星系,成千上万个智能种族,可是在战争的阴霾下,整个银河系都瘫痪了,战争不时爆发,大家饱受折磨。 从某一方面而言,银河系的局势比我们小小的地球要糟糕得多。我藏书网们的地球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觉醒的超级个体。即使是那些疯狂热衷于族群荣耀的民族也是由一个个的个体组成的,这些个体在他们各自的私生活里是清醒的。也许时运变化,这些人的状态就不会这么疯狂,人类一体的理念也许会让他们心中的天平倾斜到另一端。但是在银河系,这个狰狞时代,这些疯狂的世界却是彻头彻尾的疯狂。每个疯狂的世界都是一个超级个体,其成员的心智和身体都结为统一体,这个超级个体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组织起来,只为了一个疯狂的目的。要劝说这些着魔的单个个体去违背整个种族神圣疯狂的目标,就好比要劝说疯子脑袋里的脑细胞停下来,温柔点,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在这个时代,如果活在一个清醒的觉醒世界,即便这个世界的洞察力不是最上乘的,也会感到整个银河系陷入了无可救药的境地。那些发展水平一般的清醒世界已经组成大联盟来对抗进攻,但是在军事组织上,他们远不如疯狂世界,而且也不愿意自己的成员生活在军事专政之下,因此他们完全处于劣势。 而且,现在敌人们也联合起来了,他们都完全受制于其中的一个帝国,这个帝国的宗教帝国主义思想激励了所有的疯狂世界。他们组成了“联合帝国”,虽然联合帝国里的世界不多,只占银河系中很小的一部分,可是清醒的世界也没有能够速战速决的希望,原因就在于这些清醒世界没有真正联合起来,而且不谙战事。大联盟成员国的精神生活在战争中大受其害,战争的紧急状况和苦难使他们的心智在比较精细高等的思维方面大不如从前。绝望中,他们依旧认为人际交流和文化探索是生活的真谛,但是从事这方面的活动时,已经力不从心。大多数的大联盟世界,在他们心中,精神原本有着神圣的地位,追求的就是精神的同一和觉醒,可是现在自己深陷绝境,似乎无望逃离,绝望中,他们开始认为精神注定不会胜利,精神并不是宇宙的精髓所在。都在传言,世事难料,一切都是机缘凑巧,都是人力不可控制的;或许控制一切的是恶魔的心智.t>。有的世界则认为造星主创造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满足毁灭它的欲望。这样的猜测太可怕了,他们的心智大受影响,越来越接近疯狂的边缘。他们臆测,也许,敌人真如他们自己声称的那样,是上天震怒下,派来惩罚他们的工具,他们是如此的不敬,竟然企图把整个银河系、整个宇宙变成慷慨大度、完全觉醒的生物的天堂,太可怕了。他们愈发感觉到有一股毁灭性的终极力量,更糟的是,他们越来越怀疑自己理念的正确性,大联盟的成员绝望了。有的世界投降了;有的世界内部不再统一,失去了精神统一体。疯狂的世界看来就快取得这场世界间大战的胜利。可是我们银河系里还有一个遥远的世界体系,他们超然卓越,我们上文提到过,很早以前就退出了和其他世界的心灵感应交流。这就是在银河系史早期由类鱼类和蜘蛛共生体生物所创建的世界体系。

3.银河系的危机

有几个世界体系,虽然还没有达到亚星系共生体的觉醒状态,但是其等级也非常高。在整个帝国扩张阶段,他们通过心灵感应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看到帝国的领地不断扩张,就快接近他们的世界,他们知道自己很快也会卷入其中。他们具备在战争中打败敌人的能力,他们也收到了绝望的呼救,但是他们依然不作为。他们的社会结构完全服务于一个觉醒世界应有的各种活动与祥和氛围。他们知道,如果要选择重组社会结构,重新定位心态,他们完全可以在战争中取得胜利。他们也知道,只要自己出手,就能挽救很多世界被征服、被压迫的命运,也能保护这些世界里的精华免受破坏。但是他们也知道,一旦重组社会对抗险恶的战争,那么他们在整个战斗期间就得放弃他们应有的各种活动,这样一来也就亲手毁掉了自己最精华的部分,比征服后的压迫还来得彻底,而在他们看来,最精华的部分是整个银河系中最璀璨的瑰宝。因此他们放弃了军事行动。 这些更为发达的世界中的一个终于在自己家门口遭遇了疯狂的宗教狂热分子。他们调整了整个行星系里所有的轨道,把入侵的星球让了进来,这些入侵的星球因为气候适宜,又因条件所迫,把部分人口转移到了该行星系的星球上。接着这个行星系就集中所有的力量对这个疯狂的种族进行心理感应催眠,其威力强大到完全摧毁了这个种族的集体智能。如此一来,这些入侵者就变成了不协调一致的单个个体,就和我们地球上的人一样了。他们迷茫、短视、纠结,没有了至高的目标,他们开始迷恋个人利益而不是集体利益。大家也曾希望在除去了疯狂的集体智能后,能够诱导这些入侵种族的个体擦亮双眼,敞开心扉,接受更为崇高的理念。但是很不幸,这些高等种族的心灵感应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没法让这些个体的精神破茧重生,重获空气、温暖和阳光。这些无望的个体,他们的本性产自疯狂的世界,无法得到救赎,无法融入清醒的共同体。他们之间分崩离析,注定不幸一生,几个世纪无休止的部落纷争和文化衰败,最终他们落到了绝种的下场。任何生物,只要不能适应新的环境,就是这个结果。 几次入侵就这样终结了,疯狂的联合帝国发觉有些看似很和平的世界远比其他敌人危险,因为他们能够“毒害灵魂”。帝国主义者决定消灭这些可怕的对手。出击的部队接到指示,避免所有的心灵感应会谈,远距离射击,粉碎敌人。后来又找到了达到目的最便利的方式,就是摧毁目标世界体系中的太阳。在强大射线的激发之下,太阳光球层的原子就会发生衰变,随着衰变加剧,这颗太阳就进入到“新星”状态,它周围行星上的世界将在炙烤下死亡。 这些世界面对即将来临的灭亡,表现出来的是非同寻常的平静,甚至是兴奋和喜悦。选择抵抗,就是贬低自己,与其这样,毋宁死。我们目睹了这一切。后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银河系得到了拯救。可是首先降临的是悲剧。 我们可以同时了解侵略者和被侵略者的心灵,两者在天生的智力高度几乎是一致的,但是我们还没有见过比后者更让人崇敬的种族。不止一次,事实上是三次,这样的种族惨遭灭绝。三个世界,准确地说,是三个世界体,多种族的世界体,在我们的眼前消失了。在这些行将消亡的行星上,我们看见他们的太阳发生了猛烈的爆炸,每个小时都在膨胀。通过我们寄居的主体,我们感受到急速增加的炙热;通过他们的眼睛,我们看到了耀眼的亮光。我们看到了干枯中的植物、蒸腾中的大海。我们看到了飓风肆虐,摧毁了每一栋建筑,看到了废墟在狂风中打滚。怀着敬畏、疑惑的心情,我们多少感受到了他们天使般的心灵在面对死亡时的平静和兴奋。正是在悲剧来临之时,经历了这种天使般的升华,我们第一次看清了什么是命运面前最神圣的态度。灾难带来肉体上的痛苦,很快我们就承受不了了,于是我们从这些自我牺牲的世界撤了出来。可是那些注定死亡的个体还留在那儿,忍受的不仅是肉体的折磨,还要看着自己灿烂辉煌的共同体毁于一旦,随之而去的还有无尽的希望,这种痛苦,他们含笑吞下,仿佛吞下的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长生不老的仙丹。直到我们在银河系的探险即将结束之际,我们才短暂地体会到这种欣喜的意义。 我们觉得很奇怪,这三位受害者都无意抵抗。真的,三个世界里,没有一个个体考虑过要抵抗,一分钟都没有过。每一次,面对灾难的态度大抵是这样的:回敬入侵者,就是在不可救赎地损伤我们的集体精神。我们宁愿选择死亡。无论是毁于入侵者的无情残忍,还是我们自己诉诸武器,我们精神世界的主旨都注定夭折。我们的精神世界璀璨瑰丽,织就于整个宇宙当中,与之共存,无法摧毁。我们死去了,但是我们知道在其他的星系里,这样的辉煌还将继续。我们死去了,我们赞美造星主,我们也赞美毁星者。

4.亚星系的成就

第三个世界毁灭之后,第四个世界即将走向它的最后时刻,这时奇迹发生了,改变了事态的发展。在此我必须先讲述一下这些世界体系的发展史,他们在银河系事务中将起到主导作用。 在银河系“大陆”的边缘有个偏僻的“小岛”,岛上住着类鱼类和蜘蛛生物的共生体。他们的文明几乎就是这个星系里最古老的。早在类地球人之前,他们就达到了“人类”的智能水平。在亿万年里,他们的发展经历了兴衰成败,如今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上一次在书中提到他们是说他们占据了自己行星系的所有行星,居住在其他行星上的蜘蛛类生物是特化族群,和居住在发源星球海洋里的类鱼类生物以心灵感应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从那个阶段起,这么多个世纪过去了,这期间他们有几次险遭绝种的危险,有时是因为过于冒进的物理实验,有时是因为心灵感应的探索太过冒险。但是他们都挺过来了,如今他们智能所处的阶段在整个银河系无人能及。他们小小的岛屿世界,他们周围的恒星群,现在都完全为他们所用。这个小小的岛屿世界里有很多天然形成的行星系,其中有的世界上居住的种族,在早期的蜘蛛生物探索者利用心灵感应拜访之际,已经达到了前乌托邦的阶段。类鱼类和蜘蛛生物的共生体并没有干扰这些世界的历史进程,只不过当他们处在历史发展的危急时刻时,共生体生物会利用心灵感应从远处影响这些种族,让他们处理困境时精力更加充沛。因此当其中一个世界遇到类人类生物现在遇到的问题时,困难迎刃而解,他们轻轻松松就到了世界统一、乌托邦建设的阶段。共生体生物煞费苦心,绝对不让原始世界知道他们的存在,唯恐这些世界失去思维的独立性。因此,当这些共生体生物乘坐火箭飞行器穿梭于各个世界之间,使用附近无人行星上的矿物资源时,他们都不会拜访这些前乌托邦世界。只有当这些世界已经完全建立起乌托邦社会,开始探索邻近行星之际,共生体生物才让他们了解到真相。这时,迎接他们的就是惊喜,而不是灰心恐惧。接下来,通过和共生体生物实体交流和心灵感应的交流,年轻的乌托邦社会很快就会提升到共生体生物的精神层面,这样他们就能在平等的基础上合作,成为一个世界共生体。 其中,有些前乌托邦世界,没有祸心,但是发展却停滞不前了。没有人会去打扰这些世界,从科学兴趣的角度出发,他们被保护起来了,就像我们地球人建立国家公园保护野生动物一样。亿万年的时间里,他们总是徒劳无功;他们面临的危机,我们现代的欧洲人再熟悉不过了,他们与之抗衡,可总是白费功夫。周而复始,文明一次次摆脱野蛮落后的状态,机械制造使得全世界的民族相互接触,可是不安的情绪随之而来,国家的争斗、阶层的争斗令人们渴望更美好的世界秩序,可是美好的愿望永远只是愿望,一个接一个的灾难摧毁了文明的架构。逐渐,世界又回归到野蛮落后的状态。亿万年的时间里,这个过程周而复始,共生体生物通过心灵感应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而这些世界..的原始个体做梦也想不到还有共生体生物的存在。我们地球人也可以俯瞰某个水池,里面的低等生物重复着亿万年前它们祖先就干着的幼稚营生。 共生体生物完全犯不着去动这些博物馆的陈列品,他们手里有很多行星系可供使用。而且他们的物理科学高度发达,再加上亚原子能,他们已经可以在太空中制造出可供永久居住的行星。这些中空的球体,由人造超级金属和人造透明金刚石制成,早期的人造行星只有小行星大小,到后来发展到比地球还要大。这些人造行星没有大气层,因为它们的引力太小,不能阻止气体逃逸。它们靠的是反作用力层来免受流星和宇宙射线的伤害。人造行星的最外层完全透明,里面充盈着空气。就在外层下方,安装的是光合作用站和太阳能利用装置。天文观测台、行星轨道控制装置,还有行星间飞行器的“码头”占用了外壳的部分空间。行星的外壳下,是一层层的同心空间,由纵梁和巨大的拱来支持。大气调节装置、大型水库、食品工厂、日用品工厂、工程商店、废物转化带、居住娱乐区、研究实验室、图书馆、文化中心就分布在各个空间之中。因为共生体生物原本生活在海洋,所以有个中央海洋。原来的类鱼类生物种群已经全然发生了改变,他们懒得动弹,但是勤于思考,如今处在智能世界的“最高层智慧带”。就像在源生行星的海洋里,共生体生物的两大种族在这儿依然相互依存,抚养他们的下一代。这个亚星系的有些种族本来不是海洋生物,他们生活的人造行星,虽然大致相同,但是也根据他们的特性进行了改造。但是所有的种族都觉得有必要自我改造以适应新的环境。亿万年过去了,这样的小世界以百万计数,类型都差不多,但是它们的大小和复杂程度逐渐增加。许多没有行星的恒星周围逐渐多出了这些人造世界,形成若干同心轨道围绕恒星运行。内层轨道上人造世界的数量是几十个,但是外圈就有成千上万个这样的世界,每个都根据自己距离恒星的位置调整出适宜的生活。即使处在同一个轨道上,每个世界在身体和精神上也有不同。有时一个相对古老的世界,或者所有处在同一个轨道上的世界,会发现年轻的世界或是种族在智力方面超越了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生理结构上,这些年轻的世界都更具有潜力。被淘汰的世界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年轻世界的包容、爱护、研究之下,他们继续生活在文明的落后状态;二是他们可以选择死亡,为新的探索让出他们的星球。 有一个人造世界,很小但是很不寻常,几乎全部是水构成的,就像一个巨大的金鱼缸。火箭装置和行星间飞行的码头固定在外壳上,透明的外壳下面是一个球形的海洋,不断地有氧气注入海水中。海洋中分布着有梁结构。整个星球像一个带壳的水滴,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坚硬内核,代表海底。类鱼类生物就住在这儿,蜘蛛生物是访客。每个类鱼类生物个体可能有20个蜘蛛生物搭档轮流拜访,这些蜘蛛生物在其他世界工作。类鱼类生物过着奇怪的生活,他们受到空间的束缚,可同时他们又不受空间的限制。一个类鱼类生物个体不会离开他土生土长的海洋,但是他和分布在整个亚星系的所有蜘蛛生物种族都有心灵感应。类鱼类生物实际进行的唯一活动就是天文学。在行星的透明外壳下就有天文台,这些游来游去的天文学家研究着行星的组成和星系的分布。 这些“金鱼缸”世界只是过渡产品。就在疯狂帝国时代开始前不久,共生体生物开始尝试制造新品种的世界,每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生物体。多年的实验后,他们成功制造出新型号的“金鱼缸”世界,整个海洋里是一个由类鱼类生物个体构成的巨大网络,个体之间通过神经中枢直接联系。这种活生生的、覆盖世界的、珊瑚虫似的组织形态和这个世界的机械装置以及天文台永久性地连接在一起。因此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有机世界生物形成了。这些紧密连接的类鱼类生物体共同支撑一个绝对统一的智能,所以这样的世界如同一个人一样,完全就是一个智能生物体。一个必不可缺的纽带还是保留了下来。蜘蛛生物,适应了这种新的共生关系,依旧从遥远的行星来到海底长廊和他们固定的共生伙伴团聚。 这片亚星系中,越来越多的恒星周围出现了一圈一圈的世界,越来越多的世界上居住的都是新的生物种群。亚星系人口中大多数都是原始类鱼类生物或是蜘蛛类生物的后代,但是也有很多种族的祖先是人形生物,还有不少的祖先是鸟类生物、昆虫类生物或是植物类人种。世界之间,不同轨道的世界圈之间,不同太阳系之间都经常交流,既有心灵感应,也有实体拜访。行星系内部有定期往返的小型火箭助推式飞行器。大型的飞行器或是高速飞行的小型世界则航行在不同行星系之间,探索亚星系,甚至飞越亚星系,来到银河系的主体。在这儿,无数的恒星周围没有行星,等待着一圈圈的人造世界的到来。 奇怪的是,物质文明和殖民建设一路高歌前进,现在速度却慢了下来,事实上几乎停滞不前了。亚星系各个世界之间实体交往还在继续,但是没有增长的势头。大家不再实体探索亚星系周边的“大陆”。亚星系没有再建立新的世界。工业活动还在继续,但是势头减缓;不再提高物质生活的方便程度。生物体在各方面也不再那样依赖机械帮助。在共生体的世界,蜘蛛生物的数量减少了;类鱼类生物生活在他们的海洋里,永恒的主题就是思维的专注和热忱,这一点,当然他们会通过心灵感应和自己的共生搭档分享。 就是在这个时期,发达的亚星系和银河系大陆体中少数几个觉醒世界的心灵感应中止了。中止前的几个世纪里,两者之前的交流就只限于只言片语了。亚星系世界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的邻居,对于邻居的兴趣完全是考古学式的;有自己世界的精彩生活,还在对其他遥远星系进行心灵感应探索,这点考古的兴趣逐渐就消磨掉了。而我们,一群游荡在银河系里的探险者,拼命维持我们集体智能和亚星系世界之间的联系,但是我们也了解不到这些世界的微妙之处了。我们能看到的只是更表象的东西,他们在物质和智能活动方面出现了停滞。起初,这种停滞似乎来源自他们天性上的瑕疵。难道是走向了不可挽回的衰败?但是,后来我们发现这种表象上的停滞不是死亡的标志,它象征着更为盎然的生机。忽视了物质方面的进步,仅仅是因为注意力转移到了精神探索和成长的新领域。这个超级世界共同体,由几千个世界的心智构成,他们正忙于消化漫长的物质进步阶段的果实,他们发现意想不到、从未有过的活动。这些活动是什么样的性质?我们最初被蒙在鼓里。后来我们终于能跻身进入这些超级人类,得以窥见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如此着迷。他们忙于两件事:一是对以千万计数的星系进行心灵感应探索;二是忙于研究一种修养心智的技巧,有了这种技巧,他们就可以更透彻地了解宇宙的本质,拥有更上乘的>创造力。这是有可能实现的,因为他们的世界共同体正处在一个上升觉醒的阶段,所有亚星系的世界将融为一体,形成集体智能。我们无法参与到这些高等生物的生活中,但是我们猜想,他们专注的激情应该和我们人类想与“上帝面对面接触”的崇高渴望有几分相似吧。亚星系新的存在体渴望自己足够敏锐、足够刚强,能够直面宇宙中所有亮光、所有生命、所有感情的源头。事实上,整个亚星系的生物都专心致志地进行一项长期神秘的冒险活动。

5.疯子的悲剧

银河系“大陆”上,疯狂的联合帝国正在集中力量对付少数几个神志清楚的高等智能世界。而高度文明的亚星系早就不再关注“大陆”上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他们关注的是整个宇宙以及心智的内在修养。联合帝国灭掉了三个发展水平在它之上的世界。第一次干的时候,这件事产生了巨大的震撼,甚至波及到亚星系世界。虽然他们正如火似荼地进行着自己的事业,可还是注意到了。亚星系生物再次通过心灵感应关注这片邻近的恒星大陆。局势还在研究当中,联合帝国又干掉了第二个世界。亚星系世界知道自己完全有能力阻止悲剧再次发生。但是让我们困惑恐惧、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只是平静地等待着悲剧第三次发生。更让我们困惑的是,这些天数将尽的世界虽然在亚星系进行心灵感应交流,却没有请求援助。受害者和旁观者都饶有兴致,平静地审视着局势的发展。在我们低等的心智看来,这种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态度,一点儿也不崇高,简直没有人性。一个世界的生物体呀,他们敏感聪慧,热忱生活,全心投入。有刚坠入爱河的恋人,有投身深奥研究的科学家,有捕捉灵感的艺术家,有从事具体社会事务的工人,他们从事的工作是我们人类无法理解的,多姿多彩、各式各样的生活,社会高度发达,生机勃勃。世界的集体智能有每个个体的参与;每个个体感受到的不仅是自己的精神世界,还是整个种族的精神世界。面对整个世界的毁灭,他们仿佛只是要退出一场有趣的游戏,并无多少忧伤。据我们的观察,这些旁观者,看到悲剧即将来临,并无悲天悯人之心,他们只是有些惋惜的同情,就好像观看网球比赛时,看到一个优秀的选手,因为崴了脚踝这样的小事不得不在第一轮就下场。 我们费劲了周折,最终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平静。受害者和旁观者都致力于宇宙的研究,他们明白宇宙的无穷无尽和巨大潜力,他们是深思熟虑后的平静,毁灭在受害者看来,如果用我们人类的观点来说,就是神圣的。他们的欣喜若狂和满不在乎都源自这样的事实,那就是他们个人的生命,单个世界的生死,作为重要的主题,都是为了在整个宇宙的生命中出一份力。从整个宇宙的角度而言,这场灾难虽然悲痛却是小事一桩。而且,如果牺牲掉一组世界,即使是优秀的觉醒世界,只要能更加透彻地了解疯狂帝国的精神错乱的本质,这种牺牲也是值得的。 于是乎,疯狂帝国又干掉了第三个世界。接着,奇迹发生了。和散落在银河系“大陆”的超级世界相比,亚星系的心灵感应技巧就高明多了。它可以不用通常的交流方式,遇到阻挠也能强行通过。即使面对最发疯的个体,它也能直达他精神深处的始作俑处。这是一种破坏的力量,能够直接通过催眠术抹掉集体智能,但是它不仅仅是破坏的力量,它还具有唤醒每个个体内心沉睡的理智的力量。亚星系在银河系大陆上施展了这种技巧,可是结果有喜有悲——即便是这样的技巧也不是万能的。疯狂世界里,一种奇怪的精神“疾病”开始蔓延。在正统的帝国主义者眼里,这才是疯狂;但事实上是疯狂的环境塑造了他们疯狂的本质,对于他们而言,要唤醒他们体内的理智为时已晚。 这种理智的“疾病”在疯狂的世界里大致是这样蔓延的:到处都出现了这样的个体,他们依然纪律严明地生活在集体意识当中,各行其是,但是自己私下偶尔会怀疑和厌恶他们世界最珍视的理念,他们开始怀疑不断航行、不断扩展帝国的意义何在,他们开始厌恶对机械成功的膜拜,厌恶奴役下的心智,厌恶种族的神圣。出现这种念头的频率越来越高,这些个体迷惑不已,开始担心自己的精神不正常。最开始,他们谨慎地知会自己的邻居;渐渐地,就有越来越多的个体更为公开地谈论内心的怀疑;直到最后,为数不少的小部分人,虽然还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他们已经脱离了集体智能,成为独立的个体。和好高骛远的集体智能相比,这些脱离集体的个体要理智得多。精神上的瓦解,使得正统的大多数大惊失色,他们随之采取的残忍手段是我们未开化的世界所熟悉的,他们派出警戒部队。持不同意见者被捕了,要么就地正法,要么集中起来发送至环境恶劣的行星,希望借此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没有用的。这种奇怪的精神疾病迅速蔓延,最后“疯子”的数量超过了“神智正常人”。接下来,内战爆发了,大批的和平主义者牺牲了,帝国主义者之间也起了分歧,帝国的每个世界“精神失常”都愈演愈烈。整个帝国的结构轰然倒塌;帝国的脊梁,那些贵族世界,没有了臣服世界的服务和供给,他们就像工蚁一般无能,不能自给自足,帝国的消亡就是他们的末日。当一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恢复了理智,需要做的就是重整生活,自给自足,过上安宁的日子。他们的才智和社会忠贞度都远远高于我们地球人,按理说重建工作虽然棘手,但是绝对是他们能够办到的。但是困难不期而至,不是经济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们是为了战争、为了胜利、为了帝国量身打造出来的。来自高等心智的心灵感应激活了他们身上沉睡已久的理性,帮助他们认识到他们世界整体目标的肤浅,但是心灵感应的影响不足以使他们能够真正地抛弃过去的生活,为理性而活。虽然他们也努力自律,但是就像驯化的野兽,惰性还是不免要体现出来;有时他们又要发狂,在以前,强烈的控制欲望发泄在臣服的世界上,现在他们只好互相发泄。这样做的同时,他们心里又充满罪恶感。 这些世界如此痛苦,令人心碎。这些才恢复神智的群体没有忘记真正的共同体为何物,他们也没有忘记什么才是精神生活。他们知道得很清楚,但是他们失去了用行动将它付诸于现实的能力。此外,他们有时觉得从疯狂变为理智,是变得更糟糕了。以前,每个人都严格遵守共同意愿,在执行意愿的过程中,没有让人揪心的个人责任,他们很快乐。但是现在,个体就是个体,大家相互怀疑,急于寻找自我,痛苦不堪。 这些以前的帝国主义者内心痛苦挣扎的程度取决于他们帝国化的程度。一些年轻的世界,帝国化程度不深,一段时期的混乱过后,就开始了重新定位和社会建设,时机成熟后,理性乌托邦又建立起来了。但是很多世界都没能这样幸运。有的世界里混乱一直持续,结果就是种族的退化,或是退步到人类阶段,或是次人类阶段,或是动物阶段。也有几个世界,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是如此之大,整个种族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集体自杀了。真是不忍心看到这么多的世界在心理上走向毁灭。一手炮制了这一切的亚星系世界继续施展自己的力量,净化了他们疯狂的心智,因此也毁掉了他们的心智。亚星系世界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杰作,一点儿也不手软。他们也觉得惋惜,就像看到小孩弄坏了玩具,我们感到惋惜一样,而不是觉得命运不公的那种惋惜。在几千年的时间内,帝国的世界,要么重组成功,要么降格到了野蛮社会,要么集体自杀了。

