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猎凶记》 第一章 雨夜抛尸 不知是阴云密布,还是将近傍晚的缘故,天色渐渐暗下来,北风凛冽,冷飕飕的细雨直往人脖子里钻。 瘦猴站在一堵围墙外,瑟缩着裹紧身上的单衣,扭头朝两边望望,围墙下面只有两棵孤零零的老树,看不到人影。 他朝手里哈口热气,仰着脖子向上跳了几下,想要攀上围墙。 可是那围墙足有两米多高,他个头不足一米六,蹦跶了好几下,两只手也没法够着墙头。 他又左右看看,正好旁边垃圾堆里有几块砖头,他跑过去把砖头搬过来码在墙脚,踏在上面向上一跳,总算攀上了围墙,双手一使劲,人就爬上了墙头。 围墙里面,是曲江市火车站。 瘦猴单手一撑,从墙头跳下,机警地四下张望,前面铁轨上停着一列火车,正好将他挡住,没有人看见他翻墙的举动。 他猫着腰,从火车底下钻过,跨过几条铁轨,往对面站台跑去。 “喂,你,给我站住!” 一个穿着雨衣在铁道上巡逻的保安发现了他,用手指着他大喊一声。 瘦猴浑身一哆嗦,撒腿就跑。 “喂,说你呢,站住!” 保安把哨子塞进嘴里吹一下,朝他追赶过来。 瘦猴喘着粗气,跑得更快。 保安紧盯着他,一直追过来。 瘦猴跑上站台,眼见那保安已经追近,正在这时,只听一声汽笛长鸣,一辆绿皮列车从铁轨上驶过来,停在站台边。 站台上候车的旅客潮水一般,向着火车各节车厢打开的窄门涌去。 瘦猴混在人流里,慢慢靠近一节车厢门口。 门口站着一位检票的女列车员。 快到门口时,瘦猴蹲下了身子。 天气寒冷,加上又下着雨,人们不但穿得厚重,而且有的用围巾连头带脸都包裹起来,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生怕有一丝冷空气钻进衣服里。 瘦猴个头儿本来就小,这时往前面一位大个子男人的棉大衣里一钻,检票员就彻底看不见他了。 成功逃票之后,瘦猴随着人流,挤上火车。 车门很快就关上了,又是一声汽笛长鸣,火车缓缓驶出站台。 瘦猴从车窗里看到,那个傻帽儿一样的保安还在站台上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地找他,他不由得得意地笑了。 乘客挤上火车,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安置在行李架上,然后拿着火车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喧闹的车厢里,就渐渐安静下来。 瘦猴是逃票上车,没有座位,只好站在过道里。 这时火车已经驶离车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透过车窗玻璃向外看去,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瘦猴本名叫侯小乙,因为长得个儿小人瘦,活像一只猴子,所以道上的兄弟都叫他瘦猴。 瘦猴是一个小偷。 几天前,他在麦当劳餐厅偷了一个女孩的苹果手机,自己玩了一天之后,卖给了一家黑市手机店。谁知过了两天,他在网吧上网时,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大头照竟然挂在网上,仔细一看,才知道那部苹果手机安装了防盗软件,已经悄无声息地将他的头像拍成照片传回主人邮箱。 失主不但把他的照片挂到网上求“人肉”,还发帖说已经报警,警察正在根据头像进行排查。 他是在公安局有案底的人,警方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可以把他揪出来。 瘦猴心里有些发慌,想不到自己一身妙手空空的本事,竟然败在一部手机上。 好在这个求人肉的帖子是发在本地论坛,只有曲江市本地人才会关注,所以他决定暂时去外地避避风头。 他听说警方能根据手机信号定位犯罪嫌疑人,他一害怕,干脆连自己用的那部旧手机也扔了,准备到新地方再“弄”一部新的。 他来到曲江火车站外面。虽然没钱买火车票,但也难不住他。 翻墙进站,逃票上车,对他来说也不是头一回了。 瘦猴正对着车窗外的黑暗发呆,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不远处说:“您好,请出示您的车票。”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男列车员正在车厢那头检查车票。倒也不是每个人都查,而是抽检,觉得谁可疑,就上前查票。 瘦猴手里无票,心中有鬼,不待列车员靠近,就往后一节车厢挤过去。 列车员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查过来。 瘦猴想钻进厕所躲一躲,可是每个厕所都有人。 他不由得暗暗叫苦,只好沿着车厢中间的通道,一路往列车后面走去。 一连穿过了十多节车厢,总算把那个查票的列车员给甩掉了。 瘦猴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节软卧车厢中。 这里走廊的一侧是窗户,另一侧是一排软卧包厢,包厢的门都是关着的,走廊里一个人也看不到,地面比硬座车厢干净,环境也舒适多了。 瘦猴信步走到两节车厢中间的隔间,正想靠着车门休息一会儿,忽听咔的一声,旁边的厕所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四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肩上挎着一个红色LV单肩包,十个手指至少戴了六个闪闪发光的戒指,一看就是富婆之类的人物。 富婆走出厕所,藏书网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身走进盥洗间,对着里面的镜子补起妆来。 她身子一侧靠着盥洗间的门,肩上的包就从门框边露了出来。 “这一定是一只肥羊!” 瘦猴盯着那个LV包,手就习惯性地痒起来。 他吞了一口口水,悄悄地从门外靠过去,伸出两个手指头,轻轻拉开了包的拉链,正要伸手进去掏东西,富婆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用手护住自己的包,走出来问:“你想干什么?” 瘦猴是此中老手,虽然被人识破,却一点儿也不慌张,马上换上一副讨喜的笑脸,说:“美女,我想问您个事。” 富婆已是徐娘半老,这时听到他叫自己美女,心里还是挺受用的,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问:“什么事?” 瘦猴说:“我想问一下,这趟火车是去哪里的?” 富婆一怔,上下打量他一番,说:“连去哪里都不知道,你怎么就上车了?你没买票啊?” 瘦猴笑嘻嘻地说:“还真被美女说中了,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没钱买票,是逃票上来的,反正看见站台边停着一列火车,就偷偷地溜上来了,具体几点上的车,什么车次,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概不知。” “上了火车却不知道去哪里,这事还真少见。”富婆笑了,告诉他,“这趟车是从曲江市上一站始发的,一路上具体经过哪些站我也数不过来,不过我是去南昌的。” 她说完,就拎着包走进了软卧车厢。 瘦猴心想:那好吧,我也去南昌,跟着富婆,肯定能发财,哈哈。 他看这里也没有列车员来管,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靠着车厢门,听着车轮碾过铁轨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了。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摇醒,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列车员查票,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并不是列车员,而是一个奇怪的老头儿,一头乱糟糟的红发,衬着脸上几个难看的老人斑,再加上一件不伦不类的皮大衣,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老头儿弯下腰,眯着眼凑近他看着,一张老脸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脸上。 瘦猴猛地跳起,叫道:“你想干什么?” 老头儿呵呵一笑,说:“我想看看你睡着没有。” 也许是上了年纪,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瘦猴没好气地说:“本来睡着了,现在被你吵醒了。” 老头儿说:“醒了更好,走,陪我喝两杯去。” “陪你?喝酒?” 瘦猴大觉意外,上下打量老头儿一番,心想:该不是我这妙手小偷,遇上坑蒙拐骗的骗子了吧? 老头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咧嘴一笑说:“哎呀,走吧,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会把你骗去卖掉啊?” 老头儿不由分说,扯着他就往软卧车厢里走。 走廊里灯光昏暗,瘦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老头儿拉进了一间软卧包厢。 老头儿对他挺客气,指着一个下铺对他说:“请坐吧。” 瘦猴一面打量着包厢里的陈设,一面犹疑着坐下来。 他虽然没少坐火车,但还从没有进过软卧包厢,相对于他平时坐的又脏又乱的硬座车厢来说,这里简直可以说是天堂了。 车窗两边,各有一个上下两层的卧铺,卧铺坐上去比沙发还柔软舒适,床上的白色棉褥看上去既干净又暖和。 关上门后,房间里十分安静,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扰。 瘦猴坐着的床铺边放着一个34寸的大行李箱,对面卧铺下有一双女式高筒靴。 他一抬头,这才看见对面上铺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脸朝里,背对着外面,看身形,像是一个女人。 老头儿朝这女人指了一下说:“这个是我的朋友,她已经睡下了。我们喜欢清静,所以把这个包厢里的四张票都买了。” 瘦猴点点头,心想:看不出这老头儿还挺有钱的。 这时候动车售票实名制刚刚实行,普通列车购票还不用身份证,所以一个人同时购买同一趟车数张车票不算稀奇。 老头儿又说:“现在才晚上8点,这么早我睡不着,所以就想吃点东西,小酌两杯。可是一个人喝闷酒感觉又没什么意思,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看见你蹲在那里,所以就拉你进来陪我喝两杯。都是天涯过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对吧?” 瘦猴这才看见窗户下的茶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袋装食物,从花生、饼干、火腿肠,到鸡爪、辣鱼、酱板鸭,下酒菜倒是十分丰富。桌子下边则放着两瓶二锅头。 瘦猴平时就好酒,这时看见这么多吃的,还有好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心想:我这肚子正唱空城计呢,想不到就有人请我喝酒,这可真是不吃白不吃啊! 他搓着手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吵着你朋友?” 他朝对面上铺看了一眼,那女人睡在那里,一直没有转动过身子,估计是睡熟了。 老头儿说:“没事,她睡得沉,这时候就算是打雷,估计也吵不醒她。” 他从桌子底下拎起一瓶二锅头,拧开盖子,递给瘦猴,自己也拿一瓶在手,跟瘦猴碰了一下酒瓶说:“来,先干一个。” 两人仰起头,拿着酒瓶干了一大口。 瘦猴咂着嘴巴说:“这酒劲头大,确实是好酒。” 老头儿说:“那当然,这是正宗60度红星二锅头。你要是嫌劲大,热水瓶里有白开水,要不要我给你来一杯?” “怎么会?”瘦猴拍着胸脯说,“度数越高喝着越过瘾。来,我敬你老人家一个。” 他拿着酒瓶跟老头儿碰了一下,好像是要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的酒量一样,他特意咕嘟咕嘟连干了几口,虽然喉咙被烈酒烧得发痛,但他还是强行忍住,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老头儿笑着说:“好小子,酒量不错嘛,看来我找你陪我喝酒是找对人了。” 他把一袋花生米和一袋鸡翅膀推到瘦猴面前:“来,别光顾着喝酒,吃东西,吃东西。” 瘦猴也不跟他客气,抓起一只鸡翅膀就往嘴里塞。 两人就这样边吃边喝,边喝边聊,很快就混熟了,喝开了。 瘦猴本想问问这老头儿的来历,以及他跟这位睡上铺的女人的关系,但后来一想,如果自己开口问了,老头儿肯定也会问他的身份来历。 他是一个混在道上靠妙手空空的伎俩混饭吃的,还是不要在这来历不明的老头儿面前多嘴的好。所以忍住心中好奇,一直没有开口询问这老头儿的身份,只是拿眼睛瞄了几下对面上铺的女人。心想:这女人倒是睡得挺沉的,从我进来,就没见她翻一下身。 老头儿酒量似乎不错,不断地跟瘦猴干杯,很快,两人手里的酒瓶就见底了。 老人没有丝毫醉意,瘦猴却顶不住了,不但头昏脑涨,而且睡意也涌上来了,哈欠连天,眼皮似有千斤重,一不小心,就趴在了桌子上。 老头儿推了他一把:“怎么,你已经醉了?” 瘦猴急忙坐直身子说:“哪……哪有啊?就这点酒,想灌醉我?还差得远呢。还有酒没?咱们再干一瓶。” 老头儿说:“酒还是有的,但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做完再请你接着喝。” 瘦猴拍着胸脯,喷着酒气说:“好,有什么事,你老人家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瘦猴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老头儿朝自己的上铺指了指:“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个女人从火车上扔下去。” “什么?” 瘦猴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头儿转身把上铺的女人抱下来,放到下铺。 瘦猴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脸,居然就是自己在厕所门口遇到的那个富婆。 富婆脸面肿胀,皮肤暗紫,两只眼睛向上翻着,看上去异常恐怖。 再仔细一看,女人脖子上有一条明显的勒痕。 瘦猴蓦然反应过来,惊得跳起来:“她……她已经死了?” 老头儿点头说:“是的,所以我才要请你帮忙把她扔下去。” 瘦猴又一屁股坐在卧铺上,摇头摆手:“不……不,你这可是杀人啊……” 老头儿冷笑道:“既然你不帮我,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这是一列K字号的绿皮车,车窗玻璃分上下两块,窗户是可以自行打开的。 老头儿用力提起下面一块玻璃,打开车窗,一股寒流立即涌进来,瘦猴一激灵,打了个寒战。 窗外的铁轨下,是一片收割过的晚稻田,因为连日下雨,田中积满了白晃晃的雨水,一个个禾茬子露出水面,看上去像是一个个黑点。 老头儿抱起那富婆的尸体,先把其上半身伸出车窗,然后抱住她两条腿用力向外一掀,尸体便从窗口掉下去,落在路基下的水田里。 瘦猴隐约听到尸体落水时发出的啪的一声水响,但很快就被车轮的咣当声掩盖。 瘦猴被老头儿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妈呀,杀人了!” 他叫了一声,转身欲跑。 可是他早已喝得晕头转向,两条腿软绵绵的,居然连迈步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头儿盯着他嘿嘿一笑,说:“别吵,好好睡一觉吧。” 瘦猴被二锅头灌晕的脑子尚未反应过来,后脑勺儿就挨了老头儿一记重拳,他脑子里轰然一响,就昏倒在卧铺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章 怪异凶手 瘦猴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关进一间狭小的黑屋子里,四面八方都是硬邦邦的墙壁。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想叫,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他想动,但手脚被缚住,完全动弹不得。 他不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所以奋力挣扎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猛然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就是头痛,整个脑袋像是炸裂般地痛,然后,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反复响着,咣当咣当,他听出来了,那是火车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被一团黑暗包围着,列车似乎正行进在城市中,外面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映照进来。 他隐约辨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应该是一个火车软卧包厢,两个相对的上下层卧铺,自己躺在下铺。 他的目光游移着,看见了窗户边的茶桌,桌子上凌乱地堆放着一些花生壳和鸡骨头,桌子下面有两个空酒瓶…… 就像短路的电线突然通了电一样,瘦猴猛然从卧铺上弹起。 他想起来了,自己逃票上车,遇上一个红发老头儿请他喝酒,喝醉之后,他看见那老头儿把睡在上铺的一个女人从窗口扔出了火车。 不,应该说扔出去的是一具女尸。那女人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显然在他走进这个包厢之前,那个富婆就已经被这红发老头儿勒死了。然后,也不知道是老头儿喝醉了酒,还是藏书网什么原因,竟然当着他的面,把尸体从窗口扔了出去。 再然后,他就挨了老头儿一拳,昏睡过去。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摸后脑勺儿,仍然痛得厉害。 他顺手揿亮电灯,包厢里的一切,还保留着他被打晕前的样子,对面上铺被子掀开着,那个富婆的鞋子还摆在下层卧铺底下,但那个杀人抛尸的红发老头儿和那只34寸的行李箱都不见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稀里糊涂地留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老头儿给他挖了个陷阱,要把这杀人抛尸的罪名嫁祸到他的头上? 可这也不对啊!自己跟那女人完全扯不上关系,嫁祸给他,也没有人相信啊!再说谁不知道他瘦猴只图财不害命,警察一查就知道了。他自己安慰自己。 难道是因为老头儿喝醉了酒,无意中在他面前露了马脚,所以杀人抛尸后,不得不将他打晕,然后下车跑路? 嗯,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瘦猴心里想:我这么好的酒量,喝了一瓶二锅头都完全醉了,他喝了那么多酒,没有理由不醉。这人一醉酒,自己做了什么事,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 老头儿肯定是喝酒前杀人,喝酒后犯了糊涂,当着我的面,把那女人的尸体抛了出去,事后觉得害怕,所以提前下车跑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跟这起命案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心里反倒不怎么害怕了。 他喘了一口气,朝车窗外瞧了瞧。外面只有几点零星的灯光,也不知道现在是晚上几点钟了,更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火车有没有停靠过什么站台,要是中途还没有停过车,那个杀人的老头儿说不定还在车上。 毕竟人命关天,他觉得自己应该报警才对。 他跑到门边,正要开门,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靠紧房门,问道:“谁?” “先生您好,我是列车员。”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我们要为乘客换卧铺牌,请您配合,谢谢。” 瘦猴松了口气,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列车员。 “列车员,你……你来得正好,我……我要报警。”瘦猴喘着气说。 “报警?” “是……是报警,杀……杀人了,我看见有人杀人了……” 瘦猴手舞足蹈、连说带比画。 列车员被他嘴里喷出的酒气熏得直皱眉头,问道:“什么杀人?在哪里?” 瘦猴说:“就在这个包厢里。” 他见列车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由得急了,一把将她扯进包厢。 列车员走进来看了一下,包厢里根本没有别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却在茶桌下看见了两个空酒瓶。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上下打量瘦猴一眼:“你喝了不少酒吧?” 瘦猴说:“是……是喝了一些。” 列车员厌恶地说:“不是喝了一些,是喝醉了吧?你再给我捣乱,小心我叫警察来抓你。” “不不不,”瘦猴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姐姐,你误会了,我虽然喝了点酒,但现在清醒得很。我真的看见一个老头儿,在这个包厢里勒死一个女人,然后还把女人的尸体从窗户里抛了出去。” “那老头儿呢?” 瘦猴说:“不知道,他把我打晕后逃走了。” “你是住这包厢的吗?”列车员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朝他伸出手来,“把车票给我,我要换卧铺牌了。” 瘦猴满脸通红,把手伸进口袋,却半天掏不出来。 “我……我没票,车票丢了。”他撒了个谎。 “你可真行啊!没有车票,偷偷潜伏在软卧车厢,而且还敢在这里给我捣乱。别废话,赶紧补票。” “我……我没钱了。” “不行,没票不能坐车,这是规定。” 瘦猴跺脚道:“哎呀,我说姐姐,你就别纠结车票的事了,现在我是在向你报警,这个房间里刚才发生了凶杀案,凶手很可能还在车上,要是让他逃走了,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逃票才这么骗我的?” 瘦猴说:“我真的没有骗你,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哦,对了,你看,那是那个被杀女人的鞋子,还有她的行李箱,也放在那里。” 列车员蹲下去看了一下,房间左侧的下层床铺底下,果然放着一双黑色高筒女靴,还有一只红色拉杆行李箱。 她不由得有点相信瘦猴的话了,想了一下,对瘦猴说:“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叫列车长来。” 列车员走到门外,拿出对讲机,呼叫列车长。 不大一会儿,男列车长就匆匆赶到这节车厢。 “什么情况?”他问那名列车员。 列车员看了瘦猴一眼,说:“这位乘客刚才报警说,他看见这个包厢里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谋杀案?”列车长往包厢里扫了一眼,“开什么玩笑?” 瘦猴忙道:“不,不是开玩笑,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他就把事情的经过,从自己在厕所遇见那个富婆,到红发老头儿酒后抛尸打晕自己, 8be6." >详细说了一遍。 列车长看着他问:“你确定那个凶手,我是说如果真有谋杀案发生的话,他抛尸的时间是晚上8点半左右?” 瘦猴点点头说:“这个可以确定,老头儿喊我陪他喝酒,是在晚上8点,我们大概喝了半个小时的酒,他就突然把那个女人从上铺抱下来,这时我才看清楚那个女人已经被人勒死了,然后老头儿打开窗户,直接就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抛出去了。我刚想跑出去叫人,就被他打晕了。” 列车长说:“咱们这趟列车,是从曲江市上一站始发,到达曲江站是晚上7点,你就是那时候在曲江站上车的,对吧?” 见瘦猴点头,他又接着说:“曲江市的下一站,是南州站,列车晚上9点抵达南州站,也就是说,你说的这个事,发生在曲江站跟南州站之间,对吧?” 瘦猴点头说:“应该是这么回事。” 列车长说:“事情发生在晚上8:30,半个小时后列车驶进南州站,8分钟后再度开出。如果这事是真的,估计凶手已经在那一站下车逃跑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已经快10点了,如果凶手在上一站下了车,现在早就逃出车站了。” 瘦猴摸摸现在还痛得厉害的后脑勺儿说:“这么说来,我已经在这个卧铺上昏迷一个多小时了。完了,凶手肯定早就逃得没影了。” 列车长是个细心的人,瘦猴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瘦猴看,感觉这个报警人不像在撒谎,又认真看了包厢现场,确有可疑之处,就说:“这事无论真假,都得调查一下。” 他掏出手机走到门外,低声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名头发花白的乘警长带着一名年轻的乘警,赶到了软卧车厢。 乘警长了解情况后说:“如果情况属实,那可是咱们列车上的大事了。” 他吩咐那名女列车员:“请你找一间没有人的包厢,先让这位报警的乘客进去休息,稍后我们会有乘警向他进一步了解情况。还有,这个包厢也要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同意,不要让人随便出入;不要在走廊里议论此事,以免被其他乘客听到引起恐慌。” 看到瘦猴被列车员带下去之后,乘警长又对身边那名年轻的乘警说:“赶紧叫几个同事过来,把整个列车都巡查一遍,也许凶手还没有下车,发现疑似凶手的红发老者,立即监视起来,并请报警人前往辨认。” 乘警长想了一下,又问列车长:“晚上8点30分,咱们这趟列车大概在什么位置?” 列车长打开手机地图说:“晚上8点半,已经出了曲江市,应该在白杨店镇。报警人说凶手抛尸的地点有一片收割后的晚稻水田。这里的农民一般都只种一季水稻,种早晚双季稻的,据我所知,这条铁路沿线,也只有白杨店镇这个地方了。” 乘警长看看地图说:“白杨店镇,从行政区划分来看,应该属于南州市管辖。南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曾经跟我一起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进修,也算是老同学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请他协助调查。” 半个小时后,南州市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回电,他接到铁路警方的协查通报后,立即命令白杨店镇派出所派人到当地铁路沿线的水稻田进行搜索,果然在距离铁轨不远的一片水田里找到了一具女尸。 乘警长想了一下,对龙毅说:“咱们这趟列车终点站是浙江温州,但凌晨3点会经过南昌,距离现在还有五个小时,老同学,你赶紧坐夜班飞机到南昌,争取赶上咱们这趟火车。” 龙毅问:“为什么?” 乘警长笑笑说:“尸体是在南州市境内发现的,你们有义务跟我们铁路警方联手破案啊。再说,我凭直觉,知道这案子有点复杂,如果能请到你这位神探老同学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知道龙毅曾获得过省厅刑侦系统“破案能手”的荣誉称号,称其为“神探”一点儿也不为过。如果这个案子能“赖”上这位老同学,那他可就省事多了。 龙毅略一沉吟,说:“那好吧,我立即带助手赶去南昌,争取在火车上跟你会合。” 第三章 神探出击 凌晨两点,南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带着自己的助手——女警欧阳若和两名痕检员,从南昌昌北机场下了飞机。 与南州的天气相比,南昌这边没有下雨,但北风刮得更大,空气中带着一种蚀骨的寒意。 龙毅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警藏书网用棉服。 四个人在机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从机场到火车站,还有一段挺远的距离。 出租车走了四十多分钟,才赶到站前广场。 龙毅下车后看看表,发生命案的那趟K7X8次列车,应该已经进站了。 他们急忙朝火车站内跑去。 K7X8的乘警长已经跟火车站相bbr>关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他们四人亮明身份后,立即被放行。 四人跑上站台,K7X8次列车停靠在站台边已经上下客完毕,拉着汽笛正要出站,幸好车门还未完全关上,四人飞身跳上车,把守在门边的列车员吓了一跳。 “真是抱歉,大冷天的,又是晚上,把你们请到这里来。”见面后,乘警长握住龙毅的手说,“但是没有办法,这个案子,抛尸地点虽然在南州市境内,但作案现场在咱们这趟列车上,要想看现场,就只能请你们上火车了。” “老贺,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尸体已经送到咱们市法医中心,正在做尸检,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龙毅说,“赶紧跟我们说说,这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乘警长姓贺,叫贺中华,年纪比龙毅大几岁,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进修的时>?99lib?候,两人关系处得不错,想不到这次老同学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贺中华把案情跟龙毅说了,并说车上的乘警已经在列车内部展开巡查,目前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 龙毅带着助手欧阳若,在案发的软卧包厢里仔细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问贺中华:“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个案子疑点甚多,报案人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贺中华说:“他本来是要在南昌站下车的,但因为他是这个案子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所以我把他留在了车上。我带你去见他吧。” 当龙毅在另一个软卧包厢里见到报警人时,不由得吃了一惊。此人站起身时,个头儿也只有他胸口那么高,而且浑身精瘦,估计体重不会超过80斤,但他的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显出一副灵活精明的模样,乍一看,有点像刚从山上跑下来的大猴子。 果不其然,当龙毅问对方身份的时候,他说:“我叫侯小乙,曲江市人,因为我个小人瘦,所以认识我的朋友都叫我瘦猴。” 龙毅不由得乐了,心想:这个绰号倒是挺传神的。 他问:“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上车的?要去哪里?” 瘦猴说:“我昨天傍晚的时候,在曲江站上的火车,要去南昌。” 龙毅说:“你买的是硬座票,还是卧铺票?能把票给我看一下吗?” 瘦猴下意识地掏了一下口袋,装出一脸无辜地说:“我买的是硬座票,但上车后被挤丢了,一直没有找到。” 在警察面前,他可不敢说自己是逃票上车的。 “你买的硬座票,怎么跑到软卧车厢来了?” “我的是站票,上车没有座位,就在各个车厢里溜达,走着走着,就到这软卧车厢里来了。” 龙毅冷峻地盯着他问:“你说的都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瘦猴脖子一梗,“哎,我说警官,你是不是把情况搞反了?现在我是报警人,你怎么像审犯人一样审我?” 龙毅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在下铺坐下后说:“好吧,把你看到的情况,详细跟我说一遍。” 瘦猴说:“我在软卧车厢门口转悠的时候,忽然碰到个老头儿,他说一个人喝闷酒没意思,想请我陪他喝酒。我进了他的包厢,看见上铺还睡了一个女人,老头儿说是他的朋友,当时我也没有多加留意。喝完酒后,老头儿忽然把女人从上铺抱下来,我这时才看见那女人脖子上有勒痕,原来早已经死了。老头儿要我帮他把尸体扔下车,我当时魂都快吓掉了,哪里敢帮他做这样的事?老头儿就自己一个人动手,打开窗户,把女人的尸体扔了出去。我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跑到外面叫人,谁知刚一转身,我的后脑勺儿就被他打了一拳,我脑袋轰地一下,就倒在卧铺上,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半夜10点多,那个凶手早已不见了。” “你是说,你进入包厢的时候,看见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铺,根据你的描述,这个时候其实她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人勒死的,对吧?” “对。” “也就是说,女人被杀,是在你进入包厢之前,所以你并没有看见那个老头儿动手将她勒毙,对不对?”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老头 513f." >儿杀人,但我就是用脚指头也可以想得出来啊!老头儿已经说了,他们两个人买下了那个软卧包厢里的四张票,也就是说,那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那个女人死了,谁是凶手,已经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如果女人不是老头儿杀的,他为什么要抛尸?难道他学雷锋做好事,为别人掩盖杀人罪行啊?” “那倒也是。从目前咱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个老头儿确实有重大作案嫌疑。”龙毅点点头,又说,“你是唯一接触过凶手的人,凶手长什么样,请你向我们详细描述一下,比如说相貌、服饰、口音什么的。” “那老头儿应该超过50岁了,bbr>外表看起来有点怪异,一头红发,显得有点凌乱。”瘦猴回忆着说,“脸上有几个老人斑,穿一件黑色皮衣,哦,对了,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 龙毅皱眉说:“一个老头儿,一头凌乱的红发,确实有点怪异。他有没有向你透露他自己,或是那个女人的身份信息?” “没有。”瘦猴摇摇头,“老头儿杀了人,肯定不敢告诉我他是谁啊,要不然你们警察直接就把他给抓了。” 正说到这里,龙毅的助手——女警欧阳若推门进来,向龙毅报告说:“龙队,刚才痕检员对案发车厢进行了勘查,暂时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线索。” 龙毅“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凶手既然蓄意谋杀,作案之后自然会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不过我们在茶桌下的一个空酒瓶里检出了安眠药成分……”欧阳若说到这里,忽然盯着坐在旁边的瘦猴“咦”了一声,脸上现出惊疑之色,“怎么是你?” “他是报警人。”龙毅看着自己的助手,“怎么,你们认识?” 瘦猴赶紧摇头,看着这位年轻的美女警察,有点莫名其妙。 欧阳若盯着他说:“前几天曲江市警方曾向我们发过一份协查通报,说是有个叫侯小乙的惯偷,在曲江市连续作了几起案子,现在可能已经向周边县市潜逃,请我们协助查找。当时我看了从电脑里传过来的照片,就是这家伙。” 说到这里,欧阳若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擒住瘦猴,另一只手掏出手铐,迅速铐住瘦猴的右手,然后咔嚓一声,把手铐的另一头锁在了卧铺的钢铁床架上。 瘦猴吓了一跳,大叫道:“你干什么?凭什么抓我?” 龙毅看了欧阳若一眼,脸上现出责备的表情:“我才不管什么协查通报,现在他是我们这起命案的重要目击证人,你抓了他,叫我还怎么办案?” “龙队,你不知道,刚才我在报警人睡过的下层卧铺的床垫下面找到一个女式钱包,里面有被害人的照片,还有一些人民币和美金,可以确认是被害人的钱包。我怀疑这钱包是这个家伙从被害人身上偷来的,他不敢放在身上,所以只能先偷偷藏在床铺下,等有机会再进去拿。钱包里光美金就有三四千块,换成人民币差不多两三万块了。这个数目,已经足够让这家伙铤而走险了。” 龙毅这才明白她抓捕瘦猴的原因:“你的意思是说,当时案发现场,根本没有第三者,是他潜入软卧包厢杀了那个女人,偷了她的钱包,然后抛尸灭迹?” 欧阳若说:“案发现场根本没有第三者留下的痕迹,这家伙又是一个惯偷,看见被害人穿着打扮像个富婆,所以一路跟踪,潜入被害人的软卧包厢,将其勒毙之后,偷了她的钱物,然后将其尸体扔出车窗,企图抛尸灭迹。我觉得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断了。” 龙毅对她的推理提出了异议:“抛尸时间是昨晚8点30分,半个小时后,火车进入南州站。如果侯小乙杀了人,他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下车逃走?而且非但不下车逃走,还在案发现场睡起觉来。” “我想这应该是个意外。”欧阳若看了瘦猴一眼,思索着说,“他抛尸之后,见到包厢里有被害人留下的食物和白酒,觉得包厢是封闭式的,暂时应该很安全,加上犯了酒瘾,所以就放心大胆地留在包厢内吃喝起来。但有一件事,却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什么事?” “死者生前患有失眠症,所以把一些安眠药溶在了酒中,准备每天晚上临睡前喝一点。侯小乙不明就里,仗着自己酒量大,竟把瓶子里的酒都喝光了,醉酒加上安眠药的作用,使他不知不觉昏睡在案发的软卧包厢里。直到列车员敲门查票,他才被惊醒过来。这时候他想要逃走已经迟了,因为他手里没有车票,列车员不会轻易放他走,为了脱身,他就在列车员面前编造了红发老人杀人抛尸这样一个故事,他自己也就从一个杀人凶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目击证人。” “不不不,我根本不知道卧铺下面有什么钱包,一定是凶手临走时故意留下来陷害我的。”被铐在床架上的瘦猴急得跳起来,“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我说的是真话,真的是那个红发老头儿请我喝酒,然后就……” “到了现在你还狡辩?”欧阳若柳眉一竖,瞪着他道,“你的证词漏洞百出。我问你,如果凶手真是你说的那个红发老头儿,他杀了人之后本可将尸体抛出车窗,然后在下一站下车,一走了之,他为什么还要喊你进包厢陪他喝酒,并且居然当着你的面抛弃尸体,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杀了人一样。你自己说说,正常人能做这事吗?” “不能。”经她这么一分析,连瘦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经历太不可思议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指天赌咒道,“虽然这事有点奇怪,但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 欧阳若冷笑道:“你赌咒也没有用,法官只相信证据,不会相信你发誓赌咒。” 龙毅上下打量瘦猴一眼,问欧阳若:“你看他这身材,瘦得像个猴子似的,被杀的那个女人身高约有170厘米,你觉得就凭他这小身板,能从后面一举勒毙那个女人吗?如果受害人拼死反抗,我觉得侯小乙应该不是其对手。” 欧阳若说:“这倒不一定。在曲江市警方发给我们的协查通报上,我看过这家伙的简介,他是常平市人,初中毕业后到武校学过一年武术,后来就一直在社会上混。你别看他个子瘦小!第一,此人是个惯偷,胆大心细,心理素质比较好;第二,他学过武术,身体素质应该不错;第三,被害人遇害时,可能正躺在卧铺上睡觉,他是趁被害人在睡梦之中将其勒杀的。被害人经济条件比较好,买了四张软卧票,一个人住一个包厢,本来是想图个清静,想不到正好给了凶手作案的机会。” 龙毅“嗯”了一声,忽然不说话了,背着手踱到窗户前。 此时已近凌晨,火车在原野上奔驰,地面上升起一层薄雾,远处的树木、田畴和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望着窗外沉思片刻,回头对自己的助手说:“你的推理是目前情况下最合理的推断,但是漏洞太多,各种解释都太勉强了,缺少有力的证据支撑。如果你确信侯小乙是凶手,那就去寻找证据,证明你的推理是正确的。” 欧阳若说:“我会的。” 龙毅问:“列车员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欧阳若说:“她在列车员值班室。” 龙毅点点头,两人朝门外走去。 瘦猴的手被铐在床架上,急得跺足大叫:“喂,那我怎么办?” 龙毅说:“你先在这里待着吧。如果你提供的线索准确有效,我们抓到了真正的凶手,你身上的嫌疑自然就可以洗脱了。还有,你是曲江警方叫我们协查的盗窃嫌疑人,咱们要是不铐着你,万一你下车跑了怎么办?” 第四章 蛛丝马迹 列车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也许是值晚班的缘故,她的眼圈有点发黑,看上去显得十分疲惫,坐在值班室里不住打着哈欠。 龙毅敲了敲值班室的玻璃门,说:“抱歉,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列车员认得他就是乘警长请来破案的“神探”,忙振?99lib?作精神站起身说:“可以啊。” 龙毅说:“你坐着说话就行了,没关系的。” 见她依言坐下,他才开始发问:“昨晚一直是你在这节车厢里值班吗?” 列车员说:“是的。从始发站开始,我就在这里值班了。本来今天早上我已经交班了,但列车长说你们可能会找我问一下情况,所以我还不敢下班。” 龙毅说:“那真是辛苦你了。你对案发的5号包厢里的乘客有印象吗?” 列车员摇头说:“没有印象。” 龙毅说:“乘客上车的时候,不是要列车员站在自己负责的车厢门口验过车票才能放行吗?当时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红发老头儿,跟一个穿黑色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一同上车?” 列车员仍然摇头说:“没有,如果有这么怪异的乘客,我肯定会注意到的。虽然他们是这节车厢的乘客,但并不一定要在我这里才能上车,只要他们拿着票,在其他车厢门口上车也可以,只要上车之后,按车票上标示的车厢>藏书网号找到自己的包厢就行了。而且上车的时候刮着北风,又下着雨,大多数乘客都用围巾包裹着头,有的连脸也盖住了,所以我也不能把每位乘客都看清楚。” 龙毅说:“那你换卧铺牌时,也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吗?” 列车员说:“没有。卧铺乘客一般上车一个小时之内,列车员要为他们进行换牌。但这趟列车是长途车,前面几站卧铺乘客不多,所以我们一般是过了前面三站,才开始进行换牌。” 龙毅说:“过了前面三站,也就是过了南州站以后,才开始换牌,是不是这样?” 列车员说:“是的。火车进入南州站是晚上9点,9点08分火车从站台开出,我们大约在9点半开始换牌。我第一次敲5号包厢的房门请乘客换牌时,隐约听见里面有回声,但是没有人开门,我以为乘客暂时不方便开门,所以又去别的房间换牌.。换完其他乘客的卧铺牌后,我再次回到5号包厢敲门,这时才有人开门。开门的这位乘客就是现在的这个报警人,他拿不出车票,说是弄丢了,而且他还拉着我的衣服,情绪激动地说5号包厢里发生了命案,他要报警……” 龙毅明白了她的意思,说:“也就是说,除了这个侯小乙,其实你并没有看见5号包厢的其他乘客,对不对?” 列车员说:“是的。” 龙毅点点头说:“多谢你给我们提供的线索,辛苦你了,你可以下班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 他离开列车员值班室时,手机响了,一接听,是南州市公安局法医中心的法医芮雪打过来的。 芮雪在电话里说:“我们已经对昨晚在白杨店镇水田中发现的女尸进行了尸检,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7点至8点之间,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勒死的。” 龙毅问:“可以推断出凶手用于作案的凶器是什么吗?” 芮雪说:“根据我对死者脖子上勒痕的观察,应该是领带之类的东西。” 龙毅回到案发的5号软卧包厢,欧阳若和两名痕检员及几名乘警正在案发现场忙碌着。 欧阳若见到大队长,从卧铺下直起腰来,递给他一张身份证,说是从被害人的行李箱中发现的,应该是被害人的身份证。 龙毅看了一下,身份证上印着一个女人的头像,姓名一栏写着“苗秋岚”三个字,看出生年月,被害人今年正好40岁,家庭地址写的是南昌市城区东方豪苑8幢×号。 他看着身份证说:“知道被害人的身份,就好办多了。你把被害人的身份信息发给南昌警方,请他们协助调查一下,看看这女人具体身份是什么。” 龙毅刚给欧阳若交代完工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却是列车长急匆匆跑过来,说:“龙警官,报案的那个侯小乙在那边大喊大叫,我怕他会惊动其他乘客,请你赶快过去看看。” 龙毅浓眉一皱,说:“这小子,到了现在还不老实。列车长,你放心,我会让他老老实实待在那里的。” 侯小乙被欧阳若铐在后面一节软卧车厢里,虽然包厢的门关着,但龙毅刚一走进车厢,就?听见侯小乙在房间里大叫:“我冤枉啊,我没有杀人,我冤枉啊……”惹得旁边几间包厢的乘客纷纷探头出来观望。 龙毅闯进包厢,瞪了侯小乙一眼,怒道:“你喊什么冤?就算你跟这桩列车杀人案没有关系,但你在曲江市犯了案子,把你铐在这里也没有冤枉你。你要是再不老实,小心我收拾你。” 他作势要踹瘦猴,瘦猴急忙闪身躲避,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说:“警官,如果我协助你们破了这个案子,你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你在曲江市犯了事,叫我放你,我可没有这个权力。”龙毅瞧他一眼,话里有话地说,“但是如果你趁我们不注意,自己打开手铐逃跑了,这就是我没有办法控制的事了。” 瘦猴明白他的意思,忙说:“多谢警官。其实自从我第一眼看见那个红发老头儿,我就觉得他有点眼熟。” “眼熟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自己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他。” 龙毅脸都气歪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稍一用力,就几乎把他那瘦骨伶仃的身体从地上提了起来。 “妈的,你认识那个凶手?”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为什么不早点儿说?” 瘦猴吓了一跳,忙道:“我也是刚刚突然想起来的。” 龙毅只得把他放开,说道:“快说,凶手是谁?” 瘦猴见他怒目圆睁,凶巴巴地盯着自己,忙用一只手挡住脸说:“警官,你别这样看我,我怕我一害怕,就把想说的话给忘记了。” 龙毅不吃他这一套,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少跟我耍花招,快点说。” 瘦猴挨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顿时老实下来,说:“现在我才想起来,那个老头儿,有点像赵一毛。” “赵一毛是谁?”龙毅愣了一下。 “赵一毛本名叫赵大江,是湖南人,在曲江市正市街开了一家湘菜馆。因为为人小气,一毛不拔,所以人人都叫他赵一毛。其实他并不老,估计才四十出头年纪。刚刚我一个人待在这屋里细心一想,我遇上的那个杀人凶手,还真有点像他,只不过他好像在脸上涂了几个老年斑,看上去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所以我一时恍惚,竟没把他认出来。” “你确定杀人凶手就是这个赵一毛?” “警官,确定谁是凶手,这应该是你们警察干的事。我只负责提供线索。我是说有点像赵一毛,但我可不敢百分之百确认就是他。” “那好吧,”龙毅说,“你把那家湘菜馆的名称和详细地址告诉我,我去查一下。” 瘦猴说:“他开的饭店叫大江湘菜馆,就在曲江市城区正市街中段。” 第五章 一号疑犯 早上6点,曲江市公安局接到南州警方发来的协查通报,立即派出两名刑警,对这个名叫赵大江的餐馆老板进行调查。 两名刑警,一个叫小孙,一个叫大刘。两人开着警车来到正市街,找到了那家大江湘菜馆。 湘菜馆只做中晚饭,不做早餐,所以这时还没有开门营业,大门紧闭。 小孙上前,把那卷帘门拍得啪啪直响。过了半晌,才有两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伙计出来开门。 看见门口站着两个警察,两个伙计都吃了一惊。 大刘问:“你们老板是叫赵大江吧?” 两个年轻伙计一齐点头:“对啊。” 大刘说:“把他叫出来,我们有事找他。” 一个伙计说:“老板不住这里。晚上只有我们两个睡在这里守店。老板在后面的健康路买了房子,他住在那里。” 大刘说:“那你把你们老板的详细住址告诉我们。” 伙计就说了赵大江的住址。 大刘和小孙驱车来到健康路,找到赵大江的住址,按了几下门铃。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头发染得半红不黄的中年男人穿着睡衣出来开门。 大刘朝他亮了一下证件,说:“你就是赵大江吧?” 见对方点头,他又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赵大江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之色,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屋。自己回身走进卧室,赶紧找了一件羽绒服套在身上。 大刘打量了他一眼,说:“我们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7点至9点之间,你在哪里?” “昨天晚上?”赵大江愣了一下,“我在家里啊。昨晚我肚子疼,在店里藏书网吃过晚饭,就把店里的事交给两个伙计,自己先回家休息了。到家的时候正好是7点,当时一开电视机,就跳出了中央台的《新闻联播》片头。我在家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上床睡了,要不是你们刚才按门铃,我还没有醒来呢。” 大刘往卧室里瞅了一眼,问:“就你一个人在家啊?你老婆孩子呢?” 赵大江说:“孩子读高三,住在学校;老婆正跟我闹离婚,搬回娘家住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们如果问我要证人,那我还真没有办法了。” 大刘是个老刑警了,从对方闪烁的目光里看出了端倪,他断定赵大江没有说真话。 他从腰间解下一副手铐,一边在赵大江面前摆弄着,一边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去过火车站?有没有坐过火车?你是不是昨晚坐火车去了南州市,然后今天一早赶回家的?” “坐火车去南州市?没有呀!” 赵大江慌忙摇头,眼睛故意不看大刘手里锃光发亮的手铐,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几眼,好像生怕这手铐会铐到自己手上一样。 他这做贼心虚的模样,更加引起了大刘的怀疑。看这家伙把一头乱发染得红不红黄不黄的,而且加上长年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缘故,脸色黑里透红,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如果自己在脸上涂上几个老年斑,还真有点像协查通报上描绘的嫌疑犯。 莫非这家伙真的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想到这里,大刘朝同伴小孙使个眼色。小孙心领神会。两人站起身,一前一后把赵大江夹在了中间。 大刘说:“赵大江,昨天晚上7点至9点之间,在K7X8次列车上发生了一桩命案,一个女人被人勒杀,尸体被凶手从火车上抛下,凶手杀人抛尸后在南州站下车逃走了。” 赵大江愣了一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刘说:“有目击者看到,是一个红发男人作案,而且这个男人跟你很像。” “红发男人?”赵大江使劲搔了一下自己满头乱糟糟的头发,仿佛有点后悔当初不该为了追求时髦而把头发染成这个怪异的颜色.99lib?,“原来你们一大早来找我,就是怀疑我跟这个莫名其妙的杀人案有关啊?” “那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以为你们……”赵大江看了两个警察一眼,停顿一下,改口说,“我没以为什么,我又没犯法,当然不怕你们查。昨天晚上我确实一直在家里睡觉,根本没有去过火车站,更没有上过火车,是哪个王八蛋看见我在火车上杀人了?你们叫他来跟我当面对质。” 大刘说:“目击证人叫侯小乙,也是咱们曲江市人。” “我操,原来是瘦猴这个王八蛋。”赵大江张口就骂。 大刘问:“你认识他?” “他那德行,化成灰我也认得啊。这小子是个惯偷,曾经在我店里作案三次。前两次是偷两名女顾客的手机,被我赶走了;后来又潜入我店里,偷柜台抽屉里的钱,被我当场抓住。我把他揍了一顿,因为他一个劲儿地告饶,所以我才没有把他送去派出所。我昨晚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家门,这个王八蛋明显是在陷害我,报复我。警察同志,你们可得替我做主啊!” “哦,真有这样的事?”大刘和小孙对望一眼,两人都在心里考虑赵大江的话有几分可信。 最后大刘说:“你说的这些,毕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是否属实,咱们还得调查。如果你能证明你昨晚确实没有出过门,那这事就好办了。但是现在你说自己一直待在家里,可又没有旁证,我们一时也没有办法确定,只好先把你带回公安局再慢慢调查。” “哎,警官,等一等。”赵大江一见大刘要拿手铐招呼他,赶紧说,“不知道QQ聊天记录算不算旁证。” 大刘说:“这个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是真实有效没有经过修改的QQ聊天记录,当然可以算作证据。” 赵大江看了二人一眼,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那好吧,我老实交代,我昨天晚上确实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但不是在睡觉,而是在跟一个女网友QQ聊天。因为约好了7点开始,所以昨晚我从店里吃过晚饭就回家了,一直跟人家聊到午夜12点多。电脑里有聊天记录,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大刘说:“原来是这样,你早说不就没事了吗?” 赵大江满脸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们是在……裸聊。” 刑警小孙当场就喷了。 大刘也颇感意外,看了赵大江一眼,说:“你一直不敢说实话,就是怕我们抓你吧?” “可不,”赵大江揩着额头上的冷汗说,“一大早开门看见俩警察站在门口,我以为昨晚裸聊的事被警方掌握了,你们是来抓我的呢。” 大刘让小孙去检查赵大江的电脑,小孙认真看了一下,证明赵大江所言属实。 大刘吓唬赵大江:“你在家里上网干坏事,咱们网警看得一清二楚,这一次咱们就不追究你的刑?99lib?责了,只是对你进行口头警告,下次若是再犯,我这手铐可就不认人了。还有,赶紧去把你老婆接回来,好好过日子。” “是是是,下次不敢了,我今天就去99lib?接我老婆回来。” 赵大江松了口气,一面抹着脸上的汗珠,一面点头哈腰送两个警察出门。 第六章 死者之谜 曲江警方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反馈到龙毅这里。 正在火车上办案的龙毅气坏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闯进瘦猴那个包厢,一抬腿,一脚踹在瘦猴的屁股上。 瘦猴夸张地号叫起来:“哎哟,疼死我了,警官,你干吗打人啊?” 龙毅火道:“谁叫你他妈的耍我?曲江警方一大早去查了,那个湘菜馆老板昨晚一直待在家里,根本就没有出过门。你他妈的哪只眼睛看见他在火车上杀人抛尸了?还有,那个湘菜馆老板说,你几次到他店里偷东西,都被他抓住了。你这是在借咱们警察叔叔之手帮你报复他,是不是?” “我冤枉啊!”瘦猴一脸比窦娥还冤的表情,“我根本就没这个意思,只是一门心思想帮你们早点儿抓住凶手。再说,我也只是说那个凶手也是一头红发,看上去有点像赵一毛,并没有说一定就是他啊。” “臭小子,你要是敢再放假消息给我,误导警方办案,小心我阉了你。” 龙毅抬起脚尖,假装要踢瘦猴裆部。 瘦猴吓得赶紧夹紧两条腿,连声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龙队,”这时,欧阳若从门口走进来报告说,“我请曲江火车站派出所查过了,案发车厢的四张软卧车票确实是从曲江火车站售出的,上车地点是曲江站,终点是南昌市。但四张票是不是被同一个人买了,车站售票员说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买票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现在普通列车票并不像高铁票那样要凭身份证购票,所以一个人买几张票也是常有的事。” 龙毅一边走出包厢一边说:“火车站里面不是有监控探头吗?有没有拍到被害人进站,或者是红发凶手的镜头?” 欧阳若说:“我也请车站派出所的同行查看了火车站里所有的监控视频,因为当时天气比较寒冷,又下着雨,大多数乘客都穿着厚厚的外套,头脸都用围巾裹着,很多人都只把眼睛、鼻子露出来,所以视频看了也是白看,根本找不到死者苗秋岚或者红发凶手的踪迹。因为凶手很可能是在咱们南州火车站下的车,所以我也请家里的同事老毕到车站查了监控视频,情况也差不多,视频里全是连头带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乘客,大多数都没有办法进行脸部识别。” 龙毅恼火地说:“想不到这些监控摄像头,关键时刻竟然全都成了睁眼瞎。” “对了,”欧阳若跟在后面说,“南昌警方帮咱们查到了受害人苗秋岚的身份信息。她是南昌市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干部,但是据南昌警方调查,她从来没有去公司上过班。” 龙毅停住脚步说:“吃空饷啊?这么牛!” 欧阳若说:“不是她牛,是她老公牛。她老公叫于川,是这家国企的副老总。” 龙毅恍然大悟似的说:“难怪她一副富婆打扮,原来是大型国企副老总的老婆。” “她的家人正准备赶往南州市,处理她的后事。另据她家里的人说,苗秋岚是一个星期前,也就是这个月14日,独自一人带着一只行李箱,离开南昌家中,去曲江市旅游的。” 龙毅知道,与南州市相邻的曲江市,近年来大力发展旅游产业,已经成为长江中下游一个新兴的旅游城市。但因为没有机场,外省游客只能坐长途列车过来观光旅游,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曲江市旅游业的进一步发展。 “你确定苗秋岚是一个人去的曲江市吗?”他问。 欧阳若一边看着自己的调查笔记,一边点头说:“可以确定,她是独自一人,从南昌坐火车到曲江市的。去的时候,她就买了四张软卧车票,一个人占了一个包厢。” “果然是有钱人啊。”龙毅在走廊里踱了两步,说,“我觉得她去的时候是一个人,但回来的时候,应该有一个同伴。” “何以见得?”欧阳若说,“也许那个红发?凶手与她并不相识,只是上车后因为某种原因临时起意,对她动了杀机,并不见得一定就是她相熟的同行者。” “我推断红发凶手是苗秋岚相熟的同行者,主要有几个原因。第一,据瘦猴说,他进入软卧包厢的时候,看见包厢里有两个行李箱,一个放在卧铺边的34寸大行李箱,在凶手作案离开后就不见了。既然苗秋岚只带了一个行李箱,那么这个34寸行李箱显然就是凶手携带的。如果是陌生人临时起意,尾随苗秋岚进入其包厢杀人,我想凶手肯定不会拖着一个这么笨重的行李箱去跟踪杀人。” 欧阳若“嗯”了一声,说:“有道理。” 龙毅接着说:“第二,一般杀人案的动机,也就那么几种:谋财、情杀、仇杀。凶手杀人抛尸后,留下了死者的钱包,钱包里的美元加人民币,合起来有几万块,还有死者身上的名牌手表、钻石戒指、铂金项链等贵重物品也都没有被凶手顺手牵羊,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凶手杀人并不是为了钱。” “是的。排除谋财之后,剩下情杀和仇杀两种。” “仇杀,好像也不大可能。”欧阳若思索着说,“软卧包厢的门是可以从里面锁上的,如果被害人知道门口站着自己的仇人,肯定不会开门,就算对方敲开门强行闯入,被害人也会意识到危险临近,大声求救。难道这是一桩情杀案?” 龙毅说:“这个只能作为咱们的一个侦查方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凶手能拖着一个笨重的大行李箱进入死者的包厢,而且他还知道苗秋岚一个人买了四张票,我想他一定是死者的熟人。甚至很有可能,他是跟死者一起上车,两人共住一个软卧包厢。” “如果你这个推理能够成立,那么问题来了。”欧阳若对大队长的推理提出了疑义,“一个满头红发的怪老头儿,怎么会跟苗秋岚这么高大上的富婆扯上关系呢?而且还有可能是情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哦,对了,南昌警方问过苗秋岚的家人,他们并不认识这样一个红发老头儿。” “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被某种假象迷惑了?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红发老头儿。” 欧阳若一怔,说:“龙队,你是说我最初的推理是正确的,根本没有什么红发老头儿,凶手其实就是瘦猴?” 龙毅摇头说:“不,我说的假象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欧阳若一眼,忽然问:“你有没有拿到苗秋岚家人的联系电话?” 欧阳若说:“南昌警方把苗秋岚女儿的手机号告诉了我。” 龙毅拿出手机,照着欧阳若笔记本上记录的号码拨打过去,因为走廊里有几个乘客在走动,他快步走到车厢尽头,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道明了自己的身份,问了对方几个问题后,挂了电话走回来。 “现在看来,瘦猴并没有说谎,当时包厢里确实有一个红发老头儿,但是他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一个老头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这本身就十分醒目而怪异,我想但凡见过的人,都不容易忘记。如果我是凶手,我应该尽量打扮得普通一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这样才便于隐藏自己,就算我真有一个这样的发型,那也要想办法用帽子或围巾遮住,而不是故意露出来让人家看到。所以很显然,红发老头儿的这个举动,是很反常的,他是故意要让人看到那一头红发的。” 欧阳若“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所以我在想,凶手是不是化了装呢?他在用红发老头儿的怪异装扮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刚刚给死者的女儿打电话,她说她妈妈有一顶红色的假发,是她妈妈花了两万多元定制的,全部是真人发丝。而现在,这顶假发并没有在家里,估计是被她妈妈带走了。” 欧阳若听到这里,蓦然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凶手的本来面目并不是一个红发老头儿。他在软卧包厢里杀了人之后,拿出苗秋岚的红色假发,剪短之后戴在自己头上bbr>.99lib?,再用苗秋岚的化妆品在自己脸上‘造’出几个老人斑,这样他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怪异的红发老头儿。” 龙毅走到案发的5号软卧包厢,一面看着现场,一面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推理是比较靠谱的。” 欧阳若说:“可是凶手这个化装的动作,完全是多此一举啊。他本可以在杀人抛尸后悄然下车离去,却为什么要主动在瘦猴面前暴露自己?而且还当着瘦猴的面抛尸,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杀了人一样。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如瘦猴所说,是醉酒后不小心露了马脚吗?他如果怕瘦猴暴露自己,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他,而只是把他打晕在包厢里?他应该能想到,瘦猴醒来之后,很可能会报警的。” 龙毅说:“我在想,凶手这种暴露,实际上是一种隐藏。也许凶手觉得,苗秋岚死后,警方一定会很容易就怀疑到他的身上,所以他才想出这个办法,扯上瘦猴这个目击证人,将凶手锁定在一个红发老人身上,这样一来,他自己就容易脱身了。” “原来是这样。” 欧阳若总算明白凶手装扮成红发怪人,并且当着瘦猴的面抛尸的真正原因了。 龙毅说:“死者苗秋岚在曲江市旅游了一个星期,我在想,是不是在这一星期之内发生了什么事,使她认识了这个‘红发老人’,两人扯上了某种关系,然后一起坐上了回南昌的火车。然而在列车驶出曲江站不久,因为某种原因,‘红发老人’对苗秋岚动了杀机。正因为是临时起意,仓促杀人,留下了太多可能被警方抓住的线索,所以事后才不得不想办法掩盖事实。” 欧阳若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可是直到目前来看,咱们警方并没有抓住什么有用线索啊。” “那是因为咱们的调查还不够深入。不管怎么样,苗秋岚这七天在曲江市的行踪,是咱们必须要调查清楚的。我有一种预感,苗秋岚的命案,很可能跟她的这次旅行有关。”龙毅回头问两名痕检员,“现场勘查完成了吗?” 两名痕检员说:“完成了。” “很好,那咱们就不必老待在这火车上了。”他看看手表,已经是早上7点40分。 他说:“我问过列车长,火车到达下一站的时间是8点整,到时咱们带着侯小乙一起下车。” 早上8点,K7X8次列车在下一站停靠后,龙毅等人带着瘦猴下了车。 一行人乘飞机返回南州市,已经是下午1点多了。 一出机场,刑警老毕就已经带人在门口等着。 老毕全名叫毕成功,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他人瘦个高,生性幽默,爱开玩笑,所以平时大家都叫他“老毕”。 老毕看见戴着手铐的瘦猴,不由得咧嘴笑了,说:“哟,龙队,你怎么抓了只猴子回来啊?” 龙毅把案子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就把瘦猴交给老毕带回局里先行拘留。而他自己则带着欧阳若直奔火车站,乘短途火车,赶往曲江市。 第七章 另类陪游 曲江本是一个小城,几年前撤县设市后,大力发展旅游业,经济开始高速发展,街道拓宽了,高楼大厦也多起来。 龙毅和欧阳若先到曲江市公安局,向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简单汇报了这个案子的案情。副局长很重视,表示将全力支持案件的侦破工作,并且派出早上调查过湘菜馆老板赵大江的两名刑警——大刘和小孙,协助南州警方。 龙毅和欧阳若坐上小孙开的警车后,大刘坐在副驾驶位上问:“龙队,咱们应该从哪里查起?” 龙毅说:“被害人苗秋岚不是跟团来的,她是独自一人到曲江市旅游,所以我想她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件事, 5e94." >应该就是找住宿的酒店。咱们就从曲江市的酒店查起。” 大刘说:“曲江是个旅游城市,大小酒店上>..百家,咱们要不要先列个清单,然后一家一家查下去?” 龙毅说:“不,那样效率太低了。你告诉我,在曲江市,最高档的酒店是哪家?” 正在开车的小孙插嘴说:“当然是曲江国际大酒店,全市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其他酒店大多是三四星级的。” “行,那咱们就先从这家曲江国际大酒店查起。苗秋岚平时行事奢华,所以她住的酒店应该不会太差。” “行。”大刘拍拍小孙的肩膀,“掉头,去曲江国际大酒店。” 曲江国际大酒店在环城高速路口,距离曲江风景区不远。 小孙把警车从城区主干道开过去,拐了好几道弯,大约半个小时后,停在了一家十多层高的酒店门口。 龙毅跳下车,抬头看了一下,“曲江国际大酒店”几个镏金大字,正在寒冷的夜幕中熠熠生辉。 已是夜晚,酒店大堂里十分热闹,柜台前站着一些排队等候办理入住手续的客人。 龙毅站在门边,等这一拨客人都上楼之后,才走近前台,掏出证件向前台接待员表明身份。 前台接待小姐脸上职业性的笑容有点发僵:“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欧阳若掏出苗秋岚的身份证复印件从柜台上递过去,说:“我们想查一下,这个女人,最近有没有入住过你们酒店。” 接待员看一下身份证复印件,十分肯定地点了一下头说:“有的,我记得,但具体入住时间我要查一下电脑。” 她弯腰在电脑前搜索一下,抬起头说,“她是在这个月14日下午6点入住我们酒店的,要的是贵宾房。21日,也就是昨天下午2点退房。藏书网” 欧阳若问:“她是一个人住吗?” 