6.银河系乌托邦

如果从我们地球人类的角度而言,我在上文所描述的事情是发生在很远很远的将来,就像早期恒星形成发生在很远很远的过去一样。接下来就是疯狂帝国倒台后到整个银河系的世界共同体都建立起乌托邦社会的过渡时期。虽是过渡时期,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乌托邦社会了。这个时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社会中的个体天性纯真和睦,他们受到了合适的教育,他们心甘情地忠贞于不断扩大的银河系共同体。银河系共同体还在不断地扩大,其结构还在不断地调整,以适应经济、精神上的新需求,在这一点上,它还算不上真正意义的乌托邦。这个阶段结束之际,完整的乌托邦社会已经建立,在这个社会里,银河系共同体关注的不再是自身,而是银河系外的其他星系。这一点,在适当的时候我再讲,我也会讲到不可预见的突发事件如何击碎了这至上至真的幸福。 现在我要讲的是这个时期的扩张。亚星系世界发现,这些觉醒世界,只有大幅增加人口,还要实现种族的多样化,否则不可能在文化上取得进一步的发展,所以他们开始着手重组整个银河系大陆。通过心灵感应交流,他们给全银河系的觉醒世界传授了他们成功社会的经验;他们号召所有的世界都参与进来,大家一起建立银河系乌托邦。他们说,银河系里的每个世界都必须是一个高度清醒的个体;所有的世界都该把各自的特质和丰富的经验贡献出来,汇合在一起。他们说,当共同体最终形成后,还应继续下去,把所有的星系联合在一起,形成更大的共同体。到那时,大家一起从事智能活动,但是这样的智能活动如何进行,只能猜测而已。 亚星系世界,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半觉醒、半昏睡的亚星系世界,在冥想阶段早期有不少发现,这些发现显然和现在银河系社会的建立有直接关系;他们要求银河系中智能世界的数量至少要是现在数额的一万倍。他们说,如果要发掘出精神世界的所有潜力,世界的类型应该更加多样化,同类型的世界应该有成千上万个。在他们小小的亚星系世界,他们就了解到只有更大的共同体才能去探索所有存在生命的地区,而他们现在只是远距离,管中窥豹地观察到了很少一部分地区。 面对这样宏大的计划,银河系大陆里自然形成的世界既迷惑又惶恐。他们满足于现有的生活层面。这些世界强调说,精神世界与世界的宏大和多重性毫无关系。可是他们得到的回答是,这样的说法太不合时宜了,因为他们世界自身的成就正源于各个世界的多样性。在个体层面上,神经细胞的多样性和多重性是必不可少的。同样的道理,在单个世界层面上,社会个体的多样性和多重性是必不可少的;那么,在银河系层面上,世界的多样性和多重性也是必不可少的。结果就是在银河系向前发展的过程中,“大陆”中自然形成的世界所起的作用越来越弱。其中有的世界只是停留在原来的发展阶段;有的加入到了这项伟大的创造性工程中,但是没有投入自己的热忱和才干;有的则是全身心地投入进来。有一个种族有能力做出很大的贡献。这就是共生体种族,但不是那个建立了亚星系共同体的共生体生物。他们原本是生活在同一个行星系里不同星球上的两个不同种族,最后建立了共生关系。一个智慧鸟类种族,因为自己土生土长的行星失水干燥,图谋侵略邻近的行星,邻近行星上居住着人形生物。多少年来,两个种族有时你争我斗,有时通力合作,最终建立起了经济和心理上的共生关系。 银河系共同体的建立已经远远超出本书作者的理解范畴。在集体智能所赋予的思维高度下,我亲身经历那些晦涩艰深的事务,但是现在我什么都记不清了。紧密结合的银河系共同体到底是为了什么,即便是在当时,我也只是半知半解。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这个阶段,智能世界忙于三件大事。最主要的事务就是丰富银河系里的生活,创造一个和谐的环境,增加完全觉醒世界的数量,增加他们的种类,加强精神上的统一。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就能企及以前从未成就过的体验模式。第二件是,希望通过实体和心灵感应的研究,和其他星系能有更亲密的接触。第三件事,则是进行符合这些世界智能水平的精神活动。最后这件事关系到(或是将要关系到)世界心智自我意识的提升,还关系到一种超脱的境界,就是世界心智摒弃掉个体成功的愿望。但这还不是全部。要上升到这个相对高等的精神层面,还需要更为激进地超脱宇宙中生命和心智的所有冒进形式。因为,随着精神的觉醒,它就不再以某个生物的角度去看待万物,而是以宇宙的角度,仿佛是通过造物主的角度,去看待万物。 最初,建立银河系乌托邦几乎占据了所有觉醒世界的精力。越来越多的恒星周围有了一串串的明珠,全是完美的人造世界。每一颗明珠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居住着独一无二的种族。因此最高层次的固定个体不再是一个世界,而是几千个世界组成的体系。体系之间的交谈就像人类个体之间的交谈一样,自如愉快。这样一来,作为一个有意识的个体,就能享有一个世界体系中居住的所有种族联合在一起的感官印象。说到感觉器官,这里所讲的不只是“肉体”上的感官,还包括各种人造的远程精密仪器,如此一来,有意识的个体感知到的不仅是成千上百个行星的结构,还有这些行星围聚在太阳周围的方位。就如人能了解其他人一样,体系之间也能互相了解;远方,闪闪发光的星球是其他“多世界”人们的家,就和自己一样,在空中飘荡旋转。 在这些智能行星体系之间,有着无穷无尽、各式各样的交往方式。就像人类之间一样,他们也有爱与恨,情绪上的同情和反感,他们也有令人开心的亲密关系和让人沮丧的亲密关系,在个人事务和建设星际乌托邦的共同事务当中,他们也有合作,也有挫败。就像共生关系的搭档一样,有时世界体系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挑逗的意思,但实质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性毫无关系。相邻的两个世界体系会相互派出飞行的小世界,或是大一点的世界,或是一连串的世界,飞过空旷的太空,来到对方的行星系,选择轨道,围绕对方的太阳旋转,在彼此的私生活中以共生关系,或是“共精神”关系扮演亲密的角色。偶尔,整个世界体系都会迁徙到另一个体系,在那儿选择轨道安顿下来。心灵感应交往将整个银河系连接在一起,心灵感应不受距离的限制,有极大的优势,但是在其他方面却有很多不足。只要可能,都会加以实体旅行来弥补心灵感应的不足。整个银河系,各个方向,飞行中的小世界不停地穿梭往来。 在银河系范围内建立乌托邦的过程中也有摩擦,不同的种族倾向于不同的政策。烽烟再起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们知道的那种在国家范围内、个人之间或是团体之间的冲突还是很常见。有的行星体系的主要兴趣是建设乌托邦,有的则最关心和其他星系交流,还有的在意的是精神世界,他们之间就会不断地出现争斗。除了这些大的派系,还有的行星体系倾向于把自己单个体系的福祉凌驾于整个银河系的进步之上。他们更在意的是个体交往的乐趣,世界个体和体系个体能力的实现,而不是组织或是探索精神净化。他们的存在让热心乌托邦建设的个体感到恼火,但是他们的存在又是有益的,可以防止做事过度和专政独裁。 到了银河系乌托邦时代,出现了另一股有益的影响力,它逐渐席卷了整个银河系。通过心灵感应,与灭绝已久的植物类人种取得了联系,他们是由于自己无节制的神秘寂静主义而灭亡的。乌托邦社会从这些独特敏感的古代种族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从此,植物式的体验以安全模式深入银河系心智的深处。 第十章 坐观银河 看来银河系很多世界的麻烦已经结束,大家都支持建立银河乌托邦,未来肯定是无比光明的。我们确信其他星系也应该是经历了同样的过程。心智单纯如我辈,也心生神往,期待着不远的将来,这股奋进的精神将在整个宇宙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甚至觉得,看到自己的杰作,造星主必定欣喜万分。我们使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无法言传的东西,在我们的想象里,宇宙伊始之前,造星主形影相吊,为了爱,为了不再孤单一人,造星主决定创造一个完美的生物来作为自己的配偶。在我们的想象里,他渴望美,想得到爱,他据此造出了她。尽管如此,在塑造她的过程中,他鞭笞她,折磨她,为的是最后她能征服所有的苦难,成就无比的完美,即使是万能的他也不能企及的完美。我们认为宇宙就是那个生物。我们简单地认为自己已经目睹了宇宙成长的大部分过程,现在需要等待的就是高潮的来临——所有的星系在心灵感应的连接下成为一个完全觉醒的宇宙精神体,完美无缺,配得上永远陪伴在造星主的身边,凝望他充满爱意的目光。 在我们看来,这一切是那么的宏伟壮观、理所应当。但是我们从中却感觉不到欢乐。我们看厌了自己银河系后期不断胜利的壮观景象,对其他星系我们一点儿也不好奇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情况和我们差不多。事实上,我们疲惫不堪,不再抱有幻想。亿万年来,我们追踪了许许多多世界的命运。他们的悲欢离合,对他们而言,都是新奇的,而对我们,这些已经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了。如今,全宇宙的理念,一个完全觉醒的精神世界,它的实现似乎指日可待,可是我们却有些厌倦了。完美的精神世界是否能够了解、品尝这场存在的闹剧呢?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自己是否能完成这次朝圣之途呢?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来自银河系的不同地方,亿万年来,我们苦心维持着我们的集体智能。事实上,“我们”是作为一个“我”存在的,是“我”在观察这些世界,但是维持这个“我”的身份成了苦不堪言的差事。“我”疲倦了,就想睡上一觉,而“我们”却各自在怀念各自的世界、各自的家、各自的窝;怀念自己蠢笨如牛,不用面对这无边的浩瀚。而我,一个英国人,渴望回到我和她的卧室,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没有了白日的喧闹,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拥有彼此的幽静和梦境。 虽然我疲倦到了极点,但依然无法入睡。我必须和我的同僚一起,必须和许许多多奏响了凯歌的世界在一起。慢慢地,倦怠中,我们有了新的发现。我们逐渐认识到,在数不胜数的乌托邦世界里,占据主导的心绪在本质上并非胜利的喜悦。我们发现每个世界都深信不疑:有限之物无论多么崇高,都是渺小和无能的。在某个世界里有这样一位诗人。当我们把自己对宇宙目标的理解告诉他时,他说道:“如果宇宙真的还有觉醒之时,那么当她觉醒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并非造星主唯一的爱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水泡,漂荡在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海洋中。” 原本认为有着全宇宙的资源,永恒的生命,神圣的世界精神正朝着必然的方向前进,可是现在这一切却逐渐以不同的面貌展现在我们面前。大幅提高的智力,整个宇宙范围的集体智能,使得大家的时间感受发生了变化。时空感极大地扩张了。对于觉醒的世界而言,十亿年不过是繁忙的一天。对他们而言,时间流逝,就像是一个独木舟里的人对河流的认知,上游的河水缓慢流淌,慢慢地,河水湍急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在不远的前方,奔流的河水飞流直下,冲入大海,那将是生命永恒的终极,也就是星球的毁灭。他们激情澎湃,想要完成整个宇宙精神的觉醒,可是还剩下多少时间用于这项未尽的伟大事业呢?他们知道最好的情况就是时间刚好,但是也许已经没有时间完成这项工作了。他们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不可预料的灾难就要来临。有时会有这样的说法:“我们连星空里有什么等着我们都不知道,哪里还知道造星主的安排呢?”有时还会有这样的说法:“关于存在,我们最可靠的知识也是不可信的。知识只不过是存在的海洋中一堆泡沫里的一个水泡壁上我们看到的颜色而已。”所有的生物,以及他们所有的成就注定是不完全的,这种认识给银河世界社会带来一种妩媚,一种圣洁的感觉,就像是一朵很快就会凋落的娇嫩花儿。我们越来越觉得这遥远的乌托邦有一种好景不长的感觉。在这种情绪下,我们经历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 当时我们算是在度假吧,没有继续我们的探险之旅,想要在太空的非实体飞行中寻找点新鲜的感觉。从银河各处把我们的人马都召集回来,我们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移动的观测点,接着,整体翱翔在星空星云之中。我们一头栽进了外太空。速度越来越快,迎面而来的恒星呈现出紫罗兰色,而后面的恒星则是红色;再后来,前面、后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我们的速度太快了,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消失了。在绝对的黑暗中,我们思索着这些星系的起源和命运,思索着宇宙和我们朝思暮想的家之间的浩瀚差别。 我们停下来休息,这时才发现我们没有出现在预想的地方。银河系的确是在我们的身后,就像一朵巨大的云彩,但是并没有呈现出银河系特有的旋涡状。迷惑了一会儿,我们意识到眼前的是早期的银河系,事实上所处的时期还在它真正成为星系之前。它里面还没有成形的恒星,只不过是一团发亮的迷雾。迷雾中间模模糊糊地透着光亮,往外延伸,光渐渐弱下去,最后几乎是不留痕迹地和黑暗的太空融合在一起。就是太空看起来也很陌生。太空中没有星星,到处都是淡淡的迷雾状气体。看起来比银河系离我们还要远,有几个的大小就像我们在地球上看到的猎户座那样大。太空非常拥挤,许多大家伙缥缈朦胧的边缘都连在一起,还有很多云体之间只是有一道空隙而已,通过这些空隙,可以看见更远处的星云,有些因为距离太遥远,看见的只是点点亮光。 显然,我们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宇宙早期,这些巨大的星云彼此间隔很近,连成一片的宇宙原始物质只不过是在宇宙爆炸之下分开了而已。 我们在一旁看着,发现事态在超速发展。眼看着一团团的星云迅速收缩,退向远方。形状也在改变,模糊的云团变得扁平了一些,边缘也清晰了一些。不断地收缩,后退,这些星云呈现出透镜的形状,四周微微翘起。我们正看着,这些星云就已经退到了太空深处,很难观察到它们的变化了。只有我们土生土长的银河系还在我们旁边,一个巨大的椭圆,遮住了我们一半的视线。我们开始集中注意力观察它的变化。 它的内部出现了分化,有的地方迷雾要亮些,有些地方要暗淡些,有些地方是淡淡的条纹,有些地方则出现了旋涡,就像大海波浪上的泡沫。它们缓慢地移动,就像山上飘动的一缕缕云雾。接着,星云内部的气体整体上有了个大致的布局。这一大团气体在缓慢地旋转,就像龙卷风那样旋转,只是速度慢得多。旋转过程中,星云逐渐扁平下来。这时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可以用来打水漂,带条纹的扁平鹅卵石,放在离眼睛很近的地方,视线模糊下的影像。接着我们惊奇地看到,星云当中出现了一个个更亮一些的小点,主要集中在星云的外围。看着看着,亮点越来越多,亮点之间空间变暗。恒星诞生了。 这团巨大的云团依旧在旋转中,变得更加扁平。很快,它就成了一个大圆盘,里面是旋转中的星体群和没有浓缩的气体层,也就是原始星云残留下来的物质。这些气体层在星系中以半独立的状态移动,移动中不断变化形态,像生命体一样爬行,伸出伪足,或是像云彩一样消逝。移动中,它们又生成新的恒星。星云的内核进一步浓缩,体积变小,边缘更为清晰。看起来是一个体积巨大,挤在一起的发光球状物。星系里散布着一块块的亮斑,是原始恒星群,每一个看起来都是那么轻盈,就像羽毛状的闪亮装饰物,其实里面孕育的是一个小小的恒星世界。 银河系此时才显出了银河的模样,依然不休不眠地旋转着。一群群的恒星群分布在黑暗中。当下看来,银河系就像一顶巨大的墨西哥宽檐帽在不停地旋转,顶端是一团发光体,帽檐是分布稀疏的恒星。帽檐上还挂着流苏,是两个旋转中的长条恒星群。恒星群的末端被抛了出来,形成了亚星系。亚星系围绕着主星系旋转。整个银河系旋转着,同时朝着我们的方向倾斜过来,最后完全立了起来。椭圆的边缘看上去更加扁平。眼前的宇宙中,银河系看起来无疑是所有物体中最庞大的,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熠熠生辉,我们竭力想要把它的构造看得更加清楚。放眼望去,银河系和远处的其他星系尽收眼底,此时我们观察到即使是间隔距离最近的恒星也好比两个分别漂浮在北冰洋和南冰洋上的木塞,相隔甚远。虽然整个银河系看上去透着朦胧的乳白色光芒,非常美丽,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一个零零散散地散布着一些发光点的巨大空洞。 我们更加仔细地观察这些恒星,发现它们就像鱼群一样成群移动,不同的群体会相逢,两者擦身而过,互相牵引,划出长长的弧线。每个恒星之间虽然相隔甚远,但是看起来仿佛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彼此。有时两个恒星彼此间在双曲线上一同摇晃,然后就分开了,或者干脆形成了双子星。只是后者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时间超速运转,亿万年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在我们的眼前,星云物质浓缩形成了最初的恒星,但是我们从远处看去,这些泛着红光的庞然大物不过是星星点点的亮光。由于自身旋转的离心力,不少恒星被抛了出去,形成了双子星。双子星越来越多,浩瀚的星空就像是有一对对的情侣在翩翩起舞。同时,这些巨大的恒星体积进一步缩小,亮度继续增大。从起初的红色变成黄色,又从黄色变成白色和蓝色。它们的周围陆续出现了其他的庞然大物,而它们的体积进一步缩小,又从本身的颜色再次变为黄色,然后又从黄色变为炙热的红色。然后我们看到那些最早形成的恒星就像篝火中跳出的火星一样,一个个熄灭了。总是有恒星不断地慢慢走向死亡。有时一颗新星的亮度突然增大,就在那么一瞬间,周围的恒星黯然失色,接着这颗新星就暗淡下去,不见了。或这儿,或那儿,会有一颗变星,亮度在不停地变化,速度惊人。有时我们会看到双子星和另外一颗恒星之间距离是如此之近,其中两颗星,或是三颗星之间迸发出火光电闪。我们瞪大了眼睛,看见火光电闪之后,行星就诞生了。毫无生命的恒星周围有了这些微小而来之不易的生命的种子。 这些恒星显现出一种无法抑制的活力。这些天体,不过是一个个的火球,根据体内最小粒子的几何定律,在空中回旋航行,奇怪的是它们看上去却充满活力和求索的精神。银河系就像一个活力无限的生物体,有一个发光的内核,精美的恒星群就是细胞体内流动的物质,银河的边缘就像是它的触角。这样伟大可爱的生物肯定是生机盎然的,肯定有它自己的智能生命,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此时我们遏制住了飞驰的想象力,不要忘了,只有行星上面才可能存在生命,而那些璀璨无比的发光体只不过是发光体而已。我们把充满爱意和渴望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早期的行星体,它们诞生于火光电闪之中,最开始的时候,是一个个熔化的球体在不停地旋转跳动之中,接着它们冷却下来,有了岩石外壳,有了海洋,有了大气层。浅水里开始有了生命,很快海洋、大陆上都有了生命。其中的一些行星的生物发展出了人类等级的智力,很快它们进入了为精神世界苦苦挣扎的阶段,鲜有胜利者。 同时又有新的行星不断诞生出来,恒星产生行星的现象并不常见,但是总数上还是有数以百万的行星有了生命,建立了新的世界。我们看见了类地星球,它周而复始的辉煌和耻辱,以及最后的没落。我们看到了许多其他的人形类生物世界、棘皮生物世界和半人马生物世界,等等。我们看到了地球上的人类,一路磕磕绊绊,时而愚钝,时而清醒,然后又是可悲的愚钝。百万年的变迁,人类的身形也发生着变化。我们看见人类和火星入侵者殊死搏斗。接着,在眼前虽然只是瞬间的变化,可是实际上又是漫长岁月的黑暗和光明,我们看见人类前往并不适合居住的金星,月亮就要掉在地球上了。十亿年后,在宇宙看来不过是喘口气的工夫,太阳即将爆炸,人类又赶往海王星,在海王星上,人类再次堕落到动物阶层,这一堕落又是亿万年的时间。之后人类再次崛起,智能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是一场无法与之抗衡的灾难袭来,人类就像火焰中的飞蛾,灰飞烟灭。 整个人类的历史,生活其中必定是惊心动魄、缠绵悱恻,可是在银河系的历史里,人类的历史是这样的微不足道、索然无味、可有可无,不过是短暂的瞬间而已。人类消亡了,可是其他的行星系继续存在着,这儿来了一场灾难,那儿的恒星中又诞生出一颗新的行星,不知哪个地方又是一场新的浩劫。人类困顿的一生终结了,在这之前,在这之后,我们都看到有成百上千个人形类生物的崛起,只有少数几个能超越人类所到达的最高精神境界,最后走入觉醒社会,加入到银河共同体的世界行列。我们看见像地球一样的小行星散布在巨大的恒星群里面,上面的人形类生物正在竭力解决我们人类“现在”第一次面临的世界性的社会、精神问题。同样我们还看到了许多其他的种群,有鹦鹉螺类生物、海底生物、鸟类生物、混合生物,还有较为罕见的共生体生物,以及更为罕见的植物类生物。每个种群中,只有少数的世界最后走向了乌托邦社会,参与到伟大的银河系共同体的建设中,其余的都消亡了。 我们远远看见了一个亚星系的“岛屿”上,类鱼类和蜘蛛类的共生体生物取得藏书网了辉煌的成就。他们在亚星系建立了璀璨的世界共同体。这个岛屿世界的恒星周围开始绕上了一圈圈的明珠,都是一个个的世界,整个亚星系生机盎然。同时,银河系的主体内,帝国的疯狂穷凶极恶,四处蔓延。可是原本看来是巨人之间的战争——巨大的星球在太空中以惊人的速度飞来飞去,相互屠杀,可现在望去,不过是几个小亮点,几个发光的微生物在抽搐,围绕四周的恒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接着,我们看到一颗恒星爆炸了,毁灭了周围的行星。这是疯狂帝国屠杀了一个崇高的世界。紧接着又是第二次屠杀,然后就是第三次。接着在亚星系的操纵下,帝国的疯狂消失了,帝国土崩瓦解了。在我们疲惫的注视之下,整个银河系的乌托邦时代不可抗拒地来到了。我们能够看得见的就是人造行星的数量不断增加。一个接一个的恒星周围布满了轨道,轨道上一个个的世界宛如明珠一般散发着精神的光辉。一个接一个的星座也有了人造行星,最后整个银河系里布满了无数的世界,生机勃勃。每个世界里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种族,他们敏感聪慧,统一于真正的共同体,拥有共同的精神世界,每个世界就是一个生物体。一个恒星周围有许多轨道,许多世界共同组成一个体系,这个体系成为一个世界共同体。银河系里,世界共同体之间通过心灵感应网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成为一个智慧的、热忱的存在体,银河系的共同精神世界,这个“我”,就是无数个千差万别,生命转瞬即逝的个体的集合。整个银河共同体开始展望其他的星系。银河共同体执意要在最广阔的宇宙空间里追寻生命和精神的探险,不断地和其他星系进行着心灵感应交流;与此同时,在实际的生活中,为了实现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银河共同体以从前想所未想的规模开发着恒星的能源。每个太阳系中的太阳周围都绕上了一圈光线捕捉器,用来聚合逃逸掉的太阳能以供智慧生物使用。这样一来,整个银河系看上去暗淡了不少。除此之外,许多不适合在其周围布置行星的恒星被利用起来——使它们发生衰变,它们丰富的亚原子能源被洗劫一空。接着我们注意到一件和乌托邦社会不相匹配的事:一个环绕着行星的恒星爆炸了,周围的行星毁于一旦,这颗恒星也逐渐消耗殆尽。接下来,银河系里的不同地方,一个接一个的恒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是什么引发了这些可怕的灾难?为了一探究竟,依靠意念,我们再次分散开来,各自归位,回到了银河系。 第十一章 恒星之大战行星

1.星系璀璨

银河世界体想要完善自己和其他星系的交流,简单点的联系方式就是心灵感应。可是世界体也很想实体穿越浩瀚的空间到达别的星系,银河世界体想派出使节踏上征程造访其他星系。就是因为这个念头,银河世界体染上了恒星爆炸的恶疾。 在描述惨剧之前,我要介绍一下其他星系的情况。因为我们参与了银河系的活动,对它们也就有所了解。 心灵感应很早就揭示了有一些星系存在智慧世界。现在,我们银河系的所有世界,作为一个整体的银河智能,长时间地探索着其他星系,已经更为详细地了解了整个宇宙。这很不容易,因为每个星系在精神层面上都有自己的乡土意识,没有人料到过星系还有自己的乡土意识。每个星系在物理和生物组成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其他星系上的物种和我们银河系大同小异。但是在文化层面上,每个星系的不同发展趋势造就了自己与众不同的精神特质,这种特质根深蒂固,自己根本就意识不到它的存在。最开始的时候,发达星系之间的交流非常困难。我们银河系的主导文化是共生体生物的文化,它派生于无忧无虑的亚星系。因为经历过帝国时代的恐惧,我们的文化趋于平淡无奇,所以面对经历坎坷的星系,想要建立起心灵感应交流就比较困难。而且,主宰亚星系的是海洋文化,我们银河社会所接受的基本概念和价值源于这种海洋文化。虽然银河系的“大陆”人口主要是人体形生物,但是他们的本土文化也深受海洋精神的影响。而在其他星系中,这种海洋精神比较罕见,因此我们较为孤立。 然而,经过长期耐心的工作,我们银河世界体成功地完成了所有宇宙星系的种族调研。我们发现众多的星系各自处在不同的精神物质发展阶段。有许多年轻的星系,主要还是星云物质构成,恒星数量有限,还没有行星。其他一些星系中,已经有了具有生命的行星,可是行星上的生命还没有到达人类水平。有些星系虽然已经到了成熟阶段,可是没有行星,其原因有可能完全出于偶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恒星之间分布过于稀疏。在千百万个星系当中,有那么几个星系里,一个智慧世界将自己的种族和文化遍布整个星系,就像是鸡蛋的胚胎逐渐吸收鸡蛋里其他的物质,继而充盈整个鸡蛋。在这些星系中,他们的星系文化想当然地认为这个胚胎应该继续发育,直至充盈整个宇宙。这些星系偶然和其他星系心灵感应联系上后,他们完全迷惑了。不少星系里各自发展出了这样的胚胎文化,最后互相有了接触。接触的结果就是要么发展成为共生体,要么无尽地争斗,甚至同归于尽。最普遍的星系社会模式是:每个世界最初都是独立发展,后来就开始有了冲突,互相残杀,接着又建立起巨大的联邦和帝国,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社会混乱,但他们从不停止奋争,一路跌跌撞撞走向星系乌托邦。有一些星系已经建立起乌托邦,一路艰涩辛酸;有的正在苦苦挣扎;还有的因为战争,元气大伤,康复无望。如果不是幸运地拥有共生体生物,我们的银河系也会沦为最后一种类型。 在此我还得补充两点内容:第一点,有一些星系已..经到了高度发展的阶段,在我们银河系和其他星系的发展历史中,他们一直是心灵感应的旁观者;第二点则是,不少星系最近出现了恒星意外爆炸毁掉其周围行星的惨剧。

2. 94f6." >银河系的灾难

银河世界体正在扩展自己心灵感应的视野,同时社会的物质结构也在提升之中。可就在此时,发生了我们在远处已经目睹的突如其来的灾难,其成员的生命受到威胁,银河社会不得不全力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次发生爆炸是因为要把一颗恒星推离它的自然轨道,然后发射出去,进行星系间的航行。我们和最近的星系间的心灵感应交流已经非常可靠了,可是正如我讲过的那样,大家决定要进行实体的世界交流,认为这样会促进相互间的理解和合作,其价值不可估量。计划制订出来了,几个恒星和其周围的行星将被发射出去,穿越两大文化之间浩瀚的空间。旅途漫长,距离比之此前进行过的旅途要远成千上万倍。旅途完成之际,各个星系中许许多多的恒星可能已经熄灭,宇宙生命的完结也许就在眼前。可是大家还是认为,以这样的方式将宇宙中各个星系连接起来是有价值的,能在宇宙生命最后最困难的阶段大大增加彼此的了解。 经过天才的实验和计算,星系间航行的第一次尝试开始了。一颗周围没有行星的恒星,成为航行中自然能源和亚原子能源的能量库。通过精密的设计,这颗充当能量库的恒星将飞向另一颗选定好的恒星,将那颗恒星逼出轨道,带着它自己的行星飞向另外一个星系。选定的恒星飞出轨道的过程,以及在航行中加速的过程中,它所带的行星都应保持在原来的轨道上,这个工作非常棘手,但是最终还是完成了,只损失了十几个世界。但是就在这颗选定的恒星飞出了轨道,开始加速的时候,爆炸发生了,恒星发出耀眼的白光,迅速吞没毁灭了周边的世界,接着恒星又平静下去。 纵观星系的历史,恒星突然爆发,突然平静的现象很常见。究其原因,是因为恒星的外层发生了亚原子爆炸。诱因可能是因为外来星体的撞击,通常外来星体的个头不会超过小行星大小;还有可能就是恒星自身物质演化造成的因素。但是这两种情况都在银河世界社会的精确掌控之中:一是可以改变外来星体的轨道,二是可以将遭受威胁的世界体系转移到安全的地带。但是我们刚才讲的那场灾难却是始料不及,找不到任何原因。因为它违背了现有的物理法则。 银河社会正在苦思灾难的原因,这时,又有一颗恒星爆炸了。这一次是一组领头世界体系的太阳爆炸了。在爆炸之前,该世界体系正在尝试增加这颗太阳的光辐射量,大家认为应该是进行的实验引发了这次爆炸。可是相继又有恒星爆炸了,周围的行星毁于一旦。几个案例里都在进行各种实验,要么就是试图改变恒星的轨道,要不就是试图开发恒星储备的能源。 麻烦还在继续。一个个的世界体系被毁掉了。所有折腾恒星的行为都中止了,但是这种“新星”恶疾还在蔓延之中,势头还越来越猛。每一次爆炸的都是拥有行星的恒星。 正常的“新星”阶段,诱因不是外因而是内因,也只出现在恒星的青年期或是成熟期的早期,有些恒星可能还不止一次。现在银河系处在后期阶段,许多恒星早就过了自然的“新星”阶段。因此,应该把整个世界体系从年轻的恒星边移走,转移到老一点的恒星周围。消耗了大量的能源,这样大动静的迁移进行了几次。史诗般的计划制订出来了,要把整个银河社会都转移到安全的恒星周围,银河系的多余人口不会得到安置,而会实施安乐死。 计划正在进行当中,可是又出现了一系列新的灾难。已经发生过爆炸的恒星,只要周围出现了行星,就会反复发生爆炸。而且新的灾难已经初现端倪。非常古老的恒星,早就过了可能发生爆炸的阶段,开始出现骇人的现象。光球层发出羽毛状的发光物质,随着恒星的自转,这种发光物质成摆尾状抛撒出来。有时,抛撒出来的象鼻状的火焰物质将每个轨道上的行星表面煅烧焙烤,所有的生命都不能幸免。有时象鼻状的火焰物质没有扫到所有的行星轨道,一些行星死里逃生。但是如果第一次毁灭不够彻底,象鼻会更为精确地袭击幸存的轨道,毁掉幸存的世界。 事态很快就很明了,如果再不遏制住这两种恒星活动,那么文化将遭到毁灭,也许整个银河系生命就会绝迹。天文知识在这个问题面前束手无策。关于恒星演变的理论似乎完美无缺,可是无法解释这种特别现象。同时银河世界社会开始动手人工引爆那些还没有自动度过“新星”阶段的恒星,借此希望能让它们更加安全,能够再度作为太阳使用。可是各个阶段的恒星都变得危险了,这种举动也就终止了。接着,大家采取措施,想要从已经没有光亮的恒星那儿获取必要的光辐射能量。通过一定的控制手段,使它们的原子发生裂变,至少在一段时期内,使之变成合乎心意的太阳。可是越来越多的恒星开始散发这种火焰似的羽毛状物质,速度蔓延得很快。一个个的世界体系被横扫一空。大家疯狂地调查,最后发现一个方法能够使火焰触角从黄道改道。但是这个方法并不总是可行。而且,即使这次成功了,很快太阳又会吐出另一道火舌。 银河系的状况急剧改变。迄今为止,银河系里的恒星能源储备惊人,但是现在能源就像暴雨,倾盆而下。虽然一次爆炸不足以影响这颗恒星的活力,但是不断爆炸,累加起来消耗就很大。很多年轻的恒星迅速衰老。绝大多数的恒星已经过了自己的黄金时段,许多恒星看上去就像是发着微光的火炭或是毫无生机的炉灰。智慧世界,虽然想尽了各种办法来防御,可是依旧伤亡惨重,数量大大减少了。相比之下,人口剧减造成的后果更为严重,因为银河世界体在其鼎盛时期,是一个高度组织起来的社会。银河体就好比人的大脑,这场灾难直接就抹掉了很多高等“大脑中枢”,大大降低了整个大脑的活力。由于各个世界体系专注于防御自己体系内太阳的攻击,所以世界体系之间的心灵感应交流也极大地削弱了。银河世界体的集体智能处于停止运作的状态。 各个世界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热情已经退去,大家不再热衷于宇宙乌托邦的建立,也不再热衷于通过完善知识和创造力来成就精神世界的探索。在一个相对较短的时期,大家就要不可避免地走向灭亡,大家更愿意以一种宗教的平静来面对最后的命运。那个遥远的宇宙目标,曾经是所有觉醒世界的最高动机,现在看来简直是胆大放肆,甚至是不恭不敬。小小的觉醒世界妄图探知整个宇宙的知识,探知神的旨意。现在该做的就是在这场戏剧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以神圣的超脱来品尝自己最后悲剧的结局。 乐于天命的心态很适合当下无法避免的灾难,可是一个新的发现改变了大家的心态。有些世界很早就有了这样的怀疑:恒星不规律的活动不是自然现象,是故意为之,事实上恒星也是有生命的,这样做是为了除掉行星的骚扰。此种可能性最初提出时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后来这种现象变得越来越明显,只要恒星周围的行星一毁灭,恒星的不规律活动就会结束。当然也有可能,环环围绕的行星有可能会以某种不可解释的纯机械的方式引发恒星的爆炸,或是让它释放出火焰状的触角物质。但是以天体物理学的角度来看,没有任何机制可以造成这种结果。大家再次开始了心灵感应调查,以测试恒星到底有没有意识,如果有,则设法和恒星的心智取得联系。最初,这种尝试没有收到任何回馈。如果恒星真的有意识,肯定和行星世界的意识截然不同,大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近恒星的意识。很有可能,因为恒星的意识要素和行星的意识要素完全没有共同之处,所有根本没法联系上。这些世界动用了所有的想象力,绞尽脑汁,所有的地方、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但还是没有接到任何回应。恒星故意为之的理论似乎是站不住脚了。有的世界再次认命,不求欣慰,只求安慰。然而,有的世界体系,精通心理沟通技巧,坚持研究,认定只要能和恒星联系上,银河系的两大智慧世界就能达成某种谅解和一致。最后,终于和恒星智能取得了联系。并非我们银河系一人之力,而是另外一个星系从中斡旋,在那个星系里,行星世界和恒星之间已经开始相互了解。 即使是完全觉醒的世界,面对恒星智能这个事实,也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理解。而对于我,小小的人类个体,现在已经无法理解其中最显而易见的东西。但是为了能继续讲述我的经历,我必须尽我所能概括一下恒星智能中较为简单的特质。智慧世界与恒星的接触开始了,逐渐了解恒星的体验,他们的发现,我不会在此从头至尾一一叙述。我首先要讲的就是恒星的本质。两者之间的交流完全建立起来之后,智慧世界踌躇之中推导出了恒星的本质。从生物学和生理学的角度出发,我们的读者也许能较为容易地理解恒星智能生活的某些方面。