接待员点头说:“是的,入住登记上写着没有同住人员。” 龙毅问:“那么在她入住期间,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她?” 接待员摇头说:“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客人住在我们这里,如果有熟人要找她,直接乘坐电梯上楼就可以了。如果不知道房间号,可能会来询问我们,但如果事先知道房间号,大多都会直接上去。” 龙毅问:“她住在哪个房间?” 接待员说:“12楼,1220房。” 龙毅问:“12楼有监控摄像头吗?” 接待员说:“有,每一层都有,但监控终端在保安室。” 大刘找到酒店保安经理,要求调看12楼走廊监控视频。 因为最近经常有一些官员在酒店的开房视频被人从酒店监控电脑里偷偷复制后上传到网络,所以保安经理十分警惕,拿着龙毅等人的证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才带他们来到保安室。 视频显示,14日傍晚6点17分,苗秋岚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进了1220房间。 当天晚上,她再也没有出门。大约7点半,有一名男服务生进房送餐。除此之外,当晚再也没有外人进入房间。 第二天,也即15日早上8点,一名背单肩皮包穿西装的年轻男子敲开了1220房间的门。苗秋岚开门后,年轻男人走进房间。大约15分钟后,两人一起出门,苗秋岚背上背着一个迷你双肩包。 直到晚上9点,两人的身影才又出现在监视画面中。 让人意外的是,从电梯里走出来时,两人竟然手拉着手,好像情侣一样,异常亲热。 苗秋岚掏出房卡开门后,年轻男子跟着进去。然后整个晚上,年轻男子再也没有离开。 第三天早上,苗秋岚与年轻男子同时离开,也是直到晚上才回房,年轻男子同样留宿在1220房间。 往后几日,均是如此,年轻男子白天陪同苗秋岚出门,晚上留宿在她的房间,两人出双入对,显得十分亲密。 11月20日傍晚,苗秋岚独自一人回房,没有看见那名年轻男子陪同。 11月21日下午2点左右,苗秋岚拖着行李箱出了房间,下楼退房。 她所携带的行李箱,与火车命案现场发现的行李箱一致。 欧阳若深感意外,说道:“原来苗秋岚一个人来曲江旅游,就是为了跟自己的情人幽会啊。” 酒店保安经理说:“不,这个男的以前来过咱们酒店,应该不是这个女客人的情人,他是个导游。” “导游?” “是的,曲江市变成一个旅游城市之后,组团或者单独来旅游的游客大增,有本地旅行社就针对后一种 6e38." >游客招聘了一些年轻貌美或者英俊帅气的男女导游,专门为独行游客进行一对一的贵宾式导游服务,我们这里把这样的导游叫作‘陪游’。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很正规的职业,但有些游客是抱着找乐子的心态来旅游的,所以会对陪游提出其他要求,一般情况下,只要游客肯出钱,陪游都不会拒绝,包括陪宿之类的。视频里的这个男人,第一天出现的藏书网时候,大冷天还穿着制服,应该就是一个白天在景区导游,晚上在酒店陪宿的‘陪游’了。” 龙毅与欧阳若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这名所谓的“陪游”的怀疑。 龙毅抬头问保安经理:“你认识这名陪游?” 保安经理摇头说:“不认识。” 犹豫了一下,他又说:“但我知道他是属于哪家旅行社的。这家旅行社跟咱们酒店有合作关系,他们把一些担任陪游的帅哥靓女照片印在广告纸上,事先放置在咱们酒店客房里,客人一进房间就可以看到,如果有需要,只要给旅行社打个电话,说自己选定了广告纸上的第几号陪游就行了。” 龙毅问:“那他在哪家旅行社上班?” 保安经理关上保安室的门说:“我们酒店跟他们有合作关系,请你们不要透露出是我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要不然我这职位就保不住了。” 龙毅点点头说:“行。” 保安经理说:“他是国华旅游公司的导游。” 龙毅转身走出保安室:“走,去国华旅游公司。” 出了酒店,冷风劲吹,行人很少,小孙把车开得很快。 20分钟后,警车就驶到了国华旅游公司门口。 但公司大门紧闭,只有旁边门卫室还透着灯光。 大刘上前看了一下,说:“估计已经下班了。” 99lib.龙毅走进门卫室,狭窄的小屋里有一个穿着旧保安服的老头儿正在煤炉上煮饭。 龙毅说:“大爷,你们老板呢?我们是公安局的,找你们老板有点事。” 门卫老头儿吃了一惊,起身说:“老板已经下班回家了,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讲了几句。 不大一会儿,一辆红色的路虎开到了旅游公司门口,从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戴眼镜,短发,高跟鞋,看起来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 她先打量了龙毅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穿着制服的欧阳若等人,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门卫老头儿在旁边轻声对龙毅说:“她就是我们老板。” 龙毅看了那女人一眼,掏出手机,打开在酒店监控视频中截取的那名男导游的面部照片,问道:“我们想问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你们公司的导游?” 女老板拉下眼皮,看了照片一眼,不答反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龙毅说:“在途经曲江市的K7X8次列车上发生了一桩命案,被害人的尸体被抛弃在铁路沿线的南州市境内,我们是南州市公安局的。经过我们调查发现,照片上的这个人,跟这桩案子有很大关联。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女老板说:“他不是我们公司的职员,跟我们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欧阳若知道这个精明的女老板是怕连累自己的公司,所以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 她上前一步说:“可是我们从你们放在酒店房间的广告单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那个……”女人犹疑了一下,说,“他只是咱们公司的外聘导游,平时不用上班,只是在有客人点到他的时候,咱们才打电话通知他去陪客人。” 欧阳若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无论客人提出怎样的要求,都可以陪吗?包括陪宿?” “警官,没有证据的事,请不要乱说。我们是正规的旅游公司,一向守法经营,导游陪客人一天收取服务费600元,公司与导游五五分成。至于导游与客人私下里有什么约定,那就不是公司所能掌握的了。” 龙毅挥挥手说:“你不必紧张,咱们不是来追究你们公司纵容导游对客人进行陪宿服务这个事的,咱们只调查跟命案有关的线索。请你把这名导游的姓名、住址和联系电话告诉我,相关情况,我们会找他本人核实。” 女老板想了一下,找门卫要张纸条,在上面写了两行字,递给龙毅说:“都在这上面了。” 第八章 英俊情夫 旅游公司女老板的纸条上显示,这名导游名叫郑一剑,家住环城北路三巷27号。 龙毅跳上警车后,把纸条递给充当司机的刑警小孙,说:“现在咱们去这个地方。” 小孙看了一下地址说:“行。” 他一打方向盘,警车就拐上了街道。 正在这时,龙毅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同事老毕打来的。 老毕在电话里说:“龙队,关于苗秋岚的案子,我这里有些新情况。” 龙毅问:“什么新情况?” 老毕说:“苗秋岚的尸体被发现时,她身上携带一部智能手机,但因为在雨水中浸泡过,当时没法开机。现在经过技术科的处理,这部手机已经能正常开机。我们在苗秋岚的手机微信里看到了三天前她跟一位微信好友的对话。” “三天前?那时她人还在曲江。”龙毅皱了一下眉头,问,“内容是什么?” “她对她的微信好友说,不能只许他出去吃喝嫖赌包二奶昏天黑地地鬼混,我也得在外面找点刺激。她还说自己在曲江市找了一个年轻男人,长得跟她的偶像刘德华年轻时一样帅,而且对她特别体贴。她感觉自己焕发了人生第二春,准备出150万元让帅哥陪自己三年,现在只等帅哥离婚就……” “就什么?” “不知道,微信上只有这么多内容。” “那好,有什么新线索再给我打电话。” 龙毅挂了电话,警车已经驶上了环城北路,拐个弯,钻进一条小巷,几分钟后,在一间平房前停下来。 小孙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看看门牌号说:“应该就是这里了。” 龙毅下车走近那房子,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外面的水泥石灰墙面已经发黑,门牌下面还钉着一个蓝底白字的“房屋租赁许可证”,看来这房子并不是郑一剑的,他只是租住在这里而已。平房的大门关着,屋里有灯光透出,还传出电视机的嘈杂声。 欧阳若上前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腰系围裙的年轻女人。 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警车,站着几个警察,她不由得吃了一惊,问:“你们……” 欧阳若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公安局的,请问郑一剑住在这里吗?” “他……他住在这里,他是我丈夫。”女人显得有点惶惑,“你们找他……” 欧阳若说:“我们有点事想找他核实一下。” 女人犹疑着打开大门,龙毅等人走进去。屋子很小,几个人走进去,就几乎没有转身的地方了。 靠墙摆着几件简陋的旧家具,墙上挂着一张结婚照,已经被油烟熏得发黄。 墙角的沙发上,一个年轻男人半躺着在看电视。 屋里灯光有点暗,一切都显得有几分模糊。 “一剑,有几个警察找你。”女人碰了男人一下。 因为电视机声音开得有点大,年轻男人直到这时才发现有陌生人进屋,急忙起身,看到这么多警察站在屋里,顿时紧张起来。 龙毅打量了他一眼,很快就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这就是酒店监控视频中,在苗秋岚房间里陪宿的导游。 第二,年轻人浓眉大眼,脸上轮廓分明,确实有几分像香港明星刘德华。 “刘德华”把他们每个人都看了一眼,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龙毅问:“你是郑一剑吗?” 对方说:“我就是。” 龙毅把手伸到腰间,刚想掏出手铐,却看见隔壁房间里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趴在桌子上做作业。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铐放了回去,走过去轻轻把房门带上,然后才对郑一剑说:“昨天晚上,在途经曲江市的K7X8次列车上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一个叫苗秋岚的女人被人在车厢里勒死,尸体被抛弃在南州市的一处水田中,我们怀疑你跟这起案子有关联,请你跟我们到曲江市公安局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郑一剑双手扣在一起,显得有些意外,但脸上并无惊慌之色,点头说:“行,我跟你们走。” “一剑!” 他的妻子从后面拉住他,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郑一剑回头轻声说:“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 走出门时,他的妻子手里拿着一件外套,从后面追上来,说:“夜里风大,记得穿上。” 郑一剑接过衣服柔声说:“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欧阳若在后面推了他一下。他弯下腰,钻进警车。 他的妻子伫立在寒风中,一直目送他乘坐的警车消失在小巷尽头。 郑一剑被带到曲江市公安局后,龙毅和欧阳若立即对他进行了讯问。 龙毅首先向郑一剑表明了身份,言明自己和欧阳若都来自南州市公安局,然后问他:“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大老远来找你吗?” 郑一剑淡淡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苗秋岚在火车上被人勒死了吗?她来曲江市旅游时,我是全程陪伴她的导游,也很可能是她生前最后接触过她的人,她出了事,警察来找我,应该是正常程序吧。” “你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吗?”龙毅盯着他说道,“我问你,苗秋岚离开曲江市的时候,你是不是跟她一起上了火车?” 郑一剑摇头说:“没有。21日,也就是苗秋岚在曲江市的最后一天,中午她在酒店退房后,我在酒店门口接到她,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到火车站,并且帮她买好了火车票。当时途经曲江站,开往南昌方向的火车一共有两趟,第一趟时间略早,苗秋岚说她还想趁下午这点时间,坐出租车在曲江市区逛一逛,所以叫我帮她买了晚一点的那趟火车,也就是K7X8次列车的车票。她这个人比较讲究,想一个人住一个软卧包厢,所以我一共给她买了四张软卧车票。” “然后呢?” “买好票后,她想要我带她到市区逛逛,我没有同意。因为按照她跟公司的约定,我对她的导游服务,已于前一日结束,这天我送她到火车站,帮她买火车票,纯属私人帮忙,如果再为她搭上一下午的时间,那就太不划算了。而且我也确实没有时间,因为当时我正要赶回南州老家去。” “你的老家在南州?” 龙毅和欧阳若都有点意外。 “我是南州人,我的父母现在还住在南州老家。我在南州市读完高中后,考进了曲江市一所职业学院,读的是导游专业,毕业后留在了曲江市工作,我的老婆也是曲江市人。好在曲江距离南州也不远,我可以经常回去看望父母。” “弄了半天,原来咱们还是南州老乡啊!”欧阳若不由得笑了。 郑一剑看了她一眼,接着说:“昨天下午大概3点多,我跟苗秋岚在火车站门口告别后,我看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而我直接去了汽车站,坐长途汽车回了南州。” “等等,”龙毅摆手打断他的话说,“你当时就在火车站,从曲江到南州,可以坐火车,你为什么要去汽车站?” “我看了一下火车时刻表,最近的一趟火车也要等三个多小时,我不想久等,所以就改坐汽车了。” 龙毅盯着他说道:“你说的,是实话?” 郑一剑直起腰杆说:“这个案子跟我没有半点干系,我没有必要在你们面前?说谎。” “不,你就是在撒谎!”龙毅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说道,“你跟这个案子有干系,而且还有重大干系,因为你就是杀死苗秋岚的凶手。” “我是凶手?”郑一剑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他,脸上现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怎么就成了凶手了?” 龙毅把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近距离盯着他,说道:“昨天傍晚,你跟苗秋岚一起上了K7X8次列车,跟她同住在一间软卧包厢。火车从曲江站开出不久,你们之间就因为某件事而发生了争执,你一怒之下,用自己的领带,将苗秋岚勒死在包厢里。” “警官,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郑一剑快速地眨眼睛,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第一,我为什么要跟苗秋岚一起上火车?99lib?第二,我为什么要杀她?她只不过是我陪过几天的一个游客而已,我跟她之间无冤无仇,素无瓜葛,我为什么要杀她?” “不,你们之间有瓜葛。”龙毅拿出手机,把从酒店监控视频中下载的郑一剑在苗秋岚房间里留宿的画面放给他看,“你对苗秋岚,白天陪游,晚上陪宿,手牵手出双入对,这个你不会否认吧?” 郑一剑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说:“我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我为什么要否认?你去打听一下,曲江市内那些所谓的‘陪游’,哪个不是这样的?你以为那些大腹便便的有钱男人来到曲江,叫个美女做‘陪游’,那些穿金戴银的富婆来到景区叫个年轻男人做‘陪游’,真的只是为了听他们在景区里胡乱讲解几句吗?人家出来玩,就是图个快活。我白天辛辛苦苦做一天导游,只能从旅游公司提成300块,晚上陪陪客人让她们开心,就能有一千多块的额外收入。我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至今还跟老婆孩子租别人的房子住,我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改变自己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否认?你不会认为,我跟那个中年女人睡过几个晚上,就有了谋杀她的理由吧?” “不,”龙毅站起身,绕过桌子,踱到他的面前,“你的杀人动机,远不止这么简单。” “你外形俊朗,细心体贴,几天时间的日夜相伴,很得富婆苗秋岚的欢心,所以她决定包养你三年,价钱是150万。但为了防止你对她不忠心,所以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你先跟自己的老婆离婚,然后才能带你去南昌。 “为了挣到这笔包养费,你回家跟妻子闪电离婚,并于昨天晚上7点,随苗秋岚一起坐上了开往南昌的火车。但列车驶离曲江站不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们两人产生了纠纷,致使你动手将苗秋岚勒毙。” 龙毅接着推理道:“我猜想你们在火车上发生争执的原因,可能跟你的离婚证有关。今天在你们家,我看到你们夫妻感情应该不错,而且结婚照也一直挂在墙上,我想你跟你的妻子是不可能离婚的,但你又想挣到苗秋岚这笔钱,所以你拿给苗秋岚看的,应该是一张假离婚证书。我想一定是苗秋岚在火车上拿出这张离婚证细看时发现了端倪,于是两人发生矛盾,导致你失控杀人。 “你杀人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不让警方怀疑到自己头上,立即用苗秋岚的假发化装成一个红发老头儿,然后在车厢走廊里找了一个流浪旅客陪自己喝酒,这个人就是瘦猴。 “因为你睡眠不好,所以行李箱中备有安眠药。你把安眠药溶化..在酒中,让瘦猴喝下,然后在他即将昏迷之时,当着他的面把苗秋岚的尸体抛下火车。 “你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瘦猴在醒来之后,向警方作证,杀死苗秋岚的凶手是一个红发老人。有了这样确凿的证词,警方自然就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瘦猴昏迷之后,你立即清理掉自己在软卧包厢留下的痕迹,在南州站下了火车,然后又回到了曲江。” “龙警官,你这个推理,实在是有点太想当然了。”郑一剑忍不住笑了,说,“我的服务,苗秋岚确实很满意,她也确实跟我说过,她的丈夫好赌好嫖,还在外面包二奶,对她很不好,她有的是钱,但就是缺少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男人,她的日子过得很寂寞,她想请我去南昌陪她三年,每年给我50万辛苦费。但是我拒绝了她,所以我并没有跟她一起坐火车回南昌。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在火车站跟她告别之后,就坐汽车回南州市看望父母去了。” 欧阳若问:“你坐的是哪一班汽车?”.t> “警官,你们没有办法调查的,我没有去车站里面坐车,而是在车站外面乘坐的私人营运的客车。这种车不进站,只会在车站门口转悠拉客,车票也比从车站里发出的正规客车便宜许多,所以生意很好,每次都能拉上满满的一车人,我坐的就是这样的车。这趟车在大约晚上8点的时候,到了南州市汽车站,但并没有进站停靠,而是在站外让乘客下了车。南州市长途汽车站与火车站隔街相对,那一带十分热闹。晚上7点多,我还在车上的时候,就给爸妈打了电话,说是要回家吃晚饭。但是下车后觉得肚子已经很饿了,只好在汽车站外一家小餐馆里先填饱了肚子。那家餐馆好像叫荣兴饭店,我坐车回老家的时候,经常在那里吃饭,老板应该认识我,所以你们大可以去调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假话。” “好的,你说的话,我们会尽快核实。” 龙毅朝欧阳若看了一眼,欧阳若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走到门外,给局里的同事老毕打电话,把郑一剑提供的情况跟他说了,请他立即前往南州长途汽车站门口那家荣兴饭店调查核实。 几十分钟后,老毕打来电话。 他已经到那家饭店调查核实过了,老板看了欧阳若传到他手机上的郑一剑的照片,说这个人有点眼熟,但是不是昨晚来吃过饭,不能确定,因为饭店开在汽车站和火车站附近,生意很好,来往的顾客比较多,他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不过为了防小偷,这家饭店里安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老毕通过调看监控视频发现,郑一剑昨晚确实曾到这里吃饭。 欧阳若问:“能确定具体时间吗?” 老毕说:“他是晚上8点15分进入饭店的,炒了两个小菜,吃了一碗饭,又在店里喝了一杯热茶,于8点46分离开,总共在店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 欧阳若把这个情况报告给龙毅,龙毅显得有点意外。 根据推算,K7X8次列车行驶到南州市苗秋岚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时间应该是晚上8点30分左右,而瘦猴也确认凶手抛尸是在这个时间点,但这个时候,郑一剑却在小店吃饭,除非他会分身术,否则就绝无可能去火车上杀人抛尸。 也就是说,郑一剑有完整的不在场的证明。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欧阳若看着队长问,“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郑一剑并没有跟苗秋岚一起上火车,自然也就没有可能在火车上杀人抛尸。龙队,是不是咱们最初确定的调查方向错了?” “嗯,有这个可能,看来咱们得重新研究案情,调查侦查方向。” “那郑一剑怎么办?” 龙毅拧着眉头说:“郑一剑应该跟这个案子无关,先放他回去。” 第九章 二号疑凶 龙毅带着欧阳若连夜从曲江市赶回南州,第二天早上,刚一上班,老毕就来报告,说苗秋岚的家人到了法医中心,准备去认尸。 他问:“龙队,你要不要去看看?” 龙毅问:“来的是苗秋岚的什么人?” 老毕说一共来了三个人,苗秋岚的丈夫于川和女儿,还有于川的一个秘书。 龙毅点着头说:“走,看看去,也许能从她家人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他带着欧阳若和老毕赶到法医中心,刚到停尸房门口,就看见法医芮雪和一名刑警带着几个人从停尸房里走出来。 龙毅跟芮雪打了声招呼。芮雪脸上表情冷淡,指着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说:“这就是死者苗秋岚的丈夫于川。” 又指指后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这个是她女儿。” 后面还有一个拎着皮包戴着眼镜的男青年,芮雪没有介绍,估计是于川的秘书。 龙毅看看于川父女脸上的表情,就已经知道认尸的结果了,两人应该已经确认死者就是苗秋岚。 芮雪又把龙毅的身份向三人说了,于川上前像领导接见下属一样腆着肚子跟龙毅握了一下手,说:“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抓住杀害我妻子的凶手,还我们一个公道。” 龙毅点头说:“于先生,您放心,我们南州市警方和铁路警方一定会精诚合作,全力缉凶,争取尽快破案。另外,我们还有一些情况,想向您核实一下。” 他往于川身后看了一眼:“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于川回头交代女儿:“你跟宋秘书在这里等我。” 他跟龙毅走到一边,龙毅说:“我们想问一下,您跟您太太,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于川说:“像我这样担任一定领导职务的,平时或多或少都得罪过一些人,但要说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家,我还真想不出来。” 龙毅又问了几个问题,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最后他话锋一转,问道:“于先生,我想问一下,您跟您太太,平时夫妻关系怎么样?” “夫妻关系?我们平时相处得不错啊。她是我的大学校友,比我低两届。我们在大学里就相爱了,毕业结婚后,她是我事业上的贤内助,我们一直相亲相爱,相敬如宾。” 龙毅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却从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虚假的痕迹。 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些当官的在台上说惯了假大空的谎话,在台下说起谎来,居然也脸不红心不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换了个话题,说:“于先生,请问一>下,这个月21日,也就是前天晚上7点至9点之间,你在哪里?” 于川愣了一下,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吗?你怀疑我是凶手?” 龙毅不卑不亢地说:“你误会了,这是咱们警方的办案程序,例行公事而已。” 于川“哼”了一声,说:“我妻子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修改一份重要文件,一直到晚上10点才离开,宋秘书也一直在陪我加班,你可以去向他核实。” 不待龙毅发问,他已经招手把宋秘书叫了过来,说,“小宋啊,这位龙警官想知道21日晚上我在什么地方,你帮我告诉他。” 宋秘书恭谨地点点头,推推眼镜说:“龙警官,那天晚上,我陪同于总在公司加班修>?改一份文件,我们俩一直忙到晚上10点多才离开。” 龙毅从他脸上犹疑的表情中瞧出了一些端倪,盯着他说道:“宋秘书,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作伪证,误导警方办案,是要负刑责的?” “这个……”宋秘书眼里掠过一丝慌乱之色,抬起眼角偷偷瞄了一眼于川,见他正拿眼睛瞪着自己,赶忙点头说,“我……我可以确定我说的是实话,因为那天晚上加班的时候,我一直跟于总在一起。” “那就好。”龙毅转身对老毕说:“你留下来给他们办手续。芮雪,如果尸检结束了,就让他们把尸体领回去吧。” 芮雪点头说:“行。” 中午的时候,老毕给龙毅打电话,说于川已经办>?99lib?好认尸手续,准备下午回南昌。 龙毅说:“不行,他还不能走,你叫他在宾馆等我,我还有事要找他。” 他赶到于川住宿的宾馆时,这位国企副老总正在贵宾房里午睡,对龙毅敲门打扰他午休显得很不高兴。 龙毅装着没有看见他脸上厌烦的表情,问:“于先生,听说你想下午离开南州市,回南昌去?” 于川点头说:“是的,公司还有一堆公务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龙毅摸摸鼻子说:“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恐怕不能这么快就走。” “为什么?”于川有点意外地问。 龙毅说:“我已经请南昌警方调查过,根据你们公司的内部监控视频显示,21日晚间,你和宋秘书并没有在公司出现。你说你和他在公司加班,纯粹是一派谎言。本来我只是例行公事,随口问一下你当晚的行踪,现在看来,情况也许比我想象中的复杂。” 于川脸色一沉,说道:“你怀疑我杀了我的妻子?” 龙毅不置可否地说:“现在这个案子已经陷入僵局,我们警方只是在考虑每一种可能性,刚好你的不在场证明,被我证实是假的,所以警方的视线,就转移到你这里来了。还有,我知道你跟你妻子的关系,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好,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基本上很少回家。实际上你们夫妻现在处于分居冷战的状态,对吧?” 于川盯着他说道:“你这是在告诉我,我有杀人动机,是吧?” “这只是我们警方考虑案情的一个方向。如果你不能说明案发当晚自己的行踪,那么我们把你列入嫌疑人进行调查,也是合情合理的。” “岂有此理,你一个小小的警察,有什么权力调查我?”于川突然当场发飙,“你们分管公安工作的副市长跟我是老同学,你信不信我马上叫他把你这个大队长职务给撤了?” 龙毅淡淡地说道:“欢迎你向领导投诉我们工作中的不足,但是现在,你得接受我的盘问。还有,就算你给省长打电话,其实也不能证明你案发时不在现场,对吧?” “你……”于川被他整得彻底没了脾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歪着头说,“如果我说明那一晚的行踪,是不是就可以洗脱嫌疑了?” 龙毅说:“当然,如果你提供的不在场证明能够成立,你马上就可以走了。” 于川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说:“好吧,我说,不过你可得替我保密。” 龙毅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这个你放心,我只关心这个案子,跟案子无关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我那天晚上……”于川如坐针毡,站起身抹抹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又坐了下去,“那天晚上我在澳门,这个月从20日至22日,我和宋秘书都在澳门。” “你去澳门干什么?” “上个月我去澳门赌场,输了一些钱,都是公司的钱,这回想去翻本赢回来,所以……”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20日上午9点去的,22日下午返回。” “这期间有没有离开澳门回来过?” “没有,我妻子出事的时候,我正在澳门赌场里赌博。事后我向宋秘书交代,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和他一起在公司加班。” 龙毅说:“行,我们会向出入境管理处核实这个情况。” “龙警官,你能替我保密吗?”于川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如果这事传扬出去,我这个副老总也就当到头了。” 龙毅起身说:“这事跟眼下这个案子关系不大,我可以答应你不说出去,但如果你还敢顶风作案,纪委听到什么风声去找你,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第十章 峰回路转 因为一直在忙苗秋岚的这个案子,龙毅已经两晚上没有合眼。中午的时候,办公室里异常安静..,他实在撑不住了,就歪在沙发上打起盹儿来。 没睡多久,就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是欧阳若。 欧阳若见他在午休,忙又把踏进来的一只脚缩了回去,正要把门再轻轻掩上,龙毅在沙发上坐了起来,说:“有事吗?” 欧阳若只得推门进来,汇报说:“我已经向珠海海关查询过了,于川本月20日至23日,确实去了澳门,他是在珠海拱北口岸出入境的,中间并没有回来过。” 龙毅捏了捏隐隐发疼的太阳穴,说:“这么说来,于川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是能够成立的。看来他确实和这个案子无关。” 欧阳若说:“他人在澳门,并不代表他就不能杀苗秋岚啊。” 龙毅抬眼望着自己的女助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买凶杀人?” 欧阳若点头说:“对啊,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杀人也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啊。” 龙毅说:“你说的这一点,其实我也想过了。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我们已经在火车上调查过了,凶手应该是一个与苗秋岚同住一间软卧包99lib?厢的男人。苗秋岚已经买了案发包厢的全部四张车票,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她的同意,别人是不可能贸然住进来的。你想想,一个像苗秋岚这么讲究的富婆,会无缘无故同意让一个陌生男人与自己同处一间软卧包厢吗?就算于川请的杀手,恰巧也是苗秋岚的熟人,我想如非特别亲近的关系,她也不会同意对方住进自己已经包下的软卧房间。再说,你见过杀手拖着一个34寸的笨重的行李箱去杀人吗?” 欧阳若说:“那倒也是,如果苗秋岚能随便同意别人跟她同住,那她也犯不着一个人买四张火车票包下一个软卧包厢了。” 龙毅说:“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能让她同意与之共处一个包厢的男人,应该只有两个:一个是于川。于川是她老公,如果在火车上提出要跟她同处一室,她应该没有理由拒绝。” “另一个,就是郑一剑吧?”欧阳若问。 “对,就是他,苗秋岚已经完全被这个‘刘德华’迷住了,如果郑一剑跟她同行同住,她自然求之不得。” 欧阳若双手一摊,面露难色,说:“但是现在这两个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们已经非常慎重地排除了他们作案的可能。我觉得……” 她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你觉得怎么样?”龙毅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这个案子,似乎是绕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欧阳若凑近过来,“龙队,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也许我最初的推断是正确的。” 龙毅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你是说,这个案子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其实凶手就是侯小乙?” “对,我觉得就是他为了谋财而勒死了苗秋岚,最后从昏迷中醒来后,自觉难以脱身,只好随口胡编出一个红发老头儿来。”说到这里,欧阳若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哦,对了,今天早上我盘问他时,他说漏了嘴,他说根本不是在火车上把票丢了,而是他根本没有买票,他是逃票上车的。因为他在曲江市犯了案子,怕被警察抓住,想到外地避避风头,所以翻围墙进入火车站,在被保安发现遭到追赶时,恰好有一列火车停在站台边,他根本没有看清楚车次,也不晓得发车时间,反正就稀里糊涂地挤了上去。” “什么?”龙毅蓦然从沙发上站起,盯着她问道,“你确定他根本没有看清车次,也不晓得时间,就上了车?” 欧阳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点头说道:“是的,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还说上车之后他在软卧车厢门口碰见了苗秋岚。” “唉,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龙毅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大步走出办公室:“走,咱们再去会会这个侯小乙。” 欧阳若根本没有看出这条消息有什么重要之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向龙毅汇报。 她跟在大队长后面问道:“龙队,您不会真的以为那个瘦猴就是凶手吧?” “凶手不是他。”龙毅语气坚定地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破解他的作案手法。” 两人快步来到拘留室,侯小乙一见到龙毅,就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警官,我都被你们关了好几天了,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龙毅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帮咱们破了苗秋岚的命案,我立即放你走。曲江警方要抓你,那是他们的事。” 瘦猴仰着脸可怜巴巴地问:“那这个案子,到底破了没有啊?” 龙毅说:“快了,如果你对我说实话,这个案子马上就可以破了。” “我已经说实话了啊,我连逃票这样的隐私,都跟这位美女警察说了。” 瘦猴把头朝欧阳若仰了一下,差点把鼻涕甩到欧阳若身上。 龙毅问:“你说你连车次都没有看清楚,就上车了,对吧?” “对啊!当时我正被一个保安追着,哪有工夫看什么列车车次啊?反正有车停在站台边,就混在人堆里挤上去了,也不晓得什么车次,几点开车,会把自己拉到什么地方去。我在曲江犯了事,只想到外面避避风头,只要能离开曲江,不管去哪里都行。” 龙毅点了一下头,接着问:“那你上车之后,情况如何?车上人多不多?外面天色如何?” “人当然多啊,挤得很。我上车的时候,天早就黑了,我看到车窗外边黑乎乎一片,一点光也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呢?” “然后车厢里突然来了一个查票的列车员,我只好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往后面躲,一直走到软卧车厢门口,才把那个查票的列车员甩掉。” “对了,你说你在软卧车厢门口碰见过苗秋岚?” “可不,当时这富婆刚从厕所里出来,我就上前向她打听这列火车是开往哪里去的。这个婆娘还嘲笑我,说我上了车怎么连去哪儿都不知道。我说老子是逃票上车的,既不知道车次,也不知道时间,更不知道这趟车会开到哪里去。后来她对我说,这趟车沿途要停些什么站,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到南昌下车。” “那你当时看清她走进几号包厢了吗?” “走廊里灯光那么暗,哪里看得清?后来那个怪老头儿拉我进去喝酒,我也不知道进的是几号包厢。直到后来你们来了,才知道原来那是5号包厢。” “你昏迷之后,完全没有感觉吗?” “废话,谁昏迷了会有感觉啊?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被人关在黑屋子里,那间屋子很小,我随便动一下,都能碰到四面的墙壁。” “很好。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一定要据实回答。”龙毅郑重地说道,“我看你手上没有戴表,也没有手机,你是怎么确定凶手抛尸的时间是晚上8点半左右?” 瘦猴说:“我是听那个老头儿说的时间啊。我进去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已经是晚上8点了。我们大概喝了半个小时的酒,然后他就开始抛尸了,所以我推想当时大概是8点半。后来列车长不是也说了,火车经过发现尸体的水田时,应该正是8点30分吗?” 龙毅“哦”了一声,没有再提任何问题,默默地走出了拘留室。 欧阳若见他一直皱眉不语,止不住心中好奇,跟在后面问:“龙队,侯小乙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不,他说得很对,但放在这个案子中,就让人觉得非常蹊跷了。”龙毅回到办公室,说,“你赶紧去找一份最新的列车时刻表给我,越快越好。” 欧阳若满头雾水,但还是领命而去,跑到楼下一间办公室,从一位经常坐火车出差的同事那里找了一张最新版的列车时刻表,拿来给龙毅。 龙毅把列车时刻表摊开,放在办公桌上,仔细看着,边看边在旁边一张白纸上记录着什么。 欧阳若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龙毅才把头从列车时刻表上抬起来,旁边的草稿纸上已经被他画上了两条长长的铁路线,并且用潦草的字迹注明了沿途站点和进出站时间。 他把草稿纸推到欧阳若面前,问她:“看明白了吗?” 欧阳若摇头说:“没有。” 龙毅用手里的铅笔指着草稿纸上的铁路线说:“你看,经过对这份最新列车时刻表的搜索,我发现,同时经过曲江市、南州市和南昌市的列车,一共只有两趟,都是以字母K开头的快速列车:一趟是K7X8次列车,也就是发生命案的那趟列车;另一趟是K7X2次列车。你仔细看看,这两趟列车有什么异同之处?” 欧阳若低下头,认真看了看,说:“这两趟列车,都是从曲江市上一站始发,沿途都经过曲江、南州和南昌等市;不同之处在于,两趟列车行经的路线,离开南昌之后,就分道扬镳了,K7X8继续向前,到达浙江省内,最后的终点站是温州,而K7X2经过南昌之后,拐了一个弯,往福建方向走,最后抵达福州。” 龙毅点点头,又说:“那你再看看,在时间上有什么不同?” 欧阳若边看边说:“K7X2比K7X8正好早一个小时。K7X2从曲江站驶离的时间是下午6点,而K7X8从曲江站开出的时间是晚上7点,K7X2进入南州站是晚上8点,而K7X8进入南州站是晚上9点,正好相差整整一个小时。” “是啊,两列火车,正好相差了整整一个小时。”龙毅丢下手中的铅笔,重复了一句。 “这有什么问题吗?”欧阳若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是在质疑苗秋岚为什么不坐早一个小时的K7X2,而要坐晚一个小时的K7X8吗?我觉得这很正常啊,她想趁下午的时间在曲江市内再游玩一下,所以选择晚一点的火车回家,这应该可以解释得通啊。” “确实,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龙毅背着双手,缓缓踱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暗的天色,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欧阳若看他把书桌上的列车时刻表放到一边,以为他已经看完了,正要上前收拾,他忽然转过身来:“等一下。” 他走过来,看看列车时刻表说:“今天下午3点,有一趟短途列车从南州到曲江市。”他看看手表,说:“还有半个小时,应该还赶得上。小若,你叫上老毕,跟我一起去火车站,咱们乘火车去曲江。” 欧阳若说声“是”,转身跑出办公室。龙毅叫住她,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带上枪。” 欧阳若愣了一下:这是要正式拘捕犯罪嫌疑人的节奏吗? 她显得有些兴奋,却又有些紧张,既然队长叫她佩枪,那就说明此行是有危险了。 十多分钟后,三人赶到了南州火车站。 欧阳若买了三张火车票。龙毅看看表,离发车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他并不急于进站,而是走到了售票大厅行李寄存处。 寄存处的柜台后边,只有一名中年女服务员在值班。她身后的货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前来寄存行李或领取行李的人都挺多。 龙毅观察了一下,发现旅客前来寄存行李并不需要登记,你把行李从柜台一侧的缺口处推进去,服务员就会给你一个号码牌。来取行李的时候,只要出示这个号码牌就可以了。 偌大的行李寄存处,只有一名工作人员,确实够她忙的,一会儿把行李拖进来,一会儿把行李搬出去,一直埋头工作,仿佛她眼里只有行李箱和号码牌,连抬眼看一下柜台对面旅客的时间也没有。 如果问她是否记得两三天前某位前来寄存行李的旅客,估计她也答不上来。 龙毅又站在售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向外看了一下,天空灰蒙蒙的,正是风雨欲来的前兆,站前广场上人不多,街道对面就是南州长途汽车站,一些私人营运的客车正在站外上下客。 汽车站两边沿街开着 4e00." >一溜旅店和小餐馆,郑一剑光顾过的那家荣兴饭店生意挺红火,不断有顾客进进出出。 欧阳若有点闹不明白,队长急匆匆地来赶火车,这时却还有闲心站在这里看街景。 车站广播很快就响了起来,通知他们乘坐的那趟火车马上就要开车,提醒没有上车的乘客赶快检票上车。 龙毅这才扭头往站台里边走。 从南州市到曲江,乘坐K字头的火车,正好是两个小时车程。 下午5点,龙毅带着欧阳若和老毕在曲江站下了火车。 此时天上飘起了细雨,冷风凛冽,吹得人瑟瑟发抖。火车站内候车的乘客,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有的用围巾裹头,有的戴着套头护耳的冬帽,情形竟与案发当晚出奇地相似。 冬天日子短,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龙毅下车后,直接去了车站派出所,亮明身份、道明来意后,派出所的老所长接待了他们。 龙毅喝杯热茶,驱驱身上的寒意后说:“老所长,我想请你把这个月21日下午5点至晚上8点之间在站台内值勤的保安集合一下,我想向他们打听点情况。” 老所长说:“行,没问题。”拿着对讲机交代了几句,然后说,“行了,当时值班的一共有十名保安员,现在都在站台上排队集合,等候您的指示。” 龙毅笑笑说:“言重了,我不是领导,我只是来核实一点情况。” 他来到站台内,果然看见一队保安员整整齐齐地立正在站台上。 龙毅忙摆摆手说:“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我正在查一个案子,叫大家集合主要是想向大家核实一个情况。” 他拿出手机,把瘦猴的照片给十个保安员看了,然后问:“21号,也就是前天下午,大概是天黑的这段时间,你们有没有看见过这个人?” 保安员们认真看了照片后, 90fd." >都摇头说没有。 龙毅说:“这个人交代了,当时他在这里翻墙进站,结果被一名保安员发现,保安员吹着哨子追了他一段路,最后他跳上火车逃走了。” 保安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一名保安员站出来说:“咱们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大站,但每天遇上翻墙逃票的也不少,多的时候有十几个。这些人都很狡猾,就算被咱们发现,也是跟咱们距离较远,要说看清他们的相貌,还是挺困难的。” 龙毅“哦”了一声,想了一下,打开一张瘦猴的全身照,说:“这家伙跟别的逃票者应该有点不同,他个子很矮,估计也就一米五多一点,而且很瘦,像个猴子,所以有个外号叫瘦猴……” “哦,原来是他,我想起来了,是我发现他翻墙进来的,一开始我以为是个小孩在捣乱,后来才发现是一个成年人,于是朝他吹了一声口哨,叫他站住,他没有站住,反而撒腿就跑,我就追了上去。后来这小个子挤上了火车,我报告给了队长,队长说叫车上的列车员注意查一下他的车票,不知道最后到底抓到他没有。”一名年轻保安员搔搔后脑勺儿说,“我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所以你给个大头照我不认得,不过你一说身材,又看了他的全身照,我就想起来了,就是他,错不了。” 欧阳若站在一边,用手肘捅了一下旁边的老毕。 老毕夸张地用手捂住肚子,问:“小姑娘,你干什么?” 欧阳若说:“看到没,龙队在调查瘦猴。” 老毕说:“那又怎么样?” 欧阳若说:“这说明他怀疑瘦猴是凶手。” 老毕说:“那又如何?” 欧阳若说:“你不知道吗?这个案子刚一开始,我就推断出了凶手是侯小乙。你看看,转了一大圈,最后龙队还是回到我最初的思路上来了。” 老毕挤眉弄眼地忍住笑,说道:“你这是夸你自己进步了,还是暗示咱们龙队退步了?” 欧阳若得意地笑道:“都不是,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老毕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两人正说着话,龙毅已经解散了保安集合的队伍,只留下了那名发现瘦猴翻墙逃票的保安员。 龙毅走到他的面前,问了他几个问题,保安员都很认真地回答了。 欧阳若急忙跑过去,想听听队长向保安员提了什么问题,结果等到她靠近时,龙毅已经结束了跟保安员的对话,一边点头道谢,一边跟他握手告别。 欧阳若忍不住问:“龙队,你都问了他什么问题啊?” 龙毅淡淡地说:“也没什么,就是问了一些侯小乙逃票进站的细节。” 欧阳若知道他是故意卖关子,就嘟起嘴巴说:“龙队,你不是说凶手不是瘦猴吗?” 龙毅怔了一下,回头看着她说道:“我好像没有说过凶手是他吧?” 欧阳若不相信,问:“那你为什么一直在调查他?” 龙毅不由得笑了,说:“我调查他,是在印证凶手的作案手法。” 欧阳若问:“那到底谁是凶手啊?” “谁是凶手,你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龙毅在站台上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问她,“哎,小若,你知不知道,一般情况下,城市的路灯是几点钟开始亮起来?” 欧阳若好像没有料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怔了一下说:“我平时也没有留意过啊,只知道夏天开得晚,冬天开得早,但路灯具体在什么时间打开,我还真不知道。” 龙毅说:“那好吧,我换一个问题,你说城市路灯的开与关,一般由哪个部门负责?” 欧阳若笑了起来,说道:“您还真问对人了,我知道这个工作,一般由市政局路灯管理所负责。刚好我有个亲戚在路灯管理所上班,所以我知道这个情况。” 龙毅说:“那行,我打个电话到路灯管理所问一下。” 他掏出手机,先打114查询曲江市路灯管理所的值班电话,再按照号码打过去一问,对方说:“我们冬季开路灯的时间,全市统一为傍晚6点半。” “好了,我的调查取证工作已经完成。”挂了电话后,龙毅说,“小若,你给曲江市公安局的马副局长打个电话,就说我找他借两个人,就是上次跟我们一起办案的小孙和大刘,并请小孙开车到火车站接咱们。” 欧阳若问:“等他们到了,咱们要去哪里?” 龙毅说:“他们一到,咱们就去抓捕凶手!” 第十一章 分身之术 小孙开着警车,载着龙毅等人,拐进了环城北路三巷,在郑一剑家门口停下来。 这时已是晚上7点多,天早已经黑了,雨也停了,只有北风仍然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地上湿漉漉的,星星点点地反射着路灯的光线,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龙毅跳下车,看到的景象与上次一样,郑一剑一家三口租住的平房大门关着,屋里隐隐有灯光透出,电视机的声音放得有点大,可以想象屋里是怎样一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想到那个躲在小房间里做作业的小女孩,龙毅的心里有些沉重,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才伸手敲门。 这次出来开门的是郑一剑本人。 郑一剑看见门外站着几名警察,不由得吃了一惊,待看清是上次找过他的龙毅等人,又松了口气。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疑惑地瞪着龙毅:“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龙毅透过门缝朝屋里看了一眼,郑一剑的老婆正带着女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说:“我们找你有点事,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到外面说话。” 郑一剑皱皱眉头,回头朝屋里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打开门走出来,又回身将门带上。 小巷里,路灯昏暗,照得几个人脸上明一块暗一块,气氛就显得有些诡异。 郑一剑随龙毅走到警车边,问:“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龙毅说:“我们还是为了苗秋岚的案子来的。” 郑一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我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你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由我们说了算。”龙毅的脸沉了下来,郑重地说道,“我们怀疑你就是杀害苗秋岚的凶手,现在要正式拘捕你。” “警官,你开什么玩笑?你们早就调查过我了,苗秋岚的尸体被抛下火车的时候,我正在荣兴饭店吃饭。难道我会分身术,能够一边在餐馆里吃饭,一边跑到百里之外的火车上杀人抛尸吗?” 龙毅点着头说:“案发当晚8点30分,你在荣兴饭店吃饭,这个是没有错的。但苗秋岚的尸体被抛下火车的时间并不是晚上8点半,凶手给我们玩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把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实际上凶手抛尸的时间是当晚7点半。” 郑一剑冷笑道:“你们警方办案,也太儿戏了,前次说,根据K7X8次列车上列车员的推断,火车经过苗秋岚陈尸>.地点,是晚上8点半,现在又说是7点半。晚上7点半的时候,K7X8应该刚刚驶出曲江站不久,火车还在曲江市内行驶,如果凶手此时抛尸,尸体的落点应该是在曲江市,难道尸体会自己走路,一个小时之后,走到南州市去了?” 龙毅说道:“警方办案,以事实为依据,靠证据说话,在办案过程中根据新的线索及时修正各种推断,这是很正常的,也正是警方的靠谱之处。 “首先,..警方最初为什么认定凶手抛尸的时间是在案发当晚8点30分呢? “主要有两个依据:一个是根据K7X8次列车的运行路线和时间,通过查看列车运行控制系统信息,确定该趟列车行经抛尸地点时,是晚上8点30分。 “第二是依据目击证人侯小乙的证词,他说他在晚上8点半左右看见凶手把苗秋岚的尸体从车窗里扔了下去。 “而第一个依据,其实也是以第二个依据为基础。正是因为侯小乙说看到有人在这辆列车上抛尸,所以警方才会去查K7X8的运行时刻表,因此侯小乙的证词,是最关键之所在。 “而现在,我对侯小乙证词中的时间和地点,都产生了怀疑。” “警官,你该不会怀疑是我跟那个什么侯小乙合伙杀人吧?” “不,你们当然不藏书网是合伙杀人。在这件事之前,他不认识你,你也没有见过他,你只不过是因为某种特定的条件,而在火车上选择他做你案发时不在现场的目击证人。说到底,他只是你棋盘上的一个棋子。” 郑一剑抬起一只脚,把地上的一颗石子踢得老远,带着一丝怒意说道:“警官,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欧阳若等人也默默地望着龙毅,脸上现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龙毅并不着急,微微一笑,在寒风中搓搓手,稍微暖和了一下之后,才说:“ 90a3." >那好吧,要把这个案子彻底说清楚,还得从瘦猴——也就是侯小乙逃票说起。瘦猴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戴表,他是被车站保安追赶时逃票上车的,行事匆忙,既没有看清自己上的是哪一趟车,也不知道当时是几点钟。他之所以知道8点半这个时间节点,是因为后来的那个红发老头儿——也就是杀害苗秋岚的凶手邀请他进软卧包厢喝酒时,曾主动告诉他,当时是晚上8点。瘦猴记住了这个时间,觉得自己跟老头儿喝酒的过程,大概有半个小时,所以他觉得老头儿酒后抛尸的时间,应该是8点半左右。那么凶手告诉他的这个时间,是不是准确呢?这是第一个疑点。瘦猴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坐的哪一趟列车,直到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才从列车员处得知,自己乘坐的是K7X8次列车。但实际上,K7X8也许只是他昏迷之后乘坐的列车,他昏迷之前到底乘坐的是不是K7X8呢?这是第二个疑点。” “难道他昏迷前和昏迷后,乘坐的是两趟不同的列车?”欧阳若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龙毅看她一眼,说:“其实瘦猴乘坐的是不是K7X8次列车,从他的证词中早就说明了,是你自己没有留心而已。他说他上车之后,列车驶出站台,外面天色早已经黑了,他看着车窗外,到处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这有什么问题吗?”欧阳若不服气地问。 “当然有问题。”龙毅说,“我知道在我们南州市,一般冬天路灯亮起的时间是傍晚6点半。曲江市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但猜想情况也应该大致相同,后来我打电话问了路灯管理所,曲江市冬季路灯亮起的时间,也是傍晚6点半。”“对啊,”欧阳若忽然明白过来,“K7X8是晚上7点驶出曲江站,这时候路灯应该亮起来了,列车在城市里行驶,侯小乙怎么可能看到车窗外是黑乎乎的一片?他看到的应该是被路灯照亮的街道啊!” 龙毅看看她,眼含赞许之意,接着说:“侯小乙之所以看到车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是因为外面的..t>路灯没有亮起来。也就是说,他乘坐的那趟列车并不是7点发车的K7X8,而应该是6点半之前发车的另一趟列车。” 欧阳若说:“我们通过在列车时刻表上搜索相关信息时发现,能同时经过曲江、南州和南昌三地的,只有两趟列车,且都是K字头的列车,一趟是K7X2,另一趟是案发的K7X8。而K7X2刚好比K7X8提前一个小时,驶出曲江站的时间是傍晚6点。侯小乙乘坐的,只能是K7X2次列车。冬天白昼比较短,傍晚6点,又下着雨,天早就黑了,但这时路灯又还没有亮起来,所以他站在K7X2次列车上只能看到车窗外黑乎乎的一片。” 龙毅说:“是的,所以今天中午你告诉我,侯小乙不是在火车上把票弄丢了,而是逃票上车,因为被保安员追赶,他连车次和发车时间都没搞清楚,就挤上了火车,我就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了。为了证实我的推断,我特意找到当日在站台内追赶过侯小乙的那名保安员,他记得很清楚,侯小乙挤上去的那趟火车,就是K7X2次列车。” 第十二章 百密一疏 21日傍晚6点,就在侯小乙逃票挤上K7X2次列车的同时,苗秋岚也带着郑一剑上了这趟火车。 苗秋岚很喜欢这位长得像自己的偶像刘德华的年轻男人,决定花150万元包养他三年。第一年50万元的包养费,已作为订金先打入他的账户。 郑一剑不想放弃这次挣大钱的机会,就拿着跟妻子的离婚证书,与苗秋岚一起上了火车,两个人同住在一个软卧包厢里。 但就在火车出站不久,苗秋岚发现郑一剑的离婚证书是假的,她觉得这个男人欺骗了自己,一怒之下,可能提出要毁约,也可能是要郑一剑退还她的50万订金。总之,两人在包厢里发生了剧烈冲突,有可能是情绪失控,也有可能是有意为之,郑一剑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领带从后面挽住苗秋岚的脖子,把她勒死了。 面对苗秋岚的尸体,郑一剑很快冷静下来。为了吞掉那50万元订金,也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他开始周密地筹划和实施自己的脱罪计划。 因为职业关系,他对进出曲江市的列车情况十分熟悉,这时应该是傍晚6点半左右,他知道下一趟从曲江市开出的K7X8次列车还可以售票,于是他打电话请人买了同一个软卧包厢的四张车票,并叫对方乘坐K7X8次列车将车票送到南州站交给自己。 苗秋岚跟他说起过自己在厕所门口遇见瘦猴的事,所以他知道在外面的车厢连接处,有一个因逃票而躲在那里的矮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家伙,这人连自己什么时候上车,坐的是什么车次的火车都不知道。 郑一剑出去看了一下,正好看见这个瘦猴还蹲在那里打盹儿。于是他决定利用这个瘦猴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首先,他剪短苗秋岚的假发,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怪异的红发老头儿,然后邀请瘦猴到自己的包厢里喝酒,并特意告诉他现在是晚上8点,其实当时的正确时间应该是晚上7点。因为他有失眠的毛病,所以行李中备有安眠药。 他在酒瓶里放了一些安眠药,让瘦猴喝下,而他自己的酒瓶里,却装了一瓶白开水。在瘦猴昏迷之前,他故意当着他的面,把苗秋岚的尸体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等瘦猴昏迷之后,郑一剑就立即开始清理包厢里的痕迹,并且把行李箱中的衣物打包扔进外面的长江中,然后把瘦得像个猴子一样的侯小乙装进自己的行李箱中。 他那个34寸的大行李箱,长度超过了90厘米,瘦猴身高只有一米五多一点,把他蜷缩着装进行李箱已经绰绰有余。一切收拾妥当,自觉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之后,他取下头上的假发,用围巾包裹着头,拖着苗秋岚和自己的行李箱,在南州站下车。这时的时间,是晚上8点。 几分钟后,K7X2次列车驶出了南州站。这时列车员开始对卧铺乘客换牌,发现郑一剑的那个包厢没有人住,于是登记之后重新售票,不久后又有新的乘客住进来了,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郑一剑下车后,先把两个行李箱寄存在售票厅内的行李寄存处,然后买了一张K7X8次列车的车票,接着穿过站前广场,到街道对面他熟悉的那家荣兴饭店吃饭。他以前光顾过这家餐馆,自然知道这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监控探头拍下他在这里吃饭的证据。他进入饭店的时间是晚上8点15分,吃完离开是8点46分。 离开荣兴饭店后,郑一剑用围巾遮住头脸,再次来到南州火车站,取出寄存的两个行李箱,进了站台。 晚上9点,K7X8次列车准时进站,通过电话联系,给他买好四张软卧车票的人很快把车票给到他手里。他上车找到票面上的软卧包厢,利用列车停靠的几分钟时间,快速地把这个包厢布置成K7X2案发现场的模样,再把侯小乙从行李箱中抱出来放在卧铺上。 为了转移警方视线,他还顺手把苗秋岚的钱包放在侯小乙睡过的卧铺下。 布置好一切,他迅速下车离去…… K7X8次列车驶出南州站后,列车员开始为卧铺乘客换牌。这个规律,身为导游、多次带游客乘车的郑一剑当然非常清楚。 晚上10点左右,瘦猴被列车员的敲门声叫醒。他当然并不知道自己这时已经换乘了另一辆列车,更不知道自己做梦被关进狭小的黑屋子,其实是被人塞进了行李箱。 他向列车员报警称,晚上8点的时候有个红发老头儿请他喝酒,8点半左右,红发老头儿突然往车窗外扔下了一具尸体。 列车员报警后,查证K7X8次列车经过抛尸地点的时间为晚上8点30分。因为有了瘦猴这个目击证人,而且所有的时间点都跟他的证词吻合,所以没有人会怀疑这具尸体不是从K7X8次列车上抛下去的。 而这个时间点——晚上8点30分,郑一剑正在荣兴饭店吃饭,有视频为证,他不在场的证明可以说没人能动摇。 听完龙毅的推理,郑一剑用力扯了扯外套的衣领,一阵寒风吹来,冷空气直往他脖子里钻,他一激灵打了个寒战。 “好吧,龙警官,”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点莫名的颤抖,“我不是像你们警察一样的专业人士,无法判断你的推理是否正确。我只想问你一句,就算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就算你说的那个叫什么侯小乙的证人乘坐的是K7X2次列车,就算你描述的凶手作案手法是符合事实的,那么我想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跟苗秋岚一起上了K7X2次列车?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龙毅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的推理,并非没有依据,每一项指证,都有相关证据做支撑。我调查过你和苗秋岚的银行账户,这个月20日,也就是苗秋岚死亡的前一天,她从自己的账户上转了50万元给你。另外,火车上的卧铺床单,按相关制度规定,必须是每趟一换,但我问过列车员,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很难做到这点,只要床单、被子没有被乘客弄脏,三五天更换一次也属正常。我已经叫我们的刑警老毕带人到K7X2次列车的两节软卧车厢里仔细勘验过,警方在各个软卧包厢里都搜集到了一些乘客的毛发,经过鉴定,在其中一间包厢找到的两根长发和一根短发,证明是苗秋岚和你留下的。这个你怎么解释?” “这……这不可能,”郑一剑仿佛挨了一记重拳,向后一个踉跄,无力地靠在警车上,“我下车的时候,明明已经仔细清理过,怎么可能会留下……” 话至此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闭上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龙毅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欧阳若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老毕,小声说道:“老毕,你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在K7X2次列车上找到了苗秋岚和郑一剑的头发?” 老毕朝她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欧阳若忽然明白过来,这是龙队虚晃一枪,其实警方根本就没有在K7X2次列车上找到作为证据的毛发。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呼呼刮着。 沉默半分钟后,郑一剑终于在龙毅正气凛然的凌厉目光中彻底崩溃了。 他靠着警车蹲下去,双手抱头,带着哭腔说道:“我认罪,苗秋岚是我杀的,我认罪……” 欧阳若看看老毕,两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但是,”郑一剑忽然仰起头来,“龙警官,有一点你说得不对,后来的K7X8次列车的四张软卧车票,并不是别人帮我买的,而是我..自己在南州火车站买的。现在不是出行旺季,软卧车票不紧张,很容易买到……” 龙毅摇摇头说:“在我看来,你这个说法不能成立。你是从事导游工作的,对火车票的售票规定,应该比我们熟悉。每张火车票右上角,都有一个用圆圈圈住的‘售’字,‘售’字前面注明的是该张火车票的售出站名。我在火车站的售票系统里查看过K7X8次列车软卧车厢5号包厢售出的四张车票,根据票面信息显示,全部是从曲江市火车站售出的。” 他看了郑一剑一眼,继续说:“你之所以要承认这四张火车票是你自己买的,是想为那个帮你买票的人脱罪,对吧?因为那个人就是你的妻子。” “不,不关我妻子的事。”郑一剑忽然激动起来,抓住他的衣角说,“如果按照你的推理,她在K7X8次列车到达曲江站前帮我买好火车票,然后又坐两个小时火车将票送到南州站交给我,再坐车回来,这期间最快也得四个小时,对吧?” 龙毅点头说:“是的。” 郑一剑说:“可是我的老婆那天在她工作的制衣厂加班,从晚上7点半,一直加班到晚上10点,家里只有我女儿一个人。不信你可以去她厂里调查,我现在就把那间制衣厂厂长的电话给你……” “好吧,我相信你的话。”龙毅背着双手在路灯下踱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说道,“你的妻子可能真的从7点半开始,就一直在厂里加班。但是从晚上6点半至7点半,这段时间她在哪里?” “她……她在家里。”郑一剑忽然变得有些口吃起来。 “不,她不在家里,而且我也相信你拿不出证据证明她在家里。”龙毅忽然提高声音,仿佛就是要让屋里的人听见,“这段时间,她在曲江火车站替你买票,买四张即将抵达曲江站的K7X8次列车的软卧车票。” “从晚上6点半至7点半,中间只有一个小时时间,她买到票怎么把票送到南州火车站交给我?” “那好吧,现在我来纠正我刚才推理中的一个小错误,你的那个帮手,在曲江站替你买好K7X8次列车的四张软卧票后,其实根本不用送到南州站交给你,她只要在电话里告诉你买到的是哪一节车厢哪一间包厢的车票就行了。你在南州站上车后,直接找到这个包厢,然后将包厢布置成案发现场的模样。你知道从这时候起,至列车员换牌之前,不会有人查票。你唯一要确保的就是这个包厢的票不会被别的乘客买走,要不然你正在包厢里‘忙碌’的时候,别的乘客拿着票闯进来就麻烦了。” 郑一剑急道:“那四张票确实是我老婆帮我买的,也确实是她买票后告诉我票面信息的,但是我只是在电话里叫她给我买四张票,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有参与杀人,她不是我的同伙……” 龙毅严肃地说:“她在这个案子中具体起到什么作用,我们警方会调查清楚的。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从苗秋岚那里得到的50万元去了哪里?我们调查过了,钱转到你账 4e0a." >上的当天,就已经被全部取走了。” “警官,你可以抓到我,但那笔钱,已经拿不回来了。”郑一剑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诡异的藏书网微笑,“所有的钱,都已经转汇到省城一家医院的账户上了。” “医院?” “对,是医院。有了这笔钱,我的女儿就可以去医院治病了。” “你女儿?”龙毅一怔,脑海里闪过那个安静地坐在小屋里做作业的小女孩的模样,“她得了什么病?” “她得了白血病,医生说,至少得要50万医疗费。”