3.恒星的盎然生机

最好是把恒星看待成生物体,但是这种生物体的生理和心理机制都非常奇特。一颗成熟的恒星,它的外层和中间层由“组织”构成,“组织”则由炽热的各种气体构成。恒星内部密度较高,极其活跃,不断向外辐射能量,外层和中间层阻截部分能量,以维持自身运转和恒星的意识。恒星的外层和中间层为生命维持层,其最内层类似消化器官,将原始的太阳辐射转换为维持恒星生命必需的各种形式。消化区之外是调节协作区,相当于恒星的大脑。最外层为日冕,对宇宙环境中的各种及其微弱的刺激做出反应,这些刺激包括附近的恒星、宇宙射线,还有流星的冲撞、周围行星或是恒星引力下的潮汐作用。这种奇特的气体感觉器官不能对周围刺激产生明确的判断,但是它会从性质和方位上区分这些刺激,然后把信息传到相关的“大脑”层。 我们虽然觉得恒星的感觉体验闻所未闻,但是还是在理解范围之内。我们要通过心灵感应的方式体会到恒星对银河系各种微小刺激的感觉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可为。虽然恒星自己就是大放光芒的球体,但是自己向外辐射的光芒不会激起感觉器官的反应。恒星只能看到从外界照射过来的微弱光线,因此,在恒星的感觉中,周围也是群星璀璨,但是大背景并非一团漆黑,由于恒星能够感觉到人们感觉不到的宇宙射线,所以黑暗中还有宇宙射线的微光。在恒星的视野中,其他恒星因为大小、种类、年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色彩。虽然能够理解恒星的感觉认知,但是在最初,恒星的运动技能是大家所不能理解的。我们必须习惯于一种崭新的运动机能。表面上,恒星自发的运动就是我们所观察到的恒星相对于其他恒星,还有整个银河系的位移。恒星能够大致感知整个银河系的引力分布,但是对周边星球的引力感知更为精确,这些引力是在我们的感知范围以外的。恒星自发地应对它感知到的各种引力,从恒星的角度来看,它的运动毫无疑问是它自身感觉之后,自我意愿的自由表达;而在我们小小智慧世界的天文学家看来却是机械运动。以上就是我们银河世界体经过研究得出的难以置信的结论。 因此一颗恒星正常体验的主要部分就是感知宇宙环境,体内不断的自发变化,以及相对其他恒星的位置改变后的自发变化。这种位置的改变就涉及恒星的旋转和位移的路线。因此恒星的运动生命就好比舞蹈一般,比如说花样滑冰,是完美原则下的完美技艺,都源自恒星本质深处的意识,这种意识随着恒星心智的成熟而日渐明确。 人类对这种完美原则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只知道它在实际中的表现是“最小作用量”这一广为熟知的物理原则;或者说大家能理解的就是,恒星在各种引力和其他影响的条件下,用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完成自己的舞蹈。恒星完美地航行在宇宙的电磁场中,反应及时精确,完全在自己的意志掌控之中,就像一辆汽车行驶在蜿蜒的道路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交通;又像一个芭蕾舞演员,轻松自如地演绎着最复杂精细的动作。恒星整体的运作是一种形态之美,令人欣喜,令人发狂。智慧世界自己也有形式主义的美学经历,完全能感觉到这一点。事实上,正是由于有形式主义的美学经历,智能世界才能和恒星建立起联系。但是恒星如此推崇形式主义美学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则是智慧世界无法理解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姑且信之。很明显,这种美学原则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某种精神本能,而这种本能对于智慧世界而言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但是单个恒星的生活包括的不仅仅是物理运动,它也有文化精神生活。每个恒星都知道其他的恒星是一个个的意识体。也许是本能再加上心灵感应,但是也有可能是观测到其他恒星的运动从而得出的推论,它们知道彼此的存在。恒星之间的心理关系是我们智慧世界完全陌生的一种社会感知,所以我也不知如何描述。 我们有理由相信单个恒星的行为由两方面决定:一是舞蹈的简朴准则,二是恒星之间合作的社会愿望。恒星之间的关系毫无疑问是一种社会关系。这让我想到了管弦乐队,所有的乐队成员都专注于同一件事。也许每颗恒星在演奏自己的乐章之时,它不仅要关注自己纯美学或是纯宗教的念头,还要注意给队友的表达提供正当的机会。如果是这样,那么每个恒星在生活中感受到的就不仅是完美实现的形式美,还有彼此之间完美的爱的表达。但是我们如果认为恒星具有人类的感情和同伴关系,也不是很妥。我们不能否认它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应该说它们彼此之间是有爱的。通过心灵感应的调查,我们发现恒星的体验和智慧世界的体验是完全不同的。我们说它们有思想,有愿望,这也许完全是把它们拟人化了,但是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词汇来讲述它们的体验。 恒星的智力发育也是一个过程,从懵懂的婴儿期一直到具有正确判断意识的成熟期。所有的恒星,无论老少,在精神上都具有“天使”的特质,只要知道有正确的行为模式,它们肯定会付诸实践。年少的恒星,虽然也能完美地在银河系中舞蹈,但是和更有经验的年长者相比起来,它们在精神方面就显得有些幼稚或是孩子气了。恒星之中没有罪恶一说,如果明知会有不良结果的错误路线,它们都不会故意去选择,但是年少无知,就会犯下更成熟的恒星心智看来是偏离完美模式的错误。但是恒星中完全觉醒的阶层却能接受这种偏差,并且把它当成整个星系恒星运行中可取的一部分。从智慧世界所知道的自然科学角度出发,年轻恒星的行为是它年轻天性的真实反映;而年长一些的恒星行为也是它们天性的真实写照。但是让人吃惊的是,每颗恒星在每一阶段的成长都会受到其他恒星心灵感应的影响。任何时代的纯物理学都不会捕捉到这个事实。科学家们从收集到的数据里归纳出恒星进化的物理规律,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些数据中所包含的不仅有常规的物理学上的相互作用,还有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的恒星之间精神上的相互作用。 在宇宙的早期阶段,“第一代”恒星只能自己摸索,在毫无帮助的情况下,从婴儿时代走向成熟。而后来的恒星就多少有了前辈的引导,因此能够更快地从懵懂状态过渡到心智成熟阶段,成为头脑完全清醒的精神个体,成为所在宇宙的精神世界的一分子。我们知道原始星云浓缩成恒星,有早有晚,而出现最晚的恒星过渡到成熟期所用的时间最短,因此在恒星界,普遍认为,只要假以时日,在这些最年轻的恒星成熟之际,它们在精神世界方面的洞察力肯定要超越它们最了不起的前辈。我们有充足的理由说,所有的恒星都有两个愿望:一是在恒星的集体舞蹈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二是尽力获得洞察宇宙本质的能力。第二个愿望是智慧世界最能理解的一个恒星智能要素。恒星度过自己漫长的青年期,也就是人类天文学家所观察到的“红巨星”期后,它一生中的黄金时期就来到了。黄金时期结束之后,它就会迅速收缩,进入矮星状态,此时(注:是指银河系行星世界开始了解恒星世界的时候)我们的太阳就处于矮星状态。物理性的大改变也同时伴有深远的精神世界改变。此时,在银河系的舞蹈节奏中,成为矮星的恒星已不再冲劲十足,但是它们思维却更加清晰,看问题更加一针见血。它对恒星日复一日的舞蹈兴趣大减,而更加注重应有的精神意义。漫长的物理成熟期过后,又一个危机来到了。恒星进一步收缩,体积大大减小,密度非常高,从而进入了我们天文学家所说的白矮星阶段。我们的智慧世界无法进入处在危机中的白矮星的精神世界。这场危机似乎是绝望和重塑希望的阶段。之后恒星的心智呈现出一种费解,甚至是让人害怕的消极特质,它们冷淡、愤世嫉俗、沉默超然,我们怀疑这一切只是外在表现,恒星内心经历的是我们所看不到的某种狂喜。无论事实究竟如何,年老的恒星依旧兢兢业业地踏着舞步,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但是它的心境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年少时对美学的狂热,成熟时更为稳重诚挚的愿望,成熟时对智慧的执着追求,这一切都淡去了。或许恒星此时对自己已经获得的成就心满意足,乐于以一种超然和洞察的态度来享受它周围的宇宙。智慧世界无法理解年老恒星的心智,大家不确定的是:这到底是源于它们心智超群,还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年老恒星的这种状态会持续很久,在此过程中,它的能量逐渐消失,精神上也越来越封闭,然后就是年老体衰,昏睡不醒。最后光芒也熄灭了,它的组织在死亡中分解。但是它依然在太空中无意识地航行,可是其他意识清醒的恒星对此不无反感。 粗略讲来,这就是一颗普通恒星正常的一生。但是大的分类下面还有很多小的种群。恒星的原始大小和构成都有不同,也许给邻近恒星造成的心理冲击也不同。最常见的奇特类型就是双子星,两个巨大的火球,在太空中跳着优美的华尔兹,有时几乎是贴在一起。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恒星之间的所有关系一样,是纯真无邪的。可是我们不能肯定,它们之间有没有一种爱慕的情思,或者它们只是把对方当作合作者。调查清楚地表明,它们成双成对,蜿蜒漫步于星系之中,的确,它们都悦然于心,这是一种合作的愉悦。爱情?这就很难说了。到了一定的时候,两颗恒星失去了推动力,就真的碰到了一块儿。电光火焰之中交织着喜悦和痛苦,它们合二为一。一段时期的昏迷之后,新形成的恒星产生新的组织,又成了纯真恒星中的一员。所有恒星当中,最让人费解的还属变光星。它们的精神状态在狂热和安静之间不断更替,其物理节奏也和它们的心境匹配,相应更替。除此之外,我们对它就一无所知了。 恒星舞蹈的过程中,有一小部分恒星会遭遇到一件事情,其心理意义重大。两颗或是三颗行星会凑到一块儿,接下来就是彼此之间发射出电光火花。“飞蛾之吻”之际,电光之中,行星诞生了。参与其中的恒星经历了一种强烈的不为人类所知的身体上的狂喜。有过这种经历的恒星理应对身体和精神的结合有了奇特生动的认知。“处女”恒星虽然没能有幸经历这种奇妙的冒险,也似乎无意违背舞蹈神圣的规则,创造机会相遇其他恒星。它们谨守天命,旁观有幸一试的恒星经历生命中的狂喜。恒星的心智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在此我勉为其难,用人类的比喻来形容恒星的心智,其实也有误导之嫌。在恒星和智慧世界的关系上,我还是只有用人类的比喻来描述,此时误导的嫌疑也就更大了,因为在和智慧世界的关系压力之下,恒星第一次经历了表面上类似人类的情感。要是没有受到智慧世界的干扰,恒星共同体的每一个成员都会完美地表现着自己的天性和共同的精神世界,正直公正,无忧无虑。它们甚至能平静地接受衰老和死亡的过程,在它们看来,衰老和死亡是存在模式的一部分,恒星想要的并非是长生不老,而是恒星本质的完美成熟。但是,当智慧世界中的这些行星开始干涉恒星的能源和运动模式的时候,恒星怕是经历了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全新情绪。被行星世界干扰的恒星心神不宁,内心冲突。它们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它们犯错,不是无意之举,而是有意为之。事实就是他们犯下了罪恶。虽然它们崇尚的依然是正义,但是它们却选择了谬误。 我说过这麻烦是前所未有的。严格来讲,这话说得不对。几乎每个恒星早期都经历过类似于蒙羞的事情。每个恒星都选择了缄默不言,天长日久之后,自己能够容忍它的存在,或是自己根除了羞愧的源头。真是让人惊奇呀,恒星的本质在许多方面都和人类迥异,是人类觉得不可理解的,但是在这一方面,它们却是如此的“人类”。事情就是这样的。 恒星在生命的早期,外层上除了正常的气体之外,还有一种寄生气体,一团团独立的火焰生物,体积和地球上的云彩差不多大,但是有时也有地球般大小。这些“火怪”或者像恒星正常的组织一样从恒星内核涌出的能量中汲取能源,或是直接侵食恒星表层正常的组织。生物进化的原则同样适用于此处,时间一长,就出现了多种智慧的火焰状生物。有时火焰状生物还没有达到智慧生命的层次,但是它给恒星组织造成的不良影响已经很明显了,恒星感觉到自 5df1." >己得了皮肤病,或是感觉器官染病,甚至是更深层次的组织染病。此时它所经历的情绪也和人类有几分相似,它害怕,它羞愧,就像人类一样,它急于掩盖,不想让同类通过心灵感应得知它的病情。 这些火怪从未征服过它们寄居的火球世界。或早或晚,很多都死掉了,有些死于某种天灾,有些死于相互残杀,有些死于恒星自我清理的行为。还有很多活了下来,但是它们给恒星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因为它们的存在,恒星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和其他恒星交往的时候会有所隐瞒,不是完全推心置腹。恒星的大众文化根本就忽略掉了火怪寄生虫的存在。每一个长了寄生虫的恒星都认为自己是星系中唯一的受害者或是有罪的恒星。寄生虫也对恒星的思想造成了影响。它引入了纯洁这个概念。因为自己不纯洁,所以每个恒星都更加珍视恒星共同体的纯洁。 当智慧世界大肆发掘恒星的资源,改变恒星的轨道时,此时恒星的感觉就不是隐藏的羞愧,而是公然的受辱。众目睽睽之下,该恒星公然违背了舞蹈的准则。一开始,众恒星目瞪口呆,迷惑不解。处女恒星开始低声议论,弥足珍贵的恒星接触,自然形成了行星,而最后却导致了这样羞耻的不规不矩,那么接触时的那种狂喜也许就是罪恶的。犯错的恒星抗议,说自己不是罪人,是受害者,是围绕它们运行的行星不知用了什么力量让它们脱离了轨道。但是它们内心深处也在怀疑自己。很久以前那次接触,恒星之间通体的狂喜之感,是不是真的违背了舞蹈的准则呢?它们还怀疑,自己这样不规不矩,舆论哗然,如果当初自己意志坚定,即便有外力的推动骚扰,也可以岿然不动,继续按自己的路线行驶。 与此同时,智慧行星的力量越来越大,它们胆大妄为,作为寄生虫竟敢操纵恒星以供自己的需求。在恒星看来,这些犯错的恒星是危险的疯子。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当智慧世界想要发射一颗恒星,向邻近的星系派出第一位使者之际,危机爆发了。这颗受伤的恒星,因为自己的疯子行径,惊恐不已,采取了唯一的报复手段。它爆发了,进入“新星”阶段,成功毁灭了周遭的行星。从恒星正统的观点来看,这种行为属于七大罪恶,因为它亵渎干涉了上天给恒星安排的命运。可是这种行为达到了想要的结果,其他绝望中的恒星纷纷效仿。因此才有了银河社会体经历的恐慌时代。对恒星而言,这个时期也不好受,很快整个恒星社会都绝望起来。过去完美的福祉状态一去不复返。“上帝之城”已经沦为一个充斥着仇恨、相互指责的绝望之地。大量的年幼恒星成为早熟幽怨的矮星,而年长些的恒星大多则变得衰老不堪。恒星之舞一片混乱。它们依然保留着对舞蹈准则的热忱,但是何为准则,它们的理解混淆了。精神生活让位于紧急行动。它们还保留着洞察宇宙本质的热忱,但是它们的洞察力模糊了。在这之前,恒星无论长幼,都率真自信,它们相信宇宙的完美,相信宇宙背后的那股力量是正直公正的,可是现在它们有的只是茫然绝望。

4.银河共生体

以上就是智慧世界最初想用心灵感应和智慧恒星取得联系时的局势。从单纯的联系发展到举步维艰的笨拙交流,这期间经历了好些阶段,我在此不再一一叙述。一段时间之后,恒星肯定也认识到了这样的道理,制约它们的不仅有各种物理力量、魔鬼,还有我们智慧世界的本质与它们迥异,但是说到底又和它们的本质如出一辙。我们通过心灵感应感受到了横扫整个恒星社会的惊讶。两种观点、两种政策、两大阵营逐渐形成了。 其中一大阵营认为,智慧行星只是娇柔作态,它们的历史充斥着罪恶、冲突和屠杀,这样的生物体一定是邪恶残忍的,与它们和谈无异于自取其祸。这一派阵营最初得到了大多数恒星的支持,它们督促继续战争,毁灭所有的行星。而少数派的阵营呼吁和平。它们强调,行星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追逐和恒星一样的目标。它们甚至暗示,这些微小的存在体,经历丰富,长期和邪恶纠缠不清,也许会有恒星,这些降落凡间的天使所缺少的洞察力。如果两者能够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璀璨的共生体社会,共同奋斗,达成彼此都珍爱的目标,也就是成就完全觉醒的精神世界,难道不行吗?很长时间内,大多数恒星都没有听取这个建议。毁灭还在进行中。它们肆意挥霍着银河系宝贵的能源。一个个的世界体系被摧毁了。一个个的恒星消耗殆尽,不省人事。整个过程中,世界体保持着平和的态度,它们没有再发掘恒星的能源,没有再去改变恒星的轨道,也没有再人工爆破恒星。 恒星的观点开始改变。大屠杀运动慢了下来,最后停止了。接着就是一段时期的“隔离主义”,恒星专注于修复自己支离破碎的社会,完全没有理会以前的敌人。逐渐地,行星和它们的太阳之间摸索着开始了亲善之举。两者之间虽然迥异,无法理解对方的特质,但是两者都是神志清明之辈,不会受制于部落情绪的影响。双方决定克服一切障碍,建立起某种共同体。没过多久,每个恒星都希望自己周围能够有人造行星环绕,和行星建立起“心理共生”的合作关系。恒星已经认识到这些“害虫”也能给予它们有用的东西。两大不同体系的存在体经历互补。恒星依然拥有它们黄金时期纯真智慧的精髓。而行星世界精于分析,擅长观察微观世界,这是苦难羸弱的祖辈给它们留下的财富,流淌在它们的血液里。恒星的眼中,它们微小的同伴面对满是邪恶的宇宙,不是听天由命地接受,而是欣然接受,这让它们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整个银河系都建立起了恒星和行星体系的共生社会。但是银河系一贫如洗,共生社会最初也是举步维艰。数十亿颗的恒星中只有极少一部分还处在黄金时期。可以用作太阳的恒星周围都围绕了行星。智慧世界对许多死亡的恒星采取了人工分裂原子的方式,使之成为人造太阳,对其他恒星的使用也进入到节俭模式。智慧世界培育出了特殊的智慧生物种族,他们生活在死亡的恒星之上。很快这些种族就遍布上千颗曾经火热的恒星,他们的文明简朴艰苦。死亡恒星上的火山能源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这些培育出来的种族体积微小,身体呈虫子形状。他们费力地匍匐行走在星球表面,原因是这些死亡的恒星引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个石头要探出地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这些虫子状的生物个体从半英寸的地方摔下来,就会粉身碎骨。死亡的恒星上是无尽的黑暗,发光的东西只有人工照明、远处的星光,还有这些星球居住者身上的磷光现象。他们的地下洞穴里有众多的光合作用基地,把恒星中囚禁的能源转化出来供给生活和智能维持的需求。这些生物的智能当然不是以单个个体存在的,而是群体智能。就像昆虫生物,这些小小的个体只是靠本能生活的生物,一旦离开群体,群居的渴望就会驱使他们回到群体当中。 战争极大地削减了智慧行星的数量,可以用作太阳的恒星数量也大大减少了,无法在足够多的太阳周围建立新的行星世界体系,智慧世界的数量已经少得接近了危险的边缘,没有足够多的种类,就无法维持共同体的生活,在此情况下,就需要一些种族居住在死亡的恒星上。银河世界体是一个精密组织的联合体,每个组成部分都有它特别的功能。失去的成员不可复制,所以必须造出新的世界来,至少能大致代替他们的功能。慢慢地,共生社会克服了许多困难,完成了重组的任务,开始把注意力转向所有觉醒智能所追求的终极目标,这是他们骨子里的向往,因此必定是他们欣然信奉的目标。因此共生社会把精力都用在精神世界的进一步觉醒上。 之前,纯真的恒星群体和豪情壮志的银河世界体所希望达到的精神境界不仅关系到银河系,而且关系到整个宇宙,可是现在这样的目标在大家看来已经太渺小了。恒星和行星世界都认识到了,不仅是我们银河系,其他许许多多的星系都在走向自己的末日。维持生命的物质资源曾经看起来是用之不尽,现在却越来越匮乏。资源在全宇宙的分配愈加均匀。潜在的资源已经不多了,智慧生物想要拦截到均匀分配的资源已属不易。很快整个宇宙在体能上就会进入衰老阶段。各式各样的雄心壮志都放弃了。大家都不会再提星系间实体航行的事情。因为此举消耗太大,过去的亿万年间肆意挥霍,所剩的能源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即使是星系内部,一切没有必要的来来往往也都停止了。行星世界紧紧围在他们太阳的周围,太阳的热量一天天地减弱下去,周围的世界也都减小轨道半径更紧地围在太阳周围,获取仅有的温暖。 虽然银河系一贫如洗,但是在很多方面依然是一个乌托邦社会。恒星和行星的共生社会非常和睦。两者间的冲突也是遥远过去的记忆。双方都忠贞于共同的目标。生活中,双方热忱合作,友好地处理分歧,分享共同的兴趣。在探索和理解宇宙的共同事业中,他们根据自己的能力,合理分工。如今恒星群体的死亡数量大大高过以前,原因就是冲突中大量成熟的恒星进入老龄的白矮星阶段。它们死后,躯体都按照遗嘱捐赠出来,或用于开发亚原子能源,或用于人造太阳,或用于虫子状智慧生物的居住地。许多行星体系都围绕在人造太阳的周围。从物理性质而言,人造太阳勉强算得上合格的替代品,但是行星世界的生物已经习惯了活生生的太阳作为精神上的同伴,人造太阳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大火炉,这让他们非常沮丧。预见到银河系不可避免地会迎来这种共生关系终结的那一天,行星尽其所能吸收恒星纯真的智慧。可是不过亿万年的时间,行星也不得不开始削减自己的数量。他们的太阳温度越来越低,已经容不下那么多的世界环绕周围了。整个银河系的智能,本来就难以维持在最高点,在行星数量减少之后,更是开始萎缩。 但是银河系并没有呈现出悲哀的氛围,反倒是喜气洋洋。共生体的形成大大提高了心灵感应交流的能力。银河世界体中,所有的精神世界前所未有地紧密结合在一起,和谐的多样化精神世界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银河系智能。恒星的集体智能超越了单个恒星的智能,银河世界体的集体智能超过了单个世界体系的智能,同样的道理,银河系智能超越了恒星和行星世界的智能。 一个个微小的生物体智能、行星世界智能,还有恒星智能聚集在一起组成了银河系智能,有了众多个体的参与,银河系智能更加丰富,觉醒了,有了更高层次的洞察力,它看见了自己生命短暂。回顾银河系的历史,众生百态,我们的银河系智能看到自己一生冲突不断,还有无尽的忧愁和夭折的危险。目睹过去饱受折磨的精神世界,银河心智并没有自我怜悯或是悔意绵绵,相反它莞尔一笑,就像一个人回忆童年的苦难一样,没有什么不满。正如它所说的,在每个成员的心里,“他们的苦难,似乎是无果的痛苦,却只是为了我的来到所付出的小小代价。苦难发生了,但是整个过去是公正的,甜蜜的,美丽的,因为有我的到来。我的到来补偿了我众多先辈所遭受的痛苦,我是他们渴望得到的天堂。在我所剩不多的生命里,我,连同我在宇宙中的同辈们,将继续前进,淬炼我们对宇宙的认知,达成完美愉悦的洞察力,谨以此献给伟大的造星主,他创造了众世界,创造了众恒星,创造了众星系”。 第十二章 宇宙精神发育不良 我们的银河系终于能够自如地对整个宇宙的星系进行心理感应的探索了,但是我们发现整个宇宙的生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只有少数几个星系还处在幼年时期,绝大多数都已经过了自己的黄金时代。整个宇宙之中,死亡了,已经没有光亮的恒星数量远远超过活着的发光恒星数。许多星系中,恒星和行星之间冲突造成的灾难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我们银河系;他们最终还是达成了和解,但是双方都倒退到了无法恢复的地步。在年轻一些的星系中,恒星和行星之间的冲突还没有爆发,因此已经觉醒的星系智能提前一步启蒙这些星系中的恒星和行星,避免他们之间发生冲突。 如今我们的银河精神世界也加入到了宇宙中觉醒程度最高的智能行列,其成员不多,散落分布整个宇宙,大家共同的目的就是要创建一个真正的宇宙共同体,集合所有成员世界,所有智慧个体多样化的智慧,拥有一个共同的智能。这样就能成就在星系层面上不能获得的洞察力和创造力。 我们这群宇宙的探索者也加入到了银河系的集体智能当中,我们欣喜地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和几十个星系智能亲密结合在一起。我们,或者说是我,感觉到了这些星系缓慢地飘荡,就像一个人感觉自己的四肢在摇晃一样。亿万个星系就像一场大暴雪中的片片雪花,旋转飘离,在宇宙无情的“膨胀”中间隔得越来越远。虽然宇宙不断膨胀,星系..之间的空间越来越浩瀚,但是“我”,一个复合体,分布于宇宙各个角落,宇宙于我看来,无异于一个拱形屋顶的大厅。 我的时间体验也发生了变化,正如坐观银河系那次一样,十亿年于我只如几分钟一般。在我看来,宇宙的整个生命路程不是从遥远模糊的起源走向辉煌却更为遥远的永恒,不是一个极为漫长闲适的过程,而是在和飞奔的时间赛跑,短暂,莽撞,绝望无助。 面对许多落后的星系,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处在野蛮人和野兽当中孤独的智慧人。生存的谜团、生存的徒劳、生存的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在我看来,觉醒星系组成的小小行列,周围满是没有觉醒却就要面临毁灭的星系,怎么看都觉得无处能有胜利的希望。在我看来,“存在”这个概念包含的所有含义都已经揭晓,再无“别处”可言。我清楚地知晓整个宇宙的事务。虽然宇宙在不断膨胀之中,星系之间的距离急速拉开,速度超过了光速,但是心灵感应还是让我能和整个宇宙联系得上。我们宇宙探索者中的成员,因为宇宙膨胀,所以彼此之间间隔着无法逾越的空间,但是通过心灵感应,我们依然是一个整体。 作为几十个星系集体智能的我,似乎就是宇宙本身发育不良、身体残疾的心灵。支撑我的多层共同体本应发展扩大,拥抱整个宇宙。若是处在宇宙史的巅峰时期,完全觉醒的宇宙心智本应斩获所有的知识,赢得所有的敬仰。但是这些都不会发生了。如今宇宙处在最后的时期,物质上的潜力几乎已经耗尽,而我只达到了精神成长过程中的低级阶段。精神上我还处在青少年时期,而我的宇宙身躯已经开始腐败。在宇宙之卵中, 6211." >我还是个胚胎,可是养育我的蛋黄已经腐烂。 回顾亿亿万年的过去,历历在目,我一步步藏书网走到今天,我不感叹旅途的漫长,我感叹的是步伐匆匆,困惑迷乱,旅途何其短暂。凝视宇宙之初,恒星还未诞生之际,一片混乱,星云尚未形成之际,我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我看到的只有谜团,我迷惑不解,就像地球上小小的人类所面临疑惑时的感觉一样。 我想探索我自己存在的深度,同样,我看到的还是无法破解的谜团。我的自我意识曾经有过三次飞跃,已经远不是作为人类时的自我意识。第一次是从个体智能提升到了世界智能,第二次是从世界智能提升到了星系智能,第三次是从星系智能提升到了发育不良的宇宙智能。虽然如此,但是我还是不能探知自己本性的深度。 我的心智集中了各个时代所有世界的智慧,我的宇宙身躯的生活集中了无穷尽的各式世界,各式生物个体的各种生活,我每日的生活充满了喜悦和创造,但是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因为在我的周围,许多星系的目标并未实现;宇宙中的恒星一个个地死亡,我宇宙的躯体一贫如洗;亿万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很快,我的宇宙大脑就会衰退。现在我神志清明,虽然并不完美,但是弥足珍贵,可是它很快就会衰退,一级级地衰退下去,回到我的第二个童年,最后就是宇宙的死亡。 我知道时间起于何处,止于何处,我知道我们从何处而来,到何处而去。我遍数宇宙的恒星,就像数自家的羊群,不会漏掉一个。我是觉醒程度最高的存在体,过去所有的年代中所有的世界义无反顾献出生命造就了辉煌的我,我受到万民的敬仰。但是很奇怪,这样的我环顾四周,一股不可抗拒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就像是人类的旅行者在沙漠之中,星空之下,自惭形秽,缄默不语,心中升起仰慕之情。 第十三章 开始和结束

1.回到星云

所有觉醒的星系都忙于利用自己神志清明的最后阶段,我,作为不完美的宇宙智能,也是如此忙碌着,突然,我觉得自己开始了一段从未有过的奇怪经历。我似乎是无意之间心灵感应上了一种存在体,或是某种多个存在体,最开始的时候,它们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一开始,我认为是无意中联系上了某个自然行星原始时期的亚人类生物,也许是原始海洋中漂浮的某种低级变形虫微生物。我感觉到了它们躯体的饥渴,比方说吸收养分维持生命的欲望,运动接触的欲望,还有对光和热的欲望。 我很不耐烦,想要打发掉这些和正事无关的小事。但是它盯着我不放,越来越深入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它逐渐呈现出一种无比的活力和康乐,还有一种神性的自信,自从恒星诞生以来,宇宙上下还没有任何精神世界有过这派气度。 我无须在此描述我是如何一步步领悟到这次经历的意义。我逐渐看清了,我联系上的不是微生物,也不是行星世界智能,也不是恒星智能,也不是星系智能,我联系上的是大星云智能,那时它们的物质还没有分解形成恒星、组成星系。 接着我就追溯它们的历史。宇宙大爆炸之后,气体物质急速扩散,星云体形成之际就是它们苏醒之时。到了后来,一群群的恒星在它们体内诞生,源自它们体内的物质。接下来,它们衰老,最终死亡。 在最初的阶段,物质组成上,它们就是一团团极为稀薄的气体;精神上,它们对行动的渴望几乎是无意识的,它们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空空的物质在微微地压缩。我看见了整个过程,它们从最初稀薄的气体浓缩成轮廓更加清晰的密实球状物,接着成为凸镜状的圆盘,体内开始出现更亮的条状物和暗淡一些的裂隙。随着气体进一步浓缩,每个星云的整体性就越完备,结构上组织性也就越强。星云体内的原子,相对于星云的体积而言,每个原子之间的间隔就像恒星之间的距离,只不过是松松地被包裹在一起;浓缩带来的挤压虽然微小,但是给原子带来了外来的挤压力,它们彼此更加紧密地结合。每个星云宛如一个巨大的、微弱的辐射池,发出的辐射光线,一波一波地传导开来,无所不穿,从一个原子传到另一个原子。 这些星云如巨大的大懒兽,又如巨大的变形虫。在精神上,它们进一步苏醒,开始有了模糊的整体体验。从人类的标准,甚至是从智慧世界和恒星的标准来看,这些星云的体验都是慢得惊人。它们体积巨大,它们的意识通过缓慢的波状方式传递,因此一千年的时光对于它们来说只是无法捕捉的瞬间。物种诞生又消亡的地质年代,在它们的体验中就如同几个小时。 每个巨大的星云都知道自己凸镜状的躯体内充满了不断震动的气流。它们渴望实现器官的潜能,渴望体内微微涌动的物理能量能平息下来,同时它们还渴望能够自如地运动,它们还渴望更好的东西。 在体能和智力方面,这些原始星云就像地球生命的原始微生物。这一点很奇怪,但是这两者之间又有巨大的差异。这些星云呈现出一种品质,这是我,初级宇宙智能,在微生物身上没有看到过的。这种品质是一种意愿,或者说是一种偏好,在此我虽然犹豫,但是只能用比喻来说明这种品质了。 这些星云顶多算得上是身体机能和智力都非常简单的生物,但是它们被赋予了一种我只能形容为原始但是非常强烈的宗教意识。两大渴望支配着它们,每一种在本质上都是宗教式的愿望。它们渴望,或者说它们未加思索的强烈愿望就是和其他的星云结合在一起,它们从未思索过,但是它们非常渴望再度回到它们一路走来的源头。 它们居住的宇宙当然是一个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贫寒的宇宙。对它们而99lib?言,这个宇宙也非常渺小,只包含两种东西:一种就是自己不成形的躯体,还有就是别的星云的躯体。在宇宙的早期,星云间隔非常近,相对于星云这样大小的部分,宇宙就显得有些小了。在那个时期,宇宙中的星云就如人类世界中的飞鸟,关在狭窄的鸟笼里。星云间隔如此之近,相互之间的影响之大就可想而知。随着星云的结构逐渐建立,整体连贯性增强,星云也就更能区分出哪些是自己体内的波状传播模式,哪些是周边的星云给自己造成的不规律影响。此时它已经不再是原始的云状物质,它天生有一种特质,它据此判断出这种不规律的影响意味着其他智慧星云的存在。 因此,星云在其鼎盛时间感觉到各自是独立分开的不同个体,这种感觉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很强烈。它们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是它们之间很少交流,而且交流速度也很缓慢。就像各自关在囚室里的囚犯,通过轻叩墙壁,也能感到彼此的陪伴,时间长了,轻叩墙壁的声音也能发展成为一组粗糙的信号。同样的道理,星云通过引力作用和拉长的光线脉冲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即使是在星云彼此间隔很近的早期,一个完整的信号从头至尾发射出去也要花上成千上万年,又过了几百万年的时间,发射的信号才能到达目的地。在它们的鼎盛时期,整个宇宙中都回荡着它们交谈的话语。在早期,这些巨大的生物体彼此间隔很近,而且它们也还没有发育成熟,它们交谈的主要内容就是让其他星云知道自己的存在。孩子般地咯咯傻笑,它们费力地交流着它们生活中的快乐、它们的渴望和痛苦、它们的古怪念头、它们的特质,还有它们共同的激情,想要再次结合在一起,就像人类所说的那样,在上帝那儿成为一个统一体。 早期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个星云成熟了,绝大多数星云的心智都还处在懵懂时期,这些成熟的星云看得很明白,它们非但没有结合起来,反而是越隔越远。相互之间的实体影响越来越弱,每个星云都知道了自己的同伴正退向远方。发出消息,等待回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如果星云之间能够使用心灵感应交流,那么宇宙的膨胀就不会使它们绝望。但是这些生物体过于简单,彼此之间无法直接清晰地联系交流。它们发现自己注定了就要分离。由于它们的生活节奏过于缓慢,所以它们的感觉是彼此刚刚认识,却马上就要分开。它们万分悔恨一无所知的婴儿时代。成熟之后,它们都认识到彼此之间的爱,还认识到精神上联合在一起,就是踏上了回归源头的路。 分离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交流越来越困难,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群体就这样分崩离析。最远处的星云高速退开,每个星云必须准备好独自一人、孤立无援面对生存的疑惑。 十亿年过去了,对于这些节奏缓慢的生物而言,这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这期间,它们掌控了自己的肉体,修养心智,开始探索所有觉醒的存在体必然会找寻的至高无上的启示。但新麻烦来了。有些最年长的星云开始抱怨得了一种疾病,这种疾病严重影响了它们的思考。星云的外缘气体浓缩成为一个个小团块。过了一段时间,这些小团块密度加大,成为燃烧的火球。火球间隔的空间中除了一些飘散的原子就一无所有了。最开始,这种疾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是人的皮肤有些瘙痒一样,可是后来就发展到了星云更深层次的组织,而且伴随着严重的精神问题。这些注定要死亡的星云把这场瘟疫看作是上天派来考验它心智的,竭力把它朝有利的方面转化,最后只是徒劳无功。它们鄙视瘟疫,英雄气概十足,一段时间内,瘟疫得到控制,但是很快瘟疫到处大肆破坏,摧垮了它们的意志。很显然,宇宙是徒劳恐怖之地。 年轻一些的星云目睹它们的长辈,一个个陷入呆滞糊涂,最后无一例外都进入了睡眠,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死亡。很快就是最乐天派的星云也认识到了,这种疾病不是偶然,而是植根它们星云体内的宿命。 这些天空中的大树懒一个个地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是恒星。 作为初级宇宙心智的我,从遥远的将来回望这些事件,我竭力想要这些身处遥远过去、奄奄一息的星云明白,它们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宇宙生命早期的开始。我想向它们透露未来的广袤和复杂,透露我最终的觉醒,希望它们能得到些安慰。但是我发现无法和它们交流。在它们日常体验的层面,它们能够进行某种理解思考,但是一旦超越了那个层面,它们几乎就是低能儿的水平。人是从单细胞动物进化而来,但是如果一个人想要给一个快碎裂的单细胞讲述自己在人类社会的成功,借此安慰它,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无法安慰它们,我就收起同情心,默默地看着它们星云群体逐渐崩溃,走向结束。从人类的标准来讲,这死亡的痛苦延续得太长太久。它开始于最老的星云分解形成恒星,结束于人类灭绝于海王星之时。最后一个星云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它好多邻居的尸体早就转化成了智慧世界和恒星的共生社会体。可是星云生活节奏缓慢,对它们而言,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蔓延迅速。一个个的星云,一个个的虔诚巨兽,和微小的敌人扭打成一团,虽然大势已去,但它们依旧英勇作战,直至丧失意识。没有一个星云知道,自己倒下的躯体中充满了年轻的恒星,它们的行动敏捷快速,也没有一个星云知道,它们的体内到处都出现了像人一样的生命,这些生命无比微小,行动更加敏捷,它们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它们的历史就书写在这些巨人生命痛苦的最后时刻。

2.巅峰时刻就要来临

星云生命深深触动了已经是初级宇宙智能的我。我耐心地研究这些星云,我从它们简单深沉的本性中吸收到了热忱。它们追逐自己的目标时心思单纯、激情盎然,所有的世界和恒星都相形见绌。带着诚挚的想象,我进入它们的历史,这些星云的思想在某一方面重塑了已是宇宙智能的我。从星云的视角,我再次审视我们世界的纷繁和微妙,我们的世界一次次误入歧途,无休无止,这到底是存在的奢华,还是精神洞察力的苍白?这究竟是因为本性中多元化的潜能还是因为无力掌控自己的体验?一个磁性微弱的指南针不断地在东西方向摇晃,长时间的等待才知道它究竟指向何方。而性能更好的指南针瞬间就会定格在北方的方向。每个世界都是如此的复杂,世界里的每个个体虽然微小,但也是如此的复杂,这种复杂是不是也只是精神世界方向不明的迷惑呢?是不是那些巨大的早期星云已经成就了我们复杂微妙的世界永远不能成就的简单明了和精神活力呢? 不,不是的!星云智能有其独特的精湛之处,可是恒星和行星的智能也有它们自己的长处。这三种智能中,当数行星智能最为珍贵,因为行星智能最能理解其他两种智能。 现在我的存在体中不仅包含了很多星系的精神世界,还包含了宇宙第一阶段生命形式的精神,这样我就有了些底气可以宣传自己拥有了不仅是横向上的宇宙初级智能,还拥有了纵向上的宇宙初级智能。 但是支撑我的觉醒星系只是众多星系中很少的一部分。通过心灵感应,我继续帮助很多就快达到精神成熟期的星系。如果宇宙共同体中的星系数量能从几十个上升到几百个,那么作为集体智能的我,能力也许就会大大增强,可以从目前受禁锢的精神世界的幼儿状态升级到有几分成熟期意味的阶段。即使现在还处在胚胎期,我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成长,应该有个新的名词来形容我的阶段,如果运气好,我也许能最终面对,本书中所说的——造星主。 我渴望见到造星主,我的渴望已经演变成无法控制的激情。我觉得似乎那层面纱正在退去,就是这层面纱遮掩着所有星云、恒星和行星世界的起源和终点。这个终点激起芸芸众生敬仰,却从未露出过真面目,这么多生命为之奋斗,不知将它化作多少神灵的模样,而现在我,宇宙的精神体,虽然千疮百孔,但是依然在成长,就要看到它的真容。 我也受到小小成员的膜拜,我的成就超越了它们所有的梦想,可是现在我却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缺憾,压抑惶恐。造星主模糊的存在让我惊恐不安。在精神的道路上我攀登得越高,越觉得眼前的山峰高不可及。原本以为是顶峰的地方,到了一看,不过是山脚而已。抬头一望,眼前的山峰高耸入云,陡峭崎岖,处处冰封。我永远,永远都爬不上这段绝壁。无限的渴望征服了恐惧,我继续前进。 在我的影响之下,不成熟的星系一个接一个到达了神志清明的阶段,加入到宇宙共同体中,它们各自的经历进一步丰富了我的阅历。宇宙体能上的衰弱还在继续。很显然,当宇宙中一半的星系成熟之际,基本不会再有星系成熟了。 所有星系中活着的恒星已经所剩无几。一部分死亡的恒星,被实施了原子裂变,成为人造太阳,周围围绕着数以千计的人造行星。但是绝大多数死亡的恒星冷却下来,表层硬化,有了自己的居民。没过多久,因为人造太阳能量消耗很快,行星上的居民不得不自我疏散。居住行星的种族实施了自我毁灭,把自己世界的物质和智慧都馈赠给居住在死亡恒星表面的种族。宇宙中曾经有过一群群璀璨的星系,星系里满是璀璨的恒星,可是如今宇宙中全是死亡的恒星。这些暗淡的星球飘荡在灰暗的空间里,就像是熄灭的火堆里飘荡出来的缕缕青烟。巨大的死亡恒星世界上是宇宙最后的种族,他们四处点亮的人工照明,发出的光芒是如此微弱,即便是这颗恒星最内层的行星也见不到这点微光,行星上已是死寂一片。 如今恒星世界上最常见的种族就是虫子状或是昆虫状的智慧生物。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很多种非常奇特,个头大一些的生物适应了恒星巨大的引力,在上面生存下来。有一种生物形状就像一床毯子。他毯子状的身体下面是很多条细小的腿,同时又是他的嘴巴。这么多的腿上面是一层身体,身体最厚不过一英寸,但是身宽可以达到两码,而身长则可以达到十码。身体前端长有操作功能的“手臂”。身体的上层布满了蜂窝状的呼吸孔和种类繁多的感觉器官。身体上下两层中间分布着消化器官,还有面积巨大的大脑。和虫子状生物、昆虫状生物相比,这些牛肚状的生物优势在于智能统一性更高,器官分化明确;但是他们的身体过于笨重,不太适应地下生活,而到了后期,所有的生物都不得不生活在地下。 这些巨大的灰暗世界上大气厚重,海洋无边无际,最大的暴风掀起的海浪不过宛如水银表面荡起的涟漪。虫子状生物和昆虫状生物的各种亚种群密密匝匝地在这些世界上建起了自己的文明,当然岌岌可危的牛肚状生物也居住在这些世界上。生活在这些世界上无异于生活在二维的平面空间。就是强度最大的人造材料也休想在这些世界上建起高楼。 时间流逝,这些死亡恒星的硬壳下存储的内热消耗殆尽了,文明要持续下去,就必须让恒星的岩石内核发生原子核变。最后一个个的恒星世界都变成了中空的球体,内部由巨大的拱璧支撑。每个种群,具体地说是以前种群的变种,更加适应当前的地下生活,都生活在恒星内部,内部本来的物质已经燃烧耗尽了。 所有的种群都禁锢在地下世界,和宇宙其他种群没有了实体的联系,他们通过心灵感应支撑着宇宙智能。他们就是我的肉体。宇宙还在不可避免地膨胀之中,星系之间快速飞离彼此,速度超过了光速,如今星系之间浩瀚的距离就是光芒也无法穿越。但是对于宇宙最后的种族而言,宇宙中星系相互隔离对他们影响并不大,他们在意的是,由于恒星不再有光辐射,恒星之间的航行也已停止,恒星与恒星之间没有了接触,恒星成了孤立的个体。众多的种族生活在各自世界的地道里,通过心灵感应团结在一起,他们清楚地了解彼此。他们一同支撑着集体智能,集体智能当然知晓宇宙生动复杂的过去,它还在不知疲倦地朝着它的精神目标前进,直到那么一天熵的数值增加到足以摧毁它所存在的文明。 宇宙就是这么一个状况,此时它正渐渐接近它一生奋斗的最高目标,自宇宙有史以来,所有的存在体都在为之奋斗。奇怪的是,处在末日的种族,挤在狭窄的地道里,一贫如洗,能源匮乏,却办成了大事——以前那些光鲜亮丽的时代都没能办到的大事。他们的确是身为鹪鹩,却比苍鹰飞得更高。他们生活窘迫,但是依然维持着宇宙共同体的本质结构,维持着宇宙智能。秉着天生的洞察力,他们利用过去磨炼自己的智慧,最终远远超越了先辈的智慧。宇宙处在巅峰的那一刻不是人类标准的一刻,而是宇宙标准的一刻,极为短暂。当差不多一半的星系完全进入宇宙共同体之后,已经指望不上还有更多的星系能够跟上来,接下来宇宙就进入一段时期的沉思。各种族维持着各自窘迫寒酸的乌托邦文明,个人生活层面,他们继续自己的工作和社会交往,同时,在共同体层面,他们重组了整个宇宙文化的结构。这个阶段我不会多讲,要讲的只有一句,那就是每个星系,每个世界都分配到了一项创造性的心智功能,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大家互相吸收了彼此的成果。这一时期结束之时,我,集体智能,就像破茧的蝴蝶,焕然新生;就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的确是宇宙的巅峰时刻,我站在“造星主”的面前。 现在作为本书作者的我,已经完全不是作为宇宙智能的我,那个时期我所经历的,那个永恒的时刻我所体验的没有半点儿东西留下来,我所能回忆起的只是一种让人心酸的至善至美的幸福感,还有就是这种幸福感勾起的片段记忆。 但是对于这段经历,我必须说些什么。对此我深感力不从心。人类历史上很多杰出的人物都没能描绘出他们灵光乍现时的顿悟,而我又何德何能敢如此一试呢?但是我必须一试。理所当然,我可能会受到嘲弄、鄙视,还有道德上的批判,冒着所有的风险,我也要说,也许我的陈述结结巴巴、颠三倒四,但是我所看到的一切,不吐不快。一个遭遇海难的船员,划着木筏,无助地被海浪卷到了一个风景绮丽的海岸,最终他回到故土,他肯定也无法缄口不言。听到他粗鄙的口音和笨拙的措辞,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也许就会退避三舍,通晓世事的人也许会嘲笑他分不清事实和幻觉。但是,他就是不吐不快。