郑一剑苦笑道,“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以为我会跟苗秋岚签什么包养协议吗?如果不是为了这笔救命钱,你以为我会去杀人吗?” 听了他的话,所有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过了半晌,龙毅才挥挥手,老毕上前给郑一剑上了铐子,将他推上警车。 欧阳若问:“龙队,他的老婆要不要一起带走?” 龙毅回头看看,那间平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一大一小两张脸隐隐露了出来,是郑一剑的妻子和女儿。 龙毅的脸色缓和下来,说:“先把郑一剑带回去调查,如果证实他的老婆对杀人事件确实完全不知情,那她就不用负刑事责任了。” 第一章 僵尸吃人 周琴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多了。 她在一家酒吧做啤酒女郎,每天晚上穿着女仆制服,穿梭于各个酒桌之间,专门向客人推销自己代理的某外地品牌的啤酒。直到凌晨酒吧打烊,她才能下班。 平时都是她的男朋友开着摩托车,到酒吧门口接她下班,但是昨天晚上,男友有急事回乡下老家去了,今天凌晨不能来接她,所以她只好自己步行回家。好在路上有一名男同事与她同行,倒也不用担心。 周琴的家,住在城西红旗路,距离她工作的酒吧,如果步行的话,大约有二十分钟路程。 那位男同事住得较近,十多分钟后,就到家了,剩下的一段路,周琴就只能一个人走了。 正是初夏的天气,凌晨时分,夜风轻吹,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的周琴,隐隐感觉到了一些凉意。 与男同事挥手告别后,她拐个弯,一个人走上了红旗路。 路灯昏暗,大街上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行人。 她暗自生气,一边在心里骂着男朋友,一边加快脚步。 街道边,有一个公园,叫作红旗公园,周琴上学的时候,经常到这里玩耍。 她朝公园里望了一眼,公园里亮着两盏景观灯,把假山和树木照出黑乎乎的影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可疑的声音。 就在她快步从公园旁边经过时,忽然听到假山后面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我的脸,我的脸——” 叫声未落,就看见一条黑影从假山后面飞奔而出,背影一晃,就没入了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周琴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也不敢朝公园的方向望一眼,撒腿就跑。 跑出好远,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刚才那一声惨痛的尖叫,真是让人听得心惊胆战。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想见,绝不是什么好事。 她捂着胸口喘了几口粗气,四下里看看,大街上空荡荡的,既看不到一个行人,也看不到车辆经过。 她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好在她家就在前面,再拐个弯就到了,最多也就半站路。 她顾不上喘气,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走到街道拐弯处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既像是人的脚步声,又像是狗或者其他什么动物悄悄走近的声音。 她壮着胆子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得在地上打着转转。 她松了口气,向前走几步,那种奇怪的声音又跟了上来。这一次她听清楚了,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猛然回头,就看见有一张张开的大嘴,正露着牙齿,吐着腥臭气,直往她脸上咬过来。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把头一偏,那人没有咬到她的脸,却一口咬在她的鼻子上,竟然硬生生地将她半个鼻子咬了下来。 周琴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差点痛得晕过去。 那人张大嘴巴,还要往她脸上咬,突然两束远光灯射过来,一辆小车远远驶来。 那人浑身颤抖,好像很怕被灯光照到一样,急忙躬着身子,像狗一样飞快地窜进了旁边黑暗的小巷里。 就在他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中的那一瞬间,周琴捂着流血不止的脸,从指缝里看清了他的背影,她认得,这正是她在红旗公园看到的那条黑影。 那辆路过的小车渐渐驶近,她一面捂着受伤的鼻子大叫救命,一面挡在小车前面。 那辆白色的丰田轿车一个急刹,停在她的面前,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驾驶位走下来,问她:“小姐,你怎么了?” 周琴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刚说了一句:“有怪人吃人,快报警……”就昏迷了过去。 中年司机这才看见她满脸是血,感觉不妙,急忙掏出手机,先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又打110报警。 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和一辆120急救车同时赶到事发地点。 带队出警的,是城西派出所所长老朱。 老朱先对报警人进行了问询,报警人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说夜里开车,路遇这女孩拦车,女孩只对他说了一句“有怪人bbr>吃人,快报警”,就昏倒了。 “怪人吃人?” 老朱愣了一下,居然会有这样的事?这姑娘该不是僵尸恐怖片看多了吧? 他扭头看看那受伤的女孩。 那女孩尚在昏迷之中,急救医生对其伤口做了一些简单处理,就把她抬上了急救车。 老朱上前问医生:“她的伤情怎么样?” 医生说她鼻子严重受伤,但只是受惊昏迷,并无生命危险,现在要把她送回医院急救。 老朱点点头,上了警车,跟着来到医院。 经过医生的紧急救治,早上6点多的时候,周琴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她告诉警方,自己下班途中,在红旗路遇上了一个咬人,哦不,是吃人的怪人。怪人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后面对她发起突然袭击,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嘴直往她脸上咬过来。她本能地偏头躲避,对方没有咬到她的脸,却一口把她的鼻子咬了下来。如果不是正好这时远处有一辆小车驶近,那个怪人肯定会把她咬死,然后吃掉。 “吃人的怪人?”派出所所长老朱听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姑娘,你该不是看多了恐怖电影,把电影里的情节跟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搞混淆了吧?我老朱干了三十多年警察,还从没有听说过有吃人的怪人啊。” 周琴说:“我没有跟电影情节搞混淆,是真的有一个吃人的怪人咬的我。”老朱问:“那你看清对方的样貌了吗?” 周琴躺在病床上轻轻摇了一下头,说:“没有,我一转身,就看见一张大嘴直朝我咬来,等我想看清对方的时候,他已经逃走,我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感觉应该是个男人。” 老朱显然不大相信她的话,对旁边一个民警说:“你把她说的情况记录下来,咱们好好调查一下。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大街上把别人的鼻子咬下来,这个已经涉嫌刑事犯罪了。” 周琴见他不相信自己,就有点着急,在病床上挣扎着说:“警察同志,我没骗你,我说的是真的,而且那个背影,我今天凌晨经过红旗公园时好像也看见过。当时我听到公园假山后面有人惨叫:‘我的脸,我的脸。’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逃走了,从背影上看,应该就是咬伤我的这个人。所以我怀疑自己并不是第一个被那个怪人咬伤的人,他一定还在公园里咬了别人。” 老朱摇头说:“这不可能。红旗公园就在咱们城西派出所辖区内,如果那里有人被咬伤,不可能没人报警。” 周琴说:“也许那个怪人真的把那人给吃了。” 老朱被她逗笑了,说:“就算真有吃人僵尸出现,那也不可能把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吧?” 他把周琴交给身边的民警,自己起身正要离开,突然一个年轻警察跑进病房,气喘吁吁地向他报告:“朱所长,刚刚接到报警,有早起锻炼身体的群众在红旗公园假山后面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男的,脸上血肉模糊,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 “什么?”老朱看了周琴一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对那位年轻警察说,“走,咱们去现场看看!” 他带人赶到红旗公园,一跳下警车,就看见公园假山后面围着一大圈人。他挤进人群,果然看见假山下的草丛里躺着一个男人,一张脸已被咬得稀烂,两只手臂上也布满了咬痕,往身上看,他穿着一件款式老旧的衬衣,脚上是一双灰蒙蒙的单鞋,看年纪,约莫五十岁。 报警人是一位手提太极剑、穿着灯笼裤的大妈。 大妈说她早上到这里练剑,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满头满脸的血,一动不动,估计是死了,所以立即打电话报警。 老朱问:“你有没有靠近过他?” 大妈摇头说:“没有,脸都被啃成这样,太吓人了,谁敢靠近啊?再说咱们也知道在警察到来之前要保护好现场,不能在死者身边随便留下脚印,是吧?” 老朱点了一下头,走到死者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一番,又用手触摸了一下死者的颈动脉,忽然跳起来说道:“他还活着,赶紧打电话叫急救车。” 年轻警察吓了一跳,急忙掏出手机拨打120。不大一会儿,一辆急救车赶到现场。 医生上前确认伤者还活着,但已经陷入重度昏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老朱帮助护士把伤者抬上急救车。 急救车开走后,年轻警察问老朱:“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朱看着满地血迹说:“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了。先将这假山周围50米范围都拉上警戒线,还有,立即打电话向市局汇报,这案子有点大,估计得向刑警大队求援才行。” 第二章 阴翳迷局 早上7点左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带着助手欧阳若、刑警方可奇等人,赶到了红旗公园。 老朱上前跟龙毅握了一下手,一边带着他走到假山后面,一边把情况向他简单介绍了一遍。 龙毅一听说居然有“吃人的怪人”出没,而且还一连咬伤了两个人,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干了大半辈子警察,像这样人咬人、人吃人的恐怖案子,倒还是头一次遇上。 他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地围 7740." >着假山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线索,四下里看看,也没有看见公园里装有监控设施。 他想了一下,觉得目前能向警方提供可靠线索的,还是昨晚的两名受害人。 于是他让方可奇留下来,带着几个人进行现场勘查,自己则带着欧阳若直奔医院。 刚才送进医院的那名重伤员,因为身上揣着身份证,辖区派出所民警很快就查清了他的身份。 他叫邓国忠,今年53岁,就住在城西红旗路。 邓国忠被送进医院后,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命倒是保住了,可是仍然处在深度昏迷之中,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医生也说不准。 龙毅站在病房外看了看,邓国忠头上缠满白色的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和插着氧气管的鼻孔在外面,两只手臂也裹上了纱布,正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看这情况,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醒过来的。 他转身问派出所的民警:“他的家人来了没有?” 民警说:“他老伴已经死了,现在跟儿子儿媳一起住。他儿子叫邓辉,刚才已经赶到了医院,现在正为老头子的医疗费发愁呢。” 他边说边往走廊那边指了指。 走廊那边吸烟区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满面愁容地使劲抽着半截烟屁股。 龙毅点点头,朝他走过去。 那个男人急忙扔掉手里的烟头站起身,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龙毅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你就是邓辉?病房里躺着的是你爸?” 对方点头说:“是,是的。” 龙毅气不打一处来,批评他:“到底什么情况?你99lib.爸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们怎么还让他在公园里过夜?” 邓辉一脸惭愧地说:“我爸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昨天晚上,因为他打牌输了钱,我媳妇跟他吵了几句,他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我出来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他,以为他去了哪个亲戚家,过一夜,气消了就会回来,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谁也没有想到,这老头子竟然一直躲在公园假山后面,而且还整出这样的事来……” 他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是无奈。 龙毅问:“他为什么会被人咬成这样?你觉得会是熟人作案吗?” 邓辉苦着脸说:“应该不是吧。都把人咬成这样了,要么就是电视里的僵尸出现了,要么就是疯子作案。我们认识的熟人里面,好像没有这样的人啊。” 龙毅问:“你爸平时有什么仇人吗?” 邓辉说:“仇人谈不上吧。他平时喜欢打牌,偶尔也会在牌桌上跟牌.99lib?友发生争执,不过也不至于让人仇恨到把人咬成这个样子的份儿上。” 龙毅见问不出什么,就给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如果你爸醒过来,就打这个电话告诉警方,我们还有一些情况想找他了解一下。” 邓辉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点头说:“好的。” 龙毅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派出所的民警:“不是说还有一个姑娘也被人咬了吗?在哪里?” 民警说:“这姑娘叫周琴,情况比邓国忠要稍好一些,她被人咬掉了大半个鼻子,但现在人是清醒着的,也在这家医院治疗,就在楼下的病房里。” 龙毅走下楼,来到周琴的病房。 周琴的父母早已闻讯赶来,正在安慰躺在病床上的女儿。 民警向他们介绍了龙毅的身份,龙毅见周琴脸上鼻子的部位横着裹了一道纱布,眼眶里还有泪珠滚动,显然刚刚在父母面前哭过。 他犹豫一下,问道:“你现在方便说话吗?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这可以帮助咱们警方早一点抓到凶手。” 周琴点头说可以。在警方的询问下,她又把昨晚那噩梦般的经历细述了一遍,然后又说了自己经过红旗公园时听到的那声惨叫和看到的那个黑影。 龙毅听完,一边点头一边说:“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或者说模样,只是 77a7." >瞧见了他的背影,对吗?” 周琴说是的。龙毅又问:“你确定在红旗公园看到的那个逃窜的黑影,就是咬伤你的那个人吗?” 周琴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从背影上看,很像是同一个人。” 龙毅说:“可以向我们描述一下那个背影吗?比如说大约有多高,是胖是瘦之类的。” 周琴回想一下,说:“那是个男人,身高大约一米七,从背影上看,身材有点偏瘦。” 龙毅问:“如果再看到他,你能认出他来吗?” 周琴摇头说:“这个应该不能。我没有看见他的相貌,仅仅瞧见他的背影,估计不大可能认出他来。” 龙毅走出病房,手机响了,方可奇在电话里向他报告说,红旗公园的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因为假山后面是草坪,没有办法提取到凶手的足印,附近没有监控探头,无法看到案发时的视频,经过走访公园附近的住户,也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从目前情况来看,基本没有掌握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龙毅带着欧阳若来到红旗路,在周琴被咬伤的路段看了一下,事发地点的水泥路面上还留着一些干涸的血迹。 大街上车来人往,与晚上的冷清景象完全不同,如果晚上路上能多几个行人,也许凶手就不敢跳出来作案了。 红旗路的拐弯处,有一条小巷,据周琴回忆,凶手咬伤她后,仓皇逃进了这条巷子。 龙毅走进巷子。小巷不长,有几百米远。 出了巷子,就到了另一条街道,前行十几米远,就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 如果凶手从这里逃窜,根本无法判断他去了哪个方向。 下午的时候,龙毅回到市局,听取了各路侦查队伍的情况汇报,案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警方手里仅仅掌握了一些案子的基本情况。 凶手是一名中年男子,身高一米七左右,偏瘦,先是潜伏在红旗公园内,将因为跟家人吵嘴而赌气躲在假山后面的邓国忠咬成重伤,然后又尾随正好路过公园的周琴至红旗路拐弯处,将其咬伤后从一条小巷里逃走,此后没再留下任何线索。 碰头会结束后,对于下一步的调查计划,大家都感到有些茫然,因为这个案子实在太离奇了,而且警方手里掌握的线索太少,大家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查起。 龙毅想了一下说:“我看这样吧,小方,你去查一下交通监控视频记录。” 他说的“小方”,就是刑警方可奇。方可奇是今年才考进警队的大学生警察,虽然是个新人,缺少工作经验,但年轻人干劲足,警队的人都很喜欢他。 方可奇说:“龙队,我已经查看过了,红旗路不是城区主干道,路上根本就没有安装监控设施。” 龙毅说:“红旗路上没有监控探头,可以查一下周边相邻的街道。案发时间在凌晨,路上行人应该不会太多,如果拍到了凶手,我相信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 方可奇领命而去。 龙毅又对欧阳若说:“我已经看过,在周琴被袭击的红旗路那一带,街道两边都是居民小区,你去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目击证人看到案发当时的情况。” 欧阳若说了声“是”,再次来到红旗路。 周琴遇袭的地点,正好是一个“L”形拐弯处,街道两边都是房地产公司新盖的电梯洋楼。她进去转了一圈才发现大部分房子是空着的,只有少数几间有人入住。 她敲门入户,走访了几家临街的住户,都说晚上睡得太沉,没有听到街上有什么异常。 方可奇那边很快也有消息反馈回来。 他在与红旗路两头相连接的两条城区主干道上发现了两个交通监控探头,他与交警部门联系之后,调看了这两个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视频,并没有在昨晚的视频画面中发现可疑人员。 欧阳若和方可奇回到市局,脸上都带着沮丧的表情。 龙毅笑笑说:“别苦着脸,你们的调查,其实还是很有收获的。” 欧阳若说:“完全没有头绪啊,哪有什么收获?” 龙毅说:“怎么能说没有收获呢?你看方可奇发现的这两个监控探头。” 他在桌子上摊开一张市区地图:“这两个监控探头,分别位于这两条城区主干道路口的大转盘处,而这两个路口,恰恰是进出西城区的必经路口。这两个监控探头昨晚没有拍到可疑人员的影像,这说明了什么?” 欧阳若想了一下说:“这说明凶手并没有从这两个路口经过。” 龙毅说:“对,凶手并没有从这两个路口经过,那又说明了什么呢?” 欧阳若和方可奇对望一眼,忽然明白过来,异口同声地说:“说明凶手就住在西城区。” 龙毅点头说:“对。据受害人周琴描述,凶手是一个吃人的怪人。既然可以被称作怪人,那他的神态表情、行为举止,就肯定会异于常人,甚至身上还可能会留有血迹。如果这个怪人在视频中出现,我相信小方不可能看不出端倪。既然没有发现这个怪人进出西城区,那只能说明,怪人极有可能就是西城区人,他就住在这一带。所以小方你做的工作,大大缩小了咱们的调查范围。你说你们是不是大有收获?” 欧阳若钦佩地看了队长一眼,又问:“龙队,你真的相信周琴所说的,作案凶手是个吃人的怪人,或者是僵尸之类的吗?” 龙毅想了一下说:“我叫人调查过周琴和邓国忠这两名受害人的人际关系,两人之间,毫无交集,不可能有共同的仇人,所以凶手有目的地报复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小。这是第一个情况。第二,凶手作案手法异常血腥,甚至十分恐怖,但我相信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嗜血怪人,或者吸血僵尸之类的,我更倾向于疯子作案,或者说凶手是在神志不太清醒的状态下作案的。” 方可奇问:“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是精神病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武疯子’作案?” 龙毅说:“如果真的是疯子,那作案的随意性应该比较大,不可能在公园第一次作案之后,又在红旗路跟踪周琴那么久而不被她发现,导致其第二次成功作案。” 欧阳若有点糊涂了,问:“龙队,你刚刚说很可能是疯子作案,现在又说不大可能是疯子作案,那到底……” 龙毅说:“三年多前,我抓过一名毒犯,他既吸毒又贩毒,曾经在吸毒后产生幻觉,把自己不满一周岁的孩子给咬死了。我听说最近西城区那一带,地下毒品交易又有抬头的趋势,缉毒科的同事数次出击,收获都不大……” 方可奇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是说,凶手很可能是一名毒犯,在吸毒之后产生幻觉,所以半夜出来咬人?” “周琴说凶手的背影看上去有点瘦,我觉得这符合长期吸毒人员的外形特征。”龙毅点点头说,“除此之外,我暂时还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欧阳若说:“那咱们和缉毒科合作,把西城区吸毒人员的资料调出来,一个一个地上门排查。” 龙毅说:“好,但是第一,动作要快;第二,通知城西派出所所长老朱,叫他晚上多派几名民警上街巡逻,防止凶手再次出来作案。” 第三章 全城恐慌 欧阳若很快就从缉毒科调来了相关资料。 根据资料显示,缉毒科所掌握的整个西城区的吸毒人员共有44名,其中女性14人,男性30人。 欧阳若和方可奇花了三天时间,重点对名单中的30名男性吸毒人员进行了排查。 这30个人中,有22人已经被送进戒毒中心进行强制戒毒,戒毒中心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所有出口都有人24小时把守,并有全方位视频监控,5月12日,也即案发当日凌晨,并没有戒毒人员私自出逃。 除此之外的三人中,已经有一人因吸毒染病身亡,两人去了外地,经查,近段时间没有回过南州市的记录。 剩余五人都在家里自行戒毒,两人有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剩下三人曾经半夜逃出家门,但最后查明是躲在一起吸毒去了,并没有去过红旗路及红旗公园。 如此一来,这44名吸毒人员作案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 这个调查结果,让欧阳若和方可奇都深感意外。 他俩原本以为,如果龙队推断正确,凶手极有可能就潜藏在这些吸毒人员当中,但是现在把这些人挨个调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 难道是龙队推断有误?还是凶手虽然是吸毒人员,但其吸毒情况并没有被缉毒科掌握,所以没藏书网有在名单之内? 早上,欧阳若和方可奇刚返回单位上班,就被龙毅叫了过去。 两人来到队长办公室,却见龙毅像一根木头一样,直直地杵在办公桌前,面色凝重,两条粗大的眉毛几乎拧到一起。 欧阳若心知不妙,下意识地与方可奇对望一眼。两人站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龙毅扫了二人一眼,问:“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 欧阳若说,已经把整个西城区吸毒人员都调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凶手。 龙毅把一张报纸从办公桌上推过来,说:“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两人上前一看,那是一张今天的晨报,只见在第二版的头条位置,印着一行硕大的新闻标题——《城区惊现食人僵尸?市民盼警方早日破案》。 新闻内容说,5月12日凌晨,有两个人在城西红旗路一带被咬至重伤,坊间传言,说凶手是一只食人僵尸。警方已经调查数日,对此一筹莫展。有人在网上发帖,提醒市民天黑之后小心出行,以免被僵尸咬到。 报纸上还附有几张网友在本地论坛讨论此事的截图。有人说,现在整个西城区的人都可能感染了僵尸病毒,所以外面的人最好不要往西城区的方向去;还有人说,凡是从西城区出来的人,请尽量避而远之,以免被病毒感染…… 新闻最后说,两人被咬,全城恐慌,到底是僵尸出没,还是人为作案,请警方尽快调查清楚,以安民心。 方可奇有些恼火地说:“居然还真有人把这事往僵尸身上扯,我看肯定是看恐怖电影把脑子看坏了。” 龙毅摆手说:“半夜凌晨,吃人的怪人出没,接连有两人被咬至重伤,警方对此束手无策,迟迟不能破案,也难怪会在老百姓中间引起恐慌。早上鲁局长把我叫去,把这张报纸扔到我的面前,限我三天之内,一定要把这案子破了。” “什么,三天?”欧阳若忍不住叫起来,“这时间也太紧张了吧,现在咱们手里可是一丁点儿线索也没有。” 龙毅转过身,使劲揉着额头,仿佛是要把两条拧在一起的浓眉揉开一样。 他叹口气说:“我也正为这事为难呢。警察破案,得寻找证据,尊重事实,不像是工厂里生产产品,给你一个期限,让员工加一下班就能完成的。咱们这个……” 他刚说到这里,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抓起一听,打电话来的,是城西派出所所长老朱。 老朱在电话里兴奋地嚷道:“报告龙大队长,那个咬人的家伙,终于被咱们抓到了!” “什么?” 龙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朱接着说:“这几天晚上,我们遵照你的吩咐,在西城区加大了巡逻力度。昨天半夜,咱们的两个民警在与红旗路相邻的长盛街巡逻时,忽然听到有路人喊救命,赶过去一看,只见一个男人把一个老太太推倒在地,正张大嘴巴要往人家脸上咬。咱们两个民警立即扑上去,把这家伙按在地上,谁知这家伙像是疯了一样,反过来要咬这两个民警,幸好在附近巡逻的两名同事及时赶到,一起把这咬人的疯子给制伏了。经过初步问讯,他承认前两起咬人案,是他干的。” “凶手是疯子吗?” “不是疯子,但比疯子还可怕。他叫刘黑瘦,是一名吸毒人员,犯案时刚刚吸食过大剂量的毒品。现在虽然被咱们铐在派出所,但仍然狂躁得像条疯狗,一直在用牙齿咬手上的手铐。” 龙毅顿时来了精神,说:“注意看紧他,别让他自残,也别让他跑了。我马上就到。” 他挂了电话,把情况跟欧阳若和方可奇说了。 欧阳若和方可奇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向他竖起大拇指说:“龙队,你可真神了,说是吸毒人员犯案,还真是分毫不差。” 龙毅瞪了两人一眼说:“别拍马屁了。小方,你来开车,咱们去城西派出所。” 三人来到城西派出所,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有一个几近嘶哑的声音在狂叫:“我要咬死你,我要咬死你……” 龙毅问老朱:“现在什么情况?” 老朱苦笑一声说:“这家伙一点儿也不老实,从被抓的时候开始,一直闹腾到现在。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把龙毅带到羁押室。 龙毅进去一看,羁押室里关着一个男人,中等身材,脸形狭长,又黑又瘦,右手上了铐子,被铐在墙角的一根水管上面。 这家伙正一面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一面使劲用牙齿啃着手上的手铐。他的牙齿也真够可以的,硬是把那一副钢手铐给咬出了几道牙印。 听到脚步声,他像是受到惊吓似的蓦然回头,看见龙毅等人走进来,顿时目露凶光,朝他们龇牙咧嘴,狂叫:“我是僵尸,我要咬死你们,我是僵 5c38." >尸,我要咬死你们……” 手铐被他扯得哗哗直响,如果没有把他铐在水管上,只怕早就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咬人了。 龙毅瞧他一眼,皱皱眉头,一语不发地转过身,跑到厕所里接了一桶凉水,哗啦一声,兜头盖脸浇到那家伙身上。 那家伙接连打了几个冷战,像个落汤鸡似的杵在那里,总算是消停下来。 龙毅随手拿了一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盯着他足足看了两分钟,才开口问他:“你就是刘黑瘦?” 那家伙愣了一下神,仿佛还没有彻底从吸食毒品后的幻境中清醒过来,眼神空洞,一脸茫然,看看他,又看看老朱和欧阳若等人,最后又呆呆地望着龙毅,过了好半晌,才点了一下头,说:“是。”但是很快又摇头说,“不,不对,刘黑瘦是别人给我起的外号,我本名叫刘仕林。” “今年多少岁?” “刚满三十。” “别人为什么要叫你刘黑瘦?” 刘黑瘦用没有戴手铐的那只手抓抓头皮,毫不掩饰地说:“因为我吸毒,长得又黑又瘦,所以人家都这样叫我。” 龙毅接着问:“听说昨天晚上,你在大街上咬人?” 刘黑瘦说:“是。” 龙毅话锋一转,问道:“四天前,也就是5月12日凌晨,有一位名叫邓国忠的老人,和一个名叫周琴的年轻女孩被人咬成重伤,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刘黑瘦低下头说:“是……是我干的吧。” 龙毅把眼一瞪,提高声音说:“什么叫是你干的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刘黑瘦抬起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连声说:“是……是我干的。” “那你说说作案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是那天凌晨,老头儿是在红旗公园的假山后面被我咬伤的,后来我发现公园旁边的街道上有一个单身女人走过,于是就跟上去咬她,但是只咬到了她的鼻子,后来好像有一辆车开过来,我有点害怕,就跑了。再后来,我在家里躲了几天,见没有警察找我,以为没事,所以昨天晚上又忍不住出来……” 刘黑瘦自知抵赖不了,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 龙毅倒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爽快地就认罪了。 作案时间、地点和对象都说得分毫不差,看上去不像是撒谎。 “动机呢?”他瞪了这家伙一眼,大声问,“你跟人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人家咬成那样?” 刘黑瘦嘿嘿一笑,瞄了他一眼,说:“这你都不知道啊?当然是为了升级啊。” “升级?”龙毅有点莫名其妙,“升什么级?” 旁边的老朱说:“我们已经调查过这小子,原来他一直在广东那边混,赶上那边搞严打,两个月前他跑回了位于咱们南州市西城区的老家,因为回来的时间不长,所以他吸毒的经历还没有被咱们派出所和市局的缉毒科掌握。他在家里只干两件事:一个是吸毒,另一个就是上网玩游戏。我们已经检查过他的电脑,这小子经常玩那种扮演僵尸的游戏,咬别人一口,就会让人感染上僵尸病毒。咬的人越多,成功感染的人就越多。感染的人越多,玩家升级就越快。玩家级别越高,能力就越强大。我猜这小子多半是吸毒后产生幻觉,把网络游戏和现实世界搞混淆了,将自己当成了游戏里的僵尸,所以毫无顾忌地跑到大街上咬人。” 龙毅点点头,表示同意老朱的推断。 他回头对欧阳若和方可奇说:“先把这小子带回局里,咱们再仔细审审。” 欧阳若完全没有想到这桩恐怖血腥的“僵尸食人案”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了,心里有些兴奋,说:“龙队,明天咱们局宣传科针对这个案子发新闻通稿的时候,要不要特别给早报那边发一份?” 龙毅想起在早报上看到的那篇为了夺人眼球而罔顾事实,故意渲染恐怖气氛的新闻报道,自然明白欧阳若的意思,点了一下头,说:“行,这事由你来安排。” 第四章 致命毒瘾 刘黑瘦被带到公安局后,很快就犯了毒瘾,哈欠连天,涕泪横流,又开始狂躁不安起来。 方可奇将他锁在审讯椅上,稍加审讯,他就承认了自己的全部罪行。 市局的鲁局长听说案子已经破了,很是高兴,亲自给龙毅打来电话,打着哈哈说:“想不到三天期限还没到,你们就把凶手给抓住了。看来还是要给你们一些压力才行啊!” 龙毅苦笑着,在电话里应付了两句,心想:这次要不是老朱碰巧在夜里巡逻时把正在咬人的凶手抓个正着,三天之内能不能破案,还真是个未知数呢。 他刚挂了鲁局的电话,手机就响了,一接听,对方说:“龙警官,我是邓辉。” 龙毅脑子转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在医院见过他,他是这桩咬人案中第一个受害者邓国忠的儿子。 那天龙毅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他,告诉他如果他的父亲从昏迷中醒过来,就打电话告诉警方。 邓辉在电话里瓮声瓮气地说:“龙警官,我听说那个咬伤我爸的凶手你们已经抓到了?” 龙毅说:“是的,是一个吸毒犯,吸食毒品后产生幻觉,把自己当成了网络游戏里的吃人僵尸。” 邓辉说:“不管怎样,凶手抓到了就好。哦,对了,我想告诉您一声,我爸刚刚已经醒过来了,您还要不要过来……” 龙毅想了一下,说:“好的,我知道了,下班后我会去医院看看他。” 下班的时候,他买了一点水果,带着欧阳若,开车来到医院。 在病房里见到邓国忠的时候,虽然他脸上仍然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但眼睛已经睁开,已经能开口说话。 他的儿子站在病床边,对他说了龙毅和欧阳若的身份。 老人把那天凌晨自己在红旗公园遇袭的事说了。事情的经过,大致上与警方掌握的情况相吻合。 最后老人用虚弱的声音问:“听说你们已经把凶手抓住了,是不是?” 欧阳若说:“是的。”就拿出手机,把用手机拍摄的犯罪嫌疑人刘黑瘦的照片打开,递给他看:“凶手就是这个人,他是一个吸毒犯。”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忽然睁大眼睛说:“不,不,凶手不是……”说到这里,就剧烈咳嗽起来。 邓辉急忙按铃叫来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没事,他只是情绪波动太大。他刚刚苏醒过来,你们千万别太刺激他。” 待医生走后,龙毅才走近病床问:“邓大爷,你刚才说什么?” 邓国忠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了一下欧阳若手机里的照片,说:“咬我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他?”龙毅和欧阳若都大吃一惊。 欧阳若又把手机放近一点,说:“大爷,您再看清楚一点,真的不是他吗?” 邓国忠喘口气说:“真的不是他。公园假山后面有一盏景观灯,我就是在那灯下被人咬伤的。凶手扑上来咬我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脸,真的不是这个人。” 欧阳若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僵在半空中,与队长龙毅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龙毅想了一下,走到门外,掏出手机给方可奇打电话。 不大一会儿,方可奇就开着警车,把犯罪嫌疑人刘黑瘦押到了医?99lib?院。 龙毅把刘黑瘦推到邓国忠的病床前,说:“邓大爷,你认得这个人吗?” 邓国忠睁开眼睛看了一下,然后又闭上眼睛,缓缓摇头。 龙毅急了,把刘黑瘦的头按到他的面前,说:“大爷,您再仔细瞧瞧,他是不是咬伤你的那个人?” 邓国忠又看了一眼,仍旧摇头说:“真的不是他。” 龙毅又把刘黑瘦带到楼下周琴的病房里。 周琴虽然鼻伤未愈,但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 龙毅问她:“认识这个人不?” 周琴看了刘黑瘦一眼,有点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欧阳若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他是咬伤你的那个凶手吗?” 周琴说:“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只是看见了他的背影。” 龙毅又让刘黑瘦转过身。 周琴说:“你让他跑一下。” 龙毅叫刘黑瘦跑几步看看。刘黑瘦转身往病房门口跑了几步。 周琴摇头说:“不是他。” 欧阳若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周琴说:“我记得那个人逃走的时候,背有点儿驼,而且背影看上去也没有他这么瘦,所以一看就知道不是他。” 龙毅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语不发地把刘黑瘦推上警车,将他带回市局后,直接把他拉进了审讯室。 方可奇把他推上审讯椅,忍不住心头火起,当胸给了他一拳:“王八蛋,叫你不老实!” 刘黑瘦痛得龇牙咧嘴地大叫起来:“我怎么不老实了,该交代的不是都交代了吗?” 龙毅说:“刚才在医院见到的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刘黑瘦畏惧地看了方可奇一眼,摇头说不认识。 龙毅拍着桌子说:“你睁眼说瞎话。那两个人就是5月12日凌晨被你咬伤的人,你怎么会不认识?” 刘黑瘦一脸无辜地说:“警官,他俩脸上都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换了你,你认得出来吗?” 欧阳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小声说:“龙队,你该不是气糊涂了吧?” 龙毅瞪了刘黑瘦一眼说:“我再问你一次,5月12日凌晨,城西红旗公园和红旗路有两人被咬成重伤,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刘黑瘦一梗脖子说:“当然是我干的啊。我不光咬了那两个人,我还咬了好多人呢。” “还咬了其他人?什么时候?在哪里咬的?为什么没有人报警?” 龙毅顿时紧张起来。 刘黑瘦一本正经地说:“具体咬了多少人,让多少人感染了僵尸病毒,我也记不清了,要看看我电脑里的玩家记录才知道。” 龙毅一怔,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网络游戏里的事。 “去你妈的,你把我们当猴耍呢?” 方可奇早已按捺不住,冲上去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刘黑瘦“哎哟”一声,突然瘫软在审讯椅上,脸色苍白,浑身像打摆子似的抽动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方可奇又踢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王八蛋,给我装死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今天收拾你?” 刘黑瘦突然用一只没有上铐子的手抱住他的大腿说:“警官,行行好,求求你,让我吸……吸一口吧……” 方可奇见他把眼泪鼻涕都揩在自己的裤腿上,真是气得不行,抬脚又要踢他。 龙毅说:“算了,他毒瘾犯了,这一时半会儿也审不了了,先把他关在这里,咱们去他家里看看。” 刘黑瘦的家,就住在红旗公园附近的一条小巷里。 他家里除了父母亲,还有一个正读高三的妹妹。 刘黑瘦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去广东打工,后来嫌在工厂当工人太累,就出来跟着一帮混混一起捞世界,渐渐地就染上了毒瘾,既贩毒又吸毒。因为广东那边正是严打期间,两个月前,他悄悄潜回了老家。回家后,因为怕被公安 6293." >抓,他除了出门买毒品,其他时间都躲在家里,除了吸毒,就是对着电脑打游戏。 龙毅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来到他家时,他的父母和妹妹正围在桌子边吃晚饭。 龙毅问了一些刘黑瘦的基本情况,然后又问他父母:“5月12日凌晨,你儿子出过门吗?” 刘黑瘦的父母摇头说:“不知道,他的事,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刘黑瘦的妹妹想了一下说:“那天凌晨,我哥一直在家里。” 欧阳若问:“你怎?99lib.么记得这么清楚?” 刘黑瘦的妹妹说:“因为那天白天,我们学校有一次高考模拟考试,我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一直到5月12日凌晨3点,都在家里复习功课。而我哥就在隔壁房间玩网络游戏,他把电脑声音开得很大,叫他开小一点他也不听,我跟他吵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跟他吵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大概是凌晨2点30分。而且他住在最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如果出门,必须从我的房间经过,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看见他出过房门。” 欧阳若点点头,一边把这个情况在笔记本上记下来,一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学?” 女孩说:“我叫刘心怡,在二中读书。” 方可奇问她:“你哥的电脑在哪里?” 刘心怡放下碗筷,把他们带到屋子最后面的一个窄小凌乱的房间里,床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台台式电脑。 “这个就是我哥的电脑。”她说。 方可奇打开电脑,电脑桌面保存着刘黑瘦经常玩的那款僵尸游戏。 他点击自动登录后,游戏页面打开了。 他检查了一下,说:“龙队,这小姑娘说得没错,刘黑瘦的游戏账号显示,从5月11日晚上7点,至12日上午9点多,刘黑瘦都在线,并且一直在玩这个游戏。” 龙毅知道他是电脑高手,他的检查结果应该是可信的。 他转过身,又问刘心怡:“为什么上次派出所朱所长来调查的时候,你没有把这个情况说出来?” 女孩说:“当时只有我爸妈在家,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哥的情况。而我在学校没有回来,所以警察也没有问我。” 龙毅点了一下头。 刘家的人显然还不知道刘黑瘦跟那起骇人听闻的咬人案扯上了关系,他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吸毒的事,让警察给抓了。 他们离开刘家的时候,刘心怡追上来说:“警官,这回你们一定得把我哥送去强制戒毒,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个家就要被他给毁了。” 龙毅看看这个懂事的少女,点点头说:“好的,我们一定让他把毒瘾给戒了。” 走出刘家,天已经黑下来,街上的路灯和商铺门前的霓虹灯都次第亮起,警车在大街上匆匆穿行着。 方可奇一边开车一边问:“龙队,你觉得刘黑瘦家人的证词可信吗?会不会为了给刘黑瘦脱罪而做伪证?” 龙毅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幻的霓虹灯说:“我觉得还是可信的。咱们警方还没有对外公布刘黑瘦就是咬人案的疑凶,他家里的人应该还不知道他跟这个案子有关系。他们以为刘黑瘦是因为吸毒被抓的。从他妹妹的反应来看,他们全家人对他应该也是很反感的,巴不得他被警察抓了送去强制戒毒。所以我认为,他们向警方提供虚假证言证词的可能性不大。” 欧阳若说:“如果刘黑瘦的妹妹提供的证言可靠,那么5月12日凌晨,刘黑瘦根本就没有时间出来作案啊。” 龙毅点头说:“确实是这样。” 欧阳若说:“可是刘黑瘦已经亲口承认,红旗公园和红旗路的两起咬人案,都是他做的,而且从他的口供来看,他交代的作案时间、地点、对象及手法,都与咱们掌握的情况相吻合。这个又怎么解释?” 龙毅说:“5月12日咬人惨案发生后,咱们南州市各家报纸及网络都进行了大肆报道,凶手的作案时间、地点、手法等,新闻报道中都有提及,所以只要是看过报纸和网络新闻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凶手的作案过程。现在想来,确实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刘黑瘦向警方交代的作案经过,其实就跟报纸上写的差不多,除了已经公开报道过的情节,他其实也没有向咱们提供什么新的供词。” 欧阳若说:“可是他被抓的时候,正在街上咬人,这可是事实啊。” 龙毅说:“刘黑瘦是在5月15日晚上,被城西派出所老朱他们抓住的,据抓捕他的民警说,他被抓的时候,确实是在大街上准备咬人;但除了他自己的供词,咱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几天前,也就是5月12日凌晨那两起案子,也是他干的。” 欧阳若说:“如果不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承认呢?” 龙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那只有一种可能,还是那个原因,他把网络游戏跟现实世界搞混淆了。5月12日两起骇人听闻的咬人案发生后,立即被报纸和网络媒体大肆渲染成‘僵尸食人案’。刘黑瘦吸毒后,正好从网上看到这个新闻,处于虚幻状态中的他,立即就把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案子,跟自己的游戏世界联系起来了,他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在网游世界里咬人无数、所向披靡的僵尸,而被咬成重伤的邓国忠和周琴,则是无数被他成功感染僵尸病毒的敌人中的两个。他把这桩血腥的咬人案,想象成了自己的成绩。然而5月15日晚上,当他离开电脑,迷迷糊糊跑到大街上准备咬人时,正好被派出所的民警抓个正着。被抓之后,他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虚幻境界中,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网游里的事,哪些是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所以当咱们问那两桩咬人案是不是他干的,他想也没想,就满口承认了。” 方可奇问:“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是回局里继续审讯刘黑瘦吗?” 龙毅想了一下,说:“算了,他现在正在犯毒瘾,咱们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新口供。” 他一扭头,看见车窗外有一家饭店,这才想起三人下班一直忙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呢,就说:“小方,前面餐馆边停车,咱们下车吃饭,我请客。” 第五章 凶手已死 第二天早上,龙毅刚一上班,就开着警车,赶往医院。 车上除了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这两名助手,还多了一个人——市局的模拟画像师老枪。 老枪已经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像啤酒瓶底一样厚的近视眼镜,脸上的表情很随和,但一双眼睛异常犀利。 他本姓宋,但在南州市公安局,同事们个个都叫他“老枪”。 老枪从不带枪。同事们说,他手里那支画笔,绝对比狙击手手里的狙击枪还要厉害,往往根据受害人三言两语的描述,就能精准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头像。最绝的是,他还能根据颅骨还原受害人的相貌。面对一个高度腐烂的人头,他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在画纸上还原出死者生前的容貌。 老枪是市局的宝贝疙瘩,省厅多次想调他过去,鲁局都没有同意。 龙毅一边开车,一边把这个案子跟老枪说了,然后说:“现在咱们已经查清楚了,那 4e2a." >个刘黑瘦并不是这起咬人案的真凶。而唯一见过凶手的一名受害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所以我只好把你请到病房里去,让他把犯罪嫌疑人的样貌描述出来,请你给画一张像。咱们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要不然他再次出来咬人,肯定会在城里引起更大的恐慌。” 老枪抽着烟,露出两排熏得黄黄的牙齿,笑着说:“行,龙队交给我的任务,一定努力完成。” 来到医院,龙毅先问了一下医生,医生说邓国忠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多了,他这才放心。 走进病房,龙毅先向邓国忠说了老枪的身份,然后让他向老枪描述一下他所看到的凶手的相貌。 邓国忠缓缓地说:“那个男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脸有点长,下巴很尖……” 老枪抱着两只胳膊肘,并没有立即拿出画纸,也没有用笔记本记录,只是在病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忽然摆手打断他的话说:“请您好好想一想,您觉得他跟谁长得比较像?比如说哪个明星之类的。” 老人想了一下说:“这个……哎,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他长得有点像姚明。” 老枪仿佛很满意自己对这个老人记忆的启发,摸摸下巴,点着头说:“好,您接着往下说。” 邓国忠一边回忆着,一边说:“他的嘴巴很大,目光有点闪烁,好像是怕被灯光照到一样……..”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闭上了嘴巴。 “还有呢?”龙毅问。 老人说:“没有了,我只看了那么一眼,他就已经扑上来开始咬我了,我用手挡了一下,他连我的手臂也一块儿咬了。” 欧阳若有些替老枪着急:“您就说了这么两句,叫咱们的画像师怎么画得出来?” 老枪微微一笑,摆摆手,说:“老人家,匆忙间的一眼,能记住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他边说边拿出画夹,不慌不忙地夹上一张画纸,然后拿出两支铅笔,一手拿一支,左右开弓,就凝神在画纸上描画起来。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大家听到的,只有铅笔在画纸上滑动时发出的沙沙轻响。 大约半个小时后,老枪从画纸前直起腰说:“行了。” 龙毅等人凑近一看,只见画纸上出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小眼睛高颧骨,大嘴巴薄嘴唇,刀条脸,下巴又尖又长,眼睛看着画纸外面的人,显得有些猥琐的样子。 欧阳若把画纸拿给邓国忠看,老人只看了一眼,忽然又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说:“没错,就是他,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回到市局,龙毅立即把老枪画出的犯罪嫌疑人头像冲印成照片,发给办案民警,让大家拿着画像,到西城区走访摸排,看能否找到线索。 大家手持照片,在西城区各条大街小巷逢人就问,到处打听,忙碌了两天时间,把整个西城区都走遍了,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大伙儿不禁有点气馁,有人怀疑是不是老枪画的头像不准;也有人怀疑凶手可能不是西城区的人,大家光在这个范围内寻找,肯定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龙毅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碰头会。 在会上,他把案情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后说:“从目前咱们警方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就住在西城区。咱们虽然拿到了他的画像,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把他揪出来,这只能说明咱们做的工作还不够细致。大家再辛苦一下,咱们再从头至尾将整个西城区像篦子一样篦一遍。只要咱们的侦查方向是对的,我就不信找不到凶手。” 因为案发的红旗公园和红旗路周边几条街道是警方重点排查区域,为了不出疏漏,龙毅把这一带的排查任务交给了欧阳若和方可奇二人。 红旗路周围,包括长盛街在内的三条街道,街道下面,还有好几个居民社区。 欧阳若和方可奇分头行动,先把红旗路及周边三条街道摸排一遍,几乎把街道两边的店铺和地摊小贩都问了一遍,大家看了照片,都摇头说没有见过这个人。 在一个快餐店吃过午饭,两人一起下到社区,继续打听情况。 下午3点多的时候,两人来到与红旗路一街之隔的东云社区,一个自称赵姐的居委会委员接待了他们。 赵姐听他们道明来意,拿起他们递过的照片,戴上眼镜看一下,忽然皱起眉头说:“咦,这个人还真有点眼熟啊。” 欧阳若和方可奇顿时精神一振,急忙凑上来说:“赵姐,你真的认识他?” “让我再好好看看。” 赵姐又认真看了一下,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这个人叫郭得刚,名字听起来很像是经常在电视里说相声的那个胖子,应该不到四十岁年纪吧,是江海县人,半年前和他老婆一起到这里打工,就租住在咱们社区里。我以前到他的出租房里查过计生证,所以对他有点儿印象。” 欧阳若忙说:“赵姐,那就麻烦您带我们去找他。” 赵姐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惧意:“警察同志,他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 方可奇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就是想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赵姐这才放心,带着他们从居委会走出来,沿着一条小街走了十来分钟,然后又拐了几道弯,最后走进一条潮湿的小巷,在一间老旧的平房前停住脚步。 赵姐用手指一下,说:“他们夫妻俩就租住在这平房里,你们去找他吧。居委会还有事,我先走了。” 欧阳若知道她的心思,她是怕万一这个郭得刚犯了什么大事,知道是她带警察找上门的,日后会报复她,所以不能让郭得刚看到她跟警察在一起。 欧阳若谢过赵姐,待她走远之后,才上前敲了敲那间平房的大门。 过了好一阵,大门才吱嘎一声打开,一个满脸愁苦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抬头看见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找谁?” 欧阳若朝她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找一下郭得刚。” “他是我的丈夫,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女人的目光有点闪烁,脸上现出警惕的表情。 方可奇说:“有一个案子,我们怀疑跟他有点关系,所以想请他去公安局协助我们调查一下。” 女人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眼圈忽然就红了。 她说:“我丈夫他……已经死了!” “死了?”欧阳若心里一沉,“什么时候死的?” 女人说:“死了有好几天了。” “具体是什么日期?他是怎么死的?” 女人说:“他死的那天,是5月14日。死前两三天,就已经得了病,我看情况不对,就包了一辆面包车,把他送回了江海县的乡下老家。回家不久,他就病死了。我们乡下人家死了人,都不愿意火化,所以就找了一块地,偷偷把他埋了。因为我在这边的工厂打工,工作不能耽误,所以一办.?完我丈夫的后事,我就赶回这边来了。” 欧阳若问:“你丈夫生的什么病?你带他去看过医生吗?” 女人说:“看过医生了,我是5月12日上午发现他生病的,当时把社区诊所里的一个医生请到家里来,给他看了,医生说没法治了,所以才赶紧把他弄回老家……” 欧阳若盯住她:“你还没有回答我,他到底得的什么病?” 女儿犹豫了一下,说:“医生说,他得的是狂犬病。” 欧阳若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看看方可奇,却发现方可奇也在看他,两人都愣了一下。 方可奇拿出老枪画的头像,问女人:“你看看,这个是你丈夫吗?” 女人一看,大吃一惊:“是我丈夫,你们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欧阳若心里想:这个老枪,手里拿的果然是一支神笔。 她跟方可奇商量一下,两人都觉得事情严重了,于是掏出手机,把情况向龙队做了汇报。 “什么,咬人的是一个狂犬病病人?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要引起全城大恐慌啊!”龙毅说,“你们先留在那里,我马上就到。” 第六章 狂犬病人 郭得刚今年36岁,是一名摩托车修理工,在南州市西城区一家摩托车修理店上班。 他的妻子姓张,叫张小菊,在一家电子厂打工。 5月11日这天,张小菊上的是夜班,晚上10点开始上班,等到她下班,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5月12日上午9点多了。 平常这个时间,她的丈夫早就去修理店上班了,但这天她回家,却发现家里的大门并没有上锁。 她以为家里来了小偷,急忙推门进去,却发现屋里所有窗户都是紧闭着的,窗帘也拉上了,屋里几乎透不进来一点光线。 她叫了一声丈夫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心里更加慌张,脚下一不小心,绊到了 4e00." >一张横倒着的椅子,差点摔一跤。 她摸索着打开电灯,却见家里像是刚刚发生过十级地震一样,桌椅板凳,大小家具,全都被掀翻在地,她的丈夫倒在墙边,正在剧烈地抽搐。 她刚一开灯,丈夫就尖声叫起来:“别开灯,别开灯……” 张小菊吓了一跳,急忙关了灯,悄悄把窗帘拉开一小半,屋里这才透进来一点光线。 “得刚,你怎么了?” 她扑到丈夫身边,抱起他一看,只见丈夫嘴里、脸上、衣服上全都是血迹,脸上僵硬,眼睛斜视,嘴里不断地吐出白沫。 “得刚,得刚,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来小偷了?” 她以为是家里突然来了小偷,被丈夫发现后,将丈夫打成重伤。 郭得刚哆嗦着说:“不,不是,我……我好像生病了……” 张小菊这才知道是丈夫在家里得了急病,打翻了家具,把自己身上也磕出了血。 她想起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社区诊所,急忙跑到那里,请了一个医生过来。 医生进屋看了一下,摇头说:“你丈夫很明显是出现了狂犬病的症状,已经没法救了,赶紧给他准备后事。还有,千万小心,别被他咬到,也不要让他去咬别人。” 送走医生,张小菊再去看丈夫时,他已经嘴眼歪斜,说不出话来。 她六神无主,打电话跟家里的父母商量。老人家说,不管怎样,落叶要归根,叫她赶紧把丈夫送回老家。 张小菊就赶紧包了一辆在路边拉货的面包车,把丈夫送回了与南州市一江之隔的江海县的农村老家。 回家后的第三天,郭得刚就断气了。 乡下人家迷信,说人死后如果火葬,来世就不能托生,于是在郭得刚父母的主持下,一家人把郭得刚装在棺材里,抬到屋后的小山包上,悄悄地土葬了。 “5月12日上午,你的丈夫发病之时,他身上穿的那件血衣,现在在哪里?”龙毅听张小菊说完郭得刚从病发到死亡的详细经过之后,立即开口问道。 张小菊朝屋里看了一下,说:“还扔在厕所的洗手池边。当时因为急着送他回老家,我随便给他换了一件衣服,就上车走了。原来那件衬衣上面染了很多血迹,我今天刚刚从老家赶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去洗。” 她边说边带着龙毅走进厕所。 龙毅一低头,果然看见洗手池边扔着一件灰色长袖衬衣。 他戴上手套,拎起衬衣看了一下,衣服胸前及正面,全都染上了鲜血,因为时间久了,已经变成暗红色,并且发出阵阵臭味。 他小心地把衣服装进证物袋,递给欧阳若说:“马上拿到法医中心,通过DNA比对,看上面染的是不是受害人邓国忠和周琴身藏书网上的鲜血。” 欧阳若接过证物袋,马上去了。 龙毅又对方可奇说:“按照相关规定,医生发现狂犬病病例后,应立即上报主管单位。给郭得刚诊断的那个诊所医生没有按照规定上报,这是严重失职。还有,狂犬病人死后,尸体仍然有传染性,其血液以及唾液都有病毒存活,所以其尸体应该交由医院进行消毒处理后,再进行火化。你马上叫上法医芮雪,一起跑一趟江海县,对郭得刚开棺验尸,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得狂犬病而死。如果证实他是死于狂犬病,一定要将其尸体进行火化,要不然就有可能传染给更多的人。你叫芮雪注意自身卫生防护,不要马虎。你们先过去,我再请鲁局给江海县警方打电话,请他们全力协助你们开展工作。” 待方可奇领命而去之后,龙毅才给局里打电话,向领导汇报案情,然后东云社区很快就响起了警笛鸣叫的声音,警方的刑事勘查车和法医车相继开到郭得刚租住的平房门口,细致的勘查工作很快就展开了。疾控中心的移动式消毒车也跟着开了过来,把平>房里里外外都进行了消毒处理。 第二天,法医芮雪从江海县给龙毅打来电话,说已经把郭得刚的尸体挖出来进行尸检,最后证实,他确实是死于狂犬病发作。其尸体已做妥善处理,除留下一些肌体样本进一步做传染病病原学研究外,其他的都进行了火化。 龙毅再次来到郭得刚夫妇租住的那间平房时,屋子外面警方设置的警戒线已经撤了,但大门上挂着一把锁,问了邻居才知道张小菊已经上班去了。 龙毅隐约记得她昨天提过自己上班的那家电子厂的名字,把车开过去,已经是傍晚时分,张小菊刚好下班,从工厂门口走出来。 龙毅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张小菊看了他一眼,认得他是昨天到过自己家的警察,就朝他走过来。 龙毅说:“我们的法医已经对你丈夫开棺验尸,证实他确实是死于狂犬病发作。” 显然这个结果早就在张小菊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听后只是轻轻点一下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 龙毅又问:“最近,你的丈夫有没有被猫狗之类的动物咬过?” 张小菊摇头说:“没有。” 龙毅又问:“以前呢?” 张小菊仍旧摇头,想了一下,又说:“我打小就跟他是邻居,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听说他被猫狗咬到过。” 龙毅皱眉说:“这倒有些奇怪了,那他到底是怎么感染狂犬病毒的呢?” 张小菊说:“我也不知道,他一向都不怎么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平时也不怎么接近这些动物。” 龙毅见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手表,就说:“你要赶着下班吗?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正好我还有一点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张小菊看看停在路边的警车,轻轻点了一下头。 待她上车后,龙毅发动警车,一边开车一边问:“5月11日这天,你是上晚班对吧?” 张小菊“嗯”了一声,看着车窗外沉默半晌,然后又说:“我是晚上10点去上班的,第二天早上下班。” “你晚上上班的时候,你丈夫在家吗?” “那时他已经下班了,我出门时,他正在家里看电视。” “当时你是否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没有。”张小菊摇摇头,想了一下,“但是他那天下班回家,就说头有点痛,我看他脸色苍白,以为他是感冒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你第二天下班,是早上几点?” “到家时已经是上午9点了。我们厂最近订单很多,我上完自己的班,又加了两个多小时班,才下班回家。谁知一进家门,就看见我丈夫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当警车开进东云社区时,龙毅又问:“你有没有向邻居打听过,那天晚上当你上班之后,你丈夫是否出过门?” 张小菊说:“后来我问了一下旁边的邻居,他们说在半夜的时候,听到我家传来砰砰作响的声音,但当我问到当晚有没有看到我丈夫出门,或者陌生人进入我家的时候,他们都说不知道。我想可能是时间太晚,大家都上床睡觉了,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些。” 龙毅“哦”了一声。社区里道路狭窄,路况复杂,他开始专心开车,没有再问什么。 又过了一天,欧阳若向龙毅报告,那件血衣上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上面遗留的血迹确实有“5·12”案受害人邓国忠和周琴的。 龙毅看着法医中心送来的检测报告,长嘘了一口气,说:“这案子,总算是破了,虽然已经超过鲁局长给的期限,但大家的辛苦,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5月11日晚上,张小菊出去上晚班,她的丈夫郭得刚一个人在家。 “半夜的时候,潜伏在郭得刚身上的狂犬病突然发作,他先是在家里发了一阵狂,捣毁了不少家具,然后又狂躁地冲出家门,在大街上寻找发泄的目标。 “这个时候,已经是12日凌晨,藏书网大街上行人很少,他先是跑到红旗公园,疯狂地将赌气离家躲在假山后面的邓国忠咬成重伤,然后又在红旗路上尾随周琴,将她的鼻子咬掉一半。正好这时有一辆小车亮着强光灯开过来,狂犬病患者惧光,所以他很快就丢下周琴逃走了。 “郭得刚身上带着受害人的血迹,一路跑回家,病情发作得越来越严重,等到他的妻子张小菊早上下班回家时,他已经倒地不起……” 听完队长的推理,欧阳若一边点头,一边庆幸地说:“好在两名受害者送到医院后,已经第一时间打了疫苗,要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第七章 连环凶局 5月29日,星期六,上完上午最后一节课,刘心怡抱着一叠练习册,从南州二中大门口走出来。 她现在是高三毕业班学生,按照学校规定,每个星期只有周六下午可以休息半天,其他时间都得上课。 她是寄宿生,在全封闭式管理的学校里憋了一个星期,今天终于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她走到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台,坐上了一辆往她家方向开去的公共汽车。 天气有些炎热,她觉得有点口渴,就拧开手里的便携水瓶,正要喝水,忽听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发出“呀”的一声惊叫,紧接着伸出一只手,把她手里的水瓶打落在地。 刘心怡吓了一跳,扭头看时,才发现坐在她身边打落她水瓶的,竟然是她的同班同学乔建。 “乔建,你干什么?” 她以为对方是在玩恶作剧,不由得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乔建没有回答,却缩头缩脑地躲在车窗下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两眼惊恐地盯着泼洒在地上的水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喉咙里咕嘟作响,就是说不出话来。 