3.巅峰时刻来到了,又结束了

?99lib? 在宇宙的巅峰时刻,我作为宇宙智能,觉得自己看到了所有有限的众生万物的源头和终点。 诚然,在那一瞬间,我在感觉上并没有意识到他是无限的精神,没有意识到他是“造星主”。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只感觉到以前我就认识到的东西——在死亡的恒星内部拥挤不堪的生物。但是通过此书中称为心灵感应的媒介,我通过更深层次的内省,感到了“造星主”的存在。最近,正如前文讲过的,我感到了一种东西戴着面纱存在于我的身旁,不是我自己,不是我的宇宙躯体,不是意识智能,不是那些还活着的成员,也不是一群群燃烧殆尽的恒星。如今面纱抖动,在我的精神世界看来,他已呈半透明的状态。“造星主”,众生万物的起源和终点,在我面前若隐若现,他是一个存在体,不同于意识中的我,他客观存在于我的视野中,却又仿佛存在我的本性深处;就像是我,却无边无际,又超越了我。 我似乎在两个方面看到了“造星主”:一是他作为精神世界的创造模式,创造了宇宙,也就是我;二是,他是远比创造力更伟大的东西,也就是绝对精神之永恒的完美。 这些语言太苍白无力,但是我的经历并非如同我的文字般苍白。 面对眼前的无限体,我深感自己的局限,我,宇宙智能,所有恒星和行星世界之树上的花朵,就像野蛮人面对闪电雷鸣,惊恐不已。站在“造星主”面前,我深感自己的卑微,我的脑海里顿时涌出许多形象。各个世界各个种族虚幻出的神灵一起出现在我的眼前,有的象征着庄严和亲切,有的象征着无情的权力,有的象征着不假思索的创造力,还有的象征着无所不知的智慧。这些形象都是创造性的心灵幻想出来的,但是我觉得这些似乎都物化了“造星主”给芸芸众生造成冲击的某个特质。 各个世界的神灵一股脑儿地涌现在我的眼前,我思索着,突然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形象,象征着无限的精神。虽然这个形象诞生在我宇宙智能的脑海,但是并非我一己之力得之,还有一个更大的东西助我一臂之力。在那个形象面前,作为宇宙智能,我既羞愧难当又兴奋不已,可是现在作为此书的作者,那个形象在我脑海里几乎已是荡然无存。但是我还是要竭力用我的笔再现当时的情境。 我好像是回到了万物伊始之际,我目睹了宇宙的诞生。 精神之体正在思索。它是无限的,永恒的,但是它要创造的东西却是有限的、暂时的,它思索的是过去——它不满意的过去。过去的某个创造它很不满意,可是这个创造是什么,我无从得知。它对自己漫不经心的天性也不满意。因为不满意,所以精神之体又开始了新的创造。 但是现在,根据我宇宙智能古怪的理解就是,这个绝对的精神之体,自我约束了创造力,将自身具体化,造出了具有它本身无限潜力的原子,这就是小宇宙,小宇宙中孕育了恰当的时间和空间的萌芽,还有宇宙所有的存在体。在这个精确的小宇宙中,有各式各样的能量中心,数量可数,人类并不是非常清楚这些能量中心,分别命名为电子、质子等等,它们都协调一致。它们沉睡着。千万个星云的物质也在某个点上沉睡着。 然后造星主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从各个协调精确的中心里跳出了光亮,耀眼夺目。宇宙大爆炸,启动了空间和时间的潜能。各个能量中心,就像炸弹爆炸后的碎片,飞了出去。 但是每一个碎片,都保留了原来整体精神的记忆,留下了对整体精神的渴望。贯穿整个宇宙的时间和空间,每个碎片的各方面都折射出其他碎片。 宇宙不再是精确无误的,如今是一团莫名其妙的稠密物质和剧烈射线,不断地膨胀,这个精神体处在沉睡当中,无限地分离开了。 宇宙在膨胀,也就是其组成部分在收缩。每个基本的能量中心最初和精确的宇宙保持一致,它们彼此分离产生了宇宙空间。整个宇宙的膨胀不过是宇宙物质单位收缩和光线波长变短。虽然宇宙的体积是有限的,但是相对于光波的微小而言,它是无边无际,没有中心的。就像一个膨胀中的球体没有边界和中心一样,宇宙这团不断膨胀的物质也是无边无际,没有中心的。但是,正如球体表面会以一个外在的“三维”点为它的中心,这团宇宙物质也有一个外在的“四维”中心点。 这团拥挤爆炸的火焰气体不断膨胀,起初是行星大小,接着是恒星大小,然后是一个星系的大小,最后是千万个星系的大小。膨胀过程中,宇宙的物质越来越稀薄,光亮越来越暗,越来越平静。宇宙膨胀的压力和其组成部分想结合在一处的渴望互相冲突,结果就是宇宙的原始物质分裂开,形成了千万个小型云团,即是巨大的星云。 有那么一段时间,相对于星云的体积而言,它们彼此之间的距离非常近,就像斑驳的天空上的絮状云。但是它们之间的间隔逐渐加宽,慢慢地,它们就像一丛灌木上的花朵,接着又像飞行的蜂群中的蜜蜂,然后又像迁徙中的鸟儿,后来又像大海中航行的船只。星云远离彼此的速度越来越快;同时每个星云都在收缩,先是变成绒毛状的球形,然后就是旋转中的凸镜形状,接着就成为有特色的星流旋涡状。 宇宙依然在膨胀之中,最远的星系飞离远去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光速,因此就是光线也不能穿越彼此间的鸿沟。 但是我,在想象力的视野中,依然看得见它们。就仿佛不知从宇宙的何方射出了超宇宙的转瞬即到的光线,在内心照亮了所有的东西。 以一种崭新的、冷静的、洞悉一切的眼光,我再次纵观了恒星和世界的生活、星系共同体的生活,还有我自己的生活,从一切生活的开始到我站在那儿的那一刻。我站在“无限”的面前,人们根据人类自己的渴望称之为上帝。 我有限的宇宙智能也想造出一种形象来记录无限的精神体——造星主。因为突然之间,我似乎摆脱了芸芸众生的三维视野,我真实地看到了造星主。我不知这耀眼的超宇宙光线来自宇宙的何处,它是一个无比耀眼的亮点,就像一颗恒星,一个太阳,但是所有的太阳加在一起也不及它的力量。在我看来,这颗光芒四射的恒星就是四维球体的中心,而它弧形的表面就是三维的宇宙。这颗所有恒星的恒星,就是造星主,而我,他的宇宙生物,看到了他,就在一瞬间,炫目的光芒立刻灼烧了我的双眼。就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真的看见了宇宙中所有光亮、所有生命、所有智能的源头;它必定还是其他很多东西的源头,至于是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体验到不可思议的经历,紧张之中,我的宇宙心智构想出一个形象,这一形象在被构想出的那一刻就粉碎了,变化了,它太苍白了,不足以物化这场经历。我眼前一片漆黑,回想在那一瞬间我所看到的,那颗星——造星主,一切存在的内在的中心,当时他是从无限的高度俯视我,他的生物。在我看见他之际,我立刻展开可怜的精神之翼向他飞去,结果我失明了,烤焦了,摔了下来。所有有限的精神都想和无限的精神结合在一起,这种渴求和希望在那一瞬间是我振翅高飞的力量。在我看来,那颗星,我的造物主,肯定会屈尊迎接我,将我拥进他的光芒之中。在我看来,我是这么多世界的精神体,是这么多年代开出的奇葩,是宇宙教会,终于配做上帝的新娘了。可是,强光之下,我失明了,烤焦了,被打了下来。 在我生命中的巅峰时刻,把我打下来的不仅是实实在在的强光。在那一刻,我揣测出了无限的精神是基于什么样的心境才造出了宇宙,不断地扶持它,看着它痛苦地成长。这一发现让我摔了下来。 我面对的不是一种友爱,而是另一种情绪。我立刻就知道了造星主造出我来不是为了做他的新娘,也不是他的宝贝孩子,他造出我来是为了别的目的。 在我看来,他从神性的高度俯视我,超然却又热情的目光就像是一位艺术家在审视自己完成的作品,看到自己的成功,心中有一种平静的喜悦,但还是发现了构思上不可挽回的瑕疵,他已经开始渴望新的创作。 他目光如炬,平静娴熟地剖析着我,去除掉我的缺陷,而我世世代代苦苦挣扎的一点小小成就,他全吸收了,以丰富自我。 痛苦中,我朝着无情的造物主大喊大叫。我呼喊道,芸芸众生的崇高胜过了造物主;芸芸众生爱过,也渴望爱,甚至渴望身为造星主的那颗星的爱;但是造物主,也就是造星主,从来没有爱过,也不需要爱。 我不假思索的悲哀中,我大喊大叫,可就在喊出来的那一刻,我又羞愧难当。我突然意识到造星主的美德必然不同于芸芸众生的美德。如果造星主爱自己造出的芸芸众生,那他爱的就是自己的一部分;而芸芸众生赞美造星主,则赞美的是超越自己的无限。我明白了芸芸众生的美德就是去爱,去敬仰;而造星主的美德则是去创造,作为无限体存在,是朝拜中的芸芸众生无法实现也无法理解的终点。 我再次对着我的造物主喊了起来,但这一次是怀着一颗羞愧的心和满腔的敬仰之情,我说道:“这样一个让人又怕又爱的精神体,无尽的潜能,其本质超越了甚至是智能宇宙的理解,能够成为这样的精神的创造物,已经满足了,相当满足了。能够被创造出来,有那么一瞬间能够体现无尽躁动的创造力,就是一件幸事。能够被使用,成为某个完美创造的草图,就更是幸运中的幸运。” 接着一种奇怪的祥宁和快乐降临到我的身上。 展望未来,看到自己的衰败和没落,我没有悲哀,反倒是平静中带有兴致。我看到恒星世界上的种族为了维持他们简朴的文明,消耗掉越来越多的资源。恒星的内部物质被一点点地分解掉,剩下的已经很少了,他们的世界处在垮塌的危险当中。有的世界垮塌了,碎片落到空心里,压死了居住在那儿的人们。大多数恒星世界在临界值到来之前,就采取行动,小块小块地重组重建,形成一个规模小些的世界。于是恒星世界,一个接着一个,都变成了行星的大小。有些只有月亮大小了。生活日渐捉襟见肘,人口缩减到原来的百万分之一,小小世界的空洞里,文明只剩下一副骨架,勉强维持着。 宇宙的巅峰时刻过后,亿万年的未来,我看到这些种族依然竭尽全力维持他们祖辈文明的精髓,他们个人的生活依然充满热忱,不断从事着各种新鲜的活动,依然和其他的世界保持着心灵感应的交流,分享他们各自精神生活中有价值的东西,他们依然支撑着一个真正的宇宙共同体,有着一个他们共同的宇宙心智。我还看到我自己,虽然越来越困难,但还是保持着自己清晰的意识。我抵抗着困倦和衰老的袭击,不是希望自己再有什么进展,我已经到达了自己辉煌的顶峰,也不是希望再有什么更次的珍宝可以奉献在造星主的面前,我同困倦和衰老抗争,只是因为出于对体验的渴望,出于对精神的忠贞。 但是不可避免,我的衰败开始了。一个个的世界里,经济越来越困难,人口数量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减,人口已经降到了不足以维持自己世界集体智能的水平。就像是大脑里的一个中枢一样,退化了,再也不能承担它在宇宙体验中的任务。 站在宇宙的巅峰时刻,我展望着未来,我看到了我自己,宇宙智能,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在我宇宙智能的最后十亿年,我所有的功能都在衰退,不断衰败的躯体严重地侵蚀着我那日渐式微的勇气,但是我对过去的神志清明依然还有模糊的记忆,这让我感到安慰。虽然迷糊,但我知道,即使在我最后的时刻,最凄惨的岁月中,我依然生活在造星主热忱遥远的注视之中。 还是在我心智最成熟,尚未枯竭的这一刻,我探究未来,我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我赖以依存的心灵感应交流终结了。最后几个幸存的世界在绝对地与世隔绝中过着未开化的生活,而人类称这种生活为文明。接着这些幸存世界里的物质文明也开始衰退,原子核变和光合作用的技术衰退得尤为厉害。一个个的世界要么就是意外地引爆了仅有的物质储藏,在无边的黑暗中冒出一个闪亮的球体,接着就慢慢暗淡下去;其余的世界则是悲惨地毁灭在饥饿和寒冷的>..手里。除了无尽的黑暗和一股股暗淡的尘埃——那是曾经的星系,整个宇宙中空无一物。不知多少个十亿年过去了,每一股尘埃细粒通过引力作用吸附到了一起,这期间的冲撞也曾引起冲天的火花,最后每股尘埃细粒都集中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块头的东西。这个东西外部巨大的压力传导到内部,内部灼热起来,放出光芒,甚至发生了爆炸。但是天长日久,这些大块头的东西逐渐冷却下来,宇宙最后的一点儿资源也这样被辐射耗尽了。宇宙中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这一块块的岩石和莫名其妙的微弱的辐射波。宇宙依旧在“膨胀”,这些孤立的岩石间的鸿沟越来越浩瀚无边,辐射波朝着宇宙的各个方向蔓延开来,但是速度太慢了,永远也赶不上鸿沟加宽的速度。 曾经的星系,现在是一个个的岩石球体,它们诞生之际,已经不可能受到其他岩石球体的任何实体影响了,而且在它们上面也没有智慧生物能够让它们保持心灵感应的联系,所以每一个岩石球体实际上就是一个独立的宇宙。因为所有的变化都停止了,每个荒芜的宇宙上严格意义的时间也就停止了。 这应该就是静止的、永恒的终点了,我已经疲惫不堪,把注意力再次转向巅峰时刻,事实上这才是我的现在,或者说是刚刚过去的我的过去。我集中了所有成熟的心智,想看清楚刚才出现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什么。在那一瞬间,我看见那颗耀眼的星,也就是造星主,但是就在那光辉的中心,我瞥见了奇怪的景象,似乎在超宇宙的过去和超宇宙的将来,在那深处有着宇宙外的宇宙,与永恒共存。 第十四章 创造的神话 一个人走在山间,迷失在雾霭中,他摸索着从一块岩石走向另一块岩石,突然,他走出了云雾,也许发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他看见脚下连绵的山丘和山谷,广袤的平原,蜿蜒的河流,还有错综复杂的城市,远处是海洋连同它的岛屿;他看见头顶上的太阳。在我宇宙体验的巅峰时刻,我走出了有限的迷雾,面对宇宙之外的宇宙,面对他的光芒,他的光芒不仅照亮了万物,还赐予万物生命。接着,迷雾马上又将我笼罩。 我所看到的东西太奇怪了,不是有限的智能可以理解的,即使站到了宇宙智能的高度,我也不能加以描述。现在的我,一个小小的人类个体,永远地远离了我所看到的东西。就是在宇宙智能看来,那也是极为费解的。但是对于我冒险经历的巅峰时刻,我若闭口不谈,又辜负了整件事的精神。虽然人类的语言,甚至人类的思想,也许在其本质上就不适合表达形而上的真理,但是我必须竭力表达一些东西,即使只能用比喻来表述,我也要把它说出来。 难以忍受的光辉之下,我失明了,之后我摸索着努力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所看见的东西给我自己的宇宙想象力造成了奇特混乱的影响,在此,作为小小人类的我,将尽力记录下我作为宇宙智能时的感受。失明之后,我所看见的景象,在我那遭受冲击的头脑里古怪地反映出来了,那是一声回响,是一种象征,是一个神话,是一个疯狂的梦,它粗糙、扭曲,让人不屑一顾,但是我相信它还是有它的价值所在。99lib?这只是个神话,只是个寓言,现在我处在人类的状态,只能尽我所能,把还记得的东西叙述出来。我多次把我的梦写出来,又多次毁掉我写的东西,因为这些都太苍白了,不足以描述我的梦境。带着一种彻底的失败感,我现在就直说几个较容易理解的特点吧,语无伦次之处,还请见谅。 我所见到的东西有一个特点,就是因为这个特点,所以我的神话显得晦涩费解而又苍白无力。我所看见的东西表明,在我作为宇宙智能经历的巅峰时刻中包含了永恒,但是永恒之中又有大量的彼此界限分明的时间顺序。所有的时间都出现在永恒之中,无限的精神,完美无缺,必定是完全成就了所有可能的创造,但是除非是无限绝对的精神在有限的、暂时的创造模式中构思并且执行了这全部系列的创造,否则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为了创造,永恒无限的精神在永恒中加入了时间,将这漫长的一系列的创造包含在内。 在我的梦里,造星主,也就是永恒绝对的精神,在没有时间的状态下构思出了他所有的作品。但是同时也作为绝对精神有限的创造模式,他将他的创造一个个地具体化,每个创造都有适合自己冒险和成长的时间顺序。而且,他的每一件作品,每一个宇宙都有自己特有的时间,这样一来,造星主不仅能在该宇宙的时间里看到该宇宙先后出现的整个事态,还能在自己生活的时间,即是永恒的时间里看到这一切,看到宇宙所有的时代同时共存。根据控制住我心智的奇怪梦境或是神话,在他有限的创造模式中,造星主也是一个正在发展的觉醒中的精神体。他应该是这样的,但又是永恒完美的,这对人类来说自然是不可理解;但是我的心里满是超人类的景象,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方式来表述这创造之谜。 从永恒的角度,我的梦境对我宣告了造星主的完美和绝对。但是在他的创造模式伊始之际,他是一位婴儿神灵,焦躁不安,急切热忱,神通广大,但是没有清晰的愿望。他具备所有的创造力。他能够创造出有着各种物理和智能特质的宇宙。能限制他的只有逻辑。他能够制定最让人惊讶的自然法规,但是他不能,比方说,让二乘以二等于五。在早期,限制他的还有他的不成熟。他还禁锢在婴儿期。虽然他进行有意识的探索和创造之心智的无意识源头正是他自身永恒的本质,但是在有意识的层面上,他最初还是处在盲目的渴望创作阶段。 一开始,他立马就着手探索自己的能量。他从自己无意识的实体中物化出某些东西,以此作为他艺术创作的媒介,然后带着有意识的目的对它加工塑造。他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玩具宇宙。 但是造星主无意识的实体不是别的,正是永恒的精神本身,是造星主自己永恒完美的一面。因此,在他不成熟的阶段,每次他都从自己的内心深处召唤出一个宇宙的原始实体,这个实体并非没有定形,反而是含有很多确定的潜质,其中就有逻辑的、物理学的、生物学的、心理学的各种潜质。这些潜质有时并不服从于年轻造星主有意识的目的。他并不是总能把这些潜能安置好,更不要说实现它们了。在我看来,这种媒介的特质经常让他的计划无法实施,但是也一次次地让他想出更好的构思。根据我经历的神话,造星主一次次地从他创造的东西中学到新内容,从而又超越它,渴望着手更宏伟的计划。他一次次把完成的宇宙放在一边,不再理会,又从自身激起另一个新的创造。 造星主到底想要创造出什么样的东西?在我的梦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我对此也多次感到疑惑。我相信最初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目标。他的目标得靠自己慢慢发现。在我看来,他的作品通常都是尝试性的,想做什么,他自己也含糊不明。但是当他成熟之后,他希望自己打造出的作品能够动用到他媒介的所有潜质,应该越来越精妙,越来越呈现出和谐的多样性。他的目标变得越来越清晰,其中似乎还包含了这样一个愿望,那就是他创造出来的宇宙,每一个都应该成就某种独特的意识和表达。他在洞察力和意志方面的成就似乎成为一种工具,借此工具,造星主在造出一个接一个的宇宙后,进一步觉醒,心智更加敏锐清晰。 他创造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通过这些东西,造星主不断地前进,从婴儿的神性走到了成熟的神性。 从永恒的角度来看,就是因为如此,他最后成了他一开始就是的那个他,众生万物的基础,同时又是众生万物的桂冠。 梦总是没有理性的。在我梦境中的神话里,有限的存在体无限地结合在一起,既是永恒精神的因,又是永恒精神的果。所有有限的东西,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讲,只是绝对精神臆造的事物,却又对绝对精神的存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有些让人难以理解。没有了它们,它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实体。这种晦涩的关系到底是重要的真理,还只是我区区一梦中的浅薄想象,我也无从判断。 第十五章 和他的作品

1.不成熟的创造

在经历巅峰时刻之后,这个稀奇古怪的神话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或是说我做了这个梦,根据这个神话,或是说这个梦境,我自己所处的宇宙,或是说就是“我自己”,在数目惊人的创作品中,既不是早期作品,也不是后期作品,而是造星主的第一个成熟作品,但是和他后来的作品相比,我们的宇宙在很多方面还是不成熟。 早期的作品体现的是造星主在不成熟阶段的本质,在很多方面都远离了人类思想的模式,因此我无法描述。它们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造星主的创造数量和种类都非常惊人。但是我还是记得一些人类可以理解的蛛丝马迹,记录如下。 在我原始的梦境中,第一个宇宙看起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东西。在我看来,处在婴儿期的造星主,初试牛刀,玩笑之间,仅仅从自己身上物化了两个特性,就做成了他的第一个宇宙,它是一个简短的律动,除了声音,就是寂静。这个简单的击鼓声,就是一千个发明的鼻祖,造星主,带着婴儿期的神性热忱,将这个鼓声发扬光大,变成了许多变化无穷的律动节奏。通过思忖第一个宇宙简单的结构,他构思出了更精妙的创作。第一个宇宙在造星主心中激起的欲望是这个宇宙无法满足的。于是,婴儿时期的造星主让自己的第一个宇宙走到了时间的尽头。造星主创造了这个宇宙,他从超越这个宇宙的时间来审视它,它的所有经历都不是过去,或是将来,而是当下,但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短短一瞬间。造星主平静地鉴定了自己的作品,接着就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开始了新作品的构思。 从他沸腾的想象力中,一个接一个的宇宙横空出世,每一个都比上一个更丰满,更精妙。在他的一些早期作品当中,他物化自己,但是他只关心这个物质的物理特质,而无视它的物理潜质。在一个早期的宇宙中,他所把玩的物理特质的模式产生出一个它们本身不具备的个体,一个生命。难道这本是它们所具备的?接下来创造出的那个宇宙中,真正的生命爆发出来了,这让人备感惊奇。从物理的角度来看,造星主理解这个宇宙的方式就像人类理解音乐。它由一系列的特质组成,不同的音高,不同的强度。处在婴儿期的造星主,对这个玩具大有兴致,玩得很高兴,他由此创造出无穷尽的主调和对位旋律。这是个冰冷精确的音乐世界,他远远还没有穷尽这种模式的精妙之处,他所创造的这种没有生命的音乐性作品为数也不多,但是其中一 4e9b." >些作品却有悖造星主的初衷,开始彰显出自己独有的生命痕迹。它们的旋律中出现了造星主没有谱写的音符。造星主饶有兴致地观察它们,新的构想激发出来了,而他创造的东西——这个宇宙是无法实现他的构思的。于是他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完成了他对这个宇宙的构想,他把宇宙最终的状态和它最初的状态连接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造星主从超越该宇宙时间的角度审视着他的作品,接着就把它放到一旁,又开始了新的创造。 在创造下一个宇宙时,他有意将自己的感觉和意愿投射其中,在他的授意之下,具备感知能力的心智应该体现出某种特质的模式和规律。他的本意是让这些生物齐心协力,一同营造出他为这个宇宙所构想的和谐,但是这些生物却想根据自己的形式塑造整个宇宙。这些生物拼命抗争,个个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惨遭失败时,它们痛苦不堪。这似乎是年幼的造星主从未经历、从未想到过的。他惊奇不已,兴致勃勃,在我看来,他几乎是带着残忍的快乐观看着他的第一批生物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它们你争我斗,相互残杀,整个宇宙陷入一片混乱。 从那以后,造星主开始重视他的生物所固有的生命潜力。在我看来,他早期在生命创造方面的尝试都出了差错,有时他好像厌恶了生物创造,转而又开始了一段时间的纯物理创造。 他早期的创作,都源自神性却依旧幼稚的想象力,就像小小的亮晶晶的水泡,一个个地冒出来,色彩华丽,尽得物理学的精妙。造星主早期创造的、有意识的存在体,它们有爱有恨,它们有欲望,有祈求,它们冒险进取,它们的生活抒情而悲壮。 许多早期的宇宙都是非空间的。虽然是非空间的,但它们依旧是有物理实体的。有为数不少的非空间宇宙都属于“音乐”类型。在这种宇宙中,空间是由音阶的高低和音调之间的不同来展现的,音阶是空间的维度,音调是空间的容量。生物个体之间展现出来的就是复杂多变的音调模式和节奏。它们的身躯由音调构成,在不同的音阶构成的维度上移动,这是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一种模式。这种生物的躯体是一个恒定的音调模式,和人体一样,也具有灵活性和一定的变化度。它们在音阶构成的维度上,也能像水池里的波澜一样,越过彼此的身体。虽然它们能够越过彼此的身体,但是它们也能扭打在一块儿,破坏彼此的音调组织。有一些甚至就是靠吞噬别的生物体生活。因为更为复杂的个体需要结合简单一些的个体来完善自己的生命模式。从固定的音调环境中,这些智慧生物能够操作其中的元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构建出音调模式的用具。其中一些是农具,服务于农业活动,相较于从自然界采集食物,农业活动收益更大,因此它们的食物更加充足。这种非空间的宇宙,相比于我们的宇宙,固然是简单贫瘠得多,但是它们的生活还是丰富多彩的,不单有农业,还有手工艺品,甚至还有纯艺术,这种艺术中包含了歌曲、音乐和诗歌的特点。哲学,毕达哥拉斯式的哲学,最早就是在这样的宇宙中诞生的。在我的梦境中,在造星主早期的作品中,时间,相对于空间而言,是更为本质的特性,几乎无一例外。的确,他最早期的一些作品完全是静态的设计,不包含时间这个因素。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方案,因为这一方案没有展示技巧的空间。这种方案完全排除了生命和智能的可能性,只能迎合他最早期的兴趣。 在我的梦境中,我发现空间是一个非空间宇宙中的非空间维度进一步发展得来的。这个宇宙的音调生物不仅能够上下移动,还能左右、前后各个方向移动。人类的音乐根据声音大小和音质的变化,不同的主题或是高昂奋进,或是委婉含蓄。同样的道理,在音乐宇宙中的生物,它们也能接近对方,或是远离对方,一直退到听不到对方声音的地方。通过平面的移动方式,它们游历四方,不断改变它们的音调环境。创造下一个宇宙时,造星主赋予这些生物真正的空间体验,它们平面移动的方式更为多变了。 造星主接下来创作的宇宙具有了多维空间特质,有欧几里得算法宇宙、非欧几里得算法宇宙,还有体现了多种几何定理和物理定理的宇宙。有时,时间,或是时空是这个宇宙的基本现实,而各种实体不过是时间转瞬即逝的变体;但是在更多的时候,实体是基本,它们以时空的模式互相联系。有些宇宙中,空间关联的体系是无限的,而在另外的一些宇宙中,它又是有限的,但无边际。在一些宇宙中,相对于这些宇宙的原子物质构成,这些宇宙的有限范围是一个恒定值,而在另外的宇宙中,比如说我们自己的宇宙,这个有限范围则是通过“不断扩大”来体现的。还有的宇宙,它们的空间则是在“缩小”,这样的宇宙,也有可能拥有智慧共同体,它们的结局就是所有的部分碰撞融合在一起,最后消失成为一个没有维度的小点。 还有一些宇宙,起初会是膨胀,然后膨胀的过程会停止下来,接着就是收缩,收缩的过程中会出现完全不同于前期的崭新的物理活动。举一个例子:在有的情况下,重力会被反重力所代替。大块的物质会四分五裂,小块的物质互相排斥,四处散开。在这样的宇宙中,熵法则也会逆转。能量,不再是逐渐均衡地分布在整个宇宙,而是逐渐聚集起来,集中在终极的物质单位之上。我慢慢地开始怀疑我们自己的宇宙模式终结之后,就是这种逆转模式的宇宙,当然处于逆转模式的宇宙中的生命和我们绝对会有着人类无法想象的本质区别。但是这会是一个退步,因为我现在描述的是早期的更为简单一些的宇宙。好多宇宙在物理构成上是一种不间断的流质,其中生活着固体状的生物。还有的宇宙是由一个个的同心球面构成,球面上生活着各式各样的生物。还有些非常早期的创作品,处于准宇宙状态,是一个空洞的空间,其中零星分布着一些微小的能量中心。 有时,造星主会创造出一个没有任何客观物理本质的宇宙。这个宇宙中的生物彼此不能构成任何影响。在造星主的直接刺激下,每个生物体都构想出一个自己的物理世界,虽然是虚幻的,但是可靠实用,世界上充斥着自己的各种臆想。这些主观的世界,通过造星主精确的天才运算,互相联系在一块儿,成为一个完美的体系。 早期的宇宙中,各种各样的物理形式举不胜举,我不能一一叙述。总的来讲,每一个宇宙都比上一个宇宙更为复杂,体积也更为庞大,而它的终极物理单位的体积相对于整体宇宙的体积都是越来越小,种类却是越来越多。在生物种群方面,每一个宇宙中有意识的生物个体数量和不同的种群数也是越来越多,而且,相较于前一个宇宙,这个宇宙中觉醒程度最高的生物所达到的智能程度也更高。 从生物和心理的角度而言,早期的创作种类非常多元化。有的宇宙中的进化过程是我们所熟知的。一小部分的物种机缘凑巧,能够一路升级,进化出更为完善的个体特质和更为清晰的头脑。在有的宇宙中,物种的生物机能是固定不变的,如果还有进步,那也是体现在文化方面。有些宇宙的构成尤为让人费解,宇宙伊始之际就处在觉醒的最高阶段,造星主则在冷眼旁观它的意识一步步地衰退死亡。 有的宇宙伊始之际,只有一个低等生物,固有的非有机环境。这个低等生物分裂繁殖,体积越来越小,数量越来越多,个体特质越来越明显,觉醒程度也越来越高。进化不断进行下去,有的时候生物体的体积已经微小到不能容纳下智慧心智的器官结构。面临命中注定的退化,这些宇宙社会苦苦挣扎,不肯认命,造星主则在一旁观察着它们的一举一动。 有些宇宙的最高成就则是互不理解的社会组成的混乱状态,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精神模式,相互敌视。有的宇宙的高潮则是一个由不同智能组成的乌托邦社会,还有的宇宙则是一个复合的宇宙智能。 有时,造星主心意所至,创造出的宇宙中,每一个生物体的表现形式都取决于环境对其祖辈和它本身的影响,是必然确定的。而在有的宇宙中,每个生物体则有一定的主观决断能力——拥有造星主的一点创造力。在我的梦里,情况貌似如此。可是即使在梦中,我也疑心,在一个更高明的观察者看来,其实这两种情况都是必然确定的,同时又都是自发的,创造性的。 通常来说,造星主一旦制定了宇宙基本的原则,创造出了起始的状态,他就会静观事态变化;但有时他也会插手干预,或是通过破坏他制定的自然法规,或是通过引入新的紧急构成原则,或是直接启示影响生物体的心智,影响事态变化。他这样做的原因,有时是为了改善宇宙的设计,但是更多的时候,干预本来就是原始设计的一部分。有时造星主抛出一串宇宙,每个宇宙都是相互独立的完全不同种类的物理体系,但是事实上它们又是连在一起的,它们挨个都会迎来同一群生物。这群生物从一个宇宙移居到下一个宇宙之时,就会呈现出下一个宇宙的生理形态,以前的经历就成了模糊混乱的记忆。有时造星主还会用别的方式应用这种移居原则。有些宇宙之间并没有用这种方式连成体系,但是处在不同宇宙中的相对应的生物体之间会在体验方面或是在性情方面产生精神上的共鸣,这种共鸣的感觉虽然模糊却挥之不去。 很多宇宙的创造都采用了一种非常戏剧化的手段。我在前文中提到过,看到自己第一次生物实验以悲剧结束,还未成熟的造星主表现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快乐。在接下来的创作中,他也表现出了矛盾的情绪。从他无意识深处物化出来的物质表现出了他没有想到过的潜质,这种潜质阻碍了他意识层面的创造性方案,这时造星主的情绪当中固然有懊恼,但是也有意外的满足,仿佛就是没有上升到意识层面的饥饿感意外地得到了满足。这种矛盾的心理最终促成了一种新的创造模式。造星主成长过程中的一个新阶段来临了,他将自己的精神体一分为二,其中之一是本质上的自己,寻求的是积极的创造,要创造出意识更加清明的、鲜活的精神个体;而另一个则是叛逆的、破坏性的、愤世嫉俗的精神体,除了蚕食其他生物的劳动成果的寄生虫以外,它不愿意看到任何生物存在。 造星主一次又一次地将他自己的两种情绪分开,分别物化成互相独立的精神体,让它们在一个宇宙中为了主宰的权力而互相争斗。有这样一个宇宙,由三个相互联系的小宇宙构成,这多少有点让人想起基督教的正统学说。在这三个小宇宙中,第一个宇宙的居民具备敏感、智慧和正直的特质,只是各自的程度不同。这些生物的灵魂受到了两种精神体的支配。“善良”的精神体规劝、帮助、奖励并且惩罚灵魂;而“邪恶”的精神体欺骗、诱惑灵魂,还在道德方面败坏灵魂。这些生物死亡之际就进入到另外两个次一级的宇宙中的一个,分别是一个永恒天堂和一个永恒的地狱。待在天堂即是永恒的喜悦,待在地狱即是受尽悔恨的折磨。 在梦境中看到如此粗野荒蛮的事情,恐惧之余又觉得难以置信。造星主在自己创造的生物身上安放了弱点,却又因此而严惩它们,虽然造星主还未成熟,可怎么能这样做呢?这样恶劣的神灵怎么能赢得万物敬仰呢?我试图使自己相信是我的梦境歪曲了事实,但是我无法相信,因为我肯定自己在梦中看到的这一面不是虚假的,在某种意义上它是真实的,至少是具有象征意义的。然而,看到了这样残忍的行为,我深感恐惧,同时又无比同情那些生物,但是我依旧要赞美造星主。 为了给自己的敬仰之情找一个理由,我告诉自己,这个让人敬畏的谜远不是我所能理解的,造星主明目张胆的残忍在某种意义上必定是合情合理的。也许只有不成熟的造星主才会这样残暴?待他成熟之后,就不会这样了?不!我深知,即使是终极版的宇宙,也会呈现出这样的残忍。会不会是我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恰恰能够为这种看似恶劣的行径辩护呢?难道说所有的生物真的只是创造力臆想出来的东西,折磨他创造的生物,就是在自我表述的探索中折磨自己?难道说即便是如造星主这样强大,在某些绝对的逻辑原则面前,也是有局限的,而绝对的逻辑原则之一就是半觉醒的精神体中那个背叛和悔恨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自己的技艺有不可避免的局限,难道说造星主认可了这一点,然后应用到了这个奇怪的宇宙中?或是说我敬仰的只是“善良”精神体的造星主,而非“邪恶”精神体的造星主?或是说造星主将自己的精神一分为二就是为了逐出邪恶的那部分? 最后这种解释似乎可以得到这个宇宙进化史的佐证。因为这个宇宙的居民几乎都是智力低下、道德败坏的生物,因此地狱很快就人满为患,而天堂几乎是空空荡荡的,“善良”一面的造星主疼爱同情他创造的生物。因此“善良”的精神体进入到世俗空间,饱受折磨,以此拯救那些有罪的人。最后虽然地狱也不见得人烟稀少,但是天堂终于有了不少的居民。 那么,我所敬仰的仅仅是“善良”一面的造星主了?不!这虽然不合情理,但是我确信自己崇拜的是两面性合二为一的造星主,我崇拜他的善良,也崇拜他的邪恶;我崇拜他的温和,也崇拜他的可怕;我崇拜他人性的完美,也崇拜他那难以理解的野蛮残忍。我就像一个热恋中的人,面对爱人昭昭然的缺点,只会漠视,或是掩饰,我极力粉饰造星主的残忍,不但如此,我还引以为傲。是不是我的本性中也有残忍的东西?或是我模模糊糊地认识到了爱——众生中至高无上的美德,在造物主那儿也不是绝对的? 在梦境中,我一次次地遭遇到这个可怕的无法解决的问题。比方说,在一个宇宙中,这两种精神体就得以用一种新奇而且更加精妙的方式相互搏斗。在这个宇宙的早期,只有物理特质体现出来了;但是造物主的安排是,宇宙中的生命潜质会逐步得以体现,最初,生物体会出现在纯物理的物质中,然后逐步进化,一代代走向智能的、精神清明的阶段。在这个宇宙中,造星主甚至允许“善良”和“邪恶”这两种精神体在生物形成的过程中相互竞争。 漫长的宇宙早期,在数不胜数的物种进化过程中,这两种精神体互相争斗。“善良”的精神体着力于创造出更好的生物,身体组织更加严谨,个体化程度更高,对环境更为敏感,行为更加娴熟,更加洞悉这个世界、洞悉自己、洞悉他人。但是,“邪恶”精神体要阻碍的就是这一切。 每种生物的器官和组织,它们的整个身体结构都体现着这两种精神体的斗争。有时,“邪恶”的精神体设计出看似无关紧要却潜伏的致命特质,为的就是要它的命。这样一来,生物本质上就容易患病,体现出来即是体内寄居寄生虫,消化系统毛病,或是神经官能不稳定。有的时候,“邪恶”精神体会给低等的物种配上特殊的武器装备去攻击进化历程中的先锋队伍,让它们罹患上某种新的疾病,或是惨遭虫害,或是遭到自己种族中更为野蛮种群的攻击。 有时“邪恶”的精神体还会动用到更巧妙的战术,效果明显。“善良”的精神体发现了某个很有前景的装置,并且在它偏爱的物种身上从无到有精心培育出了某个新的器官结构,或是崭新的行为模式,此时,“邪恶”的精神体就会设法让这进化的过程过度发展。比方说,牙齿长得太大了,吃东西变得非常困难;或是保护外壳太笨重,机动性受到极大的影响;或是头顶上的角长得过于弯曲,以至于压迫到大脑;或是过于追求个性,危及到社会;或是社会性太强,压迫了个性。 这个宇宙中的世界在复杂程度上都远远超过了造星主以往的创造,但是这里的物种一个个或早或晚都是以悲剧收场。但是在这个宇宙中,有的世界里,有一个物种达到了“人类”的智力和情感水平。有了这两种能力,按理说,它应该可以避免遭受到可能的袭击。但是“邪恶”的精神体娴熟地曲解滥用了这两种能力。虽然在本质上,智力和情感是两种互补的能力,但是两者之间也会起冲突。这两种能力,或是其中的一种能力在夸大之后,就会成为过于弯曲的角或是过大的牙齿,也是致命的。有了智力,就能支配物理能量,还能拥有智力活动的敏锐性,如果没有情感的辅佐,智力就有可能引发灾难。拥有了支配物理能量的能力,经常会产生对权力的狂热,就会导致社会的两极分化——权利群体和奴役群体。智力活动的敏锐性走向极端,即是分析思维和抽象思维的狂热,就会完全忽视智力活动不能解释的东西。而感情,如果没有了智力活动的批判和日常生活的约束,则会溺死于白日梦中。

2.成熟的创造

我的宇宙体验经历了巅峰时刻之后,前文讲过的神话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在这个神话中,造星主最终进入一个全神贯注的冥想阶段,他的本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的创造活动随之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用全新的眼光审视以前的作品,一个都看不上眼,虽然很不耐烦,但是还是对过去的作品怀有一丝敬意。一个崭新的构思在他的脑海里蠢蠢欲动。 他此时创造的宇宙中就包含了你我。在创作这个宇宙的过程中,他的技艺更加精湛,动用了以前创作中使用过的多种原则;他将各种东西织就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比以往任何宇宙都要精妙广阔的空间。 他此次创作的心境也不同于以往。在以往的创作当中,他总是有意识地物化了各种物理、生物和生理方面的原则。可是,正如我们已经讲过的那样,从他晦涩难懂的本体深处物化出来的原始本质和他自己智力活动的目标之间总是存在冲突。这一次,他处理创作媒介时更加谨慎小心。他从自己隐藏的内心深处物化出原始精神“材质”,用于创造他的新型生命;他秉着理解的态度,更加尊重材质的本质和潜力,但并非有求必应,造星主尝试着把这种材质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以人类形态学的方式讲述宇宙的创造精神体可以说是幼稚之极。如果有这样的精神体存在,他的生活必定是迥异于人类的思想,是人类完全不能理解的。但是此处我不得不用这种幼稚的象征手法继续我的讲述,虽然生硬呆板,走样变形,但还是多少反映出了一些真相。在这之前,他所创造的宇宙的历史终结之时,他就超越这个宇宙的时间,纵观这个宇宙的所有历史,但是在宇宙历史进程的过程中,他只能依照时间顺序,先创造出早期的历史,再创造后期的历史,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但是这一次,他不再受时间先后的限制。 虽然造星主创造的就是我生活的宇宙,但是从不同的视角看过去,我吃惊不小。历史事件不再是我们熟悉的始于物理大爆炸,然后走向最后死亡的顺序。我所处观测点的时间不在我们宇宙的时间之中,而在其外。我所处观测点的时间是造星主特有的时间。造星主创造行为的顺序完全不同于我们历史发展的顺序。 最初,他从自己存在体的深处构思出一种既非精神又非物质的东西,这种东西有着丰富的潜质,特点突出,微光闪烁,给他的创造想象提供了很多提示。面对这么好的材质,他沉思了很久。这种媒介当中各部分相互依存,关系相当微妙;这种媒介中的各个部分,各种特质互相交织渗透;这种媒介当中,每一部分似乎对其他部分都施以影响;这种媒介的整体正好是各个部分的总和,而每一部分都渗透到其他部分,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这种宇宙材质当中,每个个体精神既是绝对的自我,又是整体中及其微小的一部分。 造星主大刀阔斧之下,这个最为微妙的媒介成形了,出现了一个宇宙的大致形状。接着他又塑造出一个不确定的非几何原理的时空;一个不成形的物质体,没有明确的特质,也没有明确的方向,也没有错综复杂的物理法则;一个构思更为清楚的生命轨迹,一个更为壮丽的智能探险;一个令人称奇的最高点和神志清明的桂冠;最后这一部分在我们的宇宙时间中出现得最晚,但是在造星主创作的过程中却是比其他的事件都成形得早。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最初的材质就显现出了能够造就这种精神体的潜质。所以在创作的最初阶段,造星主忽略了作品的物理细节,忽略了宇宙的早期历史阶段,而醉心于打造生物体的精神最高点。待他准确无误地勾勒出了宇宙精神的最高觉醒阶段后,他才勾勒出指引到最高阶段的各种心理趋势。当他完成了精神成长过程中种类繁多的各种主题的草图之后,他才转移注意力,开始打造生物进化,还有精细复杂的物理和几何。物理和几何最能激发出宇宙精神体更为精妙的潜质。宇宙精神体已经有了大致的形态,在他研究几何学的同时,造星主还不时地修改细化精神的最高点。直到宇宙的物理和几何形式都完成了,造星主才赋予精神的最高点完全具体的个体状态。 看到造星主忙于塑造无数让人心酸的个体生命,塑造人类、类鱼类生物、鹦鹉螺类生物,还有所有其他生物的命运,我敢肯定,他这次对待这些生物的态度大不同于以往。他的态度既不是冷淡,也不是那种简单的爱。他是爱它们的,但是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要拯救它们摆脱有限之结局的愿望,也不愿帮助它们摆脱环境残酷的影响。他爱它们,但是不再怜悯它们。他看见了它们各自的美德源自它们的局限性,它们琐碎的特质,还有它们挣扎在昏庸和清明之间的平衡。帮它们摆脱这一切,就是抹杀它们的存在。 最后,造星主给所有的宇宙时代一一润色,他凝视着自己的作品,还不错。 带着充满爱意的批判眼光,他审视着我们的宇宙,它无限的多样性,还有它短暂的神志清明时刻,我感觉他突然之间对自己创作的生物有了敬意,或者说是他自己分娩出的生物。它虽然不完美,只不过是自己创造力臆想出来的东西,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但是造星主知道,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个生物比自己真实。除了这具体的辉煌,除了是一个抽象的创造力量,他又是什么呢?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他创造出来的这个东西胜过于他,是他的老师。他凝视着他最可爱、最精妙的作品,他感到欢喜,甚至感到敬畏,它给他造成的影响改变了他,他的意愿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沉。他辨别它的良莠,而他自己的洞察力和技能成熟了。至少迷惑不解、肃然起敬的我是这样看的。 但是,渐渐地,作品又无法满足造星主的期望。他依然珍惜它的可爱,但是已经有了不满。接着,他怀着既尊重又不耐烦的矛盾心情,把我们的宇宙和其他的作品放在一起。 他再次坐下来冥想,又一次涌起了创作的激情。 造星主接下来又创作出许多的宇宙,我却只能闭口不谈了,因为这些宇宙在很多方面都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它们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只知道这些宇宙中有很多我不理解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征难以置信地体现了我所经历的准则。但是它们最为新鲜的独特之处,我完全不能理解。 所有的这些宇宙,和我们的宇宙一样,都是无比广大精巧;和我们的宇宙一样,它们也是拥有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只是形式各异而已;但是在这些宇宙中,无论它们的物理世界对精神成长是多么关键,相较于我们的宇宙,它们的物理世界都更为透明,更为虚幻。在一些宇宙中,甚至精神世界也是如此,但是这些宇宙的生物体很少被各自精神成长过程中的不透明度所欺骗,它们对内部的整体性更加敏感。 在所有的宇宙中,造星主想要企及的目标就是存在的丰富、优雅、深沉与和谐。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些词具体指代的是什么。我认为,就像我们的宇宙一样,在一些宇宙当中,造星主是通过进化过程来达到自己的目标,进化过程的桂冠就是一个觉醒的宇宙智能,这个宇宙智能集中了该宇宙存在的全部财富,并且通过创造性活动来增加这份财富。在有些宇宙中,目标达成非常容易,宇宙中的生物也没有遭受多少苦难,而我们的宇宙达成目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浪费了许多无谓的生命,令人心酸不已。但是,还是有很多宇宙和我们一样普遍经历了深重的苦难。 成熟的造星主又创造出很多奇特的时间形式。后来的一些宇宙中出现了二维或是多维时间,它们的生活就是这个时间“领域”或是时间“空间”中某个维度上的时间序列。这些存在体感知它们宇宙的方式非常奇特。短暂地生活在一个时间维度上,每个存在体每一时刻都会看到一个同步镜头,虽然并非全景而且模糊不清,却是这个时刻其他维度上宇宙的真实“横向”取景。在一些宇宙中,生物可以生活在这个宇宙每一个时间维度上。在造星主的安排下,整个时间“空间”中所有生物无数个自发的行为彼此匹配,构成一个横向的进化协调体系,这个体系很精妙,是早期试验中那种预先设计好的协调无法比拟的。 有些宇宙中,生物只有一次生命,是一种“Z”形的生命轨迹,根据该生物所做选择的性质,它将会生活在不同的时间维度当中。坚强或是品行端正的选择生活在这个维度方向,懦弱或是品行不端则生活在另一个维度方向。 有一个宇宙复杂得难以想象,当一个生物面临多个选择时,它会全选择所有的选项,这样一来,就有了许多不同的时间维度和不同的宇宙历史。在这个宇宙的进化历程中,每一个阶段都有许许多多的不同的生物,而每个生物在每一时刻都面临着许多可能的道路,如此结合起来,这个宇宙每个阶段、每一时刻都会产生无数个小的宇宙。 有的宇宙中,生物体能够从多个空间视角,甚至是从所有可能的空间视角来感知整个物理宇宙。能够从所有可能的空间视角来感知宇宙的生物在感知的空间范围上是一致的,它们的不同体现在洞察力上。洞察力取决于个体的智力才能和性格。有时这些生物体不仅具有全方位的感知力,还具有全方位的决断力。它们能够在空间的各个地方施展拳脚,当然,根据个体不同的智力才能,它们在力度和准确性上会有差异。在某种意义上,它们是非实体的精神体,就像是博弈的棋手一样在物质的宇宙中奋斗,又似特洛伊平原上的希腊诸神。 有的宇宙中,虽然有物质这一方面,但是不存在我们所熟悉的成体系的物理世界。存在体的实体感受完全取决于相互之间的影响。每个个体都发出潮水般的感觉“图像”,心智之间相互影响的心理法则决定了这些图像的性质和结果。 有的宇宙中,感知、记忆、智力活动,甚至愿望和感情产生的过程都完全不同于我们,因此它们的智能形式也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这些智能的一些东西,但只是感觉而已。 我在此得说一说关于它们智能中一处特别让我吃惊的地方。关于它们基本的智能结构,以及由这些结构组成的智能模式,我是一无所知,但是有一处地方,虽然只是在我眼前转瞬即逝,我却理解到了。它们的生活和我迥异,但是有一处和我相似。这些宇宙生物,都比我高级,造星主赋予它们更多的东西,它们面对存在的常态正是我孜孜以求的。即便是在痛苦和悲伤之中,即便正在修炼自己的品行,即便正处在无比的遗憾当中,它们也总能以喜悦的心态面对命运。也许我的整个宇宙或是超宇宙的经历当中最让人吃惊也是最振奋人心的就是发现我和完全不同的存在体之间在纯精神方面还有这种相似之处,还有互相能够理解的地方。但是我很快就发现,关于这种联系,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