刘心怡不由得有些奇怪,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有点发烫,就问:“乔建,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我没有生病……”乔建推开她的手,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瘫软在座位上,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鼻涕一齐流出来。 刘心怡吃了一惊,她那个绰号叫刘黑瘦的哥哥在家里毒瘾发作时,正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难道乔建也…… 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手机通信录中翻出乔建的家庭电话,拨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乔建的妈妈。 刘心怡认识乔建的妈妈叫乔明霞。她在电话里说:“乔阿姨,我是乔建的同学刘心怡,现在跟乔建一起坐公交车回家。乔建看上去好像生病了,您能不能到公交车站接一下他?” 乔明霞听了很着急,连忙说:“好的好的。多谢你了,心怡。” 刘心怡的家住在红旗公园附近,比乔建要近几站路,但为了照顾乔建,她到家了也没有下车,多坐了几站路,快到乔建家时,才搀扶着乔建下车。 乔建这时已经浑身无力,连走路都困难了。 好在他妈妈乔明霞正在公交车站台上等着他们。 乔明霞伸手扶住儿子,担心地问:“小建,你怎么了?” 乔建嘴眼歪斜,浑身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对她的问话,已经完全没有反应。 乔明霞急得哭起来。 刘心怡也顾不了许多,直接问:“乔阿姨,乔建是不是吸毒了?我哥犯毒瘾的时候,正是他这个样子。” 乔明霞一怔,说:“吸毒?没有啊,我们家乔建很老实,从来不碰那些东西。” 刘心怡这才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您赶紧送他去医院看看吧。” 乔明霞这才如梦方醒,也顾不得向刘心怡道谢,急忙背起儿子,钻进一辆出租车,往医院方向赶去。 出租车司机也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一看车上来了急症病人,一踩油门,连闯两个红灯,把车开得飞快。 车至半途,乔建忽然间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先是在出租车后座上乱踢乱打,然后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恶犬被激怒后的低吼,忽然扑上前,抓住司机身后一排不锈钢护栏,龇牙咧嘴,使劲啃咬起来。 乔明霞急忙扯住他,问道:“小建,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去牙医那里换了牙,觉得牙齿不舒服啊?小建,你到底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妈妈啊!” 乔建听了她的话,忽然扭过头来,舔舔干裂的嘴唇,怔怔地望着她。 乔明霞问:“你是不是想喝水了?” 她忙叫司机停车,跑到街边小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回到车里,拧开瓶盖,正要喂给儿子喝,乔建看见水,脸上忽然露出异常恐惧的表情,一挥手,打掉矿泉水瓶,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然狂暴地扑向自己的母亲,张开嘴,朝她脸上咬去。 乔明霞下意识地仰头往后躲避,乔建没有咬到她的脸,却一口咬在她左边肩膀上,竟然连衣带肉咬下一大块,鲜血立即渗透出来,染红了她的衣服。 乔明霞惨叫一声,差点痛得晕倒。 乔建嗅到血腥味,眼里竟射出瘆人的绿光,像一条疯狗一样,再次扑向自己的妈妈。 乔明霞没有想到好好的一个儿子,竟然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不由得惊呆了。 眼见她又要被乔建咬到,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赶紧踩一脚刹车,冲着她大喊一声:“快下车!” 乔明霞这才醒过神来,急忙跑下车。 司机又喊:“关车门!” 乔明霞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把乔建关在了车里。 乔建暴躁地拍了几下车门,忽然回过头,张着染满鲜血的嘴巴,猛然扑向司机。 虽然司机座位四周安装了防护栏,但那司机还是吓了一跳,赶紧拉手刹下车,反手锁上车门。 乔建被锁在车里,使劲捶打着车窗玻璃。 司机惊魂未定,问乔明霞:“大妹子,你儿子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明霞又心痛又着急,看着车窗里疯了一般的儿子,放声大哭起来。 司机叹了口气,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打完一想,这孩子现在见人就咬,估计医生来了也对付不了他,于是又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几分钟后,附近医院的120急救车赶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名女医生和一名女护士。 两人一打开车门,乔建就从车里扑了出来,医生、护士都99lib?吃了一惊,幸好这时城西派出所所长老朱带着两个民警及时赶到,三个警察上前架住乔建,护士上前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乔建这才算是安静下来。 女医生上前检查了一下,又听乔明霞诉说了病人症状,不由得皱起眉头,说:“从他的症状来看,很可能是狂犬病发作。具体情况,必须送医院检查后,才能确诊。” 老朱帮着护士把乔建抬上急救车,乔明霞也坐了上去。 老朱对一个年轻民警说:“你也跟去看看,有什么情况,马上向我报告。” 第二天一大早,老朱刚从床上爬起,这个年轻民警就给他打电话:“朱所,昨天送到医院的那个叫乔建的孩子,已经死了,医生确诊他死于狂犬病发作……可怜他妈妈,唉,他们家是单亲家庭,他妈妈一个人把他养这么大,想不到……” 老朱也是一声叹息,久久说不出话来。 早上8点,老朱在路边早餐店买了两根油条,开着车去上班。 刚到派出所门口,还没来得及停好车,就听见大门里边传来一阵哄闹,几个民警抬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跑了出来,看见他的车,就叫:“朱所,你来得正好,借你的车用用。”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那小伙子抬上老朱的车。 老朱回头一看,被抬到他车上的,是他们所里一个名叫冯海的辅警。 他皱起眉头问:“他怎么了?” 一个民警说:“也不知道这小子犯了什么病,早上一来上班,就有点不正常,刚才我拿出水杯喝水,他突然冲上来把我的水杯打翻在地,然后他自己也很快倒在地上,嘴里一直吐着白沫,手脚不停地抽搐,连嘴巴和眼睛都歪了。得赶紧送他上医院看看。” 老朱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冯海的症状竟然跟昨天那个高中生十分相似,不由得心里一紧,问:“他没有咬你们吧?” 民警们摇头说:“这倒没有。” 老朱的一颗心还是悬了起来,说:“咱们马上送他上医院,你们上来两个人,坐在后面看着他,别让他咬人。” 两个民警答应一声,钻进车里。 老朱一打方向盘,把车往医院方向开去。 一路上,好在冯海并没有像昨天那个高中生一样疯狂咬人,只是小便失禁,撒了几泡尿在他车上。 到了医院,医生把冯海推进急诊室,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走出来,对老朱说:“赶紧通知他家属过来吧。” 老朱心知不妙,一边点着头,一边问:“他怎么了?” 医生看了他一眼,说:“你是他什么人?” 老朱说:“我是他的领导。” 医生说:“他这个,很明显是狂犬病的症状了。我们医院今天凌晨才死了一个狂犬病发作的病人,你得让他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看着医生匆匆离去的背影,老朱忍不住跺了一下脚,说道:“真他妈的邪了门了!咱们西城区好几年没有闹过狂犬病了,怎么这一下子就蹦出好几个狂犬病人,居然连咱们派出所的人也中招了。这都什么情况啊?难道一定要咱们西城区把所有的猫猫狗狗捕杀得一只不剩吗?” 第八章 神秘诊所 两天后,从医院传来消息,冯海因狂犬病发作,医治无效,已经死亡。 尽管老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震惊。 冯海这个小伙子,是他负责招进派出所的。 冯海是个大学毕业生,工作认真,积极上进,眼下正准备报考正式警察,想不到却突然遭此横祸。 还有那个叫乔建的高中生,正是花样年华,却染上了可怕的狂犬病,并且在临死之前,还把自己的妈妈咬伤了。 再联想到前段时间发生在城西派出所辖区内的那桩恐怖的狂犬病人咬人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小西城区,竟然接二连三冒出几起人感染狂犬病的病例,这绝对不正常啊! 老朱想了一下,还是给市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打了个电话。 龙毅听他说了自己的疑虑之后,说道:“据我所知,你们西城区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狂犬病例了,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暴发三个病例,确实有点不正常。不过调查传染源之类的,好像是医院和疾控中心工作范围内的事吧,你找咱们刑警大队也不顶用啊。” 老朱把嘴一撇,说:“卫生系统那帮官老爷,哪里靠得住啊?他们只给被咬伤的人和几个密切接触者打了几针疫苗就了事了,还说什么全世界范围内都还没有出现过狂犬病人传人的病例。他妈的,他们这帮人是指望不上了。而且咱们辖区已经出现了狂犬病人咬人致人重伤的刑事案件,我觉得把这个事继续全面深入地调藏书网查清楚,应该是你老龙责无旁贷的工作吧。” 龙毅在电话那头说:“那好吧,我叫欧阳若和方可奇跟进一下这个案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欧阳若和方可奇接到任务后,先去走访了那个因狂犬病发作而死亡的高中生乔建的母亲乔明霞。 乔明霞住在西城区文华新村一幢二层小楼里。因为小楼临街,所以她在一楼开了一家小超市。也许是她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丧子之痛中缓过神来,欧阳若找到她家时,一楼超市的两扇卷帘门都关着,并没有开门营业。 方可奇上前敲门,过了好久,卷帘门才从里面打开。 欧阳若先向乔明霞了解她儿子乔建的基本情况。 今年18岁的乔建,是南州二中高三年级学生,他父亲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与乔明霞离婚,跟着一个富婆去了香港。乔建在高中一、二年级时,是走读生,每天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进入高三后,因为是毕业班,学习任务加重,所以才开始在学校寄宿,只在周六下午才回家休息半天。 乔明霞悲痛地说:“我们家小建很懂事,学习成绩也在班上名列前茅,老师说将来考个重点大学肯定不成问题。想不到却……” 说到这里,她又掩面而泣。 欧阳若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待她情绪稳定之后,才接着说:“我们问过专业的医生,目前来说,狂犬病最主要的传染途径,是被患有狂犬病的狗或猫抓伤、咬伤,而狗是其中最重要的传染源。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儿子最近有没有被猫狗之类的动物抓伤,或者咬伤过?” 乔明霞摇头说:“没有,我儿子胆子有点小,打小就怕猫怕狗,从小到大,都没有被猫狗咬过。” 欧阳若把这个情况在笔记本上记下来,然后又问:“你儿子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乔明霞说:“他爸在我怀上孩子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小建出生后,我没有什么时间照顾他,他小时候经常生病,但自从上学之后,身体就健康起来了,读中学以来,好像还没有生病住院过,连感冒发烧都很少。哦,对了,不知道牙痛算不算生病?有一次他牙痛得厉害,到牙医诊所换了一颗牙。” 欧阳若问:“他去看牙医,是什么时候的事?” 乔明霞回忆一下,说:“是三四个月以前吧。” “他换牙后,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一直挺好的。以前他总是牙痛,怕影响学习,所以就让我带他去牙医那里把那颗坏牙换了,后来牙齿就再也没有痛过。” 欧阳若又问了一些其他情况,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下午,老朱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来到冯海家,见到了冯海的父母。 冯海出生于书香之家,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但冯海从小立志做一名警察,所以大学一毕业,他就进入派出所当了一名辅警,并且正在积极备考,想通过公务员考试当上正式警察。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参加考试,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看到有警察上门调查儿子的死因,冯海的母亲难掩心中悲痛,当场落泪,而冯海的父亲则颇为克制,红着眼眶回答了欧阳若的提问。 据冯海的父亲说,冯海打小就坚持锻炼身体和练习武术,身体一向都很强壮。 他们家没有养过猫,也没有养过狗。据他所知,冯海并没有被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咬伤过。 另外他们冯家,自冯海往上推,三代之内,没有血亲患过狂犬病。 欧阳若把这个情况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然后又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从发病后疯狂咬人的郭得刚,到高中生乔建,再到辅警冯海,虽然三人都是因狂犬病发作而死亡,但通过调查发现,三人最近都没有被猫狗或其他小动物抓伤、咬伤的经历,更没有屠宰过猫狗动物。 她来调查这件事之前,曾专门向专业的医生请教过狂犬病的知识。 狂犬病最主要的传染方式,就是被患病的猫狗或其他动物抓伤或咬伤。而在所有动物中,狗与人类的接触最为密切,加之狗的流动性大,还具有咬人的行为特点,所以狗就成了狂犬病流行中的主要环节。除了狗,猫也是一个重要的传染源。据有关医学机构调查,已知的狂犬病患者中,90%以上都是被猫或狗咬伤后,才传染上这种致命的狂犬病病毒的。当然,狂犬病还有一些其他的传播途径,但从统计学角度来说,那都是极小概率事件。 而现在,这三名患者,都是在极少接触猫狗动物,并且也没有被猫狗动物咬伤的情况下,几乎同时患上狂犬病的。 这是意外的巧合,还是有内在的关联? 欧阳若又问了冯海的父亲其他一些问题,可以确认,三名死于狂犬病的患者之间,互不相识,并无来往,除了同住在西城区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关联。 看来这也许真的只是一起意外事件。 她看看老朱,问:“朱所,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老朱摇摇头,有点过意不去地说:“现在正是狂犬病高发的季节,也许是我多心了。让你们耽误这么多时间,真是抱歉了。下次龙队到我们所来,我一定请客。” 欧阳若合上笔记本,起身向冯海父母告辞的时候,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方可奇忽然开口问冯海的父亲:“冯老师,我想问一下,冯海最近有没有去看过牙医?” 冯海的父亲怔了一下,点头说:“有啊。他有颗牙齿坏掉了,一直痛得厉害,不得不去诊所换了一颗牙。” 方可奇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冯海的父亲想了一下,说:“应该是今年2月,具体是哪一天,我记不得了。” 方可奇望了欧阳若一眼,欧阳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冯老师,您知道冯海去的是哪家牙科诊所吗?” 冯海的父亲摇头说:“他是一个人去看的牙医,具体是哪家诊所,好像没有跟我说过。” 欧阳若不禁有些失望,但冯海的母亲忽然说:“他跟我说过的,他去的是一家叫高明牙科的私人牙医诊所。我记得他当时还跟我说,这家诊所就在他们派出所的那条街上,离他们单位近,方便,而且他问过价钱,也不算贵。” 老朱连忙点头说:“对对对,咱们派出所在前进街,那条路上确实有一家牙医诊所,但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倒没有留意过。” 欧阳若把这家牙医诊所的名字和地址都记录下来,离开冯海家后,她立即给乔建的母亲乔明霞打电话,问她乔建去看的那家牙医诊所,是不是前进街的高明牙科。 乔明霞一怔,说:“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我带他去的,这家诊所就在咱们西城区,离家近,而且换一颗好牙价钱也不贵,所以……” 欧阳若说:“看牙医的具体日期现在还记得起来吗?” 乔明霞想了一下,说:“哦,我记起来了,应该是今年2月27日,我记得是小建18岁生日前的一个周六。”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这家诊所有什么问题啊?” 欧阳若说:“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咱们正在调查,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回到市局,欧阳若和方可奇把情况向龙毅做了汇报。龙毅看着他俩说:“所以你们觉得那家牙科诊所有问题?”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回市局的路上,我又打电话问过郭得刚的妻子张小菊。她说她的丈夫也曾在今年2月去这家高明牙科换过两颗病牙。三个狂犬病患者互不相识,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点,就是这家牙医诊所了。他们三人都曾在今年2月到这家高明牙科看过牙医,换过牙齿。三个人都在换牙之后三个月左右染上狂犬病死亡。龙队,难道你觉得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 龙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方可奇。 方可奇说:“我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些曝光无良牙医的帖子,说有的牙医刚给病人拔完牙,满手是血,又把手指伸进另一名患者口中拨弄牙齿。如果这家高明牙科也是这样的话,那么患者在这里看牙病的时候,相互之间发生交叉感染,也就不奇怪了。” 龙毅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一个潜在的狂犬病患者到这家牙科诊所来看牙病,结果由于牙医未按规章操作,导致后面郭得刚等三人在治疗牙病时,感染了狂犬病病毒?” 欧阳若说:“对,刚才我已经跟方可奇分析过了,觉得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也许被感染的还有其他人,但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病毒潜伏期也长短不一,所以有的人已经发病死亡,有的人则还处在浑然不觉的潜伏期。” “好吧,我承认你们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龙毅点点头说,“既然这家高明牙科如此可疑,那咱们就去查一查它。” 第九章 绝命牙医 高明牙科位于前进街东段,从外面看是一幢白色小楼,里面是一个小跃层,一楼是挂号窗口和候诊室,沿角落里的木质楼梯走上去,二楼分成两部分,前面是一个小药房,向外开着一个取药窗口,后面是一间用不透明磨砂玻璃隔开的诊疗室,也是主治医生高明的工作间。 这天下午,诊所的玻璃大门被推开,一对青年男女走了进来,那姑娘身材高挑,穿着一袭红裙,煞是好看,只可惜是一个病美人,她捂着左边脸颊,眉头微蹙,脸上显出痛苦难忍的表情。 前台护士起身迎住他们,礼貌地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年轻男人说:“我女朋友嘴里有一颗牙坏了,这几天痛得厉害,想找高医生给换颗牙。” 护士说:“咱们高医生是这一带最好的牙医,您来这里,算是找对医生了。” 男人点点头,环顾四周,只见候诊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候诊的病人,看来这位高医生口碑确实不错。 他对护士说:“我女朋友想看牙医,可是又怕疼,怎么办才好呢?” 护士把目光转向那红裙姑娘,说:“高医生会给您打麻药的,局部麻醉,在你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情况下,帮您解决病牙问题。” 男人说:“我也对她说了,可是她不相信,说硬生生地把一颗牙拔下来,然后再硬生生地补一颗牙上去,怎么会不疼呢?要不这样吧,你先让她看看高医生是怎样给别人换牙的,她看到别人不疼,就会放心的。” 护士看看红裙姑娘,抿嘴一笑说:“小姐,你的男朋友对你可真体贴。” 护士又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我今天就破个例,带你们到诊疗室门口看一下高医生为别的病人服务的过程,到时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没错了。” 这对青年男女随护士走上二楼,从取药窗口前经过,来到诊疗室门口。 护士回头朝二人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地把诊疗室的门打开一条缝。 红裙女郎和她的男朋友凑到门缝边一看,诊疗室里收拾得倒挺干净,一个中年女患者正张大嘴巴,仰躺在一张牙科治疗椅上,一个戴着口罩和手套,身穿干净白大褂的男医生手里拿着一个牙钻,正在她嘴里忙碌着。 可能是打了麻药的缘故,女患者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闭上眼睛,看上去虽然有点紧张,但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十多分钟后,医生忙完了,拍拍女患者的肩膀,示意她坐起来,然后又拿消毒水让她漱口。而那些用过的一次性镊子等医疗器具,都被他随手扔进了角落里一个封闭的垃圾桶内,牙钻则由一个护士拿去进行高温高压消毒。 医生脱掉手套,扔进垃圾桶,然后洗手消毒,休息了几分钟,再接待下一位病人。助诊护士拿出一包放在消毒袋内的器具,当着患者的面打开…… 看到这里,年轻男人轻轻将门掩上,退了回来。 护士笑着问:“怎么样,这下你女朋友应该放心了吧?咱们这里是正规的牙科诊所,一向都很受患者欢迎。 年轻男人笑着点头,说:“嗯,确实是一家正规的牙科诊所。咱们就在这里看牙医好不好?” 最后一句,他是冲自己的女朋友说的。 红裙女郎捂着脸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用稍显含糊的声音问:“你们这里收费怎么样啊?” 护士说:“您放心,我们这里绝对是全市收费最便宜的牙科。高医生拔掉你的坏牙后,会给你换上一颗高仿真的假牙。这种假牙,采用的是仿生材料,形态、色泽、通透度与真牙无异,安装好之后,它既像真牙一样美观舒适,又有真牙一样的咀嚼功能。这种高仿真假牙,在其他大型牙科医院,售价少则七八千,多则上万元,但在咱们这里,一颗只需要两千元,如果你换两颗以上,还可以再优惠。” 红裙女郎问:“真有像真牙一样的假牙吗?” 护士点头说:“绝对有。” 年轻男子说:“那好,我们就在这里看牙医吧。麻烦你先带咱们去挂个号,然后再……”刚说到这里,他的手机响了,接听电话后,他一脸抱歉地对护士说:“真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我们得先回去处理。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好吧?” 护士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但还是很礼貌地说:“好的,没关系,欢迎改天再来。” “欧阳若?” 就在这对年轻男女转身下楼之时,一名护士忽然从取药窗口探出头来,冲着那红裙女郎惊喜地叫了一声。 红裙女郎一怔,回过头,有点茫然地望着她。 那护士放大嗓门说:“哎哟,我是阿娇呀,你的高中同学,你记不得了?” 红裙女郎稍显尴尬,四下望望,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略微放心,走近取药窗口说:“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上班呀?” 阿娇说:“我从护士学校毕业后,原来在第二人民医院上班,后来跳槽到了高医生这里。对了,你不是在公安局当警察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是来查案子的吗?” 红裙女郎说:“不是,我牙疼,想来看看牙医。” 她见对方起身从药房走出来,拉住她摆出一副故友重逢,要握手长谈的样子,赶紧朝她摆手道别,说:“我有事,先走了,改天聊。” 这一对手挽手的青年男女,走出诊所好远,才长舒口气。 那个叫阿娇的护士没有认错人,这个红裙女郎确实就是女警欧阳若,而她的“男朋友”,自然就是她的同事方可奇了。为了不打草惊蛇,龙毅让他们俩化装藏书网成一对情侣,先到高明牙科探探情况。 从高明牙科出来,回到市局,两人立即把情况向龙毅做了汇报。 方可奇说:“从这家高明牙科的内部情况来看,我感觉应该是一家比较正规的诊所,各项卫生防护和消毒措施都做得比较到位,并没有像一些网帖中曝光的无良牙医那样,主诊医生把血淋淋的手从一个病人嘴里拿出来,又直接伸进另一个病人嘴里的现象。我觉得从他们现在所做的卫生防护措施来看,病人之间交叉感染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有,也是意外的偶发事件,应该不是医生主观所为。”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一个街边黑诊所呢,进去看了一下,感觉还是很专业、很正规的,跟我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龙毅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步,思索着说:“我在想,咱们对这间高明牙科的调查是不是多余了?” 他当天下午又去找过郭得刚的老婆张小菊,她记起了丈夫去看牙医的具体时间,是2月15日,当时郭得刚到诊所后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因为张小菊一直没有清理过手机短信,所以当天下午龙毅去找她时,她忽然想了起来,翻看一下手机短信,就把具体时间搞清楚了。 而据欧阳若他们调查,辅警冯海去高明牙科看牙医是在2月,但具体时间不能确定,而高中生乔建去看牙医的具体时间,可以确定是2月27日。 那么问题来了,假如说高明牙科那个叫高明的主诊牙医,是2月15日在给某个处于潜伏期的狂犬病人看过牙齿后,因为没有彻底消毒,而将狂犬病毒传染给了下一个病人郭得刚,那么又怎么可能在时隔十几天之后的2月27日,再度传给高中生乔建? 当然,也有可能是牙医高明先接待了一个狂犬病潜在病人,感染了郭得刚,然后又看了第二个狂犬病人,感染了辅警冯海,最后在2月27日又因为给第三个狂犬病人看牙齿,而把高中生乔建给感染了。或者说同一个狂犬病人在不同的时间来诊所看了三次,结果把其后面的病人都给感染了。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有些勉强,因为一个小时前,城西派出所的老朱打电话告诉龙毅,辅警冯海的母亲又想起了一些线索,她记得冯海对她说过,那天早上,他是这家牙科诊所的第一个病人。既然如此,那么冯海是被前一个病人传染的说法,显然就不能够成立了。 龙毅看着欧阳若和方可奇说:“现在再加上你们的调查结论,就更让我对咱们现在的调查方向产生了怀疑。” 欧阳若问:“您是觉得,这三个人去过这家牙科诊所几个月后,几乎同时因狂犬病发作而死亡,还真是一个惊人的巧合?” 龙毅点头说:“目前来说,还真只有这个可能。” 方可奇问:“那意思是说,对这家高明牙科的怀疑,可以解除了吗?” 龙毅说:“是的。” 但欧阳若对此提出了异议:“据我们调查,郭得刚、乔建和冯海三人,生前都没有被猫狗抓伤或者咬伤过,但他们三人都得了狂犬病,这怎么解释?” 龙毅说:“我问过医生,被猫狗抓伤、咬伤,只是狂犬病传染的主要途径,但不是唯一途径,比如说吃了狂犬病动物的肉、接触携带病毒的猫狗及其他动物,都有可能感染狂犬病病毒。” 欧阳若说:“但那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龙毅说:“小概率,并不等于绝对不会发生。” 欧阳若说:“如果只是一个人因为小概率事件而感染狂犬病,这个尚可理解,但是现在,小小一个西城区,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有三个人同时因为小概率事件而感染狂犬病死亡,这个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了。” 方可奇看着她说:“所以你觉得这个案子,咱们还得继续查下去?”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 方可奇看着龙毅,问:“龙队,你觉得呢?” 龙毅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快到晚上7点了,刚才只顾着讨论案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他揉揉额头说:“小若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这事得让我好好想想,有必要的话,我会向鲁局长汇报一下。今天已经有点晚了,你们先下班,有什么情况,咱们明天再讨论……”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一听,是法医芮雪打来的。 芮雪在电话里说:“你在办公室等着我,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不大一会儿,芮雪就快步走进办公室,看见欧阳若和方可奇都在,略略有些意外,说:“你们几位神探都在啊,正好,我这里有一个情况想跟你们说说。” 龙毅问:“什么情况?” 芮雪说自己这几天跟市疾控中心的几位专家一起,正在调查西城区最近三个狂犬病病例的传染源及传播途径,现在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龙毅和欧阳若、方可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欧阳若抢先问道:“他们三个人,到底是怎么被传染上的?” 芮雪张开嘴,往自己嘴里指了指,说:“牙齿,他们是通过牙齿被感染的。” 郭得刚死后,芮雪曾去他的家乡开棺验尸,并且在其尸体火化前保留了一些肌体样本,其中就包括郭得刚的牙齿。后来高中生乔建和辅警冯海因狂犬病发病死亡后,尸检过程他也参加了。经过他和几位专家的努力,终于查清楚了,三个病例,都是通过牙齿感染到狂犬病病毒的。 龙毅皱眉说:“你倒是说清楚一点,这无缘无故的,牙齿怎么能传染狂犬病病毒呢?” 芮雪说:“想必你们已经调查过,这三个人生前都曾到同一家牙科诊所换过牙,而给他们传染致命的狂犬病病毒的,正是牙医给他们换上的那颗牙齿。” “哦?”龙毅等三人都吃了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心想,这事到底还是跟高明牙科扯上了关系。 芮雪问:“你们知道这家诊所给病人换上的是什么牙齿吗?” 欧阳若说:“听说是一种高仿真的假牙,这种假牙采用的是某种仿生材料,形态、色泽、功能,都与真牙无异。” 芮雪说:“什么与真牙无异?他们给病人换上的,就是真牙!” “真牙?” “是的,他们给病人换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高仿真假牙,而是真正的人的牙齿。” 龙毅说:“我都被你搞糊涂了,这牙医为什么要给病人换上真牙呢?难道真牙比假牙还容易弄到手吗?” 芮雪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世界上,无论仿真度多高的假牙,都不可能有真牙好使啊!而且像他们说的那种用仿生材料做成的高仿真假牙,成本极高,根本不可能以一两千元的价格卖给患者,所以用真牙替代假牙,就成了这家诊所既可以低价吸引患者,又可以保证质量的捷径。当然,要把真牙变成‘假牙’安装到患者嘴里,这中间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技术处理,这个过程好像跟案子没有多大关系,我就不在这里向你们科普牙科知识了。” 欧阳若说:“问题是,谁会把自己健康的好牙卖给诊所呢?听说过卖肾的,可我还从没听说过卖牙的啊!” 芮雪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我估计只要是活着的人,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好牙卖给别人。” “活着的人?”龙毅蓦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高明牙科所使用的真牙,都是从死人嘴里拔出来的?” 芮雪说:“应该是的。我看过南州县志,里面有资料记载,民国年间,咱们这里曾有牙医到乡下收购死人的牙齿,经过消毒和打磨后,重新安装给有牙病的人使用,所以当时乡下就有小偷专门去偷那些刚刚埋进棺材的人的牙齿来高价卖给城里医生。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把死人的牙齿装进嘴里?”欧阳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事只要想一想,就让人觉得恶心呀。 芮雪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经过检测发现,西城区那三个狂犬病病例,牙医给他们换上的牙齿,应该来自同一个人。” 她这么一说,龙毅立即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三个人所换的牙齿,来自同一具尸体,而这具尸体,很可能是死于狂犬病,或者说是一个处于狂犬病潜伏期的人。他的牙齿附带了狂犬病病毒,而高明牙科的牙医在使用过程中,没有消毒或者说消毒不彻底,直接导致三人在换牙时,感染了狂犬病病毒。” 芮雪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方可奇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我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狂犬病人咬人的事啊!” “你没有听说过,并不代表没有这样的事。”芮雪看了他一眼说,“从传染病学理论上来说,狂犬病人在发作时咬人,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只不过现在有狂犬病疫苗,人被猫狗之类的动物抓伤、咬伤之后,都会及时注射疫苗,所以人得狂犬病的概率非常小。就算得了狂犬病,根据每个人身体情况的不同,其症状也不尽相同:有的人恐光怕水,肢体软瘫;有的人则兴奋狂躁,乱抓乱咬。现在医学昌明,狂犬病人一旦发病,多数情况都会被隔离,所以他们想要咬人也没有机会。” 龙毅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本案中的三名狂犬病患者是在自己及家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感染狂犬病毒的,所以并没有及时注射疫苗,发病之后,又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隔离,所以他们中出现咬人伤人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芮雪说:“就是这个道理。” “原来是这样,芮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也许是看到了破案的曙光,龙毅显得有些兴奋,伸出手来,想跟她握握手表示感谢。 芮雪瞥了他一眼,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表情冷淡地说:“工作的事说完了,我得走了。”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留给龙毅的只有一个冷冷的背影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一串有节奏的橐橐的声音。 龙毅一脸苦笑,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竟然忘记收回来。 方可奇吐吐舌头,对欧阳若说:“小若姐,这位芮法医什么来头啊?竟然这么牛。” 欧阳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说:“她没有什么来头,只不过以前跟咱们龙队是两口子……” “哦……”方可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想再悄声问一句,龙毅已经回过头来,瞪了他俩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走,咱们去会一会这位从死人嘴里拔牙的牙医。” 第十章 一了百了 高明牙科共有三名护士和一名牙医。 今年43岁的高明,既是这里的主治医生,又是这家私人诊所的老板。 他毕业于南方医科大学,曾经在公立医院当过10年牙科主治医师,后来下海开了这家私人牙科诊所。 在驱车前往高明牙科的路上,欧阳若把仓促间搜集到的与高明牙科主治医生高明有关的资料读给龙毅听。 龙毅说:“我有种预感,这个高医生可能不那么好对付,大家要有所准备。” 警车在前进街高明牙科门口停下时,已经是晚上7点半,街道两边的路灯已经亮起,高明牙科的玻璃大门已经关上,门口挂着一块写有“停止营业”字样的塑料牌。 龙毅站在门口,把这栋白色小楼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走上台阶,正要伸手推门,那玻璃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一个男人从屋里匆匆走出,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连声道歉,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龙毅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人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走路时一直低着头,用手捂住大半边脸,看来是一位刚刚看过医生的牙病患者。 他目送那人走远后,才重新推开玻璃大门,走进诊所。 诊所里亮着灯,一楼的候诊室里已经没有等候的病人,也没有护士,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正弯着腰,埋头拖地。 听见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说:“已经打烊了,护士都下班了,高医生已经不接待病人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方可奇说:“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来找高明调查案子。” 拖地的妇女听到“公安局”这三个字,有点吃惊,停下手里的活儿,抬起头看看他们。 方可奇朝她亮了一下证件。 欧阳若问她:“高明在哪里?” 女清洁工用手朝楼上指了一下,说:“高医生在楼上的工作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在门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他挂出这个牌子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要不然他会发火的。刚才那个病人,说是牙痛得厉害,想看急诊,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高医生开门出来,只好走了……” 女清洁工唠唠叨叨,话还没有说完,龙毅就已经沿着楼梯跑上去,欧阳若和方可奇紧随其后,后面紧跟着两名年轻的男刑警。 龙毅上楼后,果然看见二楼诊疗室的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块塑料牌,上面写着“请勿打扰”几个字。 屋里亮着灯,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墙映照出来,在外面走廊里投下一片淡黄的光影。 方可奇上前敲了几下门,并没有人开门。他伸手扭一下门锁,门已经锁上。 他凑到门前,大声说道:“高医生,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找你调查一件案子,请开门。” 叫了几声,屋里没有人应声。 把耳朵贴到门上,侧耳细听,屋里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回头看看龙毅,说:“龙队,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龙毅眉头一皱,说:“撞门!” 方可奇说:“是。”退后一步,朝那诊疗室的门用力蹬了几下。 那是一扇塑钢门,被连踹几下,很快就松动了,再用力一推,门锁就滑开了。 龙毅冲进去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屋里的顶灯上垂着一根手指粗细的尼龙绳,绳子上吊着一个人,脚尖离地大约两尺来高,脚下横着一张凳子。 欧阳若看见这人身着白大褂,正是自己白天来时见过的主治医生,不由得叫道:“他就是高明。” 后面两个高个子刑警急忙上前,踩在一张椅子上,将高明从绳子上抱下来,平放在地上。 龙毅蹲下一看,高明早已断气多时,身体都已经凉了。 他有些懊恼地站起身,冲着欧阳若说道:“咱们来迟了,立即通知市局叫法医过来。” 欧阳若立即走到一边打电话向市局汇报情况。不大一会儿,一辆刑事勘察车和一辆法医车就开到了诊所门口。 法医芮雪对高明的尸体做了初步检查,确定其系缢死,颈项部缢沟的性状与现场缢绳性状相符合?99lib.。通俗一点说,就是可以确认高明是用现场这根尼龙绳吊死的。因为案发现场是一间诊疗室,地板上脚印凌乱,痕检员没有办法找到可疑的脚印、指纹等痕迹,吊起尸体的尼龙绳上面,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 龙毅观察了一下现场环境,门是锁上的,但门锁只是一般的球形锁,并不一定要在屋里才能锁上。 诊疗室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窗户,铝合金玻璃窗打开了一条缝,但窗户上安装了结实的防盗网,不可能有人能从窗户里爬进爬出。 窗户外是一条十来米宽的小河,小河里流淌的是发臭的工业废水。 他走下楼,把高明的死讯告诉了正在楼下拖地的女清洁工。 她显得有些愕然,过了好久,才扔下手里的拖把说:“我还有一个月的工资没有结算呢。” 也许在她眼里,她能否顺利拿到每个月的工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清洁工告诉龙毅,她是高明请的钟点工。 这家诊所每天下午5点半打烊,三名护士会在这时候准时下班,一般只有高明还会留在诊所里。6点半左右,她开始到诊所打扫卫生,大概晚上9点下班。 龙毅问她:“今天你到诊所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清洁工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说:“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啊,跟平时差不多。” 今天她也像往常一样,傍晚6点半准时来到诊所,这里护士都已经下班走了,但楼下候诊室还坐着一个看急诊的男人,说是牙痛得厉害,6点多就来了,上楼到诊疗室找高医生,高医生说手里有一点事情正在忙,叫他下楼稍等一会儿。 这样的事情以往也出现过,有时虽然过了下班时间,但有的病人急性牙痛,跑到诊所里来要看急诊,虽然已经下班,但一般情况下高医生还是会认真接待病人。所以清洁工对这名单独候诊的男病人也没多加留意,她换好工作服,就开始干活儿。 她先是打扫二楼的卫生,把二楼走廊及药房都清扫了一遍。本来还要打扫诊疗室的,但因为高医生在房间门口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所以她不敢进去。以前有一次她贸然推门进去,结果被这个雇主骂了一顿,还扣了30元工资。 龙毅问:“今天你来上班后,见到过高明吗?” 清洁工说:“没有,我一上楼,诊疗室的门就是关着的,虽然高医生在里面,但我好像并没有看见他。” 龙毅问:“你跟他说过话吗?” 清洁工摇头说:“没有。” 龙毅盯着她问:“那你怎么确定高医生在诊疗室?” 清洁工说:“我听见屋里有动静啊。” 龙毅问:“什么动静?” 清洁工说:“我来的时候,天还没黑,诊疗室里并没有亮灯。我在二楼拖地的时候,天渐渐暗下来,诊疗室的灯忽然开了,大概傍晚7点的时候,我又听到诊疗室里传来‘啪’的一声响,听起来像是凳子被踢倒的声音,所以我知道高医生肯定是在里面的。” 龙毅换了个话题,问:“你来之后,一直都在这里,并没有出去过,对吧?” 清洁 5de5." >工说:“是的。” “那你有没有看见有人从高明的诊疗室出来,或者说从二楼走下来?” “没有。我先是在二楼打扫,然后又一直在楼下搞卫生。整个诊所只有这么大,如果有人从二楼走下来,我肯定看得见。” “那个在楼下候诊的病人,他有没有上过楼?” “据他自己说,在我来之前,他上楼找过高医生,高医生让他在楼下等。我来之后,他一直待在楼下,并没有上楼。后来可能等不及了,就走了。” 龙毅点点头,让这名清洁工在楼下休息,等一下警方还会找她询问一些情况。 他走上楼,看到同事们在二楼案发现场忙碌着,他的头脑却渐渐冷静下来,在脑海里把现场搜集到的线索梳理一遍,最后发现,高明所处的诊疗室,其实是一个不是密室的密室。 首先,后面的窗户是开着的,房门虽然锁上了,但这种普通球形锁,人站在外面,按下内侧球形上的按钮,就可以将门锁上。所以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密室。 窗户虽然开了一条缝隙,但因为安装有防盗网,所以绝对不可能有人翻窗入室。门锁虽然内外都能锁上,但清洁工一直在诊所内做清洁工作,既没有看见有人走上二楼,也没有看见有人从二楼下来。案发后警方检查了二楼药房等处,并没有人员隐藏其间。 如果排除清洁工作案的可能,那么整个二楼,包括高明所处的诊疗室在内,其实就是一个开放的密室。 龙毅又检查了诊疗室里的电灯开关,是很普通的按钮开关,并没有遥控装置,所以清洁工依据诊疗室里电灯忽然开了,及发出的凳子倒地的声音,来认定高明当时在诊疗室内,是有道理的。 那凳子倒地的声音,应该是高明踩着凳子自缢时,用脚踢倒凳子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他已把高明的死,定性为自杀了。 “龙队,这案子,你怎么看?” 正在他蹲在诊疗室中间,对着那张横倒在地上的凳子出神的时候,欧阳若忽然凑过来,问他。 龙毅站起身,回过头看着她,反问道:“你怎么看?” 欧阳若说:“我觉得这位高大夫应该是自缢身亡。” 龙毅眉头一扬,“哦”了一声,问:“何以见得?” 欧阳若说:“刚才你询问楼下那个清洁工的时候,我在旁边已经听到了。我觉得案情已经很清楚了,清洁工来的时候,高明已经把自己锁在诊疗室,天黑下来的时?99lib?候,他打开了电灯,而清洁工在外面听到的那一声凳子倒地声,显然就是他上吊自杀时踢翻凳子的声音。” 龙毅说道:“为什么你觉得一定是自杀,而不是被他人勒杀后悬尸?” 欧阳若说:“两个原因:第一,自缢身亡和被人勒杀后悬尸,留在尸体上的痕迹区别还是很大的,自缢身亡者缢沟常位于下颌与喉结之间,方向呈斜形向后向上。高明颈下缢沟呈马蹄形,上口呈八字不交状,下深上浅,是典型的缢死征象。第二,清洁工来到诊所的时候,证实高明还活着,并且一直待在诊疗室内没bbr>有出来。从她听到凳子倒地的声音,到我们破门而入发现高明的尸体,这中间并没有第三者走出这间诊疗室,走下楼梯,这说明事发当时,诊疗室里只有高明一个人。他杀的可能,显然是可以排除的。” 龙毅说:“你的推理,基本上可以成立,但是有一件事,你没有说清楚。” 欧阳若问:“什么事?” 龙毅说:“动机,他为什么要自杀?” 欧阳若说:“很简单啊,他用死人牙齿冒充高仿真的假牙,卖给患者牟利,最近西城区接连冒出三个狂犬病死亡病例,这么轰动的新闻事件,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肯定记得这三个人都曾是他的病人,都曾到他这里换过牙齿,以他的专业知识,应该不难推断出这三个人同时感染狂犬病病毒的原因。所以当他发现警方已经怀疑到他头上时,他焦躁不安之下,选择上吊自杀,我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 龙毅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警方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呢?事实上,在今晚咱们到来之前,警方并没有跟他正面接触过。” 欧阳若一怔,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她在这间诊所遇到的那位在这里当护士的高中同学阿娇。 她从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拿出高明的手机,从里面翻出“护士阿娇”的电话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拨打过去。 电话接通后,欧阳若自报家门,说了自己的名字。阿娇听罢,显得很惊喜的样子,说:“哦,老同学,我可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会给我打电话。” 欧阳若苦笑一声,心里想:我也没有想到啊。 她说:“我想问你一下,今天下午,我到你们诊所看牙医的事,你有没有跟高明说起过?” 阿娇说:“说了呀。是他感觉到有人在门缝里偷偷看他,就出来问我你们是什么人。我就告诉他,你是我的高中同学,现在是一名刑警,在公安局专门负责侦破大案要案。他觉得有点奇怪,问我:‘你这位同学既然来看牙科,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呢?’我说:‘可能她见候诊的病人太多,所以先回去了,过几天肯定会再来的。’哎,老同学,你是不是想请我带你去看高医生啊?放心,我带你去,肯定不用排队的……” 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好像关不住了一样。 欧阳若柳眉一皱,说:“我想可能用不着了,因为高明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正在诊所里调查他的死因呢。”等电话那端的惊叫声传过来时,她已经挂断了手机。 她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龙毅,龙毅点点头说:“这样一来,整个事件好像就说得通了。” 欧阳若说:“高明听了阿娇的话,知道公安局的刑警悄悄来调查过他,心里就明白,一定是他把死人牙齿卖给活人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如果这事曝光出来,他这位颇负盛名的牙医,不但要身败名裂,而且还难逃牢狱之灾。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警察来抓他之前,用一根绳子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龙毅看着正被两个刑警抬进裹尸袋的高明的尸体,叹口气说,“难道他这一死,就真的能一了百了吗?” 第十一章 背影追凶 困扰大家已久的狂犬病人咬人案,总算已经水落石出,尽管最终的幕后推手牙医高明已经畏罪自杀,使这案子留下了一点遗憾,但不管怎样,案子总算是破了,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这天上午,欧阳若拿着结案报告去找龙毅签字,却发现龙队不在办公室,问了一下方可奇,方可奇说龙队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欧阳若觉得有点奇怪,正要拨打龙毅的手机,她自己的手机却响了,一接听,居然正是龙毅找她。 龙毅说:“我现在在高明牙科这边,就在高明的死亡现场,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赶紧过来一下。” 欧阳若怔了一下,说:“好,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后,她立即驱车赶往前进街高明牙科。 自从高明出事之后,高明牙科就已经停止营业,因为案子还没有了结,大门也一直被警方封锁着。门前扔着几袋垃圾,台阶上落满树叶,看上去显得有些冷清。 欧阳若来到的时候,大门已经打开,她走进诊所,直上二楼,果然看见龙毅在高明上吊自杀的那间诊疗室里。 他正背着双手,站在后面墙壁的窗户前发呆。那扇铝合金窗户还保持着案发时的原样,打开手掌宽的一条缝隙。 窗户外面,就是一条臭水河,河中浊浪翻滚,发出阵阵刺鼻的异味。 欧阳若走进来问:“龙队,你找我有事啊?” 龙毅转过身来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高明这个案子。我总觉得这中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想不起来。今天我重新到现场看了一下,终于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欧阳若有点意外,说:“这案子,哪里不对劲了?” 龙毅说:“这窗户外面是一条臭水河,打开窗户后,你闻到了什么味道?” 欧阳若抽抽鼻子说:“臭味啊,我一进门就闻到了。” 龙毅点点头说:“我已经去旁边几家商铺看过,他们把后面这扇窗户都长年关闭着,说一打开窗户,臭味就钻进屋里来,太难闻了。旁人尚且如此,我想对于当医生的高明来说,他对这臭味应该更敏感才对,而且他这里是诊所,更应该注意空气质量。我已经看过,这间诊疗室是有排气孔的,也就是说,即使不开窗户,也不会影响室内空气流通。那么,高明为什么要打开窗户呢?这扇窗户,到底是他临死前打.?开的,还是平时就一直打开着呢?” 欧阳若回想了一下说:“我那天和方可奇来看牙医的时候,对这扇窗户并没有留意,不知道当时到底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龙毅说:“我叫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欧阳若明白他的意思,说:“龙队,你是想让我打电话问一下那个在这里当护士的同学吧?” 龙毅笑笑说:“正是如此。” 欧阳若立即给那个高中同学阿娇打电话。阿娇说:“你说高医生诊疗室后面那扇窗户啊,我印象中好像一直都是关着的,后面有一条臭水河,一打开窗户,臭味就钻进来了,所以高医生交代我们几个护士,平时不要开窗。” 挂断电话后,欧阳若把阿娇的话转述给龙毅听了。 龙毅说:“果然有问题。高明平时都不许开窗,怎么会在临死之前,突然打开窗户呢?难道他想闻着臭气死去吗?” 欧阳若说:“如果不是他打开的,难道会是别人打开的?” 龙毅说:“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他自己打开的。但如此反常之举,定有深意。第二,是别人打开的。别人不会无缘无故打开这扇长年关闭的窗户,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说不定就跟高明的死有关联。” 欧阳若说:“可是痕检员已经检查过这扇窗户,上面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 龙毅说:“是的,上面既没有别人的指纹,也没有高明的指纹,这就更不正常了。显然是开窗的人抹去了自己的指纹。那么疑点就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打开窗户?为什么又不想留下自己的指纹?” 欧阳若把那窗户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想了一下说:“好吧,那咱们换一个问题,就算把窗户打开这么一点点,又有什么作用?这里是二楼,窗户外面离地有数 7c73." >米高,窗下是河,也不方便攀爬。我检查过窗户防盗网,十分结实,绝不可能有人能从窗户里爬进来吊死高明,伪造自杀现场,然后又从窗户里爬出去。除非是有人想通过这个窗户缝隙往屋里输送毒气,可是高明并非死于中毒。” “是啊,把窗户打开这么一点点,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龙毅一边重复着欧阳若的话,一面踱回窗户前,低下头,再次仔细检查窗户,不肯放过上面遗留的一点点痕迹。 “咦,这是什么?” 他忽然轻呼一声,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之后,用两个手指头,从窗户打开处的角落里,捡起一根短短的头发。 欧阳若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头发,而是一根两三厘米长,跟头发一般粗细的细线。 龙毅把这细线放在手心,用手指捻了捻,发现那细线的柔韧性很强,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从尼龙绳上面掉下的尼龙丝,从颜色上看,应该是蓝色的。” 欧阳若说:“高明用来自缢的那根尼龙绳就是蓝色的,这应该是从那绳子上掉下来的。” 龙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忽然掉头往楼下走去。 欧阳若不知他要干什么,赶紧跟出来。 龙毅走到一楼。一楼后面的墙壁上,与二楼相同的位置,也有一个大小相似的窗户,窗门是紧闭着的,玻璃窗外同样安装了防盗网。 他打开窗户,推了推外面的防盗网,同样焊接得非常牢固,不可能有人能从这窗户里翻越进来。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抱着两只手肘,在一楼候诊室转了好几圈,把墙上的宣传广告、主诊医生和护士姓名头像、电灯开关等,都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连安装在楼梯下的电表和电源开关都没有放过。 忽然,他眉头一展,转过身,大步走出诊所。 欧阳若急忙跟上来,问:“龙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新线索了?” 龙毅一边快步走下台阶,一边说:“两点:第一,高明应该不是自缢身亡,而是他杀;第二,凶手就是案发当日我们在这个门口撞见的那个戴鸭舌帽、捂着半边脸的候诊病人。” 他钻进停在路边的警车,一转方向盘,前轮对准了那个鸭舌帽男人离开的方向。 欧阳若 6025." >急忙拉开副驾驶室的门,跳上车,说道:“龙队,你该不是现在想去追那个男人吧?那家伙从这里逃走,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你的车开得再快,也追不上他了。” 龙毅没有理她,一边开车,一边朝街道两边张望着。 十多分钟后,警车开到了前进街尽头,再往前,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一条城区主干道。 他把警车停在路边,下车后,抬头张望,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安装在十字路口的交通监控探头上面。 他对欧阳若说:“你打电话给方可奇,叫他马上跟交警大队联系,请交警大队把这个监控点6月2日,也就是高明命案发生的那天,晚上7点至第二天凌晨的视频资料发给我们,我马上回去看。” 欧阳若说:“是。”立即掏出手机,给方可奇打电话。 龙毅又四下里看看,确认这里再没有其他监控设施之后,就坐回车里,掉头回市局。 他刚踏进办公室,方可奇就拿着一个U盘跑进来:“龙队,交警大队把那个视频文件发过来了,你看看。” 他打开龙毅办公桌上的电脑,把U盘插进去,点开了里面的视频文件。 视频拍摄的,正是前进街尽头十字路口的监控画面,右下角一串数字显示,视频的起始时间是6月2日晚上7时。 那个十字路口连接着一条城区主干道,过往行人和车辆非常多。龙毅和欧阳若、方可奇三人一起盯着电脑显示屏,先是把晚上7点半至9点半这个时间段的视频画面仔细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从十字路口经过;后来又用快进的方式,把整个视频浏览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 方可奇说:“我记得那天傍晚,那个家伙确实是沿着前进街往这个方向走的,前进街上并没有其他相通的巷道,这个十字路口是他走出前进街的必经之地。但现在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难道这家伙是土行孙,会遁地术不成?” 欧阳若说:“监控视频上找不到鸭舌帽,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就住在前进街;第二,他在半路上把帽子脱掉了,捂着脸的手也放下来了,恢复了本来面目,所以咱们盯着视频找鸭舌帽,肯定是找不到的。” 龙毅点头说:“欧阳若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凶手住在前进街的可能性不大。这条街上的商铺和住户总共就那么几家,而且大家都是熟人,如果他是街上的住户,那就太容易暴露身份了,警方很轻易就能查到他的头上。当然,他也不可能愚蠢到一直戴着那顶鸭舌帽走到大街上去,肯定会在离诊所不远的地方摘下帽子。咱们本来就没有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就算跟他面对面,也不见得能把他认出来。” 他喝了口水,把头往后一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那天傍晚他在高明牙科门口遇见那个鸭舌帽的情景。 那人戴着帽子,低垂着头,用手捂住大半边脸做牙痛状。虽然差点与他撞个满怀,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看到的只是那个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揉揉额头,静下心来,把那天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在自己脑海里缓缓过了一遍,那个人最后离去的背影,像一个特写镜头,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定格,放大…… 过了半晌,他忽然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对方可奇说:“那晚我们在诊所门口与那个人擦肩而过时,大概是晚上7点半,从诊所到前进街尽头的这个十字路口,如果步行,大约是20分钟路程。这样吧,小方,你把当晚7点半至8点之间的这段视频,一帧一帧地播放给我看一下。” 方可奇立即移动鼠标,把这个时间段内的视频画面,缓缓地放给他看。 龙毅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欧阳若站在一边,也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睁大眼睛看着视频。 “停!” 龙毅忽然一拍桌子,大叫一声,把欧阳若和方可奇吓了一跳。 方可奇急忙按了一下鼠标,把画面定格下来。这时视频右下角的时bbr>99lib?间显示,是晚上7点48分。 龙毅指着画面中一个已经走到十字路口中间的男人背影说:“就是他!” 欧阳若半信半疑地说:“龙队,你没有看花眼吧?这只是一个人的背影啊!” 龙毅说:“我相信我的眼睛,还有我的记忆力,不会错的,就是这个人。那天傍晚,匆忙之间我虽然没有看清这个人的相貌,但是在他离去的时候,对着他的背影多看了两眼,记住了他走路的姿势,还有他那有点特别的背影。他是中等身材,个子不算高,但腰部略粗,明显长得有点不协调,走路的时候,腰杆挺得很直,但动作有点僵硬,看上去显得有点不自然。刚才他在视频里,就是这样行走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离开诊所的时候,我看见他黑裤子后面,屁股右侧,有一小块白色墙灰,应该是在诊所墙壁上蹭到的。你们看,视频上的这个人,白色墙灰是不是还在他屁股这里?” 欧阳若和方可奇定睛一看,那人屁股右侧还真有一抹白灰。 欧阳若不由得看着队长钦佩地说道:“龙队,你真是神了!” 这一句马屁拍得龙毅很是受用,他有点得意地盯着视频里那个人说:“这小子以为脱了帽变了装,就没人认得他了。这一回,算是他大意了,他一定想不到我就算认不出他的脸,也认得他的背。方可奇,你把视频倒回去,看看前面有没有拍到他的脸。” 方可奇把视频往后倒了一小段,那人从监控探头下经过时,摄像头居高临下,正好拍到了他的脸部轮廓。 方可奇截图放大,再通过技术手段提高清晰度之后,一张四十多岁的男人的脸,就很清楚地在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 龙毅拍拍方可奇的肩膀:“马上把这个截图冲洗成照片,专案组人手一份,尽快查清这个人的身份。” 第十二章 尸口拔牙 第二天早上,方可奇兴冲冲地跑来向龙毅报告,视频中的那个嫌疑人已经找到了,他叫江东华,今年47岁,是南州市殡仪馆副馆长。 “殡仪馆副馆长?”欧阳若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这不正好和咱们前面的侦查线索联系起来了吗?” 高明为了给患者换牙,需要大量死人牙齿。但是自从全面实行火化政策以来,除了极少数地处偏僻的乡下人家有亲人过世不愿火葬,而将亲人尸体装..进棺材偷偷土葬以外,绝大部分的尸体都被拉进了火葬场。所以单凭几个小偷到乡下偷偷盗取棺材里死人的牙齿,肯定满足不了高明牙科的需求,那么高明与殡仪馆某些黑心的工作人员“合作”,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欧阳若说:“其实咱们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了。除了殡仪馆,还有什么地方能源源不断地向高明牙科供应死人牙齿呢?肯定是这个江东华专门在殡仪馆盗取死人身上健康的牙齿,然后卖给高明,高明再安装给患者使用。龙队,赶紧抓人吧!” 龙毅倒是显得很淡定,问方可奇:“你确定视频里的这名嫌疑人就是江东华吗?” 方可奇点头说:“可以确定。我们对比过江东华的照片,而且让殡仪馆员工看过咱们的视频截图,可以确定咱们要找的人就是这位副馆长。” “殡仪馆副馆长,江东华?”龙毅皱起眉头,在办公室踱了几步,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呢?” 欧阳若问:“你认识他?” 龙毅摇头说:“不认识,但是……” 他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鲁局把我叫去,交给我一封信,那是一封数位死者家属联名写来的,反映市殡仪馆有工作人员盗取死者身体器官卖给地下器官移植公司非法牟利的举报信。我记得信中所写的举报对象就是这位副馆长江东华。当时我因为手里有其他案子,所以把这封信锁在了抽屉里,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 欧阳若愣了一下,说:“殡仪馆里面死人身上的器官也能卖到钱吗?” 龙毅点头说道:“据说是可以的。我曾看到新闻里说,国外有殡仪馆工作人员盗卖尸体上的器官或组织,主要用于膝盖修复、脊椎手术和其他医疗手术。” 他打开抽屉,拿出那封举报信,又认真地看了一遍。 这是一封实名举报信,后面还附上了举报人的真实姓名、身份证号码及联系电话。 龙毅把信放在桌子上,想了一下说:“这案子不能操之过急,等我跟鲁局商量一下,咱们再制订下一步行动计划。” 欧阳若和方可奇对望一眼,有点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下午,两人刚到单位上班,就接到龙毅的通知:“你俩带几个人,跟我去一趟殡仪馆,鲁局已经同意对江东华实施抓捕。” 两人顿时精神振奋,带着几名年轻刑警,跟龙毅一起跳上警车。 殡仪馆坐落在城郊,警车开进去的时候,悼念堂里正在举行一个追悼会,哀乐低回,哭声悲切,让人一进这个大门,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龙毅径直来到殡仪馆办公大楼前,一名保安拦住他,他出示了警官证,问:“你们副馆长江东华在哪个办公室?” 保安怔了一下,说:“领导都在三楼会议室开会。” 龙毅带着欧阳若等人直上三楼,闯进会议室,果然看见十来个人正围着一张椭圆形桌子在开会。看见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突然闯进来,众皆愕然。 方可奇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谁是江东华?”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坐在窗前位置的一个小眼睛的男人望去。 那人脸色苍白,缓缓站起身,说:“我……我就是……” 龙毅看他一眼,很明显,就是视频截图里的那个嫌疑人。 他走过去,向对方出示了逮捕证,说:“我们怀疑你跟警方正在调查的一起命案有关,现在要正式拘捕你,你可以不说话,但你所说的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后面两个刑警上前,快速地给江东华上了手铐,将他带出了会议室。 回到市局,方可奇问:“龙队,下一步怎么办?” 龙毅说:“马上开始审讯,不要给他思考对策的时间。” 欧阳若面露难色,说:“可是咱们虽然推断出他是犯罪嫌疑人,但手里边并无过硬的实证,要是他反咬一口,咱们就麻烦了。” 龙毅看了他俩一眼,不由得笑起来:“上午嚷着要抓人的不是你俩吗?怎么现在又迟疑起来了?你们放心,既然我把他抓回来,就有办法叫他认罪伏法。” 江东华很快被推进了审讯室。 “你们凭什么抓我?”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他已经渐渐镇静下来,在审讯室里高声叫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 龙毅双目如剑,盯着他冷声说道:“江东华,我们为什么抓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江东华脖子一梗,说道:“你们胡乱抓人,我怎么知道原因?我告诉你,我和你们政法委刘书记是好朋友,如果你不赶紧放了我,我一定会向他举报你们滥用职权,随便抓人。” 龙毅冷眼旁观,见他虽然故作镇定,但是目光闪烁,右手两个手指头不成节奏地叩击着审讯椅的铁扶手,知道他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心中已然有数。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然后放下茶杯,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脸上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说:“那好吧,既然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已经忘记了,那我只好帮你回忆回忆,希望你能尽快想起来。” 他故意停顿了两三分钟,一边观察着审讯对象脸上的表情变化,一边说:“就在上个月12日凌晨,咱们南州市西城区有两名群众被咬成重伤,坊间传言,说是食人僵尸所为,也有人说是有啃脸怪物出没,但咱们警方最后把这案子给破了,咬人的凶手,是一名狂犬病患者,而且找到凶手时,他已经因狂犬病发作而死亡。在随后的半个多月时间里,西城区接连又有两人死于狂犬病。最后警方查明,这三人都是因为在高明牙科换牙时,感染上狂犬病病毒的。高明牙科诊所的老板兼主诊医生高明为了牟利,竟然收购死人的牙齿,冒充高仿真假牙安装给患者使用。这三人嘴里安装的牙齿,来自一具身上潜伏着狂犬病病毒的尸体,最终导致三人同时患上狂犬病,酿成不可收拾的惨剧。” 江东华舔了一下嘴唇问:“这……这个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龙毅说:“当然有关系。咱们已经查到,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盗取尸体上的牙齿,卖给高明。而这个盗卖死人牙齿的人,就是你这个副馆长。” 江东华听罢,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方可奇敲着桌子说道:“你笑什么?” 江东华说:“我笑你们警方办案太儿戏了。我听说高明牙科因为给患者安装的假牙质优价廉而受到病人欢迎,在那里换一颗好牙,也就一两千元,以此来估算的话,他们收购一颗牙齿的成本,也就区区几百元。我身为一个副馆长,在单位各方面待遇都还不错,你们说我会为了这区区几百元一颗的牙齿而以身试法、铤而走险吗?” “确实如此,一颗牙齿,才卖区区几百元,这点钱,你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所以这盗卖死人牙齿的勾当,只是你的副业,而你的主业,做的则是更大、更赚钱也更令人发指的大买卖,那就是盗取尸体上有用的器.99lib?官,高价卖给地下器官移植公司,从中牟取暴利。这盗牙之举嘛,其实只是你顺手牵羊,偶尔为之。” “胡说,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江东华忽然双脚跺地,在审讯椅上蹦跶起来,大叫道,“你说我干过这样的事,有证据吗?” “既然我们把你请到这里来,自然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龙毅忽然扭过头来,问欧阳若和方可奇,“今天上午你们急着要抓人,我说要缓一缓,你们知道我干什么去了吗?” 欧阳若和方可奇都摇头说不知道。 龙毅说:“我去找那几位写信举报这位江副馆长的死者家属了解了一下情况,你别说,还真是大有收获。这几位写信的人,亲人尸体的器官都曾被江东华盗取过,但他们苦于找不到确凿证据,无法让法律制裁这位丧心病狂的江副馆长,所以他们花了一些钱,买通一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殡仪馆停尸房里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终于清楚地拍到了这位江副馆长伙同他人在殡仪馆内盗取死者身上器官的视频证据。我们真得感谢那几位家属,他们做了我们警方该做的事。” 他拿出一张光盘,让方可奇放进手提电脑,将里面的视频播放给江东华看。 视频里的光线有点暗,但画面还算清晰。 阴森的停尸房内,靠墙放着两排存放尸体的冷冻柜。江东华带着一个年轻人溜进来,两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从冷冻柜中抬出一具尸体,年轻人戴上手套,打开工具箱,拿出一把雪亮的手术刀,熟练地剖开了死者的身体,不知道从遗体上摘取了一个什么器官,江东华立即用一个小冷冻箱装好。 将尸体缝合好,恢复原状之后,江东华又说:“这人牙齿长得不错,拔几颗下来,卖给高明那个王八蛋,赚点零钱打麻将。”偷拍的微型摄像头附带有录音功能,江东华最后这一句话,被清晰地录了下来。 饶是欧阳若见过不少流血的凶杀现场,但在视频里看见如此诡异血腥而恶心的场景,她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差点当场呕吐起来。 龙毅看了江东华一眼,说道:“你身边这个帮手,是你的下属对吧?他是一名医科大学的毕业生,是你亲自将他招聘到你们单位的。你招聘他,为的就是要让他成为你盗取死者器官的帮手,对吧?目前此人已被警方控制,还没有开始审讯,他就已经全招了,他说你才是主谋,他全都听你的……” 江东华盯着电脑屏幕,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这是哪个王八蛋偷拍的?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龙毅说道:“你不但盗卖死者器官,而且涉嫌杀害牙医高明,估计你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去报复那些举报你的群众了。” 江东华神情一变,看着他说道:“我……我怎么又变成杀人犯了?我没有杀人,高明不是我杀的。报纸上都已经说了,他是畏罪自杀,他自杀的时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有一个清洁工作证,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这事怎么又栽赃到我头上来了?” 龙毅说道:“不,高明根本就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他杀,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你江东华。6月2日下午,高明发现警方已经在暗中调查他,心中害怕,就打电话跟你商量对策。你知道警方沿着他这条线索,迟早都会查到你的头上。为了不暴露自己,你就对高明动了杀机。 “6月2日傍晚6点左右,此时高明牙科诊所已经打烊,整个诊所里只有高明一个人。 “你来到诊所,假装跟高明商量对策,却趁其不备,用乙醚之类的药物将其迷晕,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尼龙绳,将他吊死在顶灯上。你做这一切时,戴上了手套,所以现场并没有留下你的指纹。 “又因你经常在下班时间来到这间诊所,所以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你知道6点半钟点工会过来打扫卫生,所以你杀死高明后,就化装成一个病人,在楼下等着。你必须要这个清洁工来证明高明死亡时,屋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必须要她来证明高明是死于自杀,而非他杀。” 江东华叫道:“你胡说,我看过报纸新闻,高明根本就是死于自杀,那个清洁工证明她傍晚6点半上班的时候,高明还活着,而且他自杀的时候,屋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龙毅说:“是的,警方之所以认定高明死于自杀,最主要的依据,就是那名女清洁工的证词,而且她并没有撒谎,她说的都是她所看到的事实。她之所以断定她上班时高明还活着,且案发之时高明所处的诊疗室只有他一个人,最重要的依据有三点:第一是傍晚的时候,高明在屋里打开了电灯;第二,她听到了他上吊自杀时用脚踢倒凳子的声音;第三,在此之后,一直没有其他人下楼。” “难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吗?” 问这句话的,不是江东华,而是欧阳若。 龙毅说:“当然不是这样。早在这名清洁工上班之前,江东华已经将高明吊死,然后他精心伪造了一个自杀现场。 “首先,江东华用乙醚迷晕高明,因为那是一间诊所,所以就算警方在现场闻到残留的乙醚气味,也不会怀疑。 “然后他来到一楼楼梯下,将诊所的电闸拉下,再上楼将诊疗室的电灯开关打开,最后他将一张凳子放在已经被吊死的高明脚下,用一根尼龙绳从凳子下穿过,绊住凳子一只脚,再将绳子两端从二楼窗户垂下,一直垂到下面一楼窗户前,再锁上门,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戴上鸭舌帽伪装成病人,在一楼候诊室候诊。 “6点半左右..,清洁工准时来到。 “江东华知道清洁工看到诊疗室门上挂的牌子,一定不敢进去打扰高明。 “就在清洁工在诊疗室外面拖地的时候,他在一楼把电源开关打开,这时诊疗室的电灯就突然亮了。过一会儿,他再在一楼窗户前扯动尼龙绳,早先放置在高明尸体脚下的凳子被绊倒,发出‘叭’的一声响。 “有了开灯这个细节和踢倒凳子的声音,外面的清洁工当然就会认定,此时高明仍然活着,再加上她确实没有看到有人从诊疗室出来,所以当然会得出‘案发时只有高明一个人在现场’的结论。 “江东华拉倒凳子后,松开绳子一端,拉动另一端。绳子并不是系在凳子上的,只是呈U字形从凳子下穿过,所以只要轻轻扯动,绳子就会从凳子下滑出,然后从二楼窗户滑下,一直落入他的手中。这也是高明死亡之时,二楼窗户会打开一条缝隙的原因。 “他做完这一切,等清洁工从二楼下来,他就假装等不及,捂着脸匆匆离去。” 龙毅看了江东华一眼,对欧阳若和方可奇继续说道:“他用来作案的尼龙绳,应该有十多米长,不可能随便丢弃在现场,口袋里又揣不下,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也没有带提包,所以只好像来时一样,把绳子一>..圈一圈缠绕在腰间,用衣服盖住。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看他离去的背影,腰围明显比例失调,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僵硬。有了这个特征,再加上他屁股后面不小心在诊所蹭到的一小块白色墙灰,我才能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的监控视频中一眼将他的背影认出。”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江东华面带惊恐之色,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些都是我在警方所掌握的一些线索的基础上,做出的推理。当然,现在警方手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实证,我们在高明的手指间发现了一根头发,经过DNA比对,证实是你的。我想应该是他被你迷晕之时,挣扎中从你身上抓到的吧。” “我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想不到在你眼里,却如此漏洞百出……”江东华终于彻底瘫软在审讯椅上,眼泪鼻涕一齐流了出来,“其实我……我真的不想杀人……他知道警方在调查他,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去自首,如果他去自首,那我也就完了,所以我才不得不杀他。我也是被逼的呀……” 方可奇有点迷糊,小声问欧阳若:“咱们什么时候从高明尸体上发现凶手留下的头发了?” 欧阳若意味深长地笑笑,说:“谁知道呢?龙队说有就有呗!” 第一章 高冷美女 “老板,给我拿一瓶矿泉水!”一个披着波浪卷长发的年轻女人站在便民小卖部柜台前,一边用葱白似的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抱怨道,“这鬼天气,真是要热死人了!” 陈茂盛从靠椅上站起身,在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从柜台上递过去,并且伸出两个手指头说:“两块钱一瓶。” 年轻女人伸手接过矿泉水,但很快又重重地扔到柜台上:“呀,你怎么给我一瓶没有冻过的水啊?” 陈茂盛一怔,说:“你没说要冷冻过的啊?” 年轻女人翻着白眼说:“你有病啊?这大热天的,谁买水不是要冰箱里冷藏过的啊?” 顾客是上帝,陈茂盛不敢跟她争辩,赔着笑脸附和着说:“是啊是啊,今天真是见鬼了,热得要死,大家都喜欢喝冰水。” 他弯腰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冷藏过的矿泉水,递给那个女人。 本来他店里平时卖出的矿泉水无论冷藏与否,都是一样的价钱,但这一次,他却说:“冷藏过的,三块钱一瓶。” 年轻女人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元钞票扔在柜台上,说声“不用找了”,拿起矿泉水一边喝着,一边踩着尖尖的高跟鞋,橐橐地走了。 陈茂盛盯着她那两瓣被短裙包裹得绷紧挺翘的屁股,喉结上下跃动,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觉脚背上一热,低头看时,才发现是屋里的一只黑猫,傍在他脚边撒了一泡尿。 “滚开!” 他朝那只猫踢了一脚,黑猫在地上翻个跟头,“喵”地叫了一声,跑开了。陈茂盛抬头再看时,那个女人已经款步走进对面的小区,拐个弯,很快就看不到背影了。 “骚货!”他舔舔嘴巴,悻悻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认得这个女人是对面中景豪庭小区的住户,曾听小区里的熟人跟她打招呼时叫她“安妮”,据说是一家保险公司的客户经理,看上去她的保险业务应该开展得不错,因为经常可以看到一些男人开着豪华小车送她回来。 不过她平时进出小区,眼睛根本不朝陈茂盛这边看,到他的小店里买东西,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陈茂盛的便民小卖部就开在中景豪庭小区门口的街道边,一爿小门面,摆着两排货架,货架后面放着一张单人床,算是前店后家。 陈茂盛今年已经38岁,未婚。 没有结婚的原因是没有哪个女人肯嫁给他。 女人不想嫁给他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他家里穷。开个巴掌大的小店,养活自己都困难,就更别说养老婆了。第二是因为他的相貌长得有点怪异。小时候家里的一场火灾,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块茶杯盖大小的黄褐色疤痕,乍一看,像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在他脸上糊了一团狗便,看着就让人觉得堵心。所以这附近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疤脸陈”。 “疤脸陈,给我拿一瓶矿泉水!” 陈茂盛把那个女人扔在柜台上的五元钱揣进口袋,刚坐在靠椅上掏出手机准备玩游戏,忽然听到柜台外面又有人叫唤。 他应了一声,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顺手拿了一瓶矿泉水递到柜台上。 “你有病啊?这大热天的,我要的是冰水。”买水的人大声嚷起来。 “这就是冰水啊……”陈茂盛一抬头,这才发现柜台外面站着的是侯翔,顿时把脸一沉,扬起手里的矿泉水瓶作势欲打,“去你妈的,给老子滚远点!” 侯翔嘻嘻笑着,跑了开去。 侯翔是个疯子。 两年多前,侯翔还是一名正在读高三的学生,成绩优异,很有希望考上名牌大学。但是高考前夕,他跟班上一名女生谈上了恋爱,结果遭到女生家长的强烈反对。那个女孩的爸爸把女孩锁在家里,不让她跟侯翔见面。 侯翔冲动之下,竟拿了一把菜刀要去砍那女孩的家长,结果反被人家揍了一顿。为了不让侯翔影响女儿的学习,女生家长很快就让女孩转学去了另一所学校。 从这之后,侯翔就变得有点郁郁寡欢,神志痴呆。 后来的高考,他又发挥失常,连一所普通大学也没有考上。从此,他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经常跑到大街上去追逐和骚扰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 家里人带他到医院精神病科检查,结果证实他得了精神分裂症。将他送到精神病院治疗,他却又悄悄跑了出来。家里人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后来他因为在街上骚扰女人被打过几次,也渐渐老实.起来,看见美女,只是远远地傻笑和偷窥,再也不敢上前动手动脚。 他家就住在陈茂盛的便民小卖部后面那条巷子里,他晚上回家睡觉,白天就在附近这一带转来转去。可能是发现中景豪庭进出的美女比较多,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守候在这个小区门口藏书网,偶尔也跑到陈茂盛的小店来捣乱一下。 估计是刚才那个叫安妮的女人到陈茂盛的小店买矿泉水时,被侯翔看到了,所以这小子依葫芦画瓢,也跑过来学着那女人的口吻戏弄陈茂盛。 陈茂盛被这疯子戏耍了一番,不禁心头火起,嘴里骂了一句粗口,差点就要把手上的矿泉水瓶往他身上砸去。 时间已是傍晚,火热的太阳终于从远处的高楼背后落下去,晚风沿着街道吹过来,天地间终于有了一丝凉意。 大街上到处都是神态疲倦、步履匆匆的上班族,陈茂盛估计这会儿店里不会再有生意,于是又舒舒服服地在靠椅上坐下来,继续玩他的手机游戏。 他最近迷上了一款叫作“我是大富豪”的模拟经营类游戏。在游戏中,他通过买地开店经营公司赚了大钱,成了一个超级有钱的大富翁,然后就开始招聘漂亮的女秘书…… 正当他在游戏中兴致勃勃地面试女秘书的时候,忽然听到柜台被人砰砰敲响的声音,他以为又是侯翔这小子回来捣乱,并未理会。 直到外面有人叫了一声“老板”,他才应声站起,原来站在柜台前的并不是疯子侯翔,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得白白胖胖,因为是“地中海”发型,头顶正中就显得有些锃亮发光,特别引人注目。老头儿旁边停着一辆还没有熄火的黑色奥迪小车。 陈茂盛一见生意上门,忙放下手机问:“您想买点什么?” 老头儿四下里看看,见周围并无旁人,就把身子从柜台上探过来,小声地问:“有避孕套吗?” 陈茂盛点头说:“有的。” 其实一般街边小卖部都没有这种东西出售,但是因为总有一些开车进出中景豪庭的男人,中途把车停在便民小卖部门口问陈茂盛有没有避孕套出售,陈茂盛觉得这是个商机,于是就从平价药店进了一些盒装的避孕套放在货架下的抽屉里,有顾客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虽然售价是原价的三五倍,但因为买家是临时急需,所以大多也不讲价。 陈茂盛拿了一盒避孕套递给老头儿,说:“这种质量比较好,不容易破,60元一盒。” 老头儿伸手接过,揣进口袋,顺手将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扔在柜台上,转身便走。 陈茂盛说:“哎,还没找钱呢。” 老头儿头也不回,说:“不用找了。”弯腰钻进那辆黑色奥迪,一踩油门,小车快速地开进了中景豪庭。 第二章 暗夜偷窥 陈茂盛吃过晚饭,天就黑了下来。 街上的路灯次第亮起,街边有一株香樟树,树叶繁茂,陈茂盛的便民小卖部正好躲在灯光照不到的树荫里,街灯亮起,他这店面反而显得更加昏暗。反正没有什么生意,他也懒得去开小店前面的电灯。 饭桌上还剩下一个鱼头,他用碟子装了,准备拿去喂猫,却发现那只黑猫已经不见了。他一边喵喵地叫唤着,一边在货架下面寻找起来。 那只黑猫叫小黑,是一个朋友寄养在陈茂盛家的。 那个朋友的父亲去世了,朋友一家人要回乡下奔丧,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回城里,家里的猫没有人照顾,于是就抱来寄养在陈茂盛这里。当然,虽然是朋友,但也不能让陈茂盛白帮忙,临走时,那个朋友朝陈茂盛手里塞了200元钱,算是请他照看小..黑半个月的酬劳。 陈茂盛捏着钱,拍着胸口向朋友保证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小黑照顾好的!” 可是现在,他在屋里寻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那只黑猫。 小黑平时都挺乖的,一般都待在小店里,不会乱跑,今天怎么不见了呢? 陈茂盛忽然想起傍晚的时候,因为小黑在自己脚边撒尿,自己当时好像踢了它一脚,该不是这家伙受了气,跑到外面去了吧? 他可是向朋友拍了胸脯做了保证的,要是这猫真的丢了,不但那到手的200元钱要退还给人家,只怕还要倒赔人家买猫的钱。 他急忙把小店的门掩上,到外面去寻猫。 猫喜欢爬树,他先用手电筒朝门口那棵香樟树上照了一下,没有看见小黑,又在街道两边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那只黑猫的影子。 这条街叫朝阳街,离市中心已经很远,一到晚上,街上就人车稀少,显得有点冷清。 中景豪庭这种豪华小区之所以会建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僻静。“闹中取静”这四个字,当初也成了售房广告上的一个噱头。 陈茂盛看见小区内灯火通明,心想:小黑该不是跑到小区里凑热闹去了吧? 中景豪庭门口的两个保安经常到他店里来买烟,跟他也算是熟识了。 他跑过去问了一下,一个保安摇头说:“没有看见什么黑猫到小区里来。” 另一个保安往旁边指了一下,说:“傍晚的时候,好像看见一只黑猫在小区围墙下溜达,应该是沿着墙根往前边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只猫。” 中景豪庭坐落在朝阳街拐角处,大门正对着街道,左右两侧是绿化区,种着一些花草树木,后面靠着一座小山,四面的围墙将这个豪华小区围成了一个独立的天地。 院墙外面的墙根下,是一条用花岗石铺成的小路。 陈茂盛一边叫着小黑的名字,一边沿着墙根寻过去,手电筒的光束,不住地朝花坛里照来照去,几只躲在花丛中觅食的老鼠受到惊吓,突然窜出来,反倒把陈茂盛吓了一跳。 花坛里没有小黑的影子,再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小区背后。 小区背靠着一座小山,围墙与小藏书网山之间,只有一米多远的距离,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也没有清洁工打扫卫生,地上到处都是高层住户从楼上丢下来的垃圾,甚至还有一些发臭的避孕套。陈茂盛怀疑,这些避孕套很可能就是从他店里买来的。这里没有路灯,只隐隐有些光从小区住户的窗户里透出来。 他晃着手电筒,在院墙与山壁夹成的过道里寻找了一遍,仍然没有看见小黑。 他抬起头,用手电筒照着面前那堵高高的围墙,心里想:小黑会不会翻过围墙,跑到小区里面去了呢?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请门口的保安通融一下,放他进去寻找小黑,忽然间看见围墙里面,三楼的一个窗户里现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屋里灯光很亮,女人背对着透明的玻璃窗,一头波浪卷长发自然披散下来,显得既漂亮,又性感。 陈茂盛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女人不就是白天在他店里买过矿泉水的那个安妮? 原来这个女人住在这里! 陈茂盛暗自点了一下头,以前他只知道安妮住在中景豪庭,但具体住在哪一栋楼几号房,并不知情。 他往大楼两边瞧了瞧,在心里暗暗估算了一下,安妮住的,应该是中景豪庭D幢307房。 他站在围墙外面,仰着头,对着美女默默地欣赏了一阵,然后舔舔干燥的嘴唇,正准备继续去找小黑,却忽然看见安妮双手交叉往上一抬,竟然把身上那件连衣裙脱了下来。 她靠窗而立,虽然墙壁挡住了她腰部以下的部分,但陈茂盛仍然可以看见她赤裸的上半身,居然连文胸也没有穿。 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哪里还迈得开步子! 安妮赤裸着身子,双肩轻轻耸动,似乎在对屋里的另一个人说话。 然后,就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很可能下身也没穿裤子,但是陈茂盛看不见——猛然扑上来,一把将安妮压在窗台上。 男人的脸在窗户里晃了一下,陈茂盛认了出来,这家伙居然就是傍晚的时候,开着奥迪在他店里买避孕套的那个老男人。 安妮轻轻推了那个老男人一下,老男人一愣,但安妮很快又蛇一样缠了上去,老男人回过神来,两人立即搂抱在一起,就在窗户前缠绵起来。 陈茂盛这个单身汉,忽然目睹这样一场春宫戏,只觉得呼吸加速,浑身发热,手里的手电筒竟然拿捏不住,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窗户里正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同时朝窗户外面看了一下。 陈茂盛立即蹲在院墙墙根下,用手捂住口鼻,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三楼的两个人探头往下看,没有发现什么,但还是顺手拉上了窗帘。 等陈茂盛站起身来时,已只能隐约从窗帘上看到灯光投射下来的两条合在一起的人影,其他的什么都瞧不真切了。他不由得大感失望,好一场艳情戏,就这样错过了。 正心有不甘,忽然发现那窗户并没有关严实,也许是为了让屋里通风透气的缘故,有一扇窗户还留着一条缝隙,夜风吹进屋里,轻轻掀起了窗帘一角。 看着那被风掀动的窗帘,陈茂盛真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壁虎,能从墙壁上爬到那条窗户缝隙前,偷看屋里的香艳场景。 忽然间,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急忙跑回小店,把平时用来钓鱼的钓竿拿了出来。那是一根伸缩钓竿,拉长之后,长度超过八米。 他把自己的智能手机用胶布绑在钓竿顶端,又急匆匆地跑到小区后面,但是307房的窗帘上,已经见不到那一对激情男女的影子。 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完事了? 陈茂盛不由得大感失望,正要扫兴而归,忽然听到从三楼那扇窗户里传出一声粗重的喘息声,他心里猛地一跳,知道那个老男人和美女安妮的事还没有办完,只是把办事的地点从窗户前转到了屋子里。 他顿时又兴奋起来,将手机摄录视频的功能打开,然后伸长钓竿,缓缓地把手机举到窗户里那被风掀起的窗帘前…… 第三章 香艳视频 这是一间装修豪华的客厅,头上的水晶吸顶吊灯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地上铺着带花纹的羊毛地毯,超大的液晶电视对面,摆着一套欧式大沙发,两具白晃晃的肉体正在沙发上不断翻腾着,从这一头滚到那一头,然后又从那一头直接滚到地毯上…… 夜里,陈茂盛躺在床上,将偷拍到的那个老男人与安妮在客厅里上演的激情戏,在手机里反复播放着,只看得他浑身燥热,兴奋不已,久久不能入睡。 半夜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这场激情戏的男主角,抱着美女安妮,在那间装修豪华的房子里上下翻腾。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内裤已经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一大早,陈茂盛刚打开门做生意,就看见那个秃顶老头儿开着黑色奥迪,趁着早上行人不多,悄悄离开了中景豪庭。 陈茂盛盯着那辆车的车屁股看了好久,暗暗记下了车牌号。 从此以后,陈茂盛就开始特别留意起美女安妮的动向和跟她有关的信息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他渐渐发现了一些规律:第一,安妮自从认识这个秃顶老头儿之后,就好像辞去了保险公司的工作,不再朝九晚五地出去上班,同时也不再有其他男人开着豪车送她回家,每次她进出小区,都是自己打的;第二,秃顶老头儿基本固定在每周五晚上到中景豪庭来,在安妮这里过一夜,第二天清晨悄然离开;第三,秃顶老头儿很低调,每次进出中景豪庭,都选择早晚路人较少的时候。 每次看见秃顶老头儿的黑色奥迪开进中景豪庭,陈茂盛就知道一定有好戏看,心情很是激动,像是去看一场精彩的演出一样,早早地就关了店门,带上钓竿和手机,潜藏在小区背后,对安妮与老头儿的激情表演进行全程摄录,然后再把自己的“作品”拿回家慢慢欣赏。 安妮和那秃顶老头儿每次缠绵都太过忘情,完全不知道窗户缝隙后面竟然有一部手机在偷偷拍摄自己。 大概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正下着小雨,街上看不到几个行人,小店的生意就更冷清了。 陈茂盛坐在店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本地频道正在播放《南州新闻》,其中有一则消息说,昨天上午,江海县卫生系统的领导和专家莅临我市,对我市医疗卫生工作进行考察,考察组一行先后来到我市第一和第二人民医院进行参观调研……新闻最后,播放了几个特写镜头,重点介绍了考察组的领导和专家,分别是江海县卫生局局长兼人民医院院长肖琴、江海县人民医院常务副院长朱广明…… 当特写镜头落到副院长朱广明脸上时,陈茂盛不由得一愣:镜头里出现的那个老头儿,宽额大脸,头发稀少,几根长发搭在脑门上,不正是每个星期五的晚上来找安妮的那个秃顶老头儿吗?想不到他竟然是与南州市只一江之隔的江海县人99lib.民医院的领导和专家,真是大有来头啊!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工夫,电视新闻已经结束。 陈茂盛想把新闻重新看一遍,可是他使用的是一台老式电视机,根本没有回放功能。 他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用手机上网搜索“江海县人民医院常务副院长朱广明”,还真跳出不少过时新闻,大多配有图片。 陈茂盛把新闻和图片逐条看了,最后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个常务副院长朱广明,就是安妮的那个老男人情夫。 陈茂盛心里自然已经明白安妮与那个老男人朱广明之间是什么关系了。 很显然,安妮是朱广明最近在这南州市包下的情妇,或者叫“二奶”。 朱广明是江海县人民医院常务副院长,在当地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少,所以他不敢在江海县太过放肆,而是把猎艳的目光投向了与江海县仅一江之隔的南州市。 他不是南州市人,在这里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只要他出入小心,他觉得在这里包养情妇是相对安全的。 他每周五傍晚下班后,自己开车来到这里,与安妮共度良宵,第二天一早开车回到江海县,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他一定没有想到,竟然遇上了陈茂盛这个有心人,仅仅只是因为一则电视新闻,就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 陈茂盛记得朱广明开的是一辆奥迪A8,他用手机上网查了一藏书网下,这种进口车,市价少说也在100万元以上。 开豪车,包二奶,这位副院长的消费和资产,明显与他的合法收入不相符啊。 “我呸,这家伙肯定是个贪官!”陈茂盛在心里暗骂一声。 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陈茂盛小店的生意可以用门可罗雀这四个字来形容。从早到晚,没有一个顾客上门。也就是说,他今天在店里白干了一天。 他不由得暗叫倒霉,自己开个小店挣点辛苦钱糊口都这么困难,像朱广明那样的贪官却可以开豪车,包二奶,花钱如流水,这世界真他妈的太不公平了。 晚上的时候,他早早地关上店门,在自己店里拿了一瓶白酒,就着两个小菜,喝起闷酒来。 大半瓶白酒下肚,人就有了些醉意。和衣往床上一躺,正要睡去,忽然手机响了,一接听,是女房东打来的。 房东在电话里粗声粗气地问:“陈茂盛,你已经欠了三个月店租了,到底打算什么时候交店租啊?” 陈茂盛猛地从床上坐起,酒意顿时清醒不少,忙赔着笑脸在电话里说:“老板娘,最近生意不好做,你就再宽限我几天吧,过几天我一定想办法把店租交给你。” 房东在电话里骂了一句脏话,不耐烦地说:“那就再给你一个星期。如果到时你再不交店租,我可就要收回铺位了。你要知道,等着租这个铺位的人还在后面排着长队呢。” 陈茂盛在心里说:你就吹99lib?牛吧,这么冷清偏僻的铺位,除了我这样没钱的倒霉蛋,谁还会租啊?但嘴里连声答应,并一再表示感谢。 挂了电话,陈茂盛皱着眉头,在床边呆坐了好久。 这段时间小店里生意很差,每月收入除了吃饭的生活费,就没剩下多少,拿什么来交店租呢? 看着丢在床上的手机,他忽然想到了储存在手机里的那些香艳视频。 一个念头很自然地在他脑海中闪过:如果这些视频能换成钱就好了! 第四章 敲诈勒索 第二天,陈茂盛乘车来到了江海县。 他的口袋里揣着自己的手机,手机里保存着他偷偷拍摄的朱广明与安妮的激情视频。 这些视频当然不能真的拿去卖钱,但他可以拿它来换钱。 是的,你猜得没错。他就是打算利用这些不能见光的视频来威胁和敲诈朱广明。 自从陈茂盛知道了视频男主角的真实身份之后,总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费尽心机拍摄到的这些视频,不能白白浪费。现在,终于派上了大用场。而且他也知道,这是目前他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钱交店租的唯一方法了。 他来到江海县人民医院,找到医院办公大楼。 办公楼高八层,外墙贴着漂亮的保温装饰板,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保安,显得十分气派。 他刚踏上台阶,就被保安拦住。保安上下打量他一眼,警惕地问:“你找谁?” “我……我找朱广明,朱副院长。”陈茂盛掏出一包红塔山,悄悄塞到保安手里,“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几楼?” 保安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顺手把香烟揣进口袋,说:“你找朱副院长啊?他的办公室在三楼,你上去一看就知道了,门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呢。” 陈茂盛藏书网道了谢,正要上楼,又被保安叫住。 保安问他:“你找朱副院长干什么?” 陈茂盛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早就有所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说:“我有个亲戚要住院手术,想请朱副院长给安排一个好一点的主刀大夫,这个……你知道的……” 保安看见红包,心领神会地笑了,说:“这样啊,那你去八楼吧。” 陈茂盛一怔,说:“他的办公室不是在三楼吗?” 保安说:“朱副院长的办公室确实是在三楼,不过那个挂着他名号的办公室只是一个摆设。因为一些医疗纠纷,经常有人上门找领导的麻烦,所以那个挂着牌子的办公室根本没有领导在里面上班。你要找朱副院长,就直接去八楼,出了电梯,右手边第一间房,就是他真正的办公室。” 陈茂盛听罢,连连点头道谢。真是没有想到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居然还有这么多歪门邪道。 他乘坐电梯上到八楼,只见长长的走廊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他不禁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 走出电梯,往右手边一看,右边第一个房间的房门紧紧关闭着,门口没有任何标志。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见屋里传来踱步声,这才确定屋里有人,上前敲敲门,屋里有一个声音说:“进来!” 陈茂盛推门进去,看见办公室里有一个矮胖老头儿,正站在窗户前抽烟。 陈茂盛认得他就是自己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的朱广明,也认得他就是每周五晚上去中景豪庭跟安妮鬼混的老男人。 朱广明虽然光顾过一次他的小店,但显然不可能记住他,抬头看着他问:“你是谁?” “我……我是……” 陈茂盛习惯性地低头赔笑,但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劲,自己是来敲诈他的,又不是真的来给他送红包求他办事的,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客气? 想到这里,顿觉底气十足,挺直腰杆,板着脸冷声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朱广明就行了。” 朱副院长不由得一愣,见对方对自己直呼其名,顿觉来者不善,上下打量他一眼,皱起眉头问:“你想干什么?” 陈茂盛说:“我带了点东西,想请朱副院长看看。”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段自己拍摄的视频,将手机屏幕伸到朱广明面前。 朱广明低头一看,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视频中有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正搂抱在一起,在沙发上翻滚着…… 他足足看了三分钟,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视频中的男女主角正是自己和安妮。 他顿时变了脸色,伸手欲抢陈茂盛的手机,陈茂盛一缩手,把手机拿回去,笑嘻嘻地说:“朱副院长,别急啊,你每次去南州市中景豪庭跟那个叫安妮的女人偷情的过程,都被我拍摄下来了。你要是想看,我可以一部一部地播放给你看。” 朱广明恶狠狠地盯着他问:“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些视频?” “你不用管我是谁,也不用管我是怎样拍到这么香艳的镜头的。你只要确认视频中的这个男主角,是不是你朱副院长就行了。”99lib? “你……”朱广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半晌才说道,“确实是我。你想怎么样?” “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陈茂盛旁若无人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跷起二郎腿说,“给我50万,我把手机上的这些视频都删掉,并且保证除了你和我,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如果我不给钱呢?” “那就更简单,我最近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刚刚学会玩微博,人气不高,如果你不肯给钱,那我就每天上传一段你主演的艳情大片到微博上去。我相信对这个感兴趣的人应该还是挺多的。” “千万别,”朱广明终于软下来,低声说道,“你把这个往网上一放,我可就死定了。” “你知道就好,你们医院院长是由县卫生局局长兼任的,他应该是个甩手掌柜,不怎么管医院的具体事务,你这个常务副院长才是医院管事的主要领导吧?唉,这个职位真是吃香的喝辣的,好让人羡慕啊!可是只要这些视频流传出去,你这常务副院长的位子肯定就保不住了。如果惊动纪委的人,再顺便查一下你贪污敛财的事,那你后半辈子,只怕就要在牢房里度过了吧?所以嘛,让你花50万买后半辈子的平安幸福,这其实是很划算的。” 朱广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汗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问道:“我怎么相信你会真的把视频删除掉呢?如果你另外复制了一份,拿了钱之后,过几天又来讹诈我,那怎么办?” “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能做到。钱到手,我就立即删除视频,或者把这部手机送给你都行。当然,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那好吧,我相信你。”朱广明表情沮丧,抹抹额头上的汗珠,叹口气说,“不过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这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给你凑齐50万现金。能不能宽限我几天?” “你几天能把钱凑齐?” “五天吧。” “不行,最多三天。” “三天真的来不及,”朱广明朝他伸出四个手指头,“四天好吧?四天之后,你再过来,我一定把钱准备好,到时我给你钱,你删除视频,咱们两不相欠。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报警,反正我有把柄落在你的手里,报警只会让我死得更快,是吧?” “行,四天就四天。”陈茂盛说,“四天之后,我再到你办公室来,如果到时再拿不到钱,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五章 计划落空 四天后,陈茂盛再次来到江海县人民医院,进入朱广明位于八楼的办公室时,这位朱副院长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打电话,两只脚搁在办公桌上一摇一晃的,显得很是悠闲,看见陈茂盛走进来,他只抬了一下眼皮,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笑着,完全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陈茂盛站在一旁,耐着性子足足等了五分钟,见他一通电话还没有讲完,就有点沉不住气,敲着桌子问:“朱广明,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朱广明仿佛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声再见,不紧不慢地挂了电话,身子往大班椅上一靠,瞧了他一眼,说:“急什么?你要的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他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丢在办公桌上。 陈茂盛一看,那信封只有一本书大小,看上去瘪瘪的,绝不像装有50万现金的样子,就说:“你又想玩什么花招?我早就说了,我不要银行卡,也不要存折,老子要现金。” 朱广明把信封朝他面前推了推,说:“是不是你要的东西,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陈茂盛怔了一下,狐疑地看他一眼,从桌子上拿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并不是银行卡,也不是存折,而是一个比普通存折略大的红色塑胶本。 他把塑胶本翻转过来,发现封皮上写着“结婚证”三个字。 他有些莫名其妙,翻开一看,里面贴着朱广明和安妮的合照,下面还盖着江海县民政局的章。 他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问:“你把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朱广明哈哈一笑,说:“就你这智商,还来勒索别人钱财?我告诉你,我和安妮是合法夫妻,你拍的那些视频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作用。如果你敢放到网上,我就告你侵犯我的隐私权,警察马上就可以抓你去坐牢。” “安妮是你老婆?这不可能啊!” 陈茂盛一看那结婚证上的登记日期,居然就是昨天。 他忽然明白过来,从一开始,朱广明就没有打算给他钱。他之所以央求自己宽限他几天,只不过是想趁这点时间抢着去跟安妮到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只要有了这一张结婚登记证书,他跟那个女人就成了合法夫妻,自己手里的这些视频,就几乎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作用了。就算自己在网上公开这些视频,最后承担法律责任的,只能是他陈茂盛。 这个朱广明,可真是老奸巨猾啊! 陈茂盛看着那本货真价实的结婚登记证书,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时,朱广明才把两只摇晃着的脚从办公桌上放下来,走到他的跟前,盯着他冷声笑道:“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你啊!” “感谢我?” “我早就想跟家里的黄脸婆离婚了,只不过因为孩子的关系,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而安妮那边,也对我用情至深,一直在催我将她明媒正娶,给她个身份,我一直没有办到,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她。现在好了,被你这么一逼,我不得不快刀斩乱麻,跟原配老婆火速离婚,并且在离婚后的第二天,又立即跟安妮一起领了结婚证。现在我跟她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以后我去她那里,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你说是吧?” 想不到马上到手的50万,就这样飞走了。陈茂盛又气又急,想到女房东那难看的脸色,想到自己三个月的店租还没有着落,他瞪视着朱广明,忽然恶向胆边生,猛地冲上前,一把掐住朱广明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不讲信用的王八蛋,快点把钱给老子,要不然老子就掐死你!” 朱广明吓了一跳,挣扎着退到办公桌边,反手按了一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外面走廊里顿时响起一阵丁零零的警报声,很快就有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冲进来。 两人手里都拿着橡胶警棍,对着陈茂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揍。 陈茂盛发出一阵惨叫,立即放开朱广明,抱头蹲在地上。 两名保安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架起来往门外拖去。 走到门口时,朱广明追上来,往陈茂盛口袋里塞了一张请柬,得意地说道:“我虽然是二婚,但安妮是头婚,她执意要在南州市办一场像样的婚礼,时间、地点都已经 5b9a." >定好了,就是这个星期六的晚上,地点是南州大酒店。欢迎你到时来喝杯喜酒!哈哈哈!” 他每说一个字,就在陈茂盛脸上拍一巴掌。几句话说完,陈茂盛的脸都被他打肿了。 陈茂盛的双手被两名保安死死架住,动弹不得,只能鼓着眼珠子瞪着他,差点气晕过去。 他敲诈不成,反而受了一肚子气,并且还挨了保安的打,回到南州市,只觉浑身带伤,疼痛难忍,又没钱去看医生,在床上像死人一般躺了一天,才渐渐缓过神来。 想到房东给自己定的交店租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自己仍然没有筹到钱,他在床上再也躺不住了,..翻身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只用毛巾包裹着的玉镯。 这个玉镯,是他老娘临终前交给他的,说将来他娶了媳妇,就把这个镯子给他媳妇戴上。现如今不要说娶媳妇,就连生活下去都困难了。如果交不起店租,这间小店被房东收回去,那他就真的只有流浪街头去当乞丐了。 他咬咬牙,把这只玉镯子拿到当铺当了。刚拿着钱回家,就看见女房东双手叉腰,站在小店门口等着他。一只玉镯换来的钱,刚好够他交三个月的店租。 第二天下午,陈茂盛正坐在自己的小店里打盹,忽然被几声震耳欲聋的礼炮声惊醒,站起身,把头探出柜台一看,只见对面中景豪庭门口停着十多辆豪华花车,四周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他跑出去,拉住一个熟人问:“摆这么大的阵势,这是要干什么啊?” 那人说:“你不知道啊?中景豪庭那个美女安妮要结婚了,今天晚上在南州大酒店摆喜酒。听说男方大有来头,你看来接新娘的花车,都在这街上排起了长龙,真是够气派的啊!” 这个熟人是个中年妇女,语气中透出艳羡的意味。 陈茂盛一怔,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正是朱广明和安妮结婚喜庆的日子。 他在心里悻悻地骂了一通婊子王八蛋,继续回去睡觉了。 自从结婚之后,安妮在中景豪庭的住处就成了朱广明的家,除了周末他会待在家里陪妻子,周一至周五工作日,他也会抽空从工作地回来一两次。 在小区旁边的绿化区,经常可藏书网以看到两人手拉手悠闲散步的身影,安妮总是把头靠在朱广明肩膀上,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有时候,安妮也会拉着朱广明一起到陈茂盛的小店买零食。 朱广明这时才知道陈茂盛原来是这间小店的店主,但他城府颇深,装出一副并不相识的样子,还盯着他脸上的疤痕说:“哎哟,你这脸怎么弄成这样?是小时候烧伤的吗?到我们医院来吧,我们医院的疤痕修复专科在全省都很有名,特别擅长修复你这种烧伤、烫伤留下的顽固性bbr>99lib?疤痕。修复之后,跟普通皮肤一样,完全看不出痕迹来。” 脸上这道难看的疤痕,一直是陈茂盛的一块心病,媒人给他介绍相亲对象时,人家女方一看他这脸,就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如果不是自己破了相,只怕早就娶上媳妇了。 听朱广明说了几次,他竟然真有些动心,就问他:“去医院把这伤疤去掉,要多少钱?” 朱广明哈哈一笑说:“不贵不贵,很便宜的,大概五六万块钱,就可以全部搞定。” 陈茂盛这才知道对方是在消遣自己,下次安妮来买零食,他就恨不得在零食里放上毒药,最好把这一对狗男女一块儿毒死。 第六章 疯子艳遇 陈茂盛发现朱广明和安妮之间的夫妻关系出现异常,是在大约半年之后。 那年春节刚过不久,陈茂盛就忽然发现朱广明从工作地开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以前算上周末,他平均一周要回家三四次,但是过完年后,就变成了每周回家一次,而现在,更是变成了一两个星期才开着他那辆黑色奥迪回来一次。 小区外面的花坛边,自然再也见不到这对老夫少妻牵手散步秀恩爱的场景了。 后来陈茂盛从一些知情人士那里打听到,朱广明在江海县是出了名的风流院长。 他与一些医药代表关系密切,又暗中入股了两家制药公司,而且还精于炒房,名下有好几处极具升值潜力的房产。他手里有的是钱,包养的情人也远不止安妮一个。跟安妮结婚之后,并没有断绝与其他情人的关系。 结婚大半年后,安妮已渐渐让他失去新鲜感,他开始在外流连,也就是意料中的事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讨了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居然还要到外面拈花惹草。 陈茂盛不由得有些替安妮鸣不平,心想:我要是她,就在被窝里藏一把剪刀,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下面给剪掉,看他还敢不敢到外面去风流快活。不过这家伙是医院院长,就算把那玩意儿剪掉半截,说不定他也能找医生接起来…… 想到这里,陈茂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同时他也发现,安妮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忧郁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空虚寂寞,还是为了报复朱广明,她竟然变成了一个购物狂人,经常一个人出去逛街,然后拎着大包小包的商品,一个人坐出租车回来。 有一次,朱广明的奥迪小车从便民小卖部门口经过,陈茂盛听到安妮坐在车里跟他吵架,虽然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听出了一些火药味。 从这之后,朱广明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这天下午,陈茂盛正坐在柜台里边看店,虽然已经立春好久,但遇上了倒春寒,天气仍然有点冷,他捧了杯热茶在手里,才觉得有些暖意。 疯子少年侯翔则坐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玩着石子,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一阵风吹过,冷得他瑟瑟发抖。 陈茂盛心想:这疯子,也不晓得回家多穿一件衣服。 正想着,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安妮穿着一件红色风衣,从车上走下来,两手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踩着高跟鞋,刚走两步,就累得直喘气。 她把购物袋放在地上,左右瞧瞧,看见侯翔坐在旁边,像是看见大救星一样,忙朝他招招手说:“翔子,快过来帮姐姐拿东西。” 侯翔连跑带跳地蹦过来,问:“我帮你拿东西有糖吃吗?” “必须有啊。”安妮笑道,“姐姐家里有好多好吃的糖,只要你帮姐姐把这些东西提回家,保证让你吃个够。” “好啊,有糖吃啰!” 侯翔提着东西跟在安妮后面,高兴地往小区里走去。 陈茂盛摇头直笑,心想:真是个傻子,人家给两块糖,就屁颠屁颠地给人家做苦力去了。 等到侯翔从小区走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陈茂盛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这小子竟然跟着安妮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止不住心中好奇,朝侯翔招招手,侯翔叫了一声“疤脸陈”,就吹着口哨朝他跑过来。 “翔子,那个姐姐给你糖吃没有呀?”陈茂盛笑嘻嘻地问。 侯翔咂咂嘴巴说:“当然给了,一共给了我三块糖,真好吃!” “才吃三块糖,怎么在她家里待了那么久时间呢?” “除了吃糖,安妮姐姐还给我洗了个澡。”侯翔摇晃着脑袋,有些得意地说。“什么叫给你洗澡?”陈茂盛被他的傻气逗乐了,“人家是看你身上泥巴太多,怕把她家里弄脏,所以让你自己在她家浴室里洗了个澡。” “不,不是我自己..洗澡,真的是她给我洗澡的。她把我的衣服脱了,然后带我到浴室,给我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她给我搓背,还捏了我的屁股,夸我的身体好强壮呢。” 陈茂盛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原来穿的那件脏兮兮的单衣不见了,换上了一件红色的立领羊毛衫。这衣服应该比他先前那件单衣暖和多了。 你别说,这傻子把身上洗干净,换上新衣服,浓眉大眼的,还真是个帅小伙呢! 他也不知道这傻子说的是真是假,拍拍他的肩膀,打趣道:“翔子,你那位安妮姐姐看上你了,你要走桃花运了。” “哦,安妮姐姐看上我了,我要走桃花运了……”侯翔像唱歌似的在嘴里念叨着这句话,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过了两天,安妮逛街回来,又叫侯翔帮她提东西。 这一次,侯翔在她家里耽搁得更久。 出来的时候,陈茂盛闻到这傻子身上透着一股沐浴露的香气,就笑他:“翔子,你的安妮姐姐是不是又给你洗澡了?” “你怎么知道的?”侯翔睁大了眼睛。 陈茂盛眨眨眼,逗他:“我是神仙,能掐会算啊!” 侯翔摸摸后脑勺,红着脸说:“你算得可真准。” 陈茂盛问:“你这都进去快两个小时了,就算洗个澡,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洗完澡,你们还做了什么?” “洗完澡,安妮姐姐不准我穿衣服,还叫我抱她……”说到这里,侯翔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捂住嘴巴说,“糟了,安妮姐姐不准我告诉别人的。” 陈茂盛的好奇心,或者说窥探欲已经被他勾起,见他说到一半就打住,心里有点被猫抓的感觉,转身从货架上拿出两块糖说:“你说出来,我请你吃糖。” 侯翔看着糖,舔舔嘴唇,但很快又把目光移开了。 “不能说,不能说,安妮姐姐告诉我,我和她脱光衣服在沙发上睡觉的事,打死也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她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他推开陈茂盛拿糖的手,转身跑了。 陈茂盛呆立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安妮脱光衣服和他睡觉? 这小子真的走桃花运了,还是花痴病又犯了,信口胡诌,把他看见美女后在脑海里幻想的画面当作发生的故事讲了出来? 因为心里装着这个疑问,所以几天后,当安妮再次要侯翔帮她提东西回家时,陈茂盛就留心起来,立即拿着钓竿,来到小区背后,故技重施,将手机绑在钓竿上,伸到安妮家客厅的窗户缝隙前,将侯翔在安妮家的活动经过全部录了下来。 晚上回到家里回放查看,他才知道侯翔所言不假。 侯翔提着几个购物袋,跟随安妮来到她家里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安妮就脱掉他身上的衣服,拉着他走进了浴室。十多分钟后,两人才从浴室里出来,侯翔光着身子,而安妮身上只披着一条浴巾,大半边胸脯都露了出来,白得晃眼。 安妮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揭下身上的浴巾。 侯翔虽然是一个精神病人,但也是一个生理正常的成年男人,看见这香艳的胴体,顿时两眼放光,身体有了明显的生理变化。 不知道安妮轻声细语地朝他说了一句什么,他就低吼一声,像一头豹子一样,猛地扑到她身上。 侯翔毕竟是年轻人,体力显然比朱广明要好得多,两人在沙发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筋疲力尽地瘫软下来…… 看完视频,陈茂盛不由得大跌眼镜,心里暗骂:他妈的,老子三十好几了,连女人的手都还没有碰过,侯翔这么一个疯子,居然被这个婊子看上,享尽艳福,这.99lib?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此后,安妮又请侯翔帮忙提过几次东西,每次侯翔去安妮家,陈茂盛就知道好戏即将上演,立即拿着钓竿和手机,跑到小区后面进行偷拍。 每次都能拍到一段香艳的视频。 3月的一天,安妮从出租车上走下来,早已守候在小区门口的侯翔急忙迎上去。 但这一次,安妮手里并没有提东西,也没有招手叫他帮忙,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径直朝小区里走去。 侯翔怔了一下,叫了一声安妮姐姐,跟在她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门口的一个保安想要挡住他,另一个保安朝安妮的背影努努嘴,用手拉住了自己的同伴。 进到屋里,侯翔连澡也来不及洗,就迫不及待地将安妮扑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安妮这次没有宽衣解带迎合他,而是忽然捂着脸哭起来。 侯翔吓了一跳,急忙从沙发上爬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安妮擦着眼泪,不知道朝他说了几句什么话,侯翔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跑出来。 安妮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拦住,一边好言安抚他,一边把菜刀从他手里拿下来。 灯光照到安妮脸上,还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 侯翔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轻轻擦干她脸上的泪珠,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然后,缓缓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当陈茂盛在视频里看到安妮那雪白的身体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尿急,急忙扔下手机,跑进厕所。 第二天,朱广明十分难得地开着小车回家了。 晚饭后,这对老夫少妻竟然像新婚时一样,又牵着手到小区门口散步。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绿化区里草木葱茏,鲜花盛开,微风吹来,花香弥漫。 好久没有跟丈夫一起出门的安妮似乎有点陶醉,紧紧挽着丈夫的胳膊,亲昵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切都被小区对面便民小卖部的店主陈茂盛尽收眼底。 他想起昨晚这个女人还在自家沙发上跟翔子颠鸾倒凤,今天就敢挽着丈夫出来秀恩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贱人! 看着安妮和朱广明走在一起的背影,陈茂盛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出一条绝妙的生财之道。 安妮现在安逸富足的生活,都是她丈夫朱广明给予的。这应该也是她明知丈夫在外面还有女人,却也不肯跟他离婚的原藏书网因。如果朱广明知道她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肯定会和她离婚,这种情况下离婚,她很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也就是说陈茂盛偷拍到的她跟侯翔偷情的视频,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把柄。 如果陈茂盛把这些视频转发给朱广明,那她的好日子就算过到头了。 所以,要是陈茂盛拿着这些视频去跟安妮谈条件,找她要点钱来花,应该不成问题。 第七章 案藏玄机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陈茂盛兴奋得一夜没睡,一直在心里盘算着,bbr>怎样实施这个计划,才可以找安妮搞到更多钱。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了,准备像那个疯子侯翔一样蹲守在中景豪庭门口,一旦看见安妮出来,就上前截住她,然后再见机行事。 正准备出门,他忽然听到一阵警笛声,由小而大,由远及近,听起来警车正是朝他这边开过来的。 他不由得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要对安妮实施敲诈勒索的计划还没有开始行动,就已经被警方识破,这么快就来抓自己了? 他浑身哆嗦,竟然连门都不敢开了。 他躲在门后,侧耳听了一阵,才发现警车拉着警笛从小店门前经过,好像一直往中景豪庭里面去了。 他一直等到警笛声停下来,才敢开门,探头一看,果然有三辆警车开进了对面小区。 两个保安已经把小区门口的不锈钢电动伸缩门拉上,不让外人进入。 几个早起晨练的老头儿老太太正在小区门口驻足观望,疯子侯翔也站在台阶上好奇地往小区里张望着。 警车在小区里停下来后,从车上跳下来一队警察,有的戴着白手套,有的手里提着黑沉沉的工具箱,由小区保安队长带领着,急匆匆地往小区西北角走去。陈茂盛记得那里应该是小区停车场的位置。 他站在电动门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正好在门口值勤的那个保安他认识,就凑上前问保安:“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警察?” 保安看了他一眼,小声告诉他:“今天早上5点左右,我们两个伙计在小区里巡逻时,发现朱广明死在停车场门口。我去看过现场,挺吓人的,他被人捅了好几刀,鲜血把衣服都染红了,但是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估计是被凶手拿走了。我们队长打电话报警,警察的速度真快,不到十分钟就赶过来了。” 陈茂盛听到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朱广明居然死了?而且还是被人杀死的? 这时,他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下再也没有办法勒索安妮了。 朱广明死了,他所有的财产都是她这个合法妻子的了,他手里的视频,再也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了。我他妈的也太倒霉了,有两次能搞到大钱?的机会,居然都是功败垂成,难道老子命中注定要穷一辈子? 中午的时候,警方在案发现场的勘查工作结束,殡仪馆的车开过来,将朱广明的尸体运走了。然后陈茂盛看见警方把安妮带进警车,警车很快就开走了。 他猛然醒悟过来,朱广明一死,他名下所有的财产,还有那些什么公司的股份,都名正言顺地归安妮这个合法妻子所有了。可以说,相对于朱广明之死,安妮是最大的受益者。 警方怀疑她是凶手,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下午的时候,陈茂盛看见安妮坐出租车一个人回到了中景豪庭,旁边并没有警察跟随。 很显然,她不是杀死朱广明的凶手,要不然警方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她回来。 如果她不是凶手,那么谁又是凶手呢? 陈茂盛忽然发觉自己对这位朱副院长了解得并不多,他在外面得罪过什么人,有什么样的仇家,自己完全不知情,所以站在他的角度去揣测凶手是谁,完全是白搭。 在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一直在中景豪庭及周围一带走访调查,不过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收获。 这两个警察也曾到过陈茂盛的便民小卖部,问陈茂盛,3月11日,也就是朱广明被杀的那天凌晨,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陈茂盛摇头说,没有。 女警察说话很客气,告诉他自己叫欧阳若,旁边的男同事叫方可奇,两人都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刑警。如果他想起什么跟朱广明命案有关的线索,可以打电话到刑警大队找他们。 临走时,她还给陈茂盛留了一张名片。 就在这两个警察来找陈茂盛的这天晚上8点多,陈茂盛关了店门正在看电视,忽然大门被人拍得啪啪直响。 他吓了一大跳,以为bbr>遇上打劫的了,战战兢兢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安妮。 几天未见,安妮脸上现出了憔悴之色。 陈茂盛心里一惊,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这个女人死了丈夫之后,感觉寂寞难耐,一时之间找不到那个疯子侯翔,就跑来找我了? 他心里正幻想着,安妮却靠在门框上,递给他一张50元的钞票,问:“老板,有烟吗?给我来一包!” 陈茂盛这才知道她是来买烟的,就问:“你想要什么烟?” 安妮不耐烦地说:“什么烟都行,能抽就可以了。” 陈茂盛随手拿了一包烟给她。 他知道她平时不抽烟,这会儿感到苦闷,所以想抽根烟解解闷,就说:“你身上没有打火机吧?我送你一个。” 安妮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说声“谢谢”,看了他一眼,忽然又说:“我们家老朱活着的时候,曾告诉我,说你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觉得你这人挺好的嘛!” 