3.终极宇宙和永恒的精神体

在我的梦境中,造星主创造出了更多的宇宙,一个比一个精妙,我继续关注着他的作品,但这些宇宙都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精疲力竭,痛苦不堪。从他澎湃的想象力中,一个个的宇宙诞生了,每一个宇宙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无限多样化的精神体,这个精神体达到巅峰时刻时,都比上一个精神体的觉醒程度更高,而对于我,每一个都比上一个更加难以理解。 最后,在我的梦境中,造星主创造出了他的终极宇宙——最为精妙的宇宙,而在这之前的都是尝试性的准备工作。这个最后的作品包含了它前辈们所有的精华,除此之外,它还拥有更多的东西。就像是交响乐的最后一个乐章,它的主旋律在气势上肯定容纳了前面乐章的精华,但是绝对不会止步于此。这个比喻远远没有勾画出终极宇宙的精妙和复杂程度。慢慢地,我不得不相信终极宇宙和它之前宇宙的关系就像是我们的宇宙和单个人类,甚至是单个原子之间的关系。我之前所观察的每个宇宙不过是一个纲目下的案例,或是一种物质中的一个原子。这些“原子”宇宙中的生命和终极宇宙中生命的关系就像是一个脑细胞和人的大脑之间的关系。虽然它们之间的差异如此悬殊,但是我还是感到了精神惊人的同一性。总之,最终的目标都得以洞察,就是要创造共同体和具有创造力的清晰智能。 我竭力要一睹终极宇宙的芳容。我看到了多种多样的个体构成的共同体,我看到了它的世界的精妙之处,也看到了它灵与肉的精妙之处,它的共同体已经觉醒,达到了完全自我了解和相互洞悉的程度。但是当我悉心倾听它无数世界精神体内心的音乐时,我听到的不完全是无法述说的快乐,我也听到了不可抚慰的悲伤。有的终极存在体不只是在受苦受难,它们是在黑暗中受苦受难。虽然拥有洞悉一切的能力,但是它们的能力不能开花结果。它们没有视力,它们承受着低等精神体体验不到的痛苦。作为一个低等宇宙虚弱的精神体,我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痛苦体验。在恐惧和怜悯的痛苦中,我捂住了心灵的耳朵。虽然卑微,但藏书网是我还是对着造星主喊出了我的反抗声音——任何永恒绝对的荣耀都不能弥补生物体所承受的这种痛苦。虽然我窥见的痛苦不过是金色挂毯上面几缕黑色的丝线,为的是让挂毯的成色更加丰满;虽然除了我所窥见的痛苦之外,都是一片极乐世界,但是我还是要大声呼喊出来:觉醒的精神体不该遭受这样的痛苦!我想知道,是怎样残忍的恶意才会这样对待这些辉煌的存在体?它们不仅饱受折磨,而且还被剥夺了最大的慰藉——它们被剥夺了冥想和赞美的快乐,这可是完全觉醒的精神体与生俱来的权利。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自己,作为一个低等宇宙的集体智能,面对我的宇宙中小小成员的郁闷和痛苦,镇定自若,认为这些呆滞的存在体所受的痛苦比起我能为现实所贡献的神志清明而言,实在是小小的代价。在终极宇宙中,这些饱受折磨的个体,比起绝大多数快乐的生物来说,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但是在我看来,它们就是我,站在宇宙精神高度的我,而非那些虚弱的、朦胧的,为了造出我,曾经贡献出自己迟钝的、悲伤的存在体。我无法忍受这一点。 虽然看得很不清楚,但是我还是看到了终极宇宙可爱完美的结构。虽然其中也有郁闷和痛苦,对于遭受痛苦郁闷的个体而言,这是无比残酷的,但是,这些郁闷和痛苦最终还是促进了宇宙精神本身的清明。从这个意义而言,这些个体的悲剧还是值得的。 但是这什么都不是。因为同情和激烈的反抗,我流下了热泪。透过我的眼泪,我似乎看见终极完美宇宙的精神体站在她的造物主面前。看到她,赞美冲走了我的同情和愤愤不平。造星主——那股暗力量和清明的智力,看到了自己作品中具化了的可爱,他终于达成了心愿。 但是对于我而言,这神秘遥远的完美什么都不是。我同情那些饱受折磨的终极存在体,我感到了人类的羞耻和愤怒,我鄙视非人类的完美中与生俱来的快乐,我渴望回到我的低等宇宙,我渴望回到我自己人类的挣扎中的世界,我要在人类的世界中和我自己半动物的同类一起肩并肩站在一起,和黑暗的势力做斗争。是的,抗争这位冷漠无情,无法征服的独裁者,他脑中只有那有知觉的世界,那饱受折磨的世界。 我公然反抗,摔门上闩,封闭了独立自我的小小暗室,可是刚关上门,暗室的四壁就在不可抑制的光线下轰然倒塌,我的眼睛在不堪忍受的强光之下再次灼伤了。 再次?不。那次一样耀眼的亮光,也是以失明收尾,那次我似乎是展翅向造星主飞去,但是被可怕的亮光打了下来。但是现在我更清楚地知道了是什么压倒了我。我的确是站到了造星主面前,可是现在我知道了造星主不仅仅是创造性的、有限的精神体,他还是永恒的、完美的精神体,包含所有的东西,所有的时间,无始无终地思索着他所包含的无尽的、多种多样的群体。在现在的我看来,将我淹没,把我打下来,让我盲目崇拜的亮光不过是一道永恒的精神穿透一切的体验的微光而已。 在痛苦和恐惧中,我默认了,我甚至还赞美,我感到了,或者说我似乎是感到了永恒精神体的某种秉性,他在本能的、无始无终的视野中理解了我们所有的生命。没有怜悯,没有提供救赎,也没有亲切的援助。或者说,有爱,也有怜悯,但是冷漠的狂喜掌控了爱和怜悯。我们支离破碎的生活,我们的爱,我们的愚蠢,我们的背叛,我们无望而英勇的抵抗,这一切都被一一剖析,评估,然后就被放在一旁。永恒的精神体也经历了我们经历的一切,它完全理解,它洞悉一切,它深切同情,它甚至还感到激情。但是同情不是永恒精神体的终极秉性,思索才是终极秉性。爱也不是绝对,思索才是绝对。虽然其中有爱,但是精神体的秉性中也包含着恨,看到恐惧,他会有残忍的愉悦,看到美德的衰败,他会感到欢喜。精神体的秉性中包含了所有的情感,但是都处在思索狂喜的掌控中,这是一种冷静、明了、透明的狂喜。 这就是我们所有生命体的结局——得到科学家,不,是艺术家的鉴定!但是我依然崇敬!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我说永恒精神体的秉性就是?思索,这样说,我将它归于一种有限的人类体验,一种情绪;这样就安慰了我自己,即使只是一种冰冷的慰藉。但事实却是,永恒的精神体难以形容。不管说什么都不是真切的。甚至于没有足够的理由将它称为“精神体”。但是不将它称之为“精神体”也是错误的,因为不管它是什么,它包含的只会比精神更多,而不会比它少,它的含义只会多于人类赋予这个词的任何意义。从人类的层面,甚至是宇宙智能的层面,这个“更多”,瞥上一眼,看不清,让人痛苦,是一个令人敬畏的迷,让人肃然起敬。 结尾 回到地球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山坡上。郊区的路灯暗淡了夜空中闪耀的星星。钟声敲响,一声回响之后,又是11次回声。我找到了我们的窗户,一阵喜悦,一阵狂喜,就像一波海浪,席卷而来,把我淹没。接着就是平静。 地球上的事务,渺小却又激烈!超宇宙的现实,猛烈喷发的创造之泉,溅出的水花——无数的世界,在瞬间就都不见了。消逝了,转换成了幻觉,转换成了极端的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事情。 小小的地球,渺小却又激烈,外层薄薄的大气;表层薄薄的海洋;颤抖的薄薄的生命带,断断续续,多种多样;幽暗的山丘;朦胧的大海,无边无际。灯塔,变换着灯光,一闪一闪;还有那轰隆隆的敞篷火车。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石楠花,粗糙却让人舒服。 超宇宙的魅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所梦到的真实并非是这样的,它更加微妙,更加令人敬畏,更加精彩。而且无限地接近家。 也许我所看到的在结构的细节上都是虚妄的,也许它在整体形态上更是虚妄的,但是在特质上肯定是相关联的,也许在特质上它甚至是真实的。肯定是真实的它促使我构思出那幅场景,每个主题和方面都是虚妄的,但是在精神上是真实的。 路灯上方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伟大的恒星,还是夜空中萎靡的亮点?传闻中,星星是指引方向的光芒,将人心从尘世的纷乱中召唤回来,但是又用它们冰冷的长矛刺穿人们的心脏。 坐在我们小小的行星上,坐在石楠花中,仿佛四周都是深渊,未来也是深渊,我躲避不及。寂静的黑暗,无形的未知,比想象中所有的恐惧都还令人生畏。目光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确定的东西,人类的体验中没有一件东西是确定的,确定的只有不确定本身。各种理论的浓雾之下,产生的只是难解的晦涩。人类的科学不过是数字的迷雾,人类的哲学不过是文字的雾霭。地球这个小小的石头,人类对它的理解不过是转瞬即逝、谎话连篇的幻影。即使是人类本身,这个看似中心的事实,也不过是蛊惑的幻觉;即使是最诚实的人也应该质疑自己的诚实,他是这样的非物质,甚至应该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还有我们的忠贞!我们自欺欺人,我们被误导,我们的构想就是错误的。我们苦苦追寻,我们因为仇恨变得乖戾!还有我们的爱,在亲密无间的关系中,应该受到谴责,因为我们视而不见,我们自私自利,我们沾沾自喜。然而呢?我看到了我们的窗户。我们在一起非常幸福!我们发现了,或是说我们创造出了我们的共同体。这是波涛翻滚的经历中的一块岩石。这块岩石,不是浩瀚的宇宙,不是无边无际的超宇宙,也不是我们小小的行星,但是就是这块岩石才是存在坚实的基础。四周,混乱、暴风雨,还有汹涌的波浪已经浸透了我们的岩石。岩石四周,翻滚的黑暗之中,一张张的脸,一双双祈求救援的手,模模糊糊,随即又消失了。 未来?世界的疯狂卷起的风暴越演越烈,未来一片黑暗,黑暗中,一个新的强烈的希望、闪耀的光芒穿透了黑暗,希望能建立一个更加幸福、理智并且理性的世界。在现在和未来之间还有着什么样的恐bbr>?惧?压迫者不可能温顺地离开。而我们两个,成长在稳定温和的环境中,只适合生存在一个友好的世界里。在那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感到折磨,都不会绝望。我们只适合生活在风和日丽的环境中,我们只是常人,没有什么高风亮节,也做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适合生活在一个公正安宁的社会。但是,我们却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卷着惊涛骇浪的战争年代,黑暗无情的力量和光明绝望的力量在世界破碎的心脏中相互搏杀,殊死一战;我们处在一个接一个的危机当中,不得不一次次地做出重大的抉择,没有多少简单或是熟悉的原则可以遵循。 从河口那边的铸造厂跳出了红红的火光。附近的夜色中,金雀花幽暗的轮廓给郊区布满脚印的荒地带来一丝神秘。 在我的想象中,我越过我们的那座山头,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看到了看不见的山坡。我看到了平原,看到了树林,看到了田野,看到了田野上各式各样、特别的叶片。我看到土地从我的脚下沿着曲线的弧度延展而下。我看见阡陌交通、火车铁轨还有嗡嗡作响的电缆电线将乡村串联在一起,就像是蛛网上的雾珠。到处都是城镇,灯火通明,就像是一个星云状的发光体,撒满了恒星。 田野的尽头,就是霓虹灯下沸腾的伦敦,就像是污水当中取样后,放到显微镜下制作的幻灯片,挤满了探头探脑的微生物。微生物!从星星的角度来说,毫无疑问,这些生物不过是微小的寄生虫,但是在它本身,或是它们相互之间,它们肯定比星星真实得多。 目光越过伦敦,想象中我看到了英吉利海峡那片模糊的水域,接着我又看到了整个欧洲,农耕文化中混杂着沉睡中的工业主义。越过诺曼底的白杨树,就是巴黎,巴黎圣母院的塔尖。再过去,西班牙的夜空被屠杀中的城市映衬得通红。往左边望去,就是德国,它的森林和工厂,它的音乐,它的钢盔。在教堂的广场上,我似乎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意>气风发,着魔疯狂,朝着探照灯下的元首敬礼。意大利也是,充满回忆和幻想的土地,暴徒的偶像迷惑了年轻人。 再往左边,就是苏联,在我们的地球上微微凸起,幅员辽阔,在黑暗中,星星和云层之下,泛出一种雪色的苍白。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克里姆林宫,还有它前面的红场。列宁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躺在那儿。再远处,在乌拉尔山脉的脚下,想象中,我看到了羽状熊熊的火红火焰,还有烟尘笼罩下的马格尼托哥尔斯克城。山的那边透过晨曦的第一道光线;虽然我这儿还是半夜,但是亚洲已经迎来了它的白昼。金色的光线不断前进,西伯利亚铁路上,小小的牵引车冒出的烟升到了空中。往北走,坚硬如铁的北极圈将他们流放的营地挡在外面。往南是富饶的山谷和平原。但是在那儿,我看到的是大雪皑皑中的铁轨。在亚洲的村庄中,小孩醒了,该上学去了,在这儿也能听到列宁的传奇。再往南,就是喜马拉雅山脉,皑皑积雪一直从山腰覆盖到顶峰,我越过它们山脚下的乌合之众,又看到了拥堵不堪的印度。我看到了摇摆的棉花作物,我看到了麦子,我还看到了那条圣河,带着喀美特峰的水,流过水稻田,流过爬满鳄鱼的浅滩,流过加尔各答,一座航运和办公区云集的城市,然后就进入海洋。处在英国的午夜,我把目光投向了中国。清晨的阳光扫过洪水漫过的土地,给祖先的坟头镀上一层金色。长江,一条闪着光芒皱皱巴巴的带子,冲出了峡谷。穿过朝鲜地区,漂洋过海,矗立着富士山——一座1707年后休眠至今的火山。可是这座火山周围的人,如火山口的岩浆一般,翻腾跳跃。它的军队和贸易已经延伸到了整个亚洲。我又把目光投向了非洲,我看到了人力造就的河流从西延伸到东,接着我就看到了清真寺的尖塔,金字塔,还有一直等待在那儿的狮身人面像。再往南,黑人们睡在大湖边上。大象践踏了庄稼。再往南,英国人和荷兰人靠着百万黑人赚了大钱,虽然还有些含糊不清,但自由的梦想已经激荡在这些黑人的心中。越过整个非洲,越过白云下的桌山,我看到了狂风暴雨的南大洋,看到了冰雪覆盖的悬崖,看到了海豹和企鹅,看到了白雪覆盖下的一片高地,世界上唯一没有人口的 5927." >大陆。想象面对午夜的太阳,穿过了南极点,跨过了阴阳交界的黑暗界,泻出火红的岩浆流到了他的貂皮长袍上。北面是夏季的海洋,新西兰,那儿的英国人更加自由,却少了几分清醒;过了新西兰,又是澳大利亚,在那儿,眼睛清澈的骑马人正赶着他们的羊群。 坐在小山上,凝望东方,我看到了太平洋,海面上散布着一座座岛屿。接着我就看到了美洲,在那儿,欧洲人的后裔,用枪支和枪支带来的傲慢,控制了亚洲人的后裔。大洋的旁边,南北之间,是古老的新世界;拉普拉塔河;新英格兰的城市,古老的新生活和思维方式从这里向四处辐射。纽约,下午时分,昏暗的阳光,一簇簇的玻璃大楼,现代的巨石阵。就像水里的鱼小心翼翼地追逐着涉水者的脚,大型飞机从四处飞来,簇拥在林立的高楼周围。我还看见了海面上的轮船,迎着落日的光辉,船舱和甲板上泛出红光,破浪而行。火炉前的船工大汗淋漓,瞭望塔上的水手瑟瑟发抖,舱门打开着,飘荡出舞曲,随即就淹没在风声中。 小小的地球,芸芸众生,营营役役,而我所看到的是一个竞技场,宇宙的两大对手,两种精神体,披着地球上某个地区的伪装,正准备殊死一战,在我们半觉醒的精神世界中斗个你死我活。一座座城市里,一个个村庄中,数不尽的农庄、农舍、草舍、窝棚,还有任何人类可以生活的犄角旮旯里,人们专注于自己小小的安逸和成功,逃离尘世的繁杂,可是每一处都酝酿着我们这个时代的大争斗。 其中一位对手,表现出一种愿望是,敢于追求众人都渴望得到的合理的快乐新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人都能为人类服务,过上充实的生活。而另外一个对手表现出来的,在本质上就是一种对未知短视的恐惧,或是它还有更为邪恶的本性?难道它就是那奸诈的祸心?为了能一人独揽大权,煽动起古老的部落情绪,仇恨理智,怀恨报复? 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似乎会破坏一切我们无比珍视的东西。所有的个人幸福,在艺术、科学和哲学领域中所有爱和创造力的成果,我们所有审视的能力,思辨的想象力,还有所有创造性的社会建设;在公共灾难面前,常人生活的目标都成了愚蠢可笑、自我放纵的行为。但是如果我们没能把这一切保留下来,那什么时候它们才能重生呢? 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时代?作为一个常人,如何才能有勇气来面对这一切?怎样才能做到既能面对这个时代的斗争,又能保持完整的心灵?怎样才能避免这个时代的斗争摧毁我们心中精神的完整性?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是为了完整的精神而活。 有两盏指路的明灯:一是我们小小的发光的共同体原子,它给予我们的所有指示;二是星星冰冷的亮光,代表着超宇宙的现实和它清澈的欣喜。很奇怪,在这种亮光中,即便是最珍贵的爱,得到的也只是它冷峻的鉴定;而我们半觉醒的世界可能遭受的失败,经过它的思忖,也会得到赞扬,人类危机反而让我们增加了分量。很奇怪,加入这场斗争的紧迫性似乎是加强,而不是减弱了;在终极黑暗来临之前,我们这些微小的生物,在短暂的时间里,尽力提升着自己神智的清明。 关于量级的注释 浩瀚本身并不是一件bbr>99lib?好事。一个活着的人比一个毫无生气的银河系要更有价值。但是浩瀚中出现丰富多样的智能生命的可能性更高,由此显出其间接重要性。当然,事物的大小都是相对而言的。我们说宇宙很大,也仅仅是说组成宇宙的各个部分相比宇宙而言较小。我们说宇宙的生命期很长,也仅仅是说这期间发藏书网生了很多事情。尽管单个宇宙的浩瀚受限于空间,不过是一时的,并没有内在价值,但它是精神丰饶的基础,这也正是我们所看重的一点。物理上的浩瀚开启了广阔的物质复杂性的可能,为复杂的智慧有机体提供了生存空间。至少,对于我们居住的这类智慧受物质空间影响的宇宙而言,这么说还是很恰当的。 我们所处宇宙的大概规模可以用如下方式加以粗略的类比,这种类比方式取自W.J.鲁坦的《星辰盛会》(The Pageant of the Stars)。用威尔士来代表我们银河系的大小,约10万光年。据称银河系周边环绕着七个小了很多的亚星系和球状星群,bbr>藏书网全都分布在直径100万光年的范围内。在我们设定的这个模型中,它们远则可以延伸到大西洋和欧洲。其他类似的星系遍布宇宙空间中,平均间隔可以用威尔士至北美洲的距离表示。用同样的量度类比,通过大型2.5米望远镜能够观测到的最遥远星系——约5亿光年之外,位于6万英里开外,相当于月地距离的四分之一。即将问世的5.1米望远镜无疑将观测到更远的范围。在这个模型中,整个宇宙的长度范围将达到1100万英里,相当于日地距离的八分之一。太阳与最近恒星(4.5光年)之间的距离藏书网大约为13英尺。1光年还不到3英尺。以恒星的平均运转速率(每秒200英里)运动100年,其行程大约可以用4英尺来表示。地球的运动轨道直径只有千分之一英寸;太阳的直径为六百万分之一英寸;地球则只如沧海一粟,直径只有两千万分之一英寸。 时间标度
//..plate.pic/plate_349893_1.jpg" /> 时间标度1
//..plate.pic/plate_349893_2.jpg" /> 时间标度2
//..plate.pic/plate_349893_3.jpg" /> 时间标度3 该圆形示意图代表了作为创造者的造星主的专属时间。其最突出的点为造星主时间的起点和终点。时间的路径是顺时针。时间环的每一段“辐轮”都代表一个宇宙时限。不同的宇宙时限间显然不存在相通的量度;但随着造星主创造活动的不断推进,作品变得愈加成熟,代表宇宙时限的弧也相应逐渐变长。弧的变长表示连续几个创作的复杂和精细程度不断增加。“永恒之视点”代表造星主以其永恒和纯粹的精神,从“无始无终”的角度理解所有的存在。创造精神的目标在于极尽其能力,通过终极宇宙的巅峰成就永恒之风景。早期的创造在藏书网向这个巅峰靠近,而未达到巅峰。每个宇宙的历史都由与造星主自身时间成直角的维度来表示。他毫无疑问可以“经历过”一个宇宙的历史,但也可以在一刻全然理解。有些宇宙历史可能由圆形来表示,因为它们的时间是周期性循环的。另外一些则可能是区域性的,因为bbr>99lib?它们包含的临时性维度不止一个。我在此仅表示出无数个创造中的几个。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