说完,她放肆地笑起来,拿着香烟和打火机走了。 陈茂盛看着她踩着高跟鞋离去的背影,心里想:那是因为你老公朱广明没有把我偷拍你们及敲诈他的事告诉你,要不然,你就不会把“好人”这两个字安在我身上了。 又过了两天,那两名名字分别叫方可奇和欧阳若的男女警察又出现在陈茂盛的小店门口。 陈茂盛以为他们又是来走访调查的,就说:“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想起什么线索,我早就打电话告诉你们了。” 欧阳若走进小店,两眼直盯着他,神色冷峻,没有说话。 陈茂盛被她瞧得心里发毛,退后一步问:“两……两位警官,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欧阳若问:“你是不是叫陈茂盛?” 陈茂盛点头说:“是。” 欧阳若说:“那我问你,朱广明被杀那天凌晨3点至5点,你在什么地方?” 陈茂盛一愣,说:“那个时间,我正在床上睡觉啊。” 欧阳若问:“有谁能证明吗?” 陈茂盛忍不住搓着手笑了,说:“我是个单身汉,床上就我一个人,你叫我找谁来证明呢?” 欧阳若脸色一沉,说:“那就是说,没有人能证明你当时在睡觉,是吧?既然这样,那请你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我们有些情况想跟你核实一下。” 陈茂盛忽然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在调查自己不在场证明,警方是在怀疑自己是杀死朱广明的凶手。 他不由得急了,高声说道:“我说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我跟朱广明的案子可是没有任何关系啊!” “有没有关系,要经过我们警方详细调查后才能最后确认。现在,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方可奇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陈茂盛的手臂顿时像被大铁钳钳住一样,痛得他龇牙咧嘴,直抽冷气。 他赶紧说:“行行行,我保证配合你们的调查,反正我又不是杀人凶手,也不怕你们查。不过你们总得让我把店门关上吧?” 方可奇这才放开他的手。 陈茂盛锁了店门,在两个警察的注视下,乖乖跳上了停在路边的警车。 第八章 洗脱嫌疑 被带到公安局后,警方又把刚才的问题重新对陈茂盛问了一遍,陈茂盛仍然是那样回答的。见欧阳若和方可奇不相信自己,陈茂盛拍着胸脯说:“警官,我可以对天发誓,那天早上,在你们说的那个时间段,我真的在家里睡觉。要是我撒谎,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欧阳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在这里发誓是没有用的,我们警方只相信一样东西,那就是证据。” 陈茂盛苦着脸说:“我一个人在家里的床上睡觉,这个你叫我怎么去找别人来证明?警官,我真的跟朱广明的命案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应该把他老婆安妮>99lib?抓起来重点调查才对,因为她才是最有可能杀死朱广明的凶手。”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方可奇皱了一下眉头,盯着他问。 陈茂盛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朱广明死了,他上千万的家产,就全部归他老婆安妮所有,拿你们的话来说,她有充分的杀人动机啊!” 方可奇说:“我们已经调查过她,她不具备作案条件。” 朱广明的死亡时间,被法医推定为3月11日凌晨4点半左右。 当天早上4点多,朱广明就起了床。他所工作的医院早上有一个重要会议要开,他必须一早赶回江海县。 他起床离开家的时候,安妮还在床上睡觉。 朱广明下楼后,转了个弯,准备去停车场开自己的车。 就在他走到停车场门口时,被突然蹿出的凶手对着胸口连捅数刀,当场死亡。 据法医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把单刃水果刀,但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凶器,说明凶手作案后把凶器带走了。 停车场门口安装有监控摄像头,但摄像头的方向是从外面对准停车场内部的,主要是防止有窃贼进来偷车。朱广明倒地之处距离停车场的大门尚有十余米远,并不在监控范围之内。而且当时天色欲明未明,小区里没有其他行人,所以也找不到事发当时的目击证人。 但是朱广明所居住的中景豪庭D幢,一楼出口处装有监控设备,通过调看案发当时的监控视频,可以确认当天早上5点之前,安妮并没有下楼。 她接到保安告知其丈夫在停车场门口出事的电话后,穿着睡衣跑下楼匆匆从一楼监控中经过的时间,是早上5点12分。因为有监控视频作证,安妮作案的可能性被警方排除了。 后来警方又调看了小区门口的监控视频,案发前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均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员进出过小区。 警方怀疑凶手并没有走小区正门,而是通过翻越围墙进出小区的。 经过仔细勘查,警方在中景豪庭后面正对着朱广明家后窗的围墙下,发现了大量的脚印,并且最后证实,这些脚印是陈茂盛留下的。 方可奇说:“中景豪庭四面的围墙高度虽然超过两米五,但如果在脚下垫上砖头石块或是凳子之类的东西,翻越围墙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 陈茂盛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想不到自己偷拍安妮时在围墙下留下的脚印,现在竟然成了他翻墙入室杀害朱广明的罪证。偷拍的事,当然不能让警方知道,要不然更加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他装出一脸无辜地说:“警察同志,你们真的误会我了。不久前,有一个朋友把他们家的猫寄养在我的店里,后来这只猫跑了出去,我到处去寻它,发现它正在中景豪庭小区后面的围墙上溜达,我叫它下来,它就是不下来,于是我就在围墙下面跳来跳去,想伸手去抓它下来,结果就在围墙下面留下了一些脚印。” “你说的是真的?”欧阳若问。 “当然是真的。你们想想,我跟朱广明并不相熟,我跟他之间可以说没有任何关系,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杀他呢?用你们警方的话来说,我完全没有作案动机,对不对?” “你真的跟朱广明没有任何关系?我看不见得吧。”方可奇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朱广明在江海县的前妻告诉我们,在他们夫妻离婚前夕,朱广明曾向她透露,他在办公室里遭到了一个陌生 4eba." >人的勒索。我们调看了江海县人民医院办公大楼的监控视频,结果发现在那几天进入过朱广明办公室的陌生人,只有你一个。” “我确实去过朱广明的办公室,可是他老奸巨猾,根本就没有给我钱……”陈茂盛像是受了莫大冤屈似的大叫起来。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巴,可是已经迟了。 欧阳若盯着他说道:“这么说来,你敲诈勒索朱广明的事实,是确实存在的?” 在她凌厉的目光的注视下,陈茂盛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方可奇把手.撑在桌子上,俯下身,逼视着他说道:“你曾经敲诈过朱广明,后来朱广明发现敲诈勒索他的人,居然就是自己居住的小区前面的小店店主,于是对你进行了报复。你因此怀恨在心,对他动了杀机。3月11日凌晨,你翻墙进入中景豪庭,埋伏在停车场门口,等到朱广明来取车时,你突然跳出来,用水果刀将他刺死,然后带着凶器翻墙逃离了现场。” “你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杀人。再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朱广明会那么早去停车场?” “朱广明的工作地在江海县,如果他想赶早回医院上班,就必须早起床。你的小店就开在中景豪庭门口,他开车进出小区的时间规律,你应该大致上是知道的。” 陈茂盛忽然发现这件事巧合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被警方这么一分析,连他自己都觉得警察把他列为头号嫌疑人是对的。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确实跟朱广明命案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警察同志,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比窦娥还冤啊……” 他一把抓住方可奇的衣服,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方可奇恼火地推了他一把,怒道:“我看得关你两天,你才会老实交代。” 他从腰里掏出手铐,一头铐住陈茂盛的右手,另一头锁在屋里的一根水管上。 “这是干什么?”陈茂盛叫道,“我又没有犯罪,我又没有杀人,你们凭什么把我铐起来?” 方可奇朝欧阳若使个眼色,两人不再理他,径直走了。 门口的一个警察立即将房门关上,在外面上了锁。 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陈茂盛又惊又怕,叫苦不迭。 他把手铐扯得哗哗直响,在黑屋子里叫闹了一阵,并没有人理会他。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又饿又累,正昏昏欲睡之时,房门忽然咣当一声被人打开。 突然射进来的光线晃得他眼睛发痛,他以为警方又要提审自己,连忙放声惨叫:“快来人啊,警察搞刑讯逼供,警察打人了……” 方可奇上前打开他的手铐说:“行了,别嚷了,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 陈茂盛脸上挂着眼泪鼻涕,张大嘴巴看着他。 欧阳若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确实跟朱广明的命案没有关系,我们抓错人了,我代表专案组向你道歉。”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刺杀朱广明的真凶我们已经找到了。” “凶手找到了?”陈茂盛不由得大感99lib?意外,“是谁?” 欧阳若告诉他,中景豪庭停车场门口的监控探头虽然没有拍到朱广明被杀的过程,但当时有一辆小轿车正好停在停车场外面,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开启了停车唤醒功能,只要有人或者车经过这辆车附近,记录仪的拍摄功能就会自动启动。今天上午,车主查看回放视频时,才发现自己的记录仪竟然恰好拍到了那天凌晨朱广明被杀的经过,于是立即打电话报警。 “凶手到底是谁呢?” “是一名患精神分裂症的年轻人。” “侯翔?” 欧阳若点头说:“没错,就是他。” “不会吧?他可是个疯子呢。” “疯子难道就不会杀人吗?” 陈茂盛回想了一下,说:“朱广明被杀的那天早上,你们把警车开进小区的时候,我还看见侯翔站在外面的人群里看热闹呢。” 方可奇说:“这一点,也有其他目击证人向我们证实了。但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侯翔,我们估计他很可能是事后感到害怕,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 6765." >来了。现在我们警方正在全力查找他的下落,希望可以早日抓到他。要不然他再出来行凶杀人,那可就麻烦了。” 陈茂盛这才想起来,好像就是从朱广明被杀的那天早上过后,自己就真的没有再见到过侯翔这个疯子。 第九章 咸鱼翻身 从公安局回来的第二天中午,陈茂盛正在店里忙碌着,忽然看见两个警察从街道对面往他的小店走来,仔细一看,正是欧阳若和方可奇。 他不由得心生忐忑。 两个警察来到他的小店门口,买了两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方可奇问他:“陈茂盛,这两天有没有看见侯翔?” 陈茂盛摇头说:“没有。我知道他是在你们那里挂了号的人物,如果看见他,肯定会通知你们的。对了,我知道他家住哪里,要不要我带你们去他家里问问情况?” 欧阳若说:“我们已经去过他家里了。他家里人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家里人已经基本不管他的事了,而且他这个样子,家里人想管也管不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陈茂盛犹疑着说,“这个侯翔嘛,虽然平时看着有点儿不正常,但看起来也不像拿刀杀人的武疯子啊?” “这就涉及他的杀人动机了。”欧阳若说,“我们经过调查发现,朱广明长得有点像当初反对侯翔跟自己女儿交往的那位女生家长,所以警方怀疑侯翔是在精神错乱之际,把朱广明当成了拆散自己和初恋情人的仇人,所以才会出手杀人。” 陈茂盛一怔,说:“那朱广明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欧阳若说:“这只是警方目前的推断,具体情况还要等找到侯翔之后才能搞清楚。不过他患有精神分裂症,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就算抓到他,最后也只能把他关进精神病院,不可能要求他负刑事责任。” 陈茂盛忍不住叫道:“这也太便宜那小子了吧?” 方可奇瞪了他一眼,说:“这不是你要管的事。总之,你一旦发现他的踪迹,马上打电话报警就行了。” 陈茂盛在公安局吃过他的亏,现在还有点怵他,缩了缩脖子?说:“我知道了,警官,看见那个疯子,我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们的。” 晚上的时候,陈茂盛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一边在手机里观看着自己偷拍到的安妮和侯翔的激情视频,一边在心里想:侯翔这个疯子杀人之后,到底会躲到哪里去呢? 他之所以拿刀刺死朱广明,难道真的是因为朱广明长得像那个女生的爸爸?还是另有隐情? 当他在手机视频里看到侯翔激动地冲进藏书网厨房,拿着一把菜刀杀气腾腾跑出来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明白朱广明命案的来龙去脉了,原来杀死他的真正凶手并不是侯翔,而是安妮。 安妮之所以要嫁给朱广明,完全是冲着他的财产去的。 两人结婚之后,安妮要想得到朱广明的所有财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死朱广明。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她不能亲自动手。这时她想到了经常在小区门口徘徊的侯翔,想到了这个因为犯花痴病而拿刀砍人的疯子。 于是安妮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勾引少年侯翔,让他为自己痴狂。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朱广明是她的丈夫,自己虽然喜欢侯翔但不能跟他在一起,侯翔顿时花痴病发,当即拿起菜刀,就要去找朱广明。当然,这只是安妮对他的试探。 第二天,安妮打电话把朱广明叫回家。晚上的时候,她故意牵着他的手在小区外面散步,还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的甜蜜模样,并且故意让守候在小区门口的侯翔看到。 这一幕,对侯翔的刺激太大了。头脑简单的他,一心只想得到安妮姐姐全部的爱,绝不允许其他男人跟自己分享同一个女人。于是就像以前冲动之下去砍那个女生家长一样,他拿着一把水果刀,翻墙进入中景豪庭,守候在停车场门口,等朱广明来取车时,突然冲上去,对着他胸口一阵狂刺。 杀人之后,或许是他自己感到害怕,也有可能是受了安妮的指引,他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想明白这个案子中所隐藏的玄机之后,陈茂盛立即找出欧阳若给他的名片,拿起手机正要拨打上面的号码,却又停住。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打电话报警,协助警方把安妮抓起来,好像也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而且他偷拍别人隐私的事也会随之曝光,说不定还会因此受到警方追究。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他又犹豫着把手机放下来。 可是,如果不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坐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我把这些视频拿给安妮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翻来覆去想了一个晚上,天亮的时候,陈茂盛终于下定决心,自己本来有两次可以从朱广明和安妮身上赚到大钱的机会,都白白错过了,这次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干一场大买卖。是的,确实是大买卖。 他连早餐也没有吃,就急匆匆地跑到手机店,买了两张手机储存卡,将手机里的视频复制了两份,分别藏在家里不同的地方。 然后他带着手机,往中景豪庭走去。 自从朱广明命案发生后,小区加强了门卫保安,外人如果没有小区住户带领,禁止入内。但陈茂盛跟小区保安也算是熟人,他在肩上扛了一个空着的矿泉水纸箱,说:“D幢307房的安妮打电话叫我送一箱水上去。” 保安没有多问,就放他进来了。 进入小区后,陈茂盛找个没人的地方丢掉纸箱,乘坐电梯来到D幢三楼,找到307房,按了一下门铃。 屋里传来安妮的声音,问:“谁呀?” 陈茂盛没有说话,继续按着门铃。安妮觉得有些奇怪,凑到猫眼处向外一看,认得他是小区门口小店的店主,就问:“有什么事?” 陈茂盛说:“安妮小姐,我有事找你,你先把门打开。” 安妮并没有开门,而是警惕地问:“有什么事?你在外面说吧。” 陈茂盛见她警惕性这么高,估计不使出杀手锏她是不会开门的,就说:“我知道杀死你老公的凶手侯翔躲在什么地方了。” “真的?”这一招果然奏效,安妮应声开门,问他,“他在哪里?” 陈茂盛一闪身,从她身侧挤进门去,反手将门关上,两手一摊说:“不好意思,我是骗你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疯子躲到哪儿去了。” 安妮脸色一沉,似乎意识到来者不善,怒声说道:“那你到我家来干什么?快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美女,别这么大火气嘛!你上次不是还说我是一个好人吗?”陈茂盛嬉笑着说,“你放心,我来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看点东西,等你看完,我马上就走。” 安妮一怔,问:“什么东西?” 陈茂盛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偷拍到的她跟侯翔在客厅里偷情的视频播放给她看。 安妮只看一眼,脸色就变了,瞪着他说道:“你竟敢偷拍人家的隐私,如果不赶紧删除,我就要报警了!” 陈茂盛冷笑道:“你不要着急嘛,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他又打开侯翔在听到她的某句话后,冲进厨房拿出菜刀做砍人状的视频,让她细看。 安妮脸色一变,踉跄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茂盛得意扬扬地说:“美女,现在你是不是还要报警啊?如果你想报警,我可以帮你打电话给警察。相信警方看了这些视频之后,一定会明白侯翔持刀杀人,其实是有幕后推手的,而这个推手不是别人,就是你!” 安妮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脸色苍白,呼吸短促,用手捂着胸口,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她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啊!”陈茂盛语带嘲讽地说。 安妮低声说:“只要你不报警,不把这些视频交给警方,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钱,你才肯删除这些视频?” “呵呵,你看我像一个贪财的人吗?” 陈茂盛乜斜着眼睛,瞧着她U领连衣裙上方露出的半边雪白的胸脯,吞了一口口水。 安妮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咬咬牙,把手伸到背后,拉开连衣裙的拉链,那件薄薄的黑色连衣裙就沿着她凹凸起伏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一具光滑洁白近乎完美的胴体就完全暴露在陈茂盛眼前。 安妮斜着bbr>??眼睛瞧着他,双眸中透出无限的诱惑:“我说了,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陈茂盛哈哈一笑,说道:“如果你以为我像那个精神病人侯翔一样,跟你睡上一觉就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那你就错了。” 安妮不由得脸现怒色,弯腰穿上衣服说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茂盛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跟你结婚!” 第十章 血溅婚礼 半个月后,陈茂盛和安妮的婚礼在南州大酒店举行。 男女双方的亲人并不多,陈茂盛给中景豪庭的每一个住户都发了请柬,并注明凡来参加婚礼者,将回赠1000元红包一个。 不知道是红包的吸引力大,还是新郎新娘人缘好,婚礼当日,偌大的婚宴大厅里坐满了客人。 谁也没有想到,年轻貌美的安妮在丈夫朱广明被杀,继承了他的巨额财产之后,竟然会闪电般嫁给小区门口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店店主。 直到陈茂盛和安妮穿着婚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才敢百分之百确认这不是一场恶作剧,而是一场真正的婚礼。 站在台上,陈茂盛从下面男宾客的眼中看到了羡慕与嫉妒的表情,他扯扯身上的西服,把腰杆挺得更直。 他感觉到在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 他不但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99lib?老婆,而且一步跨进了千万富翁的行列,他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叫他疤脸陈,谁还敢瞧不起他陈茂盛。 陈茂盛花高价请来的金牌婚礼主持人果然不同凡响,几句话就将婚礼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他手持话筒,对着全场宾客高喊:“下面,请新郎向新娘献上深情一吻,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 有道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台下拿了1000元回礼红包的宾客很配合地振臂高呼。 陈茂盛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搂住新娘柔软的腰肢, 4fef." >俯下身,伸长嘴巴,就往她红艳艳的双唇上亲去。99lib? 安妮近距离地看着他脸上那块黄褐色疤痕,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忍不住厌恶地把头扭向一边。 陈茂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咱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安妮怔了一下,勉强把头扭过来。陈茂盛搂住她腰肢的手臂稍一用力,安妮身子前倾,两人的嘴唇就碰到了一起。 宾客席上有人叫好,有人鼓掌,还有人吹起了口哨,现场气氛顿时沸腾起来。 主持人大声宣布:“下面请新郎新娘切蛋糕!” 现场的钢琴师弹奏起《婚礼进行曲》,两名女服务员将一个寓意为长长久久的九层婚礼蛋糕放在手推车上,缓缓推到新郎新娘跟前。 一名女服务员戴着白手套,递上一把不锈钢蛋糕刀。 新郎新娘各伸出一只手,正要共同握刀去切蛋糕,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冲上台来,一把?夺过服务员手里的蛋糕刀,猛地刺进了陈茂盛的胸口。 陈茂盛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啊,杀人啦——” 台下的宾客像炸开了锅一样,尖叫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当几名保安闻讯赶来时,那个持刀刺死陈茂盛的凶手,早已经不见了。 有眼尖的宾客认得那凶手,说:“那不就是经常在小区门口溜达的疯子侯翔吗?” 第十一章 故技重施 “杀死你新婚丈夫陈茂盛的那个凶手,你认识吗?”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看清凶手的面目。不过后来听现场宾客说,凶手就是那个疯子侯翔。” “咱们警方查看过酒店的监控视频,无论从身材还是相貌上来看,那个凶手的身体特征都与侯翔高度相似。” 刑警欧阳若和方可奇再次找到安妮时,已经是陈茂盛在婚礼上被杀的第三天了。 “前后两任丈夫都被侯翔所99lib?杀,你觉得这仅仅只是巧合吗?”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安妮抬起头来看着两个警察,“是在怀疑我吗?” 欧阳若的语气有点生硬,说:“在你身边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你觉得你不值得被警方怀疑吗?” 安妮与她对视片刻,忽然叹口气,缓缓低下头去,说:“好吧,我承认侯翔杀人跟我有关,但他杀人只是他的个人行为,并不是我唆使,或者说指使的。” 欧阳若与方可奇对视了一眼。方可奇说:“说说看,为什么跟你有关?” “我跟朱广明结婚后不久,就发现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他经常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我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总感觉自己被寂寞和空虚包围着,内心蠢蠢欲动,总想用什么方法突围。有一次,我逛街回来,因为买的东西太多,就让正在小区门口溜达的侯翔帮我提回家。到家后,我看他身上又脏又臭,觉得怪可怜的,就让他在我家里洗了个澡。当他换上我拿给他的新衣服时,我突 7136." >然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当时我喝了一点酒,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就跟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生了关系。后来他又来过我家几次,渐渐地,我发现他好像迷恋上我了,我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就决定跟他断绝来往。可是这时候他的花痴病又犯了,见不得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结果我前夫朱广明仅仅因为前一晚跟我在小区门口散步,第二天早上,就被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杀死了。本来我以为他作案之后,已经逃离了这里,想不到我跟陈茂盛结婚的时候,他居然又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婚礼上,而且还……”> 说到这里,安妮的声音有点哽咽,但是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 停顿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排遣一时的寂寞而跟侯翔发生关系。如果不是这样,朱广明和陈茂盛都不会死。” 欧阳若盯着她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侯翔的杀人行为,完全是他个人意志的体现,并没有受到你的任何暗示,或者说是怂恿和指使?” “是的。” “但是从咱们警方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侯翔绝不可能会在你和陈茂盛的婚礼上出现,更没有可能拿刀再次杀人。” 安妮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大声说道:“你们的结论未免太武断了吧?就算你们警察在这周围都仔细搜寻过,没有找到侯翔的下落,也并不代表他不会潜伏在附近,更不代表他不会再次出现,并且拿刀杀死任何一个跟我关系亲近的男人。要知道他是一名精神病人,是一个花痴,犯病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无论他的精神病严重到什么程度,都绝不可能再出来杀人。”欧阳若走到她的跟前,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早在你和陈茂盛举行婚礼的一个星期前,他就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大约十天前,有人在南峰山下的山底湖发现了他的尸体,经过我们勘查确认,他最近一直躲在山上,应该是在下山寻找食物的途中失足落水,被淹死的。” “什么?”安妮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突然从沙发上跳起,看看欧阳若,又看看方可奇,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又不安地坐下了,“那……那在婚礼上杀死陈茂盛的人……” “侯翔有个弟弟,只比他小一岁。兄弟俩无论身材相貌,都长得十分相似。很显然,那个在婚礼上杀死陈茂盛的凶手不是侯翔,而是他的弟弟。”说到这里,欧阳若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安妮脸上的表情,接着说,“他的弟弟是一个正常人,跟陈茂盛完全没有任何关99lib.系,所以如果不是受人指使,绝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冒充他的疯子哥哥去杀人。” 安妮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下,差点从沙发上滑落下来。 方可奇说:“目前咱们警方的另一组人马已经赶到侯翔家里,准备先将侯翔的弟弟抓捕归案,然后再仔细审问。” 他看了安妮一眼,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安妮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都从沙发上滑落下来,瘫软在地,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 “我说我说……警官,是我花10万块钱,请侯翔的弟弟装扮成侯翔的模样去杀陈茂盛的。陈茂盛偷拍到了我跟侯翔在一起的视频,还记录下了我曾暗示要侯翔去杀掉朱广明的话,他以这个为把柄,逼我跟他结婚,要不然就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我也在到处寻找侯翔,想故技重施,让他杀死陈茂盛。可是我找不到侯翔,最后只好花重金请侯翔的弟弟冒充侯翔,在婚礼上刺死陈茂盛。反正警方会把一切罪行都算在侯翔这个疯子头上,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侯翔他早就已经……” 第一章 买卖孩子 医院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沉闷。 妇产科人流室外的长凳上,已经坐满了人,其中还有两名身着校服的少女,脸上稚气未脱,看上去像是两名中学生。 周黎花静静地坐在最后面,等待着医生叫她的名字。 贴着“人流室”三个蓝底白字的玻璃门忽然打开,一个年轻女人披着头发,脸色苍白、步履踉跄地走出来。 护士拖长声音,面无表情地冲着走廊里叫了一个名字,长凳上一个女人应声站起,犹疑着走进人流室。 就在玻璃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走廊里忽然安静下来,就连那两个本来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正在叽叽喳喳交谈的中学生,也忽然闭上嘴巴,眼含惊惧地望着那扇神秘的玻璃门。 那扇不透明的玻璃门,就像一个怪兽的嘴巴,不断地向外吐出一个个被它蹂躏过的脸无血色、表情麻木的女人。 当那两个女中学生捂着肚子,流着眼泪从人流室走出来时,周黎花前面,就只剩下三个女人了。 这三个女人都有男朋友或老公相陪。当那扇玻璃门再次打开时,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抓紧了身边男人的手。 看到这一幕,周黎花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小腹部已经隆起得十分明显。 刚才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五个月大,如果想要终止妊娠,不能做人流,只能引产。引产的风险比人流大,而且还要住院,最好让孩子的父亲过来陪她。 她默默地点头应着,却不敢告诉医生,孩子的父亲已经不要她了。 周黎花出生在南州市丢家垸镇的一个小乡村。丢家垸镇靠近长江,是长江沿岸的一个蓄洪区,在三峡大坝建成以前,一遇长江发大水,这里就要平垸泄洪。因为经常被淹,洪灾泛滥,所以这里成了南州市最贫穷的地方。 因为家境贫寒,周黎花高中毕业后,就到城里打工,先是给别人家当保姆带孩子,后来又应聘到南州大酒店,当了一名服务员。 两年前,她认识了一个经常来酒店请客吃饭的男人。 男人比她大十多岁,在城里做生意,开着豪华跑车,算得上是一个成功人士。男人已经结婚,儿子正在读小学。男人说喜欢她,要离婚娶她。 她辞了工,住进了男人在碧桂园给她租下的豪华套间。 就这样,她成了那个男人的情人。 后来,她怀上了男人的孩子,正在她做着富家太太的美梦时,男人的老婆忽然带人找上门来,连打带骂,将她羞辱了一番。 她哭着给男人打电话,男人没有接。 几天后,男人才给她回电,说他老婆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老婆威胁他,如果不离开她,他的老婆就把儿子带走,让他们父子永世不得相见。 周黎花知道,男人虽然和妻子的关系并不融洽,但他很疼爱自己的儿子,并将其视为自己事业的接班人。男人绝不会拿儿子去冒险。 果然,男人对她说:“我们分手吧!” 从此以后,男人就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因为靠男人养着,她没有再出去工作,现在男人一离开,她的生活顿时陷入困境,很快就因为没有钱付房租,从碧桂园搬了出来。 身心俱疲的她,决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城市,回乡下老家过平静的生活。 坐在人流室外面的长凳上,看到前面几个来做人流的女人都有自己的男人相陪,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那个负心薄义的男人,周黎花就不禁心酸地落下泪来。 泪珠沿着她秀丽的脸庞滑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忽然,一张洁白的纸巾从旁边递过来。 周黎花怔了一下,接过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扭头看时,才发现身侧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中年女人,烫着大波浪卷发,身上透着一股好闻的香水味,脸上带着笑意,显得很亲切的样子。 周黎花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了一声“谢谢”。 “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卷发女人忽然开口问。 周黎花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这才明白她是在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点了一下头说:“是呀,已经五个月了。” 卷发女人叹息一声说:“五个月呀,胎儿都快长成人形了,打掉太可惜了。” 周黎花心里一酸,又快流下泪来:“孩子的爸爸不要我们了,眼下我又没有工作,就算生下来也养不活,所以……” 她看见那扇神秘的玻璃门又打开了,就没有再说下去。 护士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坐在她前面的那个女人起身走进了人流室。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她的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恐惧,甚至想掉头离开。 “唉,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做梦都想有个孩子,有的人怀上孩子却不想要。”卷发女人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周黎花愣了一下,卷发女人把屁股朝她这边挪了挪,凑到她的耳边说:“我有一对夫妻朋友,结婚好多年都没有怀上孩子,到医院一检查,说是男人的精子有问题,治不好了,这一辈子也别想怀孕了。” 周黎花“哦”了一声,卷发女人接着说:“他们夫妻俩想孩子都快想疯了,前几天还跟我说想收养一个孩子,托我帮他们打听打听,看哪里有适合的孩子,花多少钱他们都愿意。” “哎,”卷发女人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看周黎花隆起的肚子说,“要不这样吧,妹子,你不是缺钱花吗?要不你把这孩子生下来卖给我的朋友,如果是个儿子,他愿意给你支付10万块钱辛苦费。” “如果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呢?” “女儿他们也要,只要身体健康就行,不过价钱嘛就得减半,只能出5万块钱。” 周黎花有些意外,没想到生孩子也能挣钱。 她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得回去想一下,毕竟生孩子不是一件小事。” 卷发女人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说:“行,妹子,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从现在开始,你所有的生活费及孕检、医疗、护理等费用,全部由我们负责。你只要安心养胎,生下一个健康的小宝宝就行了。” 她拿起周黎花的手机,按了一个手机号:“我姓张,叫张芳,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芳姐。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明 5929." >天你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 这时候,护士推开玻璃门,叫了一声周黎花的名字。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从长凳上站起身,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 回到租住的小屋,周黎花的心情就再也无法平静。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生孩子居然也能挣钱。生个儿子10万块,哪怕生个女儿,也能挣5万块。这笔钱对她这样一个打工妹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她在外打工多年,除了平时寄些生活费给乡下父母亲,并没有攒下什么钱。如果能挣到10万块回家,爸爸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吧! 她同时也想到了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男人。我就是要把你的孩子生下来,卖到别人家里,让你和孩子永世不得相见,就当是对你离弃我的一种惩罚吧!她在心里恨恨地想。 第二天早上,周黎花给张芳打电话,说:“芳姐,我想好了,我要生下这个孩子。但你可得替我保密,如果别人知道我生过孩子,以后我想嫁人都嫁不掉了。” 张芳在电话里笑了,说:“行,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你住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接你。” 周黎花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了她,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楼下按汽车喇叭。 她走下楼,看见楼梯口停着一辆银白色的丰田小车,开车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平头男子。 她愣了一下,正自奇怪,忽然看见张芳从副驾驶位上走下来,冲她招招手说:“上车吧。” 周黎花说:“我得回去收拾点衣服带上。” 张芳说:“傻妹子,别收拾了,我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只要跟我们走就行了,保证不会亏待你。” 周黎花犹豫了一下,将信将疑地上了车。 墨镜司机掉转车头,往城西方向驶去。 张芳回头递给周黎花一个眼罩说:“你把这个戴上吧。” 周黎花一怔,问道:“为什么要戴这个?” 张芳说:“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必须保密,不能泄露出去让外人知道,要不然我们就会很麻烦。所以陌生人进去之前,都要戴上眼罩。” 周黎花看着那黑色的眼罩,不由得犹豫起来。 张芳笑了,说:“傻妹子,你是不是怕我把你给卖了呀?” 周黎花看了她一眼,只好伸手接过眼罩,戴在眼睛上。 张芳又探身过来检查一下,确认她两只眼睛都被遮住,什么也看不见,这才放心。 周黎花戴上眼罩后,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瞧不见,索性就靠在座位上休息。 丰田小车驶出人声嘈杂的市区后,拐了个弯,又行驶了半个小时,估计已经到了郊区。接着小车忽然变得颠簸起来,好像是走上了一段坑洼不平的土路。 周黎花正被颠簸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小车终于停了下来。 张芳说:“到了,你把眼罩拿下来吧。” 周黎花摘下眼罩,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外面的光线。 她打开车门走下车,举目四顾,发现小车停在一个大院子的天井中。 这院子东南西北四面各有一排平房,合围成一个封闭的回字形,乍一看,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 张芳把她领进一间房,那是一个小套间,一房一厅,装修得很别致,家用电器和生活用具等一应俱全。 张芳说:“你就住在这里,饮食起居,一切生活,都会有专门的护理人员照料,另外还会有医生定期来给你做孕检。这里有产房,生孩子也不用去医院。我有时间也会过来看你。总之,你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安心养胎,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就可以拿到钱了。” 周黎花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只能一切听从这个芳姐的吩咐了。只要能赚到那10万块钱,其他的也无所谓了。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多谢芳姐。” “还有,为了保密,你在这段时间内,不能跟外面的人联系,包括你的家人,所以你的手机要先交给我保管,等生完孩子,咱们的交易完成,我会把手机还给你。” 周黎花迟疑了一下,看见那个身材魁梧的司机摘了墨镜,正站在张芳身后凶狠地瞪着她,她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只好乖乖地掏出手机,交给张芳。 张芳接过手机,关了机,塞进自己的手提包,又向她交代几句,然后钻进丰田小车,一溜烟走了。 周黎花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中午时分,果然有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给她送来了午饭。饭菜很丰盛,味道也不错。她吃饭的时候,保姆就忙着给她收拾屋子。 保姆笑眯眯地告诉她:“你叫我安婶就行了,以后我每天都会按时按点过来照顾你,等你快要生产的时候,我会全天候陪护,一定会保证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下午的时候,周黎花看了一会儿电视,闲得无聊,出门到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这四合院里,竟然住着好几个像她这样腆着肚子的年轻孕妇。看见她在门口张望,个个都警惕地关紧了房门。 她又转悠到院子门口。院子的铁门紧锁着,旁边的门卫室里坐着两名保安,看见她走近,都站起来,阴沉着脸狠狠地盯着她。 她心里怦怦直跳,赶紧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不用多想,她心里已经知道这个张芳的真实身份了。 这个芳姐,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从这大院里的情况来看,她很可能是某个人贩子集团的领导人物。 她到处物色即将生孩子的年轻女人,说动她们到这里来生孩子,生下之后就高价卖给她,再由她转手卖给那些需要孩子的买家。这样比直接从别人家里拐卖孩子隐蔽得多,也安全得多。 看来这个张芳的来头还真不小啊! 不过嘛,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来了,她也懒得去管这个芳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反正等自己生下孩子拿了钱就走,也不会跟她再扯上什么关系。 这样一想,她的心就放宽了,就安安心心地在这神秘大院里住了下来。 后来张芳又到这大院里来了几趟,每次来,都带了一两个怀有身孕的年轻女人进来。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周黎花忽然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地痛,陪护在她身边的保姆安婶知道她要临产了,赶紧给张芳打电话。 张芳很快就带着两名妇产科医生赶过来,把周黎花推进了大院角落里的一间产房。没过多久,周黎花就把孩子顺利地生了下来。 接生的医生把孩子抱给张芳说:“是个男孩,身体健康。” 周黎花挣扎着坐起来,想看看孩子,张芳却转过身去,把孩子交给安婶,说:“好生带着,过几天买家就会来领孩子。” 安婶答应一声,抱着孩子快步离去。 周黎花想要下床追上去瞧孩子一眼,却被张芳拦住。 张芳掏出一个大信封拍在她的枕头上,说:“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说话算话,这里是10万块钱辛苦费,你收好。明天一早,会有车子送你回去。” “可是……”周黎花见她转身要走,急忙叫住她说,“芳姐,我的孩子会卖到什么地方去?” “这不关你的事。”张芳沉下脸来,瞪着她说道,“如果你还想再纠缠孩子的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黎花被她瞪得打了个寒战,拿了那10万块钱,再也不敢提孩子这两个字,想了一下说:“芳姐,我那手机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张芳说:“手机有定位功能,一下就能查到这个大院的位置,所以只要你还在这院子里,手机就不能给你。不过你放心,明天司机载你回去的时候,会把手机还给你的。” 周黎花见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再也不敢多问。 第二天早上,还是那个戴墨镜的平头司机,开着那辆丰田小车来接周黎花。 她一上车,就被戴上了眼罩。 等取下眼罩时,人已经站在以前租住的楼房下。 司机把手机扔给她,一踩油门,小车一溜烟开走了。 周黎花站在出租楼下,眼前景物依旧,只是自己却多了一次奇特的经历,她想到?99lib?那个抛弃她的男人,想到那个生下来还没有看一眼就被卖掉的孩子,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她却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她爬上楼,想回自己以前租住的房间,把上次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衣物重新收拾一下,可是发现房间里已经住上了别人。 这也难怪,她一连几个月没有消息,房东当然会把房子再租给别人住。以前留下的几件衣物,估计早已经被人当垃圾扔掉了。 她摸摸口袋,还好,生孩子挣的那10万块钱还在。 当周黎花拖着疲惫的身体,搭乘乡镇班车回到乡下老家时,已经是晚上时分。父母亲正为她失踪几个月毫无音讯而着急,看到她忽然回来,而且还给家里带回了10万块钱,自然惊喜万分。 她的妈妈拉住她的手,左看右看,心疼地说:“黎花,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周黎花自然不敢说自己刚刚生过孩子,还没有恢复过来,只是摇着头强笑道:“妈,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她爸说:“既然这么累,那以后就别再出去打工了,安心待在家里,找个靠得住的男人嫁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村子里跟 4f60." >你一般大的姑娘,个个都已经抱上娃娃了。” 周黎花本就对城里的生活感到心灰意冷,听了父亲的话,就点头说:“我知道了,爸,以后我就留在家里,专门伺候你们二老。” 她的父母听了,自然十分高兴。 老人家脸上亲切的笑容,让在外漂泊多年的周黎花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个伤心的城市,我再也不会踏足半步! 春节过后,周黎花她妈请了个媒婆,给女儿做媒,说了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是一名小学老师,很老实本分的一个年轻人。 两人相处了一年多时间,周黎花的父母看这对年轻人谈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张罗女儿的婚事。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城里男人开着小车到村子里找周黎花。 周黎花躲在屋里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就匆匆向父母道别,坐上他的小车,再次进城了。 第二章 进城嫁人 出租车司机于成全,开着他那辆红色夏利车,驶出小区时,正是早上7点。 从他所住的富临苑小区出来,拐个弯,就到了富民路。 街上行人很少,狭窄的街道两边,稀稀落落地立着几间灰蒙蒙的旧店铺。 拐上富民路之后,于成全照例把出租车停在“小蔡包子店”门口吃早餐。 “小蔡包子店”真的很小,一间小平房,门前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临街的墙壁上掏了一个玻璃橱窗,顺带着卖点啤酒、香烟、打火机之类的。门口摆着三张小桌,几张凳子。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腰里系着一块油腻腻的围巾,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于成全拿着自己的不锈钢水杯跳下车,冲着店主喊:“菜包,今天生意不错嘛。” 被他称作“菜包”的店主抬头瞧瞧桌旁零星坐着的几个食客,咧嘴笑道:“还行吧,比不上你满大街拉客赚得多。” 这店主姓蔡,又是卖包子的,所以认识他的熟人都叫他“菜包”。时间久了,叫他本名“蔡强”这两个字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于成全跟蔡强说来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了。 早几年,两人都是一家物流公司的长途货运司机,整天开着大货车天南海北地跑,后来蔡强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撞伤了人,被公司辞退,就回到家里,开了这间小店维持生计。 他比于成全小几岁,因为在那场车祸中落下了一点残疾,走路时稍微有点跛,所以至今没有哪个女人肯嫁给他。 两年前,于成全的老婆得病死了,为了能留在家里照顾年幼的儿子,他只好辞去货车司机的工作,当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蔡强一边在围巾上擦着手,一边问他:“今天吃点什么?” 于成全找了张凳子坐下,说:“给我来一笼小笼包吧。” 蔡强把小笼包端上来的时候,又问他:“这么早你就把小全送到托儿所去了啊?” 小全是于成全的儿子,还不满三岁。 于成全说:“没办法,谁叫他是没娘的孩子呢?不送他去托儿所,我这也没有办法出来开工啊。” 他一边喝着自己杯子里的水,一边吃着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蔡强:“哎,菜包,我想拜托你个事。我那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就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住,有点浪费,想租出去一半,跟人家合住。你消息灵通,看这附近有没有想租房子的人,帮我留意一下。” 蔡强说:“行啊,没问题。事成之后,第一个月房租你得给我当作中介费。” 于成全抬腿踹了他一脚,笑骂:“王八蛋,给老子帮个忙还要收中介费?半毛钱也不给。” “哎哟!”蔡强夸张地叫了一声,身子一歪,顺势跌倒在旁边的一位食客身上。 于成全吓了一跳,自己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这一脚踢得并不重,这小子虽然腿脚不那么灵便,但也不至于这么经不起折腾啊! 于成全急忙起身,正要去扶他,却见他靠在那位食客身上,正朝他眨巴着眼睛。 于成全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旁边桌上坐的那位食客,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脸皮白皙,长得也挺漂亮,蔡强两只手趁机在她身上胡乱抓了好几下,才站起身。这小子,是在趁机占人家姑娘便宜呢。 于成全不由得暗暗好笑:这小子就这德行,狗改不了吃屎。 蔡强在物流公司当货车司机的时候,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开车的时候,在驾驶室里带了一个三陪女排遣寂寞,结果一不留神,就出了车祸。 邻桌那姑娘被这个猥琐的包子店老板占了便宜,气得满脸通红,但又不好发作。 等蔡强站起身,从她桌边走过时,她忽然把一个玻璃杯碰倒,一杯热茶正好全都淋在蔡强脚上,烫得他跳脚大叫。 于成全见罢,不由得哈哈大笑,暗赞这姑娘机灵。 他吃完早餐,回到车上,正要开车上路,刚才往蔡强脚上倒水的那个姑娘走到他的车子边,问他:“师傅,您这车现在搭客吗?” 于成全点头说:“搭啊,你想去哪里?” 姑娘说:“我想去南州大酒店。” 于成全说:“没问题,你上车吧。” 姑娘说了声“谢谢”,跑到车子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于成全一打方向盘,红色的夏利车就在富民路上飞驰起来。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就驶上了城区主干道,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信号时,于成全怕那姑娘着急,说:“南州大酒店就在前面,过了这个路口,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正在这时,姑娘的手机响了,她接听电话,只“哦”了一声,挂了电话,脸上就现出失望的表情,沉默半晌,扭头对于成全说:“师傅,我不去南州大酒店了,你掉头载我回去吧。” 于成全愣了一下,问:“怎么了,姑娘?” 那姑娘叹口气说:“我叫周黎花,是从乡下来城里打工的,已经在这里找了一个多星期的工作了,昨天好不容易在南州大酒店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经理让我今天早上去面试。可是刚刚又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已经招满人手,叫我不用过去了。” 于成全“哦”了一声,说:“那怎么办呢?” 周黎花无精打采地说:“还能怎么办?继续找工作呗。” 于成全问:“那你现在去哪里?” 周黎花想了一下,说:“还是先回住处,买几份报纸,看准了上面的招聘启事,再出去找工作吧。我住在顺意旅店,就在刚刚吃早餐的那家包子店旁边一点,师傅,麻烦您先载我回去吧。” 于成全只好在十字路口转弯,掉头往回走。 半路上,周黎花忽然问:“哎,师傅,刚才吃早餐的时候,我听您说您有房子要出租,是吧?” 于成全说:“是啊,我老婆两年前去世了,家里的两室两厅,我带孩子住着,感觉有点浪费,所以想匀一半租出去。” 周黎花说:“师傅,我想租您的房子住,您看合适不?” “你?”于成全吃了一惊,扭头看她一眼,面露难色,“这不太合适吧?” 周黎花说:“我现在住在旅店,不但价钱贵,而且环境很不好,整天吵吵闹闹,最主要的是,一点儿也不安全,所以想自己租一间便宜点的房子来住。正好您家有多余的房间,所以我就想租下来,等以后找到工作,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可是你一个姑娘家……” 周黎花扑哧一声笑了:“我都不怕,难道你还怕我把你吃了呀?” 于成全脸上一红,说:“那好吧,那你先租住着,如果感觉有什么不妥,再搬出去另找地方也行。” 周黎花瞧了他一眼,认真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妥的,师傅您一看就是老实厚道的人,跟您合住,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成全听罢,不由得呵呵大笑起来,说:“那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租,那我也没有意见。” 他开着出租车,先把周黎花送回富民路顺意旅店,周黎花进去拿了自己的行李,结账出来,他再把她载进富临苑小区。 他住在小区A栋三楼。在楼下停好车,他带着周黎花上了楼。 开门进屋,周黎花“呀”了一声,说:“师傅,您家挺大的嘛。” 于成全说:“这房子大概有一百平方米,是好多年前买的老房子了。那时我跑长途挣了点钱,所以结婚的时候就买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两年前我老婆去世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住这么大的房子,就显得空荡荡的了。” 虽然妻子已经去世两年,但他提及此事,眼眶仍然有些湿润。 他把周黎花带到要租出去的那间房里,说:“我可以把一室一厅租给你,厨房、厕所可以共用。你住在这里,应该比住旅店清静。我儿子还不到三岁,白天他上托儿所,我出车,基本上不会待在家里,应该不会吵到你。” 周黎花在屋里转了一圈,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虽然屋里有点凌乱,但收拾一下,应该是个理想的住所。 她跟于成全谈好价钱,觉得很划算,就先预交了两个月的房租。 于成全说:“我姓于,叫于成全,我儿子叫于小全。我应该比你年长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哥吧,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现在要出车,晚上回来我顺便把大门钥匙配好给你。” 周黎花说:“行,于大哥,您先忙,屋里由我来收拾就行了。” 就这样,于成全就成了周黎花的房东。她就在他家里租住下来,也算是在这城里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往后,她每天都出去找工作,可是一连找了半个多月,工作的事仍然没有着落,她就不由得发起愁来。 于成全安慰她:“别着急,慢慢来,你这么年轻漂亮,又能干,肯定能找到适合的工作。再说,实在不行,我请你做保姆,你就在家里帮我带孩子也行。” “真的呀?” 于成全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这几天,他也正为孩子的事头疼呢。 他儿子年纪小,送到托儿所去,不但费用高,而且还老是被其他孩子欺负。 这不,前几天于小全又被托儿所的一个捣蛋鬼打破了头,他把孩子抱到医院缝了两针,现在小全的额头上还包着纱布呢。 最让他发愁的是,现在小全对托儿所产生了恐惧心理,早上一送去,他就哇哇大哭,不肯进门。 可于成全是个单身汉,白天要开出租车挣钱,没有时间带孩子,孩子再哭再闹,他也得硬起心肠把他塞进托儿所。 今天早上,他把小全送进托儿所后,心里就在寻思,这几年自己开出租车也存了一些钱,如果能请个保姆在家里专门照顾儿子,应该还能负担得起。 周黎花听他说了,也不禁有点动心。 小全这孩子,这几天晚上从托儿所回来后,也已经跟她玩熟了。 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一点儿也不调皮,在家里带着他应该不费劲。 于成全说:“你要是同意,我明天就让小全从托儿所退学回家,让你帮我带着。工资嘛,你上次去南州大酒店见工的时候,他们承诺给你多少工资,我就给你开多少工资。你看行不?” 周黎花高兴地点头说:“行啊,反正我也挺喜欢小全这孩子。” 第二天一早,于成全就去托儿所给小全办了退学手续,把孩子正式交到了周黎花手中。 周黎花拉着小全的手,蹲下来问:“小全,你以后不去托儿所了,就跟阿姨一起在家里玩,好吗?” “好啊好啊,以后再也不用去托儿所了,阿姨真好!”小全高兴地抱着周黎花,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于成全见他俩相处得这么融洽,就呵呵一笑,放心地上班去了。 中午的时候,他拉了一个长途客人,刚回到市区,感觉肚子有点饿,就把车停在路边,正想找家快餐店填饱肚子,手机忽然响了,一接听,是周黎花打来的。 周黎花在电话里问:“于大哥,你现在有空吗?” 于成全说:“有空啊。” “那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怎么了?是不是小全在家里捣乱了?” “你回来就知道了。” 于成全顿时紧张起来,快餐也不吃了,开着车就往家里赶。 回到家,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他抬头一看,只见饭厅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 周黎花正和小全坐在地上玩游戏,看见他回来,周黎花抱起小全说:“小全乖,爸爸回来了,咱们赶紧洗手吃饭。” 于成全这才知道,周黎花打电话叫自己回来,是要他回家吃饭。 周黎花说:“你每天在外面吃快餐,既不营养,也不卫生,饥一餐饱一餐的,对身体也不好。以后我每天在家做好饭等你,如果不是很忙的话,你就回家吃饭吧。” 于成全搓着手憨厚地笑了,说:“这……这怎么行呢?你的工作,本来只是负责带小全,并没有包括给我做饭啊。” 周黎花笑道:“难道我跟小全在家不用做饭吃啊?你回家吃饭,我也只是顺便多加一双筷子而已,又不用专门为你做。” 看着这整洁的家和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女人和孩子脸上灿烂的笑容,于成全的神情竟有些恍惚,妻子去世这么久,他第一次感觉到这屋里有了家的味道。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于成全下班回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他进屋后发现家里没有亮灯,黑咕隆咚的,以为周黎花和小全已经睡觉了,可是开灯一看,房间里并没有看见两人。 他叫了一声小全,没有回音,又叫了一声黎花,也没有人答应。 他在屋里寻了一遍,没有看见两人的影子。心里想:这么晚了,难道他们还在小区花园里玩耍?跑下楼,在小区里转了一圈,仍然没有看见两人。 他皱着眉头拨打周黎花的手机,却显示对方已经关机。 他不由得暗自奇怪:这个女人会把小全带到哪里去呢? 跑到小区门口问保安,保安说,大概晚上8点多的时候,看见周黎花抱着小全急匆匆地走了。 旁边一个邻家大婶说,赶紧报警吧,隔壁小区就有一个保姆趁主人不在家,把孩子抱出去卖掉了,公安局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人呢。 于成全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窟窿。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对周黎花的了解还真不多,如果她是来偷孩子的…… 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正要打110报警,手机却先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 他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手机里立即传来周黎花的声音。 “你把小全藏到哪里去了?”他心里一急,就对着手机吼起来。 周黎花说:“我们在人民医院。” 于成全一愣:“在医>?院干什么?” 周黎花告诉他,晚上的时候,小全忽然发高烧,还出现了抽搐,她急忙抱着他跑出小区,叫了一辆的士,赶到医院。到医院后才想起给他打电话,可是手机又没电了,她忙了一阵,才借别人的手机给他打这个电话。 于成全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忙问:“那……那小全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扁桃体发炎,引发高热惊厥,给他打了退烧针,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要住院观察两天才行。” 于成全这才松口气,说:“辛苦你了,我马上过来。” 他开车赶到医院,小全已经从急诊室转到住院部。 他走进病房,看见小全头上贴着退热贴,手上扎着吊针,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周黎花正拧着热毛巾,给他擦拭背上的汗水。 于成全忙走过去说:“黎花,让我来吧。” 周黎花抬头看他一眼,说:“你毛手毛脚的,别把小全弄醒了,还是我来吧。医生说,多用温水给他擦身,能帮助他退烧。” 于成全看她忙得满头大汗,心里过意不去,说:“黎花,真是辛苦你了!” 周黎花说:“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没有把小全带好,让他感冒了。当时你又不在家,我真是急坏了,抱起他就往医院跑,到了医院才记起给你打电话。” 两人正说着话,小全翻了个身,从睡梦中醒来。 于成全凑上去,用手摸摸他的脸,感觉体温已经降下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小全睁开眼睛看见他,忽然噘着嘴巴问:“爸爸,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我却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呀?”说话的时候,他用小手指了指旁边的病床。 另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一对年轻夫妇正在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孩子一会儿叫爸爸,一会儿叫妈妈,声音十分清脆。 小全受了这小女孩的影响,忽然就想起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这件事来。 于成全听了,心中感到一阵酸楚。 他老婆去世的时候,小全才半岁左右,对妈妈自然没有留下记忆。 他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孩子。 小全见他不说话,闹得更凶,哭喊着要妈妈,连被子都被蹬掉了。 于成全颇感无奈,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发火,却被周黎花用眼神止住。 周黎花一边给小全把被子掖上,一边说:“谁说小全没有妈妈?小全也有妈妈呀!” 小全睁大眼睛问:“我的妈妈在哪里?” 周黎花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于成全,俯下身在小全耳边说:“我就是你妈妈呀。” “不,你是阿姨,不是妈妈。” 周黎花说:“我是小全的妈妈,妈妈以前骗了你,所以才让你叫我阿姨,其实啊,阿姨就是小全的妈妈。”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咱们拉钩。” 小全伸出小指头,跟她拉了一下钩,高兴地嚷道:“我也有妈妈,小全也有妈妈喽!”惹得旁边那对年轻父母不住地朝这边张望。 于成全显然听到了周黎花对小全说的悄悄话,抬头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黎花脸色一红,把他拉到一边说:“于大哥,你别见怪,我是为了哄小全高兴,所以才……” 于成全感动地说:“黎花,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对小全的照顾,比我这个当爸的还用心。” 过了两天,小全的感冒好了,出院回家,晚上的时候,忽然提出要跟周黎花一起睡觉。以前每天晚上他都是跟于成全睡在一起,自从在医院知道周黎花是“妈妈”之后,就更黏她了,晚上也搂着她的脖子不放手,吵着要跟她睡。 周黎花拗不过他,就看着于成全,于成全说:“这孩子,现在对你比对我还亲呢。” “那当然,谁叫我是他‘妈妈’呢。”周黎花笑笑,拍拍小全的屁股说,“只要他高兴,就让他晚上跟我睡吧。” “那怎么行呢?他晚上喜欢蹬被子,会打扰你睡觉的。” “ 6ca1." >没事,我应付得来。” 小全一听爸爸同意了,十分高兴,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周黎花的床上。 周黎花在床上跟他玩了一阵,换上睡衣正要睡觉,小全却又在被子里大叫“爸爸,爸爸”。 于成全推门进去,问他:“有什么事?” 小全转着眼珠子说:“电视里的小朋友,不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的吗?我也要爸爸妈妈和我一起睡觉。” 他把小屁股往周黎花那边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说:“快来,爸爸,你睡这里,我们三个一起睡觉。” 于成全愣了一下,看看穿着睡衣、酥胸半露的周黎花,闹了个大红脸,把眼一瞪,佯装生气地说:“你这孩子,瞎胡闹什么呢?” 小全双脚把床铺蹬得砰砰直响,委屈地哭起来,说:“不行不行,我就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我就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周黎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于成全,说:“于大哥,哦不,孩子他爸,你就听小全的话,赶紧睡在这里吧,要不然今晚谁也别想睡安稳了。” 于成全看看她,又看看小全,用手指在小全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孩子,尽胡闹。”只得依着小全的意思,在床上和衣躺下。 小全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一手抱着“妈妈”,一手抱着爸爸,很快就进入梦乡。 于成全见他已经睡着,给他掖了掖被子,起身想走,一只柔软的手,忽然从床的那边伸过来,轻轻拉住了他。 周黎花用只有他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于成全不由得一呆,扭头看时,却见她身上的睡衣不知何时已经敞开,一大片雪白的胸脯露出来,一双如水的眸子,正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于成全心神一荡,身体内蛰伏了两年多的激情,突然澎湃而出,从小全身上翻过去,猛然将周黎花压在身下…… 于成全和周黎花正式结婚,是在两个月之后。 3月的一天,两人到民政局拿了结婚证。 因为于成全是二婚,所以并没有大摆喜酒宴请双方亲友,只是在小酒楼里办了一桌酒菜,请了几位平时跟于成全要好的朋友来吃饭,也算是对他们结婚做个见证。小蔡包子店的蔡强也来了。 席间,蔡强不断地向新郎官敬酒。于成全本来酒量就小,连干了几杯,人就晕晕乎乎有了些醉意。 蔡强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愤愤不平地说:“哥们儿,你……你可真不够朋友。” 于成全打着酒嗝问:“我……我怎么不够朋友了?” 蔡强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新娘说:“这个女人,是我先认识的,对吧?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应该让我先下手才对啊,怎么老哥你不声不响就把人家给办了?你都已经是二婚了,我这连一婚都还没有,你应该让着我才对啊!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不行不行,你得再罚三杯。” 于成全呵呵一笑说:“好,兄弟,我认罚就是了。” 他端起对方递过来的酒杯,正要接着喝,酒杯却被周黎花伸手夺过去:“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的要醉了。” 她皱起了眉头。 蔡强立即把矛头对准她,干笑道:“哟,嫂子,这才刚刚结婚,就要管着咱哥了啊?” “我这不是管他,是怕他喝醉了。” “你是怕他喝醉了,新婚之夜爬不上床,白白错过了春宵一刻吧?” 周黎花脸都气白了,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蔡强讨了个没趣,喷着酒气说:“既然你这么心疼于哥,那这一杯,你就替他喝了吧。” “喝就喝,我喝完你离我老公远一点。” 周黎花不想跟他废话,一仰头,干了一杯,火辣辣的白酒呛得她差点把眼泪都出来了。 “好,真干脆,不过我得检查一下杯子,看你是不是真的干完了。要是还剩一滴,那就得再罚一杯。” 蔡强一脸讪笑,借检查杯子之机,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周黎花脸色一变,猛然把手抽回来,正想当场发作,但看看一脸高兴的于成全,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厌恶地坐到一边,再也不搭理蔡强。 晚上回到家,不胜酒力的于成全吐得一塌糊涂。 周黎花一边给他泡醒酒茶,一边说:“我看那个蔡强,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少跟他来往。” 于成全笑笑说:“没事的,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他这人除了有点好色,其他的都挺好。” 周黎花看他一眼,只能在心底深深叹一口气。 第三章 夺命毒茶 5月的时候,天气已经热得厉害。 这天早上,于成全上班的时候,小全还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睡觉,他爬到床上亲一下儿子,又跟妻子周黎花说了几句话,这才拿着自己的水杯出门。 他把车开出富临苑小区,照例停在小蔡包子店门口,拿着水杯下车吃早餐。 蔡强问他:“今天吃什么?” 他一抬头,发现蔡强在包子店门口新支起了一个炉灶,灶上是一锅翻滚的热油,锅边有一个小铁架子,上面摆着一排炸得金灿灿的油条。 他不由得笑起来,说道:“菜包你行啊,学会炸油条了?” 蔡强咧嘴笑道:“现在顾客的嘴巴越来越刁了,我寻思着店里光卖包子已经跟不上需求了,所以就想炸点油条来卖。” 于成全一屁股在小桌边坐下,说:“那你给我来两根,让我检验检验你的手艺。” 蔡强高兴地用碟子装了两根油条给他。 于成全问:“有豆浆没?” 蔡强搓着手说:“这个真没有。要喝豆浆,得自己去你们富临苑小区门口那家豆浆店买。” 于成全摇着自己的水杯说:“那还是算了,我喝自己带的水就行了。明天你最好准备一点豆浆,油条配豆浆,那才好吃。” 蔡强说:“行,我听你的,明天一定给你把豆浆准备着。”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几个染着黄头发,穿着超短裙的年轻姑娘走到了包子店门口,嚷着要买肉包子。 蔡强顿时两眼放光,撇下于成全,屁颠屁颠围着几个美女忙去了。 于成全暗自好笑,小声骂了一句:“没出息的家伙!” 吃完早餐,他喝了口水,故意冲着蔡强喊了一嗓子:“菜包,结账!” 蔡强急忙应一声,一边在围裙上揩着手,一边一晃一晃跑过来,说:“一根油条一块五毛,两根三块。” 于成全掏出三块零钱丢在桌子上,起身离开时,蔡强拿着他的水杯在后面喊:“这杯子你不要了?” 于成全回身接过杯子,笑笑说:“差点忘了。” 他拿着水杯回到车里,刚把出租车开上水泥路面,就看见街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儿,正在向他招手。 他把车缓缓停在老头儿跟前,老头儿上了车。 于成全问:“大爷,您要去哪里?” 老头儿说:“麻烦您了师傅,我去花鸟市场。” 花鸟市场在人民大道,离这里并不远。 于成全让老头儿系好安全带,一打方向盘,小车就朝人民大道开去。 正是清晨,大街上人车稀少,道路畅通,大约十分钟后,出租车就停在了花鸟市场门口。 老头儿礼貌地向于成全道谢,然后付钱下车。 于成全做完第一单生意,开着空车在人民大道跑了几分钟,来到文华宾馆门口时,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两个人,站在大街中央冲着他的车招手。 于成全吓了一跳,急忙踩了一脚刹车,总算没有让车子碰到那两个人。 车还没有停稳,那两个人就拉?开后面的车门,跳上了车。 于成全这才看清楚,上车的是一男一女,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上身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衣,下身却穿着校服裤子,看上去像是两个中学生。 果然,那个男孩上车后说:“司机,去三中,开快一点,我们要迟到了。” 于成全说:“三中离这儿远着呢,最快也得20分钟才能到——这还得不堵车,要是遇上早高峰堵车的话……” “去你妈的,叫你开车,你就快点开,哪来那么多废话?” 男孩用脚踹了一下司机座的后背,脏话张嘴就来了。 于成全开了这么久的出租车,什么样的乘客没有见过。 他见这孩子乳臭未干,口气却特别冲,弄得自己好像个黑社会老大一样,就知道他是在女同伴面前耍酷,也不想跟他废话,苦笑一声说:“行,我尽量开快一点。” 一踩油门,出租车就飞快地冲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从人民大道拐上向阳路时,十字路口的红灯忽然亮了。 于成全踩了一下刹车,把车停在白色的停车线外。 坐在后面的男孩看看表,忽然暴躁起来:“司机,你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 于成全从杯架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慌不忙地说:“前面是红灯,再急也不能走啊。” “为什么不能走?给我闯过去!” 于成全从后视镜里看了这孩子一眼,心想: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个德行? 他说:“闯红灯是很危险的。” 男孩忽然发起狠来,起身从后面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咬牙道:“本少爷叫你闯红灯,你就赶紧闯。要是你害得咱们迟到了,老子一定弄死你!” 正在这时,前面的绿灯亮了,男孩悻悻地放开手,坐回到座位上。 两边的小车看到绿灯信号,都往前走了,但于成全的出租车仍然停在那里,没有动静。 男孩又火儿了,推了于成全一下,怒道:“找死啊你,怎么还不开车?” 话未说完,就听见扑通一声,这个出租车司机身子向前一倾,就斜倒在方向盘上,抽搐几下,忽然口鼻流血,再也不动了。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少女突然尖叫起来,男孩也吓了一跳,颤声说道:“喂,司机,你这是什么情况?吓唬人啊?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他边说边起身,伸手探了一下于成全的鼻息,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 他一屁股坐在后排座位上,半天没有吭声。 少女紧张地摇着他的胳膊问:“他……他死了吗?” 男孩点点头说:“好……好像是的。” “是你把他弄死的吗?” 男孩点点头,又忙摇摇头,说:“不可能吧,我刚才就那么轻轻推一下他,怎么就……” “不管怎么样,车里就咱们三个人,现在司机死了,等警察一来,咱俩肯定脱不了干系。”少女急得几乎要哭起来。 “那倒也是。” “现在怎么办?” 男孩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在女孩面前表现出镇定的样子,说:“三十六计,走为上,你赶紧走吧。” “那你呢?” “你打开右边车门,先走吧。我把车里收拾一下,把咱们留下的痕迹都擦干净,然后从另一边走。” “那咱们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外面逃亡啊?” 女孩六神无主,吓得哭起来。 男孩说:“别慌,咱们先回学校再说。没有人看见咱们杀人,只要咱们不留下指纹,警察也找不到咱们。” 少女咬着嘴唇点点头,打开车门,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立即朝人行道跑去。 男孩脱下衣服,把自己和少女可能留下脚印、指纹等痕迹的地方都抹了一遍,然后打开另一边车门,快速地跑到了马路对面。 几分钟后,正在附近路口值勤的一名交警接到过往司机报警,说人民大道和向阳路交会的十字路口有一辆的士一直停在大路中间,害得后面的车辆不得不临时变道,好几辆车都差点追尾,真是险象环生。 交警赶到十字路口一看,还真有一辆红色的士停在主车道中间,把后面的车都堵住了。 他心里想:见过违章停车的,没见过这样胆大,竟然把车停在城区主干道中间位置的,这多危险啊!后面的车稍一不注意,就撞上了。 他隔着车窗看了一下,隐约看见司机坐在车里。 他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敲敲车窗玻璃,示意司机开门下车。可是车里毫无动静。 他估摸着这司机肯定是喝醉酒,开车的时候在车里睡着了。又使劲敲了几下车窗,仍然没有反应。 他凑近车窗玻璃认真地往里面瞧了一下,那司机正歪着脸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也不动,看上去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他又跑到挡风玻璃前观察了一下,这才看见司机面容扭曲,鲜血自他的嘴巴和鼻孔往外流,看上去好像是死了。 交警吓了一跳,赶紧掏出对讲机向上级汇报。 五分钟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带着手下的刑警欧阳若、老毕、方可奇及法医芮雪等人,赶到了案发现场。 方可奇敲碎车窗玻璃,打开车门后,法医芮雪上前确认,司机已经死亡。 死者身上证件齐全,身份很快就得到确认。 该名司机名叫于成全,系南州市出租车公司的员工。死因为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也即民间俗称的毒鼠强中毒。经现场勘查,在司机座位旁边的茶杯中检测出了毒鼠强成分。 据旁边一家蛋糕店的员工介绍,她早上7点15分左右来上班的时候,看见这辆出租车停在路口等绿灯,等她到店里忙了一圈出来,发现这辆车还停在这里,害得后面不明情况的车辆一个劲地按喇叭。 她当时也觉得奇怪,前面的红绿灯已经变换了好几轮,这车怎么一直不走啊?后来看见警察来了,才知道出事了。 龙毅问:“你能确定这辆车是在7点15分的时候,停在这里的吗?” 那名蛋糕店的女员工说:“可以确定啊。我们店里规定是早上7点半上班,今天我早到了一会儿。我们上班的时候需要打卡。我就是在门口打卡的时候,看见这辆车从前面驶过来停在这里的。我看了一下,当时考勤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7点15分。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考勤机上检查一下。” 龙毅扭头对欧阳若说:“你进去看看,这个时间点对咱们的调查工作很重要,一定要搞清楚。” 欧阳若点点头,随那女店员走进蛋糕店,查看了一下考勤机里面记录的员工上班时间,确认那名女店员早上上班的时间是7点15分。 龙毅把这个情况跟芮雪说了,警方初步认定死者死亡的时间是在今天早上7点15分。 芮雪没有看他,只是点头说:“这个情况,跟我尸检的结果基本吻合。” 警方推断,早上7点15分的时候,死者于成全驾驶这辆出租车在这个路口遇上了红灯,于是停车等候。也就是在这等候绿灯信号的几十秒时间里,他忽然毒发身亡,所以这辆车一直停在这里,既没有熄火,也没有再启动。 芮雪化验过杯子里的茶水,里面毒鼠强的成分含量极高,正常情况下,人只要喝上一口,几十秒至数分钟之内就会出现中毒症状,甚至毒发死亡。 警方痕检员检查过那个不锈钢茶杯,上面只有死者本人的指纹。 芮雪皱起眉头说:“该不会是自杀吧?” “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还很难说。”龙毅想了一下,又问欧阳若,“通知死者家属了没有?” 欧阳若说:“死者住在富临苑小区,家里有妻子和一个儿子。我已经通知他的家属,她正在赶过来。” 说话间,一辆出租车停在街边,一个年轻女人,手里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从车里匆匆走下来。 欧阳若看过于成全钱包里的全家福,碰了一下龙毅说:“龙队,这个女人就是死者的老婆。” 龙毅大步走过去,迎住那个女人问:“你就是于成全的家属?我姓龙,是刑警大队的。” 女人说:“是,我是他的老婆,我叫周黎花。我老公他……他怎么了?” 龙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声说:“你过来看一下,这个是不是你老公?” 他抬起警戒线,把周黎花带到出事的那辆出租车旁。 周黎花只朝车里望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捂着脸缓缓蹲到地上,过了半晌,才从她指缝间传出呜咽的哭声。 旁边的孩子也吓坏了,跟着大哭起来。 龙毅最怕这种场面,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欧阳若。 欧阳若走过来,先让周黎花哭了一会儿,才递过一张纸巾给她,说:“我们现在在调查你丈夫的死因,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回答吗?” 周黎花双肩耸动,揩了几下眼泪鼻涕,抽噎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龙毅看看她,又看看那个紧抱 7740." >着她大腿的孩子,问道:“可以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周黎花说:“我今年26岁。” 她抬头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的高个子警察,忽然明99lib?白了他的意思,又补充说:“我丈夫是二婚,我是这孩子的后妈。” 龙毅点点头,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他看过死者身上的证件,知道这个于成全已经三十多岁,而他老婆如此年轻,所以就在心里打了个问号。现在一问,才知道这个出租车司机果然是个二婚男。 他接着问询周黎花:“你丈夫今天早上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大概是6点半吧。”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每天早上6点20分听到闹钟响后,就起床,盥洗完毕,大约要花十分钟时间,然后就开车出门。” “他每天早上都这么早出门吗?” “是的,他想早点儿出门,可以多拉几单生意。”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 “车上那个不锈钢茶杯,是你丈夫的吧?” “是的,是他用的杯子,他每天早上出门,都会用这个杯子带上满满的一杯水。” “你丈夫平时得罪过什么人吗?或者说,在生活中,他有没有什么仇人之类的?” “没有,我丈夫平时老实本分,很少得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 龙毅见问不出什么线索,就换了一个话题,说:“你觉得你丈夫有可能自杀吗?” 周黎花摇头说:“不可能。我们刚刚结婚不久,他对我很好,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而且最近我们打算重新装修房子,他心情也不错,怎么可能自杀呢?” 龙毅点了一下头,没有再提其他问题。 周黎花见他转身要走,忽然扯住他的衣角问:“警官,我丈夫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早上从家里出门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这才一会儿,他就……” “他是中毒死的,我们在他的茶杯里检出了毒鼠强。” “毒鼠强?”周黎花愣了一下,“一定是有人投毒,我丈夫是被人害死的啊。警官,你可一定要找到凶手,还我丈夫一个公道……老公啊99lib?,你死得这么惨,扔下我们娘儿俩,可怎么活啊?” 她说到伤心处,又搂着儿子放声大哭起来。 第四章 男女学生 芮雪对死者进行了尸检,除了更进一步确认死者是死于四亚甲基二砜四胺中毒外,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痕检人员对出租车内外进行了认真勘查,发现出租车上有新鲜的擦拭痕迹,除此之外,再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 欧阳若凑到队长跟前,说:“龙队,这案子看着不像是自杀啊。” 龙毅问:“为什么?” “刚才你跟周黎花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刚刚二婚,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儿子乖巧可爱,生活幸福美满,看上去没有自杀的动机啊。再说,也没有见过把车停在大路中间,也不熄火,就服毒自尽的啊。” 龙毅点头说:“是的,我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起人为投毒案。” “嗯,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你看于成全的茶杯,就放在驾驶座旁边、手刹后面的杯架上。他开车的时候,目视前方,是没有办法看到杯子的。如果有人趁他全神贯注开车的时候,悄悄拧开杯盖,将毒药投进去,是很容易办到的。” “所以你怀疑是坐在他车上的乘客干的?” “当然啊,出租车里,除了司机,就剩下乘客了。”欧阳若抬头在十字路口观察了一下,有点遗憾地说,“可惜这周围没有监控设备,也不知道案发之时,他车上到底有没有乘客。” “当时车上一定载有乘客,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龙毅十分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啊,出租车一直没有熄火,摆放在汽车仪表台上的空车灯是暗的,这表示当时车上是载有乘客的。要是车上没有乘客,空车灯应该亮起来,显示出‘空车’两个字才对。而且车里还有新鲜的擦拭痕迹,这就更让人觉得可疑了。” 欧阳若思索着说道:“难道说事发当时,这辆出租车上载有乘客,正是这个乘客趁司机于成全没有注意,偷偷把毒下在茶杯里。在这个十字路口等待绿灯信号的时候,于成全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当即中毒身亡。凶手为了不留下痕迹,作案后擦掉自己留下的脚印和指纹,然后下车逃走了?” “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龙毅想了一下,扭头往街边的蛋糕店走去。 他找到那名女店员,问她有没有注意到出租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车里是否有乘客? 女店员说:“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想起来了,我第一眼看去的时候,车子后排座位上好像坐了两位乘客,等我在店里忙了一圈再出来看时,车上的乘客已经不见了。” 欧阳若忙问:“你看清乘客的相貌了吗?” 女店员摇头说:“当时我也就只是那么瞟一眼,隐约看见后面坐着两个人,连男女都没有看清,哪能看清相貌呢?” “那倒也是。”欧阳若点了一下头。 “龙队,”方可奇忽然跑进店里报告说,“有人找你,说是要向你提供线索。” 龙毅走出蛋糕店,果然看见有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台阶上等他。 年轻人说,早上他上班的时候,见过这辆出事的出租车。 当时他开着小车,跟这辆出租车并排停在路口等绿灯信号。 两辆车挨得很近,他无意中透过车窗玻璃看见出租车后排座位上有位乘客站起身,用手扼住了前面司机的脖子。 当时他以为是乘客跟司机发生了冲突,也没有多想,后来绿灯亮起,他就开着自己的车走了。 刚才他从单位开车出门办事,经过这个十字路口,看见那辆出租车还停在路中间,周围还拉起了警戒线,停车一打听,才知道出租车司机被人毒杀了。 他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场景,觉得很可疑,于是就主动找到警方反映情况。 龙毅握住年轻人的手说:“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这个线索,对我们警方破案很有帮助。”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龙毅又递给他一张名片说,如果还想到什么其他线索,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找他。 等这年轻人走后,欧阳若说:“龙队,如果他提供的线索是真的,那这个案子的案情就更加明朗了。 “今天早上,有两名乘客搭乘于成全的出租车,行驶到这个十字路口时,乘客跟司机发生冲突,甚至还动起手来。后来乘客偷偷把毒鼠强放进了于成全的茶杯里。正好这时于成全因为口渴,喝了一口茶,于是很快就中毒身亡。 “两名乘客清理过案发现场,确认没有留下作案痕迹后,也悄悄溜走了。” 龙毅一边听着欧阳若的分析,一边问:“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案子,是因为乘客坐出租车时跟于成全发生矛盾,临时起意,投毒杀人?” “不,乘客身上带着毒鼠强,说明他是有备而来。我更倾向于这二人因为跟于成全之间有嫌隙,所以投毒杀人,这应该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可是据于成全的妻子说,于成全平时是一个老实本分之人,很少得罪人,更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家。” “这个倒是难说。有时候得罪了什么人,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方可奇也走过来,加入讨论,说:“其实只要咱们找到最后乘坐这辆出租车的那两名乘客,这个案子就破了。” 欧阳若瞧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说得轻巧,现在的问题是,这周围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案发当时的目击证人,咱们上哪儿去找那两名乘客?” 龙毅看了他俩一眼,然后背着双手,围着那辆出租车转了一圈,说:“咱们在凶手下车的地方找不到线索,但可以去凶手上车的地方查一查。为了方便监管和调度,出租车公司给每辆的士都安装了GPS定位仪。欧阳若,你打电话到出租车公司查一下,看看这辆车事发前在什么地方停过。根据这个情况,咱们大致就能知道最后那两名乘客是在什么地方上车的了。” 欧阳若马上掏出手机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反馈回来的情况是,这辆出租车最近一次停车上客的位置是在人民大道78号至90号之间,时间是早上6点57分。 龙毅马上跳上警车说:“小若,你跟我去那个载客点看看。老毕和小方,你俩留在现场,现场勘查结束后,赶紧把尸体运走,把这车子也拖走,要是再停在这里,后面真要大塞车了。” 他带着欧阳若,驱车来到GPS定位仪记录的载客地点,下车一看,头就大了。 人民大道78号至90号,这个距离在地图上可能只是一个小点,可是实地一看,前后少说也有200米距离,街道两边依次排列着二三十家店铺、公司,甚至还有几家政府机关单位。 大街上人来车往,要打听两名几小时以前在这里叫过出租车的乘客的信息,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果然,进入一家门面挺大的公司,欧阳若一问,人家就皱起眉头说:“你问早上6点多的事啊?那会儿我们这里还没有开门上班呢,谁知道呢。不光我们这一家,那么早,这条街上的商铺都还没有开门啊。” 欧阳若听完最后这一句,就有点气馁了,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龙毅站在街上,四下里看看,忽然笑了,说:“难怪你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原来是问错了地方。” “问错了地方?” 欧阳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应该去那里问。” 龙毅用手朝街边指了一下。 欧阳若一看,他指的是路边那家文华宾馆。 龙毅说:“早上6点多,大街上的店铺都还关着门,没有人上班。一大清早,街上行人也不会太多。我看过,从人民大道78号到90号之间,只有这家文华宾馆应该是24小时开门营业的,所以咱们应该去那里问才对。” 欧阳若钦佩地看了队长一眼,说:“99lib?有道理。” 两人走进文华宾馆。 这是一间由旧居民楼改装成的小宾馆,进门左手边就是服务台,里边坐着一个烫着爆炸头的中年女人,正在埋头玩手机游戏。 欧阳若敲敲服务台,中年女人抬起头,欧阳若朝她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中年女人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说:“警官,你……你们要查房吗?我们这里一向守法经营,从来没有……” “你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查房的。”龙毅摆手打断她的话,说,“我们是想问一下,今天早上6点多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两个人在你们宾馆前面的街上搭乘出租车?” “早上6点多?” “对,再具体一点的话,应该是早上6点57分。” “那么早啊!街上都没有什么人啊……”中年女人想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说,“你们说的,该不是那两个学生吧?” 龙毅与欧阳若对望一眼,同时问:“学生?” 中年女人说,昨天晚上,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到他们宾馆开了一间房,今天一早退房走了。男孩登记入住的时候,是一个人,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女生,女孩什么时候上楼的,她没有注意,但那男孩今天早上退房的时候,两人是手拉手一起走下楼的。因为两人都穿着校服裤子,所以她一看就知道两人是高中生。 中年女人又查了一下电脑,说他们退房的时间是今天早上6点54分,退完房就到门口等的士..了。所以警方一说要找6点57分在这里乘坐出租车离开的两个人,她就想到了这一对男女学生。 欧阳若问:“那孩子是用学生证登记住宿的吗?” “不,他有身份证。”中年女人又在电脑里查了一下,说,“他叫宋锐。” 欧阳若凑到电脑前,看了那个男孩登记的身份证信息,又问:“你知道他们是哪所学校的学生吗?” “不知道,他们没说,我也没问。”中年女人摇摇头,忽然又说,“对了,我看他们可能是三中的学生。我有个侄女在三中读书,穿的校服跟他们差不多。” 龙毅和欧阳若把那男孩的名字和学校都记了下来,出了文华宾馆,开着警车直奔三中。 到了三中,首先找到学校的保卫科长,一查,三中确实有一个名叫宋锐的男生,是高二年级的学生。 龙毅请保卫科长把宋锐叫到学校办公室来。 那个身高超过一米七五的高个子男生走进办公室,一见有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在等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还没待龙毅提问,他就带着哭腔说:“警察叔叔,我……我老实交代,那个出租车司机,不是我杀的……” 龙毅和欧阳若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料到这小子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宋锐,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宋锐说,今天早上,他在人民大道拦了一辆的士来学校,因为怕迟到,所以一直催促司机加快速度。来到人民大道和向阳路交叉的十字路口时,车子遇上红灯停下来等候,他心里一着急,就从后面扼住司机的脖子,逼他快开车闯红灯。没想到那司机那么经不起折腾,竟突然口鼻流血,倒毙在方向盘上。 他当时以为是自己勒死了那个司机,吓得六神无主,草草擦拭了一下现场留下的痕迹,就跳下车逃走了。 回到学校,他仔细回想一下,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只不过是扼住那司机的脖子,并没有用多大力气,怎么会致使对方当场吐血身亡呢? 他觉得这里边一定另有蹊跷,可是他怕惹火烧身,又不敢直接去找警察。心里正忐忑不安,忽然看见警察找上门来,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赶紧老老实实说了真话。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吗?”龙毅盯着他问。 宋锐忙不迭地点头说:“当然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个司机的死,真的不关我的事。” “可是我觉得你并没有对我们说实话,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龙毅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问你,你的家并不是住在人民大道,为什么今天一早你会在那里打车回学校?” “这个……因为我昨天晚上既没有住宿舍,也没有回家,而是在那里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一个晚上。” “为什么要住宾馆?” “因为过几天学校有一场重要的考试,我觉得宿舍和家里都太吵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复习功课,所以就一个人去学校外面开了个房间……” “你真的是一个人住在宾馆里?” “当然啊,这还有假?” 龙毅盯住他的眼睛说道:“可是据我们调查,昨天你在宾馆登记的房间里还住着一个女生。今天早上,你也是跟那个女生一起坐上出租车的。” 宋锐神情一变,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之色,摇头说道:“没……没有,我……我……” 虽然他摇头否认,但他的表情和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龙毅凑到他面前问:“告诉我,那个女生是谁?她跟那个司机的死有没有关系?” “没……没有,她连碰都没有碰过那个司机。” 宋锐忽然激动地站起身,朝门口瞟了一眼,又坐下去。 学校保卫科长正站在门口抽烟。 宋锐挪一下屁股,身体背对着门口,低声说:“警察叔叔,我跟您说实话,昨晚跟我住在宾馆的,确藏书网实还有一个女生,今天早上我们也是一起坐上出租车的。” 欧阳若盯着他问:“那你们俩在宾馆里干什么?不会是在一起复习功课吧?” “我们……我们……”宋锐垂下头来,两只手不住地在蓝白相间的校服裤子上摩擦着,“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龙毅和欧阳若看见他脸上现出忸怩的神情,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感慨。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龙毅问,“是不是你同班的?” 宋锐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她不是我们班的,我也不会说出她的名字。我是出了名的差生,破罐子破摔也就算了,但她是好学生,我知道只要我一说出她的名字,就会把她毁了。我爱她,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第五章 乘车老者 离开三中,开车回市局的路上,龙毅终于忍不住慨叹了一声:“现在的孩子,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欧阳若看着他问:“龙队,你觉得宋锐说的是真话吗?”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龙毅一边开车一边说,“刚才我已经打电话让方可奇查过,宋锐是外地人,父母在咱们南州市做小生意,与出租车司机于成全并不认识。更重要的是,凶手对于成全的谋杀,显然是蓄谋已久,有备而为。但是我想宋锐这孩子,不可能在身上揣着一包毒鼠强去跟女朋友到宾馆开房,然后在早上打车回学校的路上顺便投毒把出租车司机给毒死吧?” “如果宋锐不是凶手,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欧阳若说,“那就是,在宋锐他们上车之前,毒鼠强就已经被人悄悄投放到于成全的茶杯里,只因为他一直没有拿起杯子喝水,所以并没有立即中毒。直到宋锐他们上车,出租车在十字路口等候绿灯信号时,于成全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也正是这一口水,让他立即毒发,死在宋锐他们面前。” 龙毅说:“你的推断,很有道理。” “那么在宋锐之前坐过于成全的出租车的那个乘客,就相当可疑了。” “不光是宋锐之前的那一个乘客,我觉得之前所有在今天早上坐过这辆出租车的乘客,都有可疑,下毒的人,不一定是宋锐之前的那一位乘客,也许是前面一位乘客之前的乘客也说不定。他完成投毒后立即下车,出租车上的乘客不断变换,直到于成全感到口渴,拿起杯子喝水时,才出现中毒症状。” “有道理,不过从于成全开车出门,到他毒发身亡,这中间只有几十分钟,而且又是大清早,我估计坐过他的车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咱们调查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欧阳若想了想,又说,“龙队,要不我干脆跑一趟出租车公司,把于成全今天早上的行车路线,及停车上下客人的地点,都搞清楚。” 龙毅说:“好。”又给方可奇和老毕打电话,让他们去一趟富临苑小区,把于成全今天早上出门时的情况调查清楚,看看其中有无可疑之处。 下午的时候,欧阳若和方可奇、老毕他们回到刑警大队,向队长汇报了各自的调查结果。 综合三人的调查情况,死者于成全在今天早上的出行时间和行动轨迹都已经很明朗了。 早上6点20分,于成全被闹钟叫醒,6点半左右,他拿着装满茶水的杯子上车,开车出门。 6点32分,他开着那辆红色出租车出了小区大门。小区门口的监控视频显示,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等待保安打开电动伸缩门的时候,曾拧开茶杯盖喝了一口水。毒鼠强毒性极强,数分钟之内就可以致人于死地。他这次喝水之后并没有出现中毒症状,这说明他出门时,杯子里的水是干净的,并没有被人投毒。 6点35分,于成全把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远的富民路小蔡包子店吃早餐。 据包子店的老板蔡强回忆说,于成全吃早餐时,也喝了自备的99lib?茶水,这更进一步说明,当时杯子里并没有毒鼠强。 于成全很快吃完早餐,6点42分,就在包子店旁边不远的路边,他搭载了今天早上的第一位客人。9分钟后,6点51分,这位乘客在人民大道花鸟市场附近下车。 于成全开着空车,沿着人民大道向前行驶了几分钟,停在文华宾馆门口,搭载了宋锐等两位乘客。 十多分钟后,7点15分,出租车停在人民大道与向阳路交会的十字路口等候绿灯信号,在等候的过程中,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然后,虽然绿灯亮了,他的车子却再也没有启动,他被毒死在自己的出租车内。 龙毅把这几个关键的时间点都在纸上一一列出,然后用铅笔在“6点35分”这个时间上画了一个圈,说:“于成全6点35分在包子店吃早餐,喝的是自己杯子里的水,事后并无中毒症状,说明这时候,他杯子里的水是干净的。毒鼠强只能是在他吃完早餐之后,到他停车在向阳路十字路口等绿灯信号,这段时间内被投放进他的茶杯。而在这个时间段里,他的出租车一共搭乘过两拨乘客:第一位乘客,是在包子店附近上车的那个人;第二次搭载的,是宋锐二人。很显然,凶手就在他曾搭载过的这三名乘客中间。现在,我们已经基本排除宋锐二人作案的可能,那么凶手就只能是今天早上第一个搭乘于成全出租车的那个人了。” 方可奇说:“我走访过今天早上在那家包子店吃早餐的群众,有人看见那个乘客就是在小蔡包子店门口不远的路边上车的,因为有好几个目击证人,我想他的身份应该不难查出来。” 龙毅点头说:“那好,你跟小若赶紧去调查一下,争取搞清楚这个乘客的身份。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欧阳若和方可奇来到富民路小蔡包子店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店门口的早点摊早已经撤了,窗口摆卖香烟、打火机的玻璃橱窗支了起来,偶尔有一两个路人走过来买几包劣质香烟。 欧阳若二人走进店时,店主蔡强正穿着背心和裤衩,在案板上和面粉。 小店里没有空调,他身上的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方可奇上午曾到店里问过情况,所以蔡强认得他,一见二人进屋,就一面搓着手里的面粉,一边问警官:“找我还有什么事啊?” 方可奇说:“今天早上,于成全在你这里吃过早餐后,在前面不远的街边搭载了一个乘客,是吧?” 蔡强点了一下头,说:“是啊,这个我也看见了。” 欧阳若问:“你认识那个坐车的人吗?” 蔡强说:“当时我正在招呼店里的生意,也就是那么瞟了一眼,搭他车的好像是一个老头儿,戴着眼镜,中等个子,偏瘦……哎,你这一问,我还真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方可奇道:“你好好想想,在哪里见过他?” 蔡强想了一下,忽然一拍脑袋,手上的面粉沾得满头都是:“我想起来了,从前面三门巷进去不远,有一栋成人中专教工宿舍楼,我曾经在宿舍楼门口见过那个老头儿两次,每次都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在那里遛鸟。听进出楼道的人跟他打招呼,好像叫他耿老师来着。你们可以去那里问一下。” 欧阳若和方可奇来到三门巷的成人中专教工宿舍楼,很快就打听到了那个喜欢遛鸟的耿老师。 他叫耿忠华,是成人中专一名退休教师,老伴已经去世,儿女在国外工作,他一个人在家,平时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遛个鸟、逛个花鸟市场什么的。 两人找到耿忠华时,他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正准备出门遛鸟,蓦然看见两个警察找上门,不由得愣了一下。 欧阳若朝他亮了一下证件,问:“请问您是耿忠华吗?” 老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点头说是的。 方可奇说:“我们怀疑你跟一起谋杀案有关,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 “什么?谋杀案?” 老人手一抖,手里的鸟笼就掉在地上,里面一只画眉惊得扑腾乱跳。 耿忠华被带到公安局后,浑身上下一直在发抖。 但龙毅看得出来,与别的被“请”进公安局的嫌犯不同,别人是吓得发抖,但这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则是气得发抖。 “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说我是杀人凶手?”他还没有落座,就冲着龙毅等人一通发火,“我当了一辈子老师,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你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抓到公安局来,别人会怎么想?我那些学生会怎么看我?” 龙毅没有想到这位老教师年纪这么大了,火气却还这么足。等他发了一通火,声音渐渐小下来之后,他才轻声细语地说:“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说你是杀人凶手,也没有逮捕你,我们只是bbr>.99lib.请你来协助我们调查一个案子。如果我的同事对你有什么不敬之处,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耿忠华见他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顿时也没了脾气,问他:“你们想请我协助调查什么案子啊?” 龙毅说:“今天早上,您在富民路小蔡包子店附近搭乘过一辆出租车,是吧?” 耿忠华点头说:“是啊,我想去花鸟市场逛逛,所以一大早就搭车去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龙毅问:“您还记得那个出租车司机吗?” 耿忠华想了想,摇头说:“记不得了,我也就坐了十来分钟的车,好像也没有跟他有过什么交谈,所以对他并没有留下印象。” “您下车后不久,那个司机就死了。” “死了?”耿忠华吓了一跳,“怎么死的?出了车祸吗?” “不,他是中毒死亡。” “中毒?” “你记得他车上的司机座旁边有一个茶杯吗?就是生活中常见的那种不锈钢保温杯,但容量比一般的杯子大一点。” 耿忠华摇头说:“记不得了,我没有注意,我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位上,一直看着前面,车内的情况没怎么细看。” “有人在司机的茶杯里投了毒,直接导致司机喝水后中毒身亡。现在已经证实,司机把茶杯拿上车之前,茶水是干净无毒的,所以我们怀疑投毒杀人的凶手就是坐过这辆车的乘客。” 耿忠华点头说:“嗯,你们的怀疑有道理,如果我是警察,我也会这么想。”他倒是为警方着想起来。 “今天早上,您是第一个坐这辆车的乘客。”说这句话时,龙毅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着。 老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耿忠华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老人“哦”了一声,说:“我是第一个?但应该不是唯一的吧?” “在您之后,还有一拨乘客坐过这辆车,那是两名高中生,我们深入调查之后,已经排除了他们的作案嫌疑。” “哦,如果真是两个学生,那杀人的可能性确实很低。”耿忠华以一名老教师的口吻说,“我做过几十年老师,相信学生不会做这样的事。” 龙毅盯着他看着,说:“排除了这两个学生之后,剩下唯一可疑的人,就只有您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的怀疑很有道理,谁都会这样想,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耿忠华这时反而冷静下来,说,“但是有这么几点,我必须跟你们说请楚:第一,我不认识那个司机,跟他更谈不上有什么冤仇,所以我没有杀人动机;第二,我当了一辈子老师,也算是个斯文人吧,我最讨厌用极端手段解决问题,如果我真的跟别人有什么纠纷,我一定会通过正规的法律途径解决;第三,在案子的侦破阶段,你们把我当嫌疑犯抓起来,我没有意见,因为我确实无法自证清白,但是请你们不要停止调查,说不定再往前一步,就能抓到真凶。我当一回嫌疑犯不要紧,要是因此放过了真正的凶手,那罪过就大了。” 果然是个知识分子,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不卑不亢,搞得龙毅这个老刑警也没有话说了。 问讯结束后,在外面的走廊里,欧阳若问龙队怎么办。 龙毅说:“我看他表情很平和,好像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如果不是真的无愧于心,那他就是我见过的隐藏得最深的杀人凶手。我看这样吧,先将他留置24小时,咱们再详细调查一下。虽然破案很重要,但也绝不能冤枉好人。” 99lib.第二天,方可奇向队长汇报,说于成全的出租车搭载了耿忠华之后,曾在人民大道一家银行门口经过。那家银行外面安装了高清摄像头,他今天早上去银行调看了监控视频,当出租车经过银行门口时,视频正好透过挡风玻璃拍到了车内的情形。当时耿忠华确实是坐在前排副驾驶位上,身上还系着安全带。 欧阳若补充说,于成全的茶杯当时放在驾驶位右后侧、手刹后面的杯架上。这个位置,恰好位于前排两个座位中间的最后面。耿忠华坐在副驾驶位上,如果要拧开杯盖,把毒鼠强放进去,再抹掉自己留在杯子上的指纹,就必须从座位上大幅度扭转身子。这样一来,与他同坐一排的司机于成全就没有理由不觉察到他的动作。 “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们没有说出来。”龙毅听完情况汇报后说,“如果耿忠华是凶手,那么他上车的时候,就不会选择坐在前排。如果他坐在后排座位上,往茶杯里投毒岂不是更隐蔽,更不容易让司机察觉?” 欧阳若点点头,问:“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留置盘问耿忠华?” 龙毅说:“不用了,凶手不会是他,立即把他放了,你跟方可奇开车把他送回家,最好能向他同一栋楼的邻居解释一下,老先生很重视自己的名誉,他最怕的就是别人误会他被警察抓过。” 欧阳若和方可奇相视一笑,说:“明白了。” 第六章 嫌疑犯人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出租车司机于成全被毒杀的案子,在排除耿忠华、宋锐等三名乘客作案的可能之后,警方又做了深入细致的调查,但案情没有半点进展。 “龙队,我总觉得,咱们好像忽略了一个人。” 这天傍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欧阳若端着饭盒坐在队长身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龙毅愣了一下,一边扒着饭盒里的饭一边问:“忽略了谁?” “你想,能给于成全下毒的人,一定是有机会靠近他或接触他茶杯的人,对吧?” “对啊,之前咱们之所以怀疑耿忠华和宋锐他们,就是这个原因。” “可是我觉得,除了咱们已经调查过的这几个人,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曾经靠近过于成全和他的杯子,也有机会给他下毒。” 龙毅想了一下,忽然停住筷子说:“你说的那个人,就是那家包子店的老板吧?” 欧阳若点头说:“对,那家小蔡包子店的老板叫蔡强,左腿有点残疾,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跛。我调查过,他跟于成全关系不错,据当时同在包子店吃早餐的食客说,当天于成全在包子店吃早餐时,蔡强曾数次走到他桌子前跟他讲话。我觉得这个蔡强完全有可能在交谈过程中,趁于成全没有注意,而把毒鼠强投进他的茶杯。” 这时,方可奇也端着饭盒凑过来,说:“我觉得你这个推断不能够成立。因为于成全在吃早餐的时候,喝的就是自己杯子里的水,如果蔡强在他杯子里投毒,那于成全还没有走出包子店就已经死了。” 欧阳若说:“于成全在包子店吃早餐的时候,杯子里确实没有毒,如果有毒的话,他早就死在包子店了。但他吃完早餐之后呢?” 龙毅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你是说,有可能是于成全吃完早餐,准备离开的时候,蔡强凑上来悄悄给他下了毒,对吧?” “是的,这个时候,于成全已经吃完早餐,结账的时候蔡强趁机靠近投毒,于成全拿着毒水杯上车,短时间内没有再喝水,直到搭载着宋锐他们行驶到十字路口停车等候绿灯信号时,才喝上一口,然后就……” 龙毅想了一下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反正咱们现在已经陷入僵局,那就查一查这个蔡强吧。” 第二天上午,欧阳若和方可奇再次走访了案发当日早上曾与于成全一起在小蔡包子店吃早餐的几名群众。 大家都说当时蔡强确实在于成全桌子前站了好久。 再问有没有看见蔡强接触过于成全的茶杯,有人说看见了,于成全吃完早餐结账走人的时候,把茶杯忘在桌上,是蔡强追上去把茶杯拿给他的。又问了其他几名食客,证实确有此事。 但问及有没有看见蔡强打开茶杯,往里面放东西,大家则都摇头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尽管如此,蔡强还是成了警方目前唯一能够确认的,在于成全离开家之后,接触过他茶杯的人。 方可奇问:“可是为什么后来在杯子上没有检测到他的指纹呢?” 欧阳若说:“有两个可能:第一,他的指纹后来被于成全的指纹掩盖了;第二,他的手太油腻了,没有留下清晰的指纹。” “既然这样,那蔡强可就是咱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了。” 欧阳若打电话向龙毅汇报了这个最新线索,然后问要不要正面接触一下这个包子店的老板,或者干脆拘留他。 龙毅说:“既然已经锁定了他,倒也不用太着急,先做好外围调查吧。听说这个蔡强跟死者于成全是好朋友,他杀人总得有个动机吧?你们先去于成全家属那里问一下,看看这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纠葛。” 欧阳若和方可奇来到富临苑小区时,已是中午时分。 两人找到于成全的家,进门的时候,看见于成全的妻子周黎花正带着孩子在吃午饭。 桌子上有一碟炸鸡腿,周黎花正在教孩子怎样啃鸡腿。 看来她虽然是孩子的后妈,但对这孩子还是不错的。 看见警察上门,周黎花脸上神情淡然,显然她丈夫出事这几日,她没少和警察打交道,到现在,表情都变得有些麻木了。 她知道这两个警察肯定也是为丈夫的事来的,她似乎不想在孩子面前谈论这个话题,让孩子自己在饭厅吃饭,然后带着欧阳若二人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是不是毒死我丈夫的凶手抓到了?”她关上门后问道。 欧阳若看看方可奇,两人脸上都现出为难的表情。 欧阳若摇头说:“暂时还没有找到凶手。” 周黎花忽然有些激动起来,提高声音说:“你们是怎么搞的?这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怎么还没有抓到凶手?总不能让我丈夫就这么白白死了吧?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欧阳若说:“你别着急,我们虽然没有抓到凶手,但目前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线索。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进一步了解情况,厘清案情,争取早日破案。” 周黎花看看她,又看看方可奇,问:“你们还想了解什么?我知道的都已经跟你们说了呀。” 欧阳若说:“我们想问一下,你的丈夫跟蔡强的关系怎么样?” “蔡强?”周黎花愣了一下,说,“以前他们都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货车司机,现在好像也还是朋友。” 方可奇问:“他们之间闹过矛盾吗?” “好像没有吧,”周黎花用手理了理垂落耳边的一缕头发,想一下,欲言又止,“不过……” “不过什么?” 周黎花犹豫了一下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们。” “说吧,什么事?” “蔡强这个人,十分好色。在我认识我丈夫之前,有一次到他店里吃早餐,他竟然对我动手动脚,被我泼了一杯热茶。后来我跟我丈夫结婚宴请那天,他还暗地里抠我的手心,挑逗我。并且他还把我丈夫灌醉,说我丈夫不讲义气,明明是他先认识我的,我丈夫却捷足先登,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丈夫出事后这几天晚上,他老是来敲我家的门,吓得我跟孩子连觉都睡不好。” “哦,竟有这样的事?” 欧阳若和方可奇对望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这可是以前调查时没有掌握的重要线索啊! 欧阳若想了一下,问:“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你的原因,而使蔡强对你丈夫暗暗怀恨在心,甚至对他动了杀机?” 周黎花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下毒害死我丈夫的是蔡强?” 方可奇说:“我们正是这样怀疑的,当然,在没有破案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被警方怀疑。” 周黎花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听说当年蔡强因为开车不专心而出车祸,被物流公司开除时,曾拿着菜刀跑到公司扬言要砍人,不知道这算不算前科。” 欧阳若说:“这个虽然不算前科,但也是他的劣迹。目前他是我们知道的唯一碰过你丈夫茶杯的人,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就是下毒害死你丈夫的凶手。” 周黎花脸色一变,咬牙说道:“原来是他!” 她忽然冲上前,一把拉住欧阳若的手臂:“那你们还等什么?赶紧把他抓起来,枪毙他,让他给我丈夫偿命啊。” 欧阳若把手臂抽出来,安抚她说:“你先别激动。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我们绝不会放过他。” 她转过身,走到窗户前,掏出手机给龙毅打电话,把这边的最新情况跟他说了。 龙毅说:“这么说来,蔡强是有杀害于成全的动机的,是吧?” 欧阳若回身看了周黎花一眼,点头说:“是的。” 龙毅说:“那就正式拘捕蔡强吧。” 欧阳若兴奋地说:“是。” 她和方可奇从富临苑小区出来,直接把警车开到小蔡包子店门口,利索地给蔡强上了手铐,把他推上车,押到了刑警大队。 “这都什么情况啊?”蔡强一见到龙毅就嚷开了,“人民警察了不起啊?人民警察就可以随便抓人民啊?” 龙毅拿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朝他一扬下巴:“你觉得我们是随便抓人吗?” 蔡强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之色,但很快又镇静下来,脖子一梗,大声说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啊?” 龙毅冷声说道:“你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我们审出来,跟你自己主动说出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我……我做什么了?我又没干过犯法的事……”说到最后,蔡强的声音忽然弱下来,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龙毅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半晌不出声,眼睛望着别处,故意不再理会他。 审讯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蔡强左顾右盼,浑身不自在,过了一会儿,他额头上忽然冒出一排冷汗,低头缩肩,说:“警官,我说我说……” 欧阳若悄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方可奇,两人对望一眼,脸露喜色,都没有想到这家伙外强中干,竟然这么快就招了。 蔡强说:“警官,我……我前几天晚上,去了一趟北盛街……我是个单身汉,身边没有女人,实在憋不住啊……” 龙毅有些意外。 北盛街在南州市是出了名的发廊一条街,其中隐藏着许多暗娼,在南州市,说去北盛街,其实就是说去嫖娼的意思。 他没有想到蔡强吭哧半天,竟然招供出这么一项罪状。 龙毅心里有些气急,但脸上不能显露出来,敲敲桌子说:“你交代的这个,咱们警方早已经掌握了。我们要问你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蔡强抬头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什么事?” 龙毅凑近他说:“那好吧,既然你跟我们装傻,那我就提醒提醒你,这个事吧,跟于成全的死有关。” “跟于成全的死有关?” 蔡强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我们听说于成全被人毒死的那天早上,在你的包子店里吃早餐,结账离开时,他的茶杯曾落在桌子上,是吧?” “是是是,”蔡强忙不迭地点头,“当时还是我把茶杯拿给他的。” “那我现在告诉你,据我们调查,于成全离开家之后,你是唯一接触过他茶杯的人。” “唯一接触他茶杯的人?”蔡强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怀疑是我给于成全下的毒?” 他伸长脖子,看看龙毅,又看看欧阳若和方可奇。三个警察都沉着脸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却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蔡强这才真的急了,用手拍着大腿说:“警官,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跟于成全的死,怎么可能扯上关系呢?再说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呢!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我怎么会害他呢?” “你真的跟他是好朋友?” “当然是真的。” “既然是好朋友,为什么人家结婚宴请的时候,你要去挠新娘子的手心?挑逗她?” “那……那不是酒喝多了,跟她开个玩笑吗?” “既然是好朋友,为什么他死后没几天,尸骨未寒,你就三更半夜跑去敲他老婆的门?” “我那是怕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家不安全,所以充当义务保安员,去她家门口巡逻嘛。” “到了现在,你还想狡辩?”龙毅已经对他失去耐心,蓦然站起身,瞪着他说道,“你是唯一接触过于成全茶杯的人,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就是你把茶杯从后面递给于成全时,趁其不注意,把毒鼠强投进了茶水中,毒死了于成全。至于杀人动机嘛,就是为了于成全的老婆周黎花。你对周黎花垂涎已久了吧?” “我……我确实对那个女人有点想法,那个女人还是我先认识的呢……可是我跟于成全是铁哥们儿,再怎么着,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对他下毒手啊……警官,我……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蔡强哭丧着脸大声喊冤。 “你他妈的是唯一碰过杯子的人,毒不是你下的,还会是谁下的?” 方可奇见他一味耍刁放赖,不禁心头火起,举拳冲上去,就要打人。 龙毅叫住他说:“小方,别冲动。” 他朝站在门口的两名刑警招一下手,两名刑警走过来,把蔡强带走了。 欧阳若看着蔡强被押走的背影,说:“龙队,看来这家伙还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啊。” 龙毅说:“我看他眼神闪烁不定,要么是心中有鬼但表面装疯卖傻,要么是被咱们这审讯场面吓到了。” 欧阳若问:“那要不要换一种方法,再审一审他?” “咱们手里现在并没有什么实证,再审也是 767d." >白搭。这家伙现在一口咬定这个案子不关他的事,咱们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那怎么办?”方可奇喘着粗气说,“我觉得这小子就是凶手,..肯定错不了。” 龙毅说:“先把他押下去关两天,磨一磨他的气焰再说。另外,咱们趁这两天时间,再好好调查一下。这家伙外表看起来老实,但心里鬼主意不少,如果咱们不把确凿证据摆在他面前,估计他不会老实招供。”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接听,是一名侦查员打电话向他汇报情况。 这名侦查员把于成全命案发生当日早上死者行经的路线都走了一遍。 他在人民大道花鸟市场走访调查时,遇到一个卖鸟笼的小贩。 这个小贩告诉他,案发当日早上,他在花鸟市场门口碰见过于成全。当时正有一个老年乘客从于成全的出租车上下来,这个小贩跟于成全是熟人,于是就站在出租车旁边跟于成全打了个招呼。那时于成全正在趁停车下客的当儿,拿着杯子喝水。 于成全还顺口问了这小贩一句,今天生意怎么样呀?小贩则回答说还行吧。后来于成全就转动方向盘,把车开上机动车道,走了。 龙毅一听这个情况,立即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小贩看到的从于成全出租车里下来的那位老年乘客,自然就是耿忠华。 既然于成全这个时候喝了自己杯子里的水,并且没有立即出现中毒症状,那只能说明,当时茶杯里的水仍然是干净的,并没有被人投毒。 根据出租车公司GPS定位仪记录的时间显示,耿忠华在花鸟市场门口下车是早上6点51分,而于成全停车在蔡强的包子店吃早餐的时间是6点35分左右。 如果蔡强真的在于成全吃早餐时,往他的茶杯里下毒,那么于成全在花鸟市场门口喝水的时候,肯定会中毒。 既然他喝水后没有中毒,既然那时杯子里的水是干净的,那蔡强给于成全下毒的推理自然就不能够成立。 龙毅把这个情况跟欧阳若和方可奇说了。 二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半晌才说..道:“这么说来,咱们还真抓错人了。” 龙毅挥了一下手,说:“小方,你赶紧去把蔡强放了。” 方可奇说:“是,我这就去。”他转身出门,大步而去。 欧阳若想了一下说:“龙队,既然耿忠华下车时茶杯里还没有毒,那么下毒的只能是后来上车的那两个高中生了。咱们要不要再调查一下他们?” 龙毅摇头说:“没有必要,我们已经对那两个孩子做过详细调查,一开始就已经解除了他们身上的嫌疑。” 欧阳若有点着急,说:“龙队,照您这么说,第一个乘客耿忠华下车时,杯子里的水还是干净的,第二批乘客,也就是宋锐他们下车时,于成全已经因为喝了自己杯子里有毒的茶水而中毒死亡,但投毒凶手并不是宋锐他们,那你说,这毒难道是神仙放进去的不成?” 龙毅说:“你不要忘了,从于成全搭载完第一个乘客耿忠华,到宋锐他们上车之前,他曾有几分钟空车行驶的记录。我在想,是不是就是在这短短几分钟空载期间他被人下毒了?” “这就更没有可能了。根据出租车公司GPS定位仪监控记录,于成全在花鸟市场门口停车下客是6点51分,在文华宾馆门口搭载宋锐是6点57分,这中间有6分钟空载时间。在这6分钟时间里,于成全的出租车一直处于行驶状态,并没有停下来过,而且因为早上人车稀少,他的车速还很快。这时候,车上是没有乘客的,只有司机一人。就算凶手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一辆飞驰的出租车外面?99lib.往于成全的杯子里下毒,对吧?” “你这个推断,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下毒的时间,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这短短的6分钟之内。” “但是GPS定位仪监控到,这段时间内,于成全的车并没有停下来过,凶手怎么能给他下毒?” 龙毅揉揉额头说:“也许咱们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个案子也就破了。” 第七章 深夜受辱 “来,小全,很晚了,快睡觉去。” 周黎花拍着手,对正坐在沙发上玩积木的于小全说。 小全头也不抬地说:“不嘛,我要等爸爸回来一起睡觉,我要睡到爸爸妈妈中间。” 周黎花不由得叹了口气。 于成全出事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时间,小全每天晚上都像以前一样,一定要等他爸爸下班回家才肯睡觉。 她想了一下,说:“小全,爸爸不会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呀?” “因为……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再也回不来了。”周黎花摸着儿子的头说,“以后啊,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你跟妈妈了。” “不,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小全手臂一挥,把搭好的积木全都打落在地,在沙发上蹬着脚大哭起来。 周黎花假装生气地板起脸,在他小屁股上轻轻拍打两下,说:“你再不听话,妈妈就不理你了。” 小全对她这个后妈异常亲近,生怕她不理自己,果然很快就止住哭声,睁着一双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周黎花把他抱到床上,盖上被单,轻轻拍了几下,他很快就在抽噎声中睡着了。 看着他圆圆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周黎花心中一软,竟有点后悔刚才打他的屁股。 她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又走到外面客厅,把儿子扔在地上的玩具收拾好,直起身揉揉有点发酸的腰杆,正要关灯睡去,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她盯着大门,警惕地问。 “黎花嫂子,是我啊。”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黎花脸色不由得一变,她听出来了,这正是蔡强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想干什么?”她怒声发问。 “你快开门,我找你有事。” “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这事必须今天晚上说。”蔡强的态度忽然强硬起来,“是关于你老公死因的消息,告诉你,其实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周黎花一愣:“真的?是藏书网谁?” 蔡强压低声音说:“这么重要的事,能站在门外说吗?你开门让我进去,我就告诉你。” 周黎花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扭动门锁,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蔡强嘿嘿一笑,把一只脚强行插进门缝中,身子用力一顶,周黎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门就大开,蔡强闪身进屋,然后又用脚后跟把门磕上。 他穿着一双人字拖,左手夹着一根烟,右手端着一杯从麦当劳买的冰可乐,抽一口烟,喝一口可乐,一脸惬意地看着周黎花。 周黎花退了一步,盯着他问:“你……你想干什么?” “黎花,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可恨的是让于成全这个家伙占了先机,把你这.99lib.朵鲜花给采了。现在他死了,你就跟着我过日子吧。别看我只是个开小店的,存款可不见得比那姓于的少哟,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证让你过上幸福生活……” 蔡强一面说着,一面把抽到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伸手就去摸她的脸。 周黎花一低头,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声说道:“你给我出去,要不然我就叫人了。” 蔡强笑嘻嘻地说:“你叫吧,我是一个单身汉,你是一个小寡妇,深更半夜共处一室,你说周围邻居知道了,会怎么想?” “那我报警。” “你报吧,报了也没有用。你不是诬陷我,跟警察说我是毒杀于成全的凶手,让警察把我抓起来了吗?结果怎么样?那帮傻鸟警察,还不是乖乖把我送回家了?所以说,你反抗是没有用的。黎花妹子,你就从了我吧。” 蔡强说着,又抬起手臂,朝她搂过来。 周黎花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声,用力掴了他一个耳光,怒道:“你给我滚!不要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侮,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欺侮人,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蔡强摸摸被打的脸,不怒反笑,说:“哎哟,这就叫我滚啊?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毒死你丈夫的吗?” 周黎花胸口剧烈起伏,喘着气说:“连警察都不知道凶手是谁,你又怎么会知道?” “正是因为警察已经排除了这么多人,所以我才会知道凶手是谁啊。” “那你说,凶手是谁?” “我要是说了,有什么好处啊?” 蔡强喝了一口手里的冰可乐,觍着脸,色眯眯地盯着她。 周黎花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要什么,你心里知道啊。”蔡强盯着她衣襟里露出的半边雪白的胸脯,口水都快流了出来,“我想要的,就是你啊。” “你给我滚!” 周黎花恼羞成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上前用力一推,蔡强跛着一条腿,向后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 “那好吧,”蔡强转过身,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晃动着手里的可乐,因为可乐里面加了99lib?些冰块,所以摇晃起来哗哗直响,“既然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那我只好去告诉警察了。” “等等,”周黎花听到最后一句话,像是突然遭到电击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足足呆立了十几秒,接着浑身发抖,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吗?” 蔡强回转身来,脸上带着暧昧的笑意,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走到周黎花跟前,伸手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见她没有反抗,忽然丢掉手里的可乐杯,一把将她抱住。 周黎花微微挣扎一下,便停止了反抗,双眸轻闭,几粒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蔡强一见她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顿时胆大起来,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像头发情的公猪,猛然扑上去…… 他把周黎花按在沙发上,吭哧吭哧地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穿上裤子,心满意足而去。 “妹子,我还会再来的。”出门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 周黎花脚步踉跄地扑到门边,砰的一声,用力将门关紧,锁好。然后背靠房门,缓缓滑下,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双肩耸动,伤心的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却又怕吵醒小全,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压抑悲声,轻轻抽泣。 4e0d."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按下了呼叫键。 电话很快就通了,“喂……”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黎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听到家长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第八章 再添命案 这天早上,几个顾客到小蔡包子店吃早餐,却意外地发现包子店居然大门紧闭,既没有看到摆在门口的蒸笼和桌椅,也没有看到那个满身油腻的店主。 大家都有点奇怪,这间包子店在富民路已经开了好几年,还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是不是经营不善,关门歇业了? 那也得贴个告示,告诉街坊邻居一声啊!要不然害得人家白跑一趟,那多不好。 是不是蔡强这家伙睡过头,忘记起床蒸包子了? 几个年轻人就跑去敲包子店的门。 敲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 一个小青年心中好奇,就从窗户缝中往屋里瞄了一眼,这一瞧,竟让他吓了一跳,急忙叫道:“快报警,快报警!” 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凑上前去瞧了瞧,只见屋子里有一个人,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旁边流着一大摊血迹,往脸上看,正是这包子店的老板蔡强。 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带着欧阳若等人赶到时,包子店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龙毅先是透过窗户缝隙往屋里瞧了一眼,确认里面确实出了命案,然后走到店门前,一看大门紧锁,就招手把老毕叫过来,要他赶紧开锁。 老毕的父亲是个修锁匠,老毕耳濡目染,也精于开锁之道,在刑警大队他有个绰号叫“万能钥匙”,警队在办案过程中遇上打不开的锁,都会请他出马。 可老毕上前看了一下之后,也不禁面露难色,摇头说:“龙队,这是一把B级防盗锁,除了斜锁舌,还有两根主锁舌,如果只是锁上了斜锁舌,这锁很好开,但现在三个锁舌同时锁上,除了找到钥匙,再也没有其他开锁方法了。” 龙毅不禁有点失望,说:“原来这世上也有你老毕这把‘万能钥匙’打不开的锁。” 他用手敲敲门,从声音上判断,这大门应该是实木的。 方可奇凑上来说:“看来只能强行破门了,龙队。” 龙毅点点头,找人借来一把大斧头,在大门下方劈开一个洞。 方可奇从洞里钻进去,从蔡强的裤腰带上找到钥匙,从里面把门打开,龙毅等人这才得以进入包子店。 首先可以确认的是,死者确系小蔡包子店的店主蔡强。 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的水果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法医芮雪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凌晨1点至3点??之间。 蔡强身上穿着背心、裤衩和拖鞋。 包子店不大,中间被一堵矮墙一分为二,前面是店铺,后面是卧室。 卧室里有一张单人床,被单凌乱地掀开着。一台落地扇正在床头呼呼地吹着。 痕检员勘查现场时,发现不但凶器上没有指纹,就连整个包子店的地面上也找不到一枚脚印。 很显然,凶手作案后,用湿拖把把店里全都拖了一遍,所以连死者本人的脚印也都被拖得一干二净了。 龙毅双脚穿着鞋套,在包子店里转了一圈,发现这屋子里一共有三个窗户:店铺里有两个,后面卧室里有一个,都是老式的推拉窗,窗户上都安装了钢筋防盗网。 店铺里的两个窗户都是关上的,卧室里的窗户开着,有一些风透进来。 再看包子店的大门,是一扇牢固的实木门,安装的是一把安全性能较高的B级防盗锁。 这种防盗锁一共有三个锁舌,最上面是一个斜锁舌,只要轻轻把门带上,就能锁上,无论室内室外都能完成。 下面还有两个圆柱体的主锁舌,无论是在室内还是室外,都必须用钥匙才能锁上和打开。 老毕见队长盯着门锁看了半天,仿佛明白了他心中的疑惑,走过来说:“如果这扇门是凶手离开时在室外锁上的,那么他手里必须有大门钥匙,但是在我们进来之前,大门钥匙一直是挂在蔡强身上的。” 龙毅点点头,想了一下,踱到屋外,对着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一圈人问:“有谁比较了解蔡强的情况吗?”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安静了半晌,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脸汉子犹犹豫豫地举了一下手。 龙毅招手把他叫到一边,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甩给他。 黑脸汉子自报家门,说自己姓陶,叫陶永革,在富民路38号开了一家面粉店,平时蔡强包子店所用的面粉,都是在他那里采购的。两人认识好多年了,经常在一起喝酒,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了。 龙毅掏出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然后问他:“听说这个蔡强还没有结婚,是吧?” 陶永革吐了一口烟圈说:“是啊,他今年整整30岁了,还没有结婚。” “他有女朋友吗?” “前年谈过一个,人家嫌他身上总有一股包子味,吹了,后来就再没谈过。” “他还有什么亲人?” “好像没有了,他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又没有兄弟姐妹,这么多年,好像也没有见他跟哪个亲戚来往过。” “哦,”龙毅想了一下,忽然又问,“你觉得他会把店里的大门钥匙复制一把交给别人保管吗?” 陶永革摇头说:“这个肯定不会。他这店里,去年曾遭过一回贼,有个小偷撬门进来偷了他几千块钱,所以他才在大门上换了一把牢靠点的新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他对钥匙保管得很小心,肯定不会随便交给别人。” 龙毅问完,向他道了声谢,回头把这个情况跟欧阳若、方可奇和老毕说了。 老毕皱起眉头说:“我们进来之前,门上的三道锁舌都是锁上的,无论锁门的人是站在室外还是室内,都必须有钥匙才能办到。所以说,如果是凶手杀死蔡强后离去时锁上门的,那么他手里肯定得有大门钥匙。” 欧阳若说:“可是现在大门钥匙并没有丢失,就在蔡强身上。难道是他自己锁上门后,躲在家里刺胸自杀?” 龙毅摇头说:“我们前段?99lib.时间调查于成全的案子时,还接触过蔡强,他看上去不像一个会自杀的人。而且你看这现场,后面卧室的被单被掀起一角,床头的电扇还开着,显然他是半夜睡觉时被惊起的,这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自杀啊。” 欧阳若表情夸张地说:“这门无论室内室外,都得有钥匙才能锁上,而唯一的钥匙又在死者身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密室杀人?” 方可奇摇头说:“咱们遇上的这个密室,好像跟传说中的密室还有点不同。” “有什么不同?” “推理小说中的密室杀人案,一般情况下,把密室之谜解开,案子也就破了。可咱们眼下这案子,就算知道凶手制造密室的手法,也不见得就能知道凶手是谁。”方可奇把头偏向队长这边,“你说是吧,龙队?” 龙毅没有回答他,站在大门口,双眉紧皱,仍然在研究门上的防盗锁,看了半天,忽然直起腰说:“老毕,你说这锁会不会被人撬过?” 老毕凑近仔细看了看,摇头说:“不大可能,这种锁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的,再高明的撬锁高手,想要撬开这把锁,都会或多或少留下一些痕迹。你看这把锁,从里到外都这么光滑,我觉得不大可能被人撬动过。” “既然这样,那老毕你继续留在现场,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龙毅终于把目光从防盗锁上收了回来,回头对欧阳若和方可奇说,“现在我就去解开这个锁上面的谜团。你们两个,去调查一下周黎花,看看今天凌晨她在哪里。” “你怀疑她是凶手?”欧阳若和方可奇异口同声地问。 “蔡强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目前我能想到的怀疑对象,就只有周黎花了。” “那蔡强的死,会不会跟咱们正在调查的于成全命案有关?” “这个,正是我要你们去调查周黎花的原因。”龙毅跳上警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咱们分头行动,有什么情况,再电话联系。” 方可奇看着队长驾车而去,忍不住问欧阳若:“难道龙队已经知道这个密室之谜的答案了?” 欧阳若耸耸肩说:“谁知道呢,他的套路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揭开谜底。咱们还是去找周黎花问问情况吧。” 两人来到富临苑小区,敲开周黎花的家门。周黎花开门的时候,手里拿着拖把,看样子正在客厅打扫卫生,卧室的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床上正在熟睡的孩子。 看见两个警察走进来,周黎花以为又是为丈夫的案子而来,放下拖把,默默地走过去,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然后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欧阳若问:“我们想知道今天凌晨1点至3点之间,你在>哪里?” “凌晨?”周黎花显然没有想到警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说道,“当然是在睡觉啊。” “有谁能证明吗?”方可奇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证明?”周黎花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我跟我儿子一起在家睡觉,你说这个怎么会有外人能够证明?” 方可奇一想也对,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唐突了,不由得脸现尴尬之色。 周黎花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们小区门口有监控摄像头,还有保安一天24小时值勤,我从昨天晚上7点多带孩子出去散步回来,直到今天早上,都没有出去过。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保安,或查看监控视频。” “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会去保安室看看的。” 欧阳若见她脸上出现不耐烦的表情,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就朝方可奇使个眼色,两人转身出门。 “等一等,”周黎花忽然追到门口,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方可奇说:“蔡强今天凌晨被杀了。” “啊?” 周黎花轻声惊呼一声,似是怕吓到屋里睡觉的孩子,忙又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欧阳若回头想看看她得知蔡强死讯后的表情,但她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方可奇和欧阳若下楼,来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室,查看了昨晚小区大门口的监控视频,果然看见自从昨晚7点23分周黎花带着孩子从外面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欧阳若问保安:“小区还有没有其他出口?” 保安说:“还有一个后门,但为了便于管理,一直都是锁上的,没有打开过。” 方可奇问:“你们小区的围墙有多高?容易攀爬吗?” 保安说:“围墙有近三米高,一般人不可能翻越,而且四周都有监控探头,如果有人夜里爬进来,保安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为了以防万一,欧阳若还是调看了小区四周的监控视频。结果是,昨晚至今天,并没有人翻越过围墙。 那名年轻保安忍不住心中好奇,凑到两人跟前,小声打听警方在调查什么案子。 方可奇看了他一眼,说:“就在距离你们小区门口不远,那家小蔡包子店的店主蔡强今天凌晨被人杀死了。” 保安吓了一跳,睁大眼睛说道:“不会吧!我经常去他那里吃早餐呢,他蒸的包子肉馅多,一点儿不掺假。对了,前天晚上,他还来过我们小区呢。” “前天晚上?”方可奇把头从监控视频前抬起来,“他来这里干 4ec0." >什么?” “我问他想找谁,他笑嘻嘻地对我说,想去于成全家里看看。我知道他是于成全的朋友,于成全出事之后,他经常过来看望朋友留下的孤儿寡母,所以就让他进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小区,什么时候离开的?” 保安搔搔后脑勺儿说:“这个我就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当时他一路上吹着口哨,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欧阳若让他把前天晚上大门口的监控视频调出来,果然看见晚上9点34分,蔡强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一个印有麦当劳图案的可乐杯,微微跛着一条腿,走了进来。等他离去的时候,视频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27分。 也就是说,他在周黎花家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第九章 密室疑云 “咱们要不要回头再去调查一下周黎花?”离开保安室后,方可奇问欧阳若。 欧阳若说:“很有必要。” 于是两人爬上楼,再次敲响周黎花的家门。 周黎花从猫眼里看到又是这两个警察,脸色就明显沉了下来,只是把门打开一条缝,并没有请二人进屋的意思。 欧阳若用肩膀碰了一下房门,硬生生地挤了进去。 周黎花说道:“你们还想怎么样?我已经说过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待在家里,连门都没有出过,蔡强的死,不关我的事。” “前天晚上,蔡强在你家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欧阳若盯着她问。 她这句话问得有点技巧。 因为保安室的视频证据只能显示前天晚上蔡强来过富临苑小区,但保安并没有亲眼看见他进入周黎花家里。如果欧阳若问周黎花,前天晚上蔡强是不是来过你家?周黎花一旦否认,警方就不好继续往下查了。所以她一进来就直接问蔡强前天晚上来她家干什么。只要周黎花一回答,就等于承认蔡强当晚确实来过她家里。 周黎花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震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地坐到沙发上,说:“他到这里来,是为了打听害死我丈夫的凶手有没有被抓到。” “就为了打听这件事,能够在你家里待上一个小时?”欧阳若站在她的面前,步步紧逼,“而且我记得你说过,你丈夫出事之后,他已经数次来敲门骚扰你,你都没有开门,为什么前天晚上你会开门让他进屋,而且还让他在屋里待上这么久?” “既然你们一定要问,那我就对你们说实话吧。”周黎花忽然红着眼圈说,“前天晚上,他其实是来找我的麻烦的。” “找你的麻烦?” “前几天,你们不是抓过他一回吗?他怀疑是我在警察面前说了他的坏话,是我诬陷他,害得他差点成为杀人凶手,他要我赔偿他的精神损失费。我不想理他,但他强行闯进来,一直纠缠到晚上10点多才走。” 方可奇盯着她问:“他在你家里待了一个小时,仅仅只是向你讨要精神损失费?” “那你以为他还做了什么?”周黎花忽然盯着他,冷冷地问。 方可奇说:“我没有以为他做过什么,那你觉得我会以为他在你家里做过什么?” 这话听起来有点绕,周黎花愣了一下,好像一时间没有理解过来。 也许是客厅里的声音吵醒了在床上睡觉的孩子,卧室里忽然传来了于小全的哭声。 周黎花冷着脸说:“请你们走吧,我儿子要起床了,我不想让他看见你们,要不然他又会问我要爸爸,我都不知道怎样跟他说。” 欧阳若看看方可奇,两人只得从屋里走出来。周黎花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下楼的时候,二人迎面碰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走上来。 这栋楼的格局是一梯两户,欧阳若猜想他应该是周黎花的邻居,放慢脚步观察一下,果然看见他上了三楼,在周黎花家对门停住脚步,低着头,掏出钥匙开门。 待他开门后,欧阳若和方可奇跟在他后面,迅速走了进去。 老人回头看见身后有两个人跟着进屋,吓了一跳。欧阳若赶紧掏出证件向他表明身份,老人这才 653e." >放下心来。 欧阳若问老人,前天晚上,有没有听到对门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老人想了一下说:“奇怪的声音啊?好像没有。不过晚上我热得睡不着,10点多出门准备去楼顶天台乘凉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个男人从对面开门出来,那人看上去脚好像有点跛,出来的时候,还在低头系着裤腰带,嘴里好像还对屋里的人说了一句‘我还会再来的’。” 欧阳若问:“那个男人您认识吗?” “不认识。” 欧阳若让正在包子店里勘查现场的同事发了一张蔡强的照片给她,然后在手机里打开照片给老人看,老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头说:“没错,就是他。” 下楼后,欧阳若立即掏出手机给龙毅打电话:“龙队,事实证明,你的直觉是对的,周黎花很有可能就是杀死蔡强的凶手。” 龙毅在电话里问:“为什么?” 欧阳若就把刚才的调查结果说了,最后补充说:“有证据显示,前天晚上蔡强曾强行闯进周黎花家里,将她强奸,并..t>且还留下话来,说以后还会再来。” “所以你怀疑是周黎花报复杀人?” “对,她遭到蔡强的凌辱,并且很有可能这仅仅是个开始,以后他的胆子会越来越大,他会得寸进尺,这样的事情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所以周黎花为了报复,也为了拯救自己,就对蔡强动了杀机。”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她的确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不过,”欧阳若面露难色,说,“咱们看过小区监控视频,案发时周黎花一直在小区内,并没有出去过,所以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杀死蔡强,并且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现在还不知道,还需要好好调查一下。” “不用调查了,”龙毅忽然在电话里说,“我已经知道了,她有个同伙。” “同伙?” “对,密室之谜我已经解开,凶手也有了些线索。”龙毅问,“你们现在在哪里?五分钟后,咱们在案发的包子店会合,到时我再告诉你们详细情况。” 欧阳若和方可奇刚回到包子店,就看见一辆警车从街上开过来,龙毅跳下车,后面还跟着一个驼背老头儿。 龙毅指着那老头儿向他俩介绍:“这位是胡记修锁店的胡师傅。” “胡记修锁店?”欧阳若和方可奇对视一眼,满脸惊讶之色。 龙毅笑笑说:“要把胡师傅来这里的缘由说明白,还得从这把防盗锁造成的密室说起。 “今天凌晨,大街上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行人,凶手敲响了包子店的大门,用某种借口让蔡强打开了店门。 “因为这个早餐店不但卖包子,还顺带卖香烟、打火机之类的。据熟悉蔡强的人说,以往也偶尔会有犯了烟瘾的人半夜敲门买烟,所以凶手以买烟为借口骗蔡强开门的可能性极大。 “就在蔡强开门收钱递烟的时候,凶手突然强行闯入,用一把水果刀将其刺死。 “然后凶手拿起蔡强挂在裤衩上的大门钥匙,在外面将大门锁上,并立即到附近找锁匠,配了一把钥匙。 “凶手跑回到案发现场,把原来的钥匙仍旧挂在蔡强身上,用拖把把屋里仔仔细细拖了一遍,抹去了他在地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最后他出门,用配的钥匙锁上大门,从容离去。 “当一开始欧阳若说这把防盗锁把案发现场变成了一个密室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去证实它。我把附近几个锁匠师傅都问遍了,最后终于在胡师傅这里问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胡师傅弓着背,手里夹着一根劣质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今天凌晨,大约两点,有人敲我那修锁店的门,说是让我给他配一把钥匙。干我们这行的,常常有顾客半夜锁坏了,进不了门,跑来向我们求助,所以我对这位凌晨敲门的顾客也不以为意,很快就起床开门。敲门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大约二十岁年纪,看上去有点偏瘦,留着中分头,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五五吧。当时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让我给配一把。我看他喘着粗气,好像很急的样子,就立马开动机器,只用了几分钟,就给他把钥匙弄好了。他付钱后,就走了。直到刚才这位警官找上我,我才知道那是个杀人凶手,我竟然无意中给人家当了一回帮凶……我……我真是老糊涂了……”他一激动,就弯着腰,使劲咳嗽起来。 龙毅把蔡强身上的钥匙拿给他看,胡师傅说:“没错,那个年轻人拿给我配的,就是这把钥匙。我整天跟这些钥匙打交道,其实钥匙跟人一样,每一把都长得不同,所以我看一眼就记得了。” 龙毅说:“从目前咱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个凌晨到胡师傅那里配钥匙的留着中分头的年轻人,极有可能就是杀害蔡强的凶手。胡师傅是唯一见过他的人,我已经打电话到局里,请老枪过来一趟,希望他能根据胡师傅的口述,把那个凶手的头像画出来。” 他说的老枪,是市局的模拟画像师。此人画技了得,根据目击者几句简单的描述,就能精准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头像,有时画得比照片还要像。 欧阳若说:“那这么说起来,周黎花跟这个案子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很可能有重要关系。”龙毅说,“据我了解,蔡强的生活圈子其实很小,再加上他在外人面前一向谨小慎微,不可能招来什么杀身之祸。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这个中分头年轻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后来在电话里听你说,前天晚上周黎花被蔡强强奸了,并且蔡强表示以后还会去找她。我就在想,也许这才是给他招来杀身之祸的真正原因。” 欧阳若明白了队长的意思:“你是说,那个杀人的年轻人是周黎花的同伙?” 龙毅点头说:“对,不管他跟周黎花是什么关系,总之我觉得,他是在替周黎花解决麻烦。” 正说着话,老枪到了。龙毅转身把胡师傅带到他的面前,老枪听了胡师傅的描述后说:“目击证人对嫌犯的描述比较详细,画起来应该不太困难。” 他朝四周看看,皱眉说:“但是这里太吵,能不能给我找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 龙毅点头说行,带着他和胡师傅来到包子店后面,与包子店后墙隔着几十米远,有一幢待拆的旧楼,里面空空的,没有人住。 老枪看了一下,一面支起画架一面点头说:“行,就这儿吧。” 龙毅说:“那就辛苦你了。” 回到案发现场,负责现场勘查的老毕上来报告说,现场勘查已经基本结束,但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龙毅说:“那赶紧把尸体拉走吧,这大热天的,再在这里躺下去,就真的要发臭了。” 老毕点头说:“好,我这就叫人把尸体拉走。” 不大一会儿,他又在屋里喊:“龙队,有情况,你快过来看看。” 龙毅走进去,才发现蔡强的尸体被两个人抬起来后,尸体下面的地板上溅有几点血迹,血迹上,有一个很明显的脚印。 老毕摸摸后脑勺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被尸体挡住了,所以没有发现这个脚印。” 几名痕检员立即趴在地上,小心取证。 经过化验,血迹是蔡强身上的,而那个脚印,是一个男性皮鞋脚印。 龙毅蹲下来观察了一下,脚印是踩在血迹之上的,所以应该是先有血迹,再有鞋印。也就是说,这个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凶手一刀刺进蔡强的胸口,有些点状的血迹溅到了地上,被凶手无意中踩到,而蔡强倒地时,正好把脚印压在了身体下面。 凶手用拖把打扫现场痕迹时,并没有搬动蔡强的尸体拖他身下这块地,所以这个脚印就保留了下来。 方可奇上前仔细看了看,说:“这个脚印挺大的,估计脚印的主人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以上。” 旁边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痕检员点头说:“对,而且这家伙应该体形偏胖。” 欧阳若说:“先有血迹,再有脚印,显然是蔡强被刺之后,才踏上去的。但此人身高超过一米八,与胡师傅看到的那个身高不足一米五五的矮个子凶手显然有冲突啊。” 方可奇问:“难道是两个人共同作案?” 老毕摇着头说:“从现场情况来看,案发时屋里应该只有死者和凶手两个人。再说蔡强如果半夜起床,知道门外站着的是两个男人,心里应该会有所警惕,这样的话,凶手想要闯进门在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将其杀害,就有点困难了。” 龙毅一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很显然,他也被眼前这两条线索迷惑了。 一个是个头不到一米五五的小个子年轻人,另一个是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魁梧大汉,到底谁是凶手? 他看着手下的人忙进忙出,把蔡强的尸体抬上车又拉99lib?走,他却蹲在地上那个用白粉笔画出的尸体位置示意图前,好半天没有起身。 直到老枪在身后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老枪递给他一张画纸,纸上画着一个年轻人的头像,看上去大约二十三四岁模样,小眼睛,尖下巴,中分头。 龙毅问胡师傅:“像吗?” 胡师傅点头说:“像,像,太像了,简直跟真人差不多,今天凌晨找我配钥匙的,就是他。” 现场勘查结束后,龙毅回到局里,立即把图纸冲洗成照片,发给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让他们围绕周黎花的人际关系圈查找这个人。 欧阳若问队长,要不要拿着照片直接去问周黎花。 龙毅说:“暂时不用。咱们手里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两人之间有关系,她绝不会承认的,问了也是白问,还是先从外围查起吧。” 欧阳若说:“行。” 下午,她和方可奇拿着照片首先问了富临苑小区的保安和居民,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又到丢家垸镇周黎花的老家调查过,她所有的亲戚朋友中,都没有这样一个人,也没有人认识这个人。又打听到周黎花多年前曾经在南州大酒店工作过,去那里问了,也没有结果。 再调查其他一些关系圈,仍然一无所获。 看上去周黎花跟这个人之间好像毫无交集。 欧阳若甚至对龙队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也许蔡强的死,跟周黎花并无关系,他是因为另外的原因,才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杀死的。 方可奇跟队长说,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侦查方向,龙毅想了一下,说:“这事肯定跟周黎花有关,我相信我的直觉,只要围绕她调查下去,肯定会有所收获。” 第十章 应聘风波 9月的时候,天气已经十分凉爽。 于小全渐渐适应了没有爸爸的日子,跟周黎花这位后妈也更加亲近了。 但是自从于成全出事之后,家里就没有了经济来源,日子开始过得困难起来,周黎花决定出去工作。开学的时候,她把小全送进了幼儿园,然后开始四处找工作。 有人告诉她,在离富临苑小区不远的长河路,有一家新开业的超市正在招售99lib.货员,叫她过去试一试。 周黎花问准具体地址,赶过去一看,只见街边有一家叫作“好宜家”的超市,门口吊着彩球,摆着花篮,真的是刚刚开业,大门前还竖了一块木板,上面贴着一张用红纸写的招聘启事。 她走进店去,找到超市经理道明来意。 这位男经理看了她的身份证,简单了解了一下她的情况,当即决定聘用她为超市售货员。 经理告诉她:“咱们超市是一家连锁店,大老板已经在整个南州市及周边县市开了好几家大超市,只要你好好干,一定会有前途的。” 周黎花感激地说:“谢谢经理。” 就这样,周黎花成了一名超市售货员,虽然工作有些辛苦,但只要能让小全和自己把生活过下去,她就很满足了。 平时上班,她没有时间接送小全上下学,所以就让他在幼儿园全托,星期一至星期五都寄宿在学校,只有星期六和周期日接他回家。 但就是回家双休这两天,周黎花也不可能在家里专门照顾他。为了不耽误上班,她只好把孩子带到超市里来,让他在自己旁边玩耍,她则一边上班一边偷偷照看他一下。 10月的一个99lib?星期天,小全照例跟妈妈一起到超市上班。中午的时候,他在超市里玩耍跑动时,不小心撞到一排货架,只听哗啦啦几声响,货架上的三瓶白酒掉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经理闻声赶来,一见这个情况,顿时火冒三丈,对周黎花说:“你平时违反店规带孩子来上班,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是你别让他在店里捣乱啊。你看看,这一下子摔了三瓶酒,而且都是咱们店里最高档的酒,一瓶售价七百多,你一个月的工资也赔不起这三瓶酒钱啊。以后,不要再让我在店里看到这个孩子。” 周黎花脸都吓白了,一边搂着孩子,一边哀求经理:“这三瓶酒的钱,我……我赔就是了,只是我儿子周六周日没地方可待,求你准许他以后可以到店里来玩,我……我保证他再也不会捣乱了。” 经理用脚踢着地上的酒瓶玻璃碎片,不耐烦地摆手道:“没有以后了,要么你别让他再到店里来,要藏书网么你就滚蛋!” 周黎花急得几乎要哭起来,见哀求经理没用,忽然心头火儿起,一手扯着小全的胳膊,一手啪啪啪地打着他的屁股,嘴里一迭声地骂道:“叫你捣乱,叫你捣乱,看我不打死你……” 小全还从来没有挨过妈妈的打,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听一个声音说:“不要打孩子,孩子没有错,货架上的货这么容易被碰掉,说明咱们超市的货架摆放是不科学的。” 大家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怔,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体略微有些发福,理着平头,穿着西装,目光温和,但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威严。 经理急忙迎上去,满脸堆笑地说:“林总,您怎么来了?” 超市员工中有认识他的,马上也都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林总!” 原来此人名叫林迪森,既是这家超市的老板,也是“好宜家”旗下数家连锁店的幕后大老板。 他一向为人低调,平时极少露面,今天不知道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林迪森看了经理一眼,说:“你这个经理是怎么当的?货架的位置摆放不科学,容易遭到碰撞,说明你业务不精。店里员工有困难,你不但不关心,反而叫人家滚,说明你管理方式简单粗暴,领导能力太差。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这个经理就不用干了。” 他又把目光转向周黎花,语言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周黎花说了自己的名字后,林迪森说:“以后你就是这家店的经理了。还有,我会.叫人在超市后面隔出一个单间,里面摆放一些玩具,店里如果有同样困难的员工,可以把孩子带来,安置在这里,指派专人照顾孩子。” 店里的女员工听到这话,不由得纷纷鼓掌叫起好来。 晚上9点,超市打烊,周黎花带着小全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小车忽然停在他们面前,林迪森从车里探出头 8bf4." >说:“周经理,今天让你和你儿子受惊了,晚上我请你们娘俩吃麦当劳压压惊吧。” 周黎花不由得愣住了,旁边一个女店员用肩膀碰了她一下,悄声笑道:“周姐,赶紧上车吧,你没见今天林总一进店,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你啊?听说他已经离婚好久,目前正抢手的钻石王老五呢!我估计他是看上你了。” “别瞎说!” 周黎花的脸忽然红了。 小全一听有人带他们去吃麦当劳,立即蹦蹦跳跳地拉着妈妈的手,往奔驰车里钻。 第十一章 幕后老板 “龙队,周黎花要跟林迪森结婚了!”这天一早,欧阳若忽然跑进龙毅的办公室,兴奋地嚷起来。 龙毅有点莫名其妙,问:“林迪森是谁?” 欧阳若说:“你不知道林迪森,总该知道‘好宜家’超市吧?” “这个当然知道,光这南州城里,就有好几家‘好宜家’连锁店。” “林迪森就是‘好宜家’旗下数家超市的幕后老板。”欧阳若说,“蔡强的命案一直没有进展,你不是要我盯着周黎花吗?这段时间我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放松。9月的时候,周黎花应聘到一家新开的好宜家超市做售货员。上个月,也就是10月的一天,她因为违反店规带着孩子上班,被超市经理发现,经理当即就要辞退她,林迪森这时正好到店里视察,知悉此事,不但没有责怪周黎花,反而撤了那个经理的职,让周黎花当上了这家超市的经理。后来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还宣布下个月要正式结婚呢。” “这个林迪森多大年纪啊?”龙毅有点漫不经心地说,“像他这么有钱的企业家,怎么到现在才结婚啊?” “林迪森今年45岁,他这是二婚。他原本有个儿子,一年多前,他儿子十岁的时候,坐他的车出去旅游,结果遭遇车祸,林迪森受了轻伤,但他儿子死了。没过多久,他的老婆也心灰意冷地跟他离婚了。没想到这回林迪森竟然看上了自己店里的一名普通女员工。据超市里的人说,他们俩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那周黎花不是还带着于成全留下的一个孩子吗?” “听说林迪森很喜欢这个孩子,周黎花自然是要带着孩子一起嫁人。” “他们两个都是二婚,我觉得也挺般配的啊。” 欧阳若喘口气说:“这并不是今天我向你报告的重点。” “那你的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在最近的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咱们没有掌握的情况。四五年前,周黎花在南州大酒店当服务员时,曾经被一个已婚男人包养,并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后来听说这个男人的老婆发现了她,找到她住的地方大闹了一场,逼得那个男人跟她断绝了关系。她伤心欲绝,跑到医院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回老家去了。她在老家待了两年多时间,今年年初第二次进城打工,租住在出租车司机于成全家里,结果就成了于成全孩子的后妈。” 龙毅说:“嗯,这确实是一条线索,但好像算不上什么重要线索吧,几年前的伤心往事,看上去在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 “我已经查证过,”欧阳若忽然一字一顿地说,“当年那个包养周黎花的有妇之夫,就是林迪森。” “你的意思是说,周黎花跟林迪森早就有关系了,但周黎花去他开的超市打工时,两人却玩起了浪漫,假装相见不相识,重新恋爱了一次,现在正准备结婚?”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欧阳若有点着急地说,“我是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从周黎花去林迪森开的超市打工,到两人意外相恋,再到宣布结婚,其实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双簧给那些不相干的人看?两人都是单身,就算光明正大地重续前缘,也完全没有人干涉啊。” “这正是我疑惑不解之处。他们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呢?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以前的关系呢?是不是别人知道以后,会对他们产生不良后果?他们到底在掩饰什么?” “那你觉得他们在掩饰什么?” 欧阳若没有回99lib?答他的提问,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在调查周黎花的过程中,已经见到过林迪森,他长得十分魁梧,身高超过了一米八,体形偏胖,而且喜欢穿皮鞋。” 龙毅忽然想起在蔡强尸体下发现的那个皮鞋脚印,不由得心中一动,盯着她问:“你怀疑蔡强的案子是这个林迪森做的?” 欧阳若点头说:“对,这样一来,整件事就解释得通了。” 周黎花被蔡强强奸后,百般无助之下,只好打电话向这位老情人倾诉。 林迪森对她旧情未了,不忍见其被人欺侮,于是替她出头,杀死了蔡强。然后为了帮助周黎花,他又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安排周黎花到自己的超市工作,并且让周黎花刚刚进店不久,就当上了分店的经理。 为了不让人起疑心,他和周黎花假装并不相识,然后再上演一场大老板爱上打工妹的好戏,最后两人就可以如愿以偿地在一起重续前缘了。 龙毅想了一下说:“如果要确认你的推理是正确的,那咱们就得先证实在蔡强命案现场发现的那个脚印是林迪森留下的。” 欧阳若说:“这个不难,像林迪森这样的商场成功人士,所穿的皮鞋应该档次都不低,高档皮鞋一般都经久耐穿,蔡强是6月10日被杀的,至今也不过五个多月,林迪森当时穿的皮鞋应该还没有被扔掉。” “虽然那双皮鞋还在,但不一定他现在还穿在脚上,你想拿到那双皮鞋的脚印来比对,只怕有点困难。” 欧阳若微微一笑说:“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龙毅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鬼主意,笑笑说:“那你自己小心。第一要注意自身安全,防止对方狗急跳墙;第二不要打草惊蛇,以免让对方心生警觉。” 欧阳若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她早已侦查到林迪森住在市中心的锦绣花园小区,家里有一对男女用人,男的叫根叔,负责家里的保安,女的叫蓉嫂,负责照顾林迪森的饮食起居。 这天早上,蓉嫂提着一个菜篮,走出小区去买菜,身穿便装的欧阳若迎面上前,问她:“请问您就是林迪森林总家的蓉嫂吧?” 蓉嫂警惕地望了她一眼,点点头说:“是的,你有什么事?” 欧阳若说:“我是一家皮鞋商场的市场调查员,现在正在进行一项最受我市成功人士欢迎的十大皮鞋品牌调查。我想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帮我完成一份调查问卷。当然,为了感谢您的配合,我这里会赠送给您一双适合您穿的新皮鞋。”说完,她从手提袋中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式皮鞋,递到蓉嫂手中。 蓉嫂顿时大感兴趣,坐在花坛边试了一下新皮鞋,大小正合适,说:“哎哟,这双皮鞋应该老贵的吧?” 欧阳若说:“也不算贵,在我们商场售价是四百多元。” “真的送给我?” “当然是真的。” 有道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蓉嫂收了这双皮鞋,态度顿时就变得积极起来,问:“闺女,你想调查什么尽管说,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欧阳若拿出一张打印的表格,一边问一边装模作样地往上面打钩:“我想问一下,你们家林总平时都喜欢穿什么鞋?” “当然是皮鞋啊。” “哪个牌子?” “他啊,最喜欢穿法国的老人头,从来不穿别的牌子。” “请问他家的鞋柜里,大概有多少双皮鞋?” “鞋柜里啊,少说也有十来双吧。” “好的,蓉嫂,多谢你了。”欧阳若收起表格说,“现在还要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蓉嫂问:“什么忙,你尽管说!” 欧阳若从包里拿出一沓白纸说:“我们想具体调查一下林总每双皮鞋的大小尺寸,磨.99lib?损程度等,以便我们商场以后能更有针对性地对他宣传推广我们的商品,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把他鞋柜里的所有皮鞋都在这些纸上拓出一个脚印,我们好拿回去仔细研究。” 蓉嫂说:“这个不难,我马上帮你去办。” 她拿着那沓白纸,脚下生风,乐颠颠地跑进了小区。 过了一会儿,她走出小区..,把手里的白纸递给欧阳若。 欧阳若看了一下,每张白纸上都印了一个皮鞋印。她满意地点点头,向蓉嫂说了些感谢的话,蓉嫂白赚了一双价值几百元的皮鞋,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欧阳若拿着这一沓印着林迪森鞋印的白纸回到局里,直接交给了技术科的同事。 下午的时候,比对结果出来了,证实其中的一个鞋印与蔡强命案现场发现的脚印完全吻合。可以确认,林迪森就是穿着这双皮鞋在小蔡包子店作案的。 欧阳若兴奋地问:“龙队,要不要立即抓捕林迪森?” 龙毅说:“不,现在咱们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你是说那个找胡师傅配钥匙的中分头年轻人?” “对,”龙毅说,“虽然现在没有找到这个人,但我已经大概知道他的身份了。如果我没有推断错误的话,他应该是林迪森手下的员工,平时跟这位林总关系应该比较亲近。林迪森杀死蔡强,锁门出来,离开现场后,把小蔡包子店大门钥匙交给此人,让他马上想办法复制一把钥匙。而这个年轻人显然不知道这把钥匙的用处,以为是林总自己家里的钥匙,所以即使是凌晨时分,也马上去敲开锁匠的门,复制钥匙。” 欧阳若说:“咱们已经有了这个人的画像,去林迪森开的几家超市问一遍,应该能找到这个人。” “现在想要立即找到这个人,估计有点困难。如果我是林迪森,事成之后,一定会给他一笔钱,找个借口让他离开南州市。” 果不其然,傍晚的时候,欧阳若和方可奇拿着那个中分头年轻人的画像在好宜家城东分店问到了一些消息。 那里的店员说,这个人叫毛子,四川人,是他们店里的一名货车司机,因为会一些修车技术,林迪森的轿车平时有点小毛病,都是叫他去处理,所以他跟林总关系不错。 欧阳若问:“这个毛子,现在在哪里?” 店员说:“他已经辞工走了,说是回家修房子娶老婆去了。” “那你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辞职的吗?” “应该是6月11日吧,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本来想请他一起去KTV唱歌,结果却找不到他了。” 欧阳若和方可奇对望一眼,两人暗自点头,蔡强是在6月10日被杀,这个毛子第二天便辞职走人,看来龙队的推理完全正确啊。 他俩回到市局,把侦查到的情况,向队长做了汇报。 这一切都在龙毅意料之中,所以他听完汇报,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双眼一直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看着,对这两个助手也没有多加理会。 欧阳若觉得有点奇怪,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队长的电脑里正在播放一段监控视频,画面中显示的,好像是某个小区的大门,一名右脚微跛的男子正在往小区里走。 她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这是富临苑小区门口的监控视频,拍摄时间应该是周黎花被强奸的那天晚上,那个走进小区的男人正是蔡强。 她见队长把这段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由得有些奇怪,说:“龙队,这段视频我跟方可奇都已经看过,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龙毅说:“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搞不明白。” “什么问题?” “蔡强对周黎花垂涎已久,于成全死后,他曾多次不怀好意地去敲周黎花的家门,周黎花都没有开门理会他。为什么这次他去周黎花家里却能顺利得手呢?” “应该是强行闯入,使用暴力手段将其强奸吧。” “不对,如果周黎花跟平时一样,根本不开门,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闯进门去。而他对周黎花实施强奸时,只要周黎花拼死反抗,大声呼救,他也会心存顾忌,难以得逞。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跟她同住一栋楼的邻居,也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响。而且事后警方上门调查时,周黎花也并未就此事向警方报警,这是为什么?” 经队长这么一分析,欧阳若也觉出其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明白,只好跟着队长重复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龙毅说:“我看过前几次蔡强进入富临苑小区去找周黎花的视频,每次他都畏畏缩缩,心虚得好像是去做贼一样,但这一次他进入小区的时候,你看他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一杯可乐,给人的感觉,有点大摇大摆、有恃无恐的样子。” “有恃无恐?”欧阳若和方可奇凑上前仔细看视频,感觉还真像队长说的这么回事。 方可奇问:“他为什么会有恃无恐?” 龙毅回头看着他俩问:“从他这有恃无恐的神态,再到周黎花在完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被其强奸,你们联想到了什么?” 欧阳若思索着说:“他以前来找周黎花,周黎花连门都不开,而这一次不但主动开门,而且还默默忍受他的凌辱,而蔡强走进小区大门的时候,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态,难道……” “难道她是受到了蔡强的威胁?”她和方可奇同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地说道,“难道蔡强手里抓到了她的什么把柄,所以才能逼她就范?” 龙毅点头说道:“那么,蔡强手里到底握有她的什么把柄,居然能对她产生如此大的威胁,让她宁愿被其凌辱,也不愿意让他把这个把柄公之于众?” 欧阳若看看方可奇,两人同时摇头,表示实在想不出来。 龙毅站起身,踱到窗户前,皱眉想了一会儿,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叹了口气,又坐回电脑前,点一下鼠标,把刚才那段视频再看了一遍。 当看到蔡强手里拿着一杯可乐,走进小区时,他忽然按了一下停止键,用鼠标箭头指着蔡强手里的可乐说:“我只见过瓶装或罐装的可乐,像这种用纸杯装的,好像还没有见过,这是从哪儿买的啊?” 欧阳若不由得笑了,说:“龙队,你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没看见杯子上印着麦当劳的图案吗?那是从麦当劳店里买的。” “麦当劳啊?听过,但我还真没有去过。”龙毅按了一下鼠标,视频画面又动起来,“哎,我说这家伙为什么要把手里的纸杯摇来摇去呢?” “麦当劳出售的可乐,里面都是加了冰块的,他这样摇晃,是为了让冰块早点儿融化。”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龙毅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把身子往沙发靠背上一仰,两眼盯着那个可乐杯,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十二章 水落石出 第二天早上,欧阳若和方可奇刚到单位上班,龙毅就说:“你们两个,跟我跑一趟丢家垸镇吧。” 欧阳若知道周黎花的老家就在丢家垸镇,她当然也知道队长想去那里干什么,就说:“龙队,其实我早已去过丢家垸镇调查过周黎花,她家里只有一对年过半百的父母,他们对周黎花在外面的情况也并不太了解。” 龙毅说:“也许我去和你去的结果不一样呢!” 欧阳若苦笑一声,显得有点无奈,只得和方可奇一起,跟着队长跳上警车。 警车出了市区,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丢家垸镇,然后又沿着长江大堤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周黎花所住的村子。 为了不引人注目,龙毅让方可奇把警车开到江堤下一个隐蔽的地方停好,三人下车,步行进村。 那个村子不大,水泥村道两边整齐地排列着一栋栋两三层高的小洋楼,其漂亮程度并不亚于城里的房子,但大多数人家都是大门紧闭,偶见有人出入,也多是老人和孩子,村道上难得见到几个年轻人。 周黎花家是一栋新建的两层小楼,外墙贴着白色的瓷砖,显得既美观又雅致,可是进入屋里,却显得空荡荡冷清清的。周黎花的母亲正挽着衣袖在腌制咸菜,她的父亲则坐在门槛上抽烟。 龙毅三人早已换上便装,并没有向两位老人表明自己是警察,只说是周黎花在城里的朋友,因为办事路过丢家垸,所以顺道过来看看。 因为欧阳若已经以周黎花“朋友”的身份来过一次,两位老人并没有什么戒心。也许是家里很久没有来过这么多客人,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所以两位老人显得很高兴,端茶倒水,忙个不停。 龙毅一边喝茶,一边跟两位老人拉家常,说了一会儿不着边际的话,他才问:“黎花最近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啊?” 周黎花的父亲抽着他递过来的香烟说:“家里穷,这孩子高中一毕业就去城里打工,直到三年前才回家。本来说好再也不出去了,可是只在家里待了两年,今年年初的时候,又出去打工了,这都快一年时间了,还一直没有回来过。” 龙毅问:“三年前,她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周黎花的母亲说:“三年前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身体很虚弱,走路都没有力气,好像是生了大病一样,真让人心疼啊!她回来的时候好像是9月吧,一直在家里休息到10月底,才慢慢恢复过来。不过这闺女还是挺能干的,带回了10万块钱,要不然咱们家这栋房子也盖不起来了。” “既然说好不出去打工了,为什么今年又出去了呢?” “她跟我们说,家里还没有装修,想出去挣点钱回来把房子装修好。” 欧阳若忽然插嘴问了一句:“她在城里结婚了,你们知道吗?” “结婚?不可能吧?”两位老人都吃了一惊,说,“她可从来没有跟咱们说过呀,只说在城里打工,等挣够钱了就回家。你说她在城里结婚了,是不是真的?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欧阳若一怔,周黎花在城里跟于成全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有告诉父母,这是为什么? 是她不想让于成全知道自己有一个贫困寒酸的家庭,还是因为自己嫁的是一个二婚男人,而且还拖着一个孩子,怕父母不同意,所以干脆没有告诉家里? 她还想多问几句,忽然看见龙毅正朝自己递眼色,只好闭上嘴巴。 龙毅笑着说:“可能是我们记错了,她没有结婚,但现在在城里找了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原来是这样啊!” 周黎花的父母这才松口气。 龙毅掏出手机,打开一张好宜家超市老板林迪森的照片问:“大叔大婶,你们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两个老人凑到近前瞧了一眼,一齐点头说:“见过见过,今年年初,他来过我们家,也没有跟我们打招呼,只是跟我家闺女关着房门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急匆匆地走了。黎花也是坐他的车一块儿进城的。” 龙毅扭头看看两名助手,三人眼里都闪过一丝惊异。 龙毅说:“请您再仔细看看,真的是这个男人吗?” “错不了,就是他,他是开着一辆黑色小轿车来的。” 两个老人同时点头确认。 “这个案子,好像越来越有趣了。”离开周家,当警车在长江大堤上行驶的时候,龙毅说,“我们一直以为,是于成全死后,周黎花才跟林迪森旧情复燃。但现在看来,其实早在周黎花第二次进城打工、嫁给于成全之前,她和林迪森就已经在家里见过面了。那时候,林迪森已经离婚,如果两人真的想在一起,那个时候就可以重续前缘了,也就不会发生后来周黎花嫁给于成全的事了。而且她嫁给于成全,连家里的父母亲都没有告诉,这显然不正常啊。” 欧阳若说:“会不会是这次林迪森找到周黎花家里来,想跟她复合,但当时她并没有同意,进城后还赌气嫁给了一个二婚男人于成全。后来她感觉到后悔了,想回过头来跟林迪森在一起,于是林迪森就杀了于成全,不成想蔡强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于是以此来要挟并强奸周黎花。林迪森知道后,又杀死了蔡强。” 方可奇一边开车一边摇头说:“蔡强已经证实是林迪森所杀,这里就不谈了。但如果说于成全也是林迪森所杀,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第一,如果周黎花跟林迪森有复合的念头,大可以跟于成全离婚,再跟林迪森结婚,这个应该不难做到,完全犯不着为这件事去杀人;第二,我们已经证实,于成全的水杯被人投毒时,他正开着车在大街上奔驰,林迪森是怎样给他投毒的呢?” 欧阳若想了一下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于成全是不是林迪森所杀,咱们回去之后调查一下林迪森案发当日的行踪,看看他是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就知道了。” “不用了,”龙毅摆手说,“毒杀于成全的凶手不是林迪森,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欧阳若和方可奇同时睁大了眼睛,“龙队,难道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的,我大概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及其作案手法,目前唯一没有搞清楚的,是凶手的作案动机。” 欧阳若朝队长身边靠了靠,嘻嘻笑道:“龙队,凶手到底是谁,能不能透露那么一点点?” 龙毅一本正经地说:“不行,现在还不是公布凶手身份的时候,万一走漏风声,让凶手有所警觉,那咱们想要破案就更难了。” 方可奇摇头笑道:“小若姐,你就别瞎打听了,咱们龙队就这脾气,不到关键时候,他绝不揭穿谜底。” 龙毅不置可否地笑了,忽然问:“小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当年周黎花怀上了林迪森的孩子,后来又把这个孩子打掉了,是吧?” “是的。” “这消息你是听谁说的?可靠吗?” “有个叫邢薇的姑娘,当年跟周黎花一起在南州大酒店当服务员,两人关系很好。周黎花打胎,还是邢薇陪她一起去的。后来周黎花回了老家,邢薇继续在酒店打工,现在已经升职做领班了。” 这时警车已经快要开进市区,龙毅从后座上拍拍方可奇的肩膀说:“不要回局里,直接去南州大酒店。” 方可奇有点犹豫,说:“这样不太好吧,按规定,咱们的工作餐不能去那么高级的酒店吃。” “除了吃,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啊?”龙毅笑道,“咱们是要去找那个邢薇姑娘。” 半个小时后,警车开到南州大酒店门口。欧阳若走进酒店,把那个叫邢薇的姑娘叫了出来。 酒店停车场旁边有一个小水池,里面养了一些观赏鱼,因为周围有半人高的花圃挡着,所以显得比别处安静些。 龙毅领着邢薇在水池边的水泥护栏上坐下,说:“邢小姐,我们是公安局的,你别害怕,我们找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邢薇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只是看他一眼,默默地点点头。 龙毅问:“我听说三年前,是你陪同周黎花一起去医院打胎的,对吧?”邢薇点头说:“是的,我跟她是好朋友,虽然她后来傍上了一个大款,不在酒店工作了,但我俩还经常有联系。那一天,大概是4月的时候吧,她忽然打电话给我,声音里带着哭腔,让我陪她去医院打胎。我就陪她去了城区人民医院,她说那里的费用比较便宜。” “你确定亲眼看见她进入人流室打胎了吗?” “这倒没有,我陪她在医院做完检查,刚把她送到人流室门口,酒店打电话给我,说是有急事叫我回来上班,所以我就留下她一个人先回来上班了。等我回酒店忙完后,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都没有接,我以为她生我的气了,所以也没好意思再联系她。” “好的,我明白了。那么你陪她去做人流前的检查时,医生有没有告诉你们她怀孕几个月了?” “医生说,已经五个月了。” 龙毅从水池护栏上站起身说:“多谢你,我们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回去上班了。我们来找你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周黎花。” 回到警车上,龙毅问欧阳若:“周黎花的母亲说三年前周黎花回家是在9月,对吧?”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然后又问:“龙队,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我都有点糊涂了。” “周黎花的母亲说,3年前的9月,周黎花回到家时,身子十分虚弱,好像正在生一场大病。而邢薇说,4月的时候她陪周黎花去打胎,当时周黎花已经怀孕5个月。你说,假如她不去打胎,而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孩子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出生?” “都说十月怀胎,这样算下来,预产期应该是9月……”欧阳若忽然明白过来,“龙队,你是怀疑周黎花当时根本没有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对,当听周母说到周黎花9月回家,脸色苍白,身子极度虚弱,休养了一个多月才渐渐99lib?恢复元气时,我就在想,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病能让一个女人虚弱得如此厉害却又不愿意去看医生呢?现在问过邢薇,时间上一下子就衔接起来了。如果这么解释,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那年4月,周黎花去医院堕胎,但在她独自一人进入手术室前的那一刻,她退缩了,她没有堕胎,而是悄悄找个地方,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孩子出生的时间正是9月。” 方可奇说:“这不难调查啊,去城区人民医院把三年前的病历档案调出来看看,就知道周黎花到底有没有堕胎了。” 龙毅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还不快开车!” 方可奇说声是,立即启动警车。在城区主干道上一路奔驰,十来分钟后,就到了城区人民医院。 龙毅先找到医院负责人,亮明身份,表明来意。 医院负责人很是配合,先是找到3年前妇产科的病历档案,再在4月份的档案中查找周黎花的名字,很快就有了结果。 病历档案显示,周黎花是3年前的4月12日来医院堕胎的。医生先给她做了检查,确认其怀孕已经5个月,如果想要终止妊娠,已经不能人工流产,只能做引产手术。手术单上有周黎花签名确认的字迹。病历下面的结果一栏是空白的,只写着“病人自行离开,手术未完成”等字样。最下面,是当班医生签名。虽然写得龙飞凤舞,但龙毅还是隐约辨认出来,签名的医生叫苏昌萍。 龙毅说:“这位苏医生现在在医院吗?我想跟她谈谈。” 医院负责人面露难色,说:“这个……恐怕有点困难。” “有什么困难?” “她出事了,”医院负责人为难地说,“半年前,她就已经被你们公安局抓走了。” 原来这位苏医生利用职务之便,与外面的一个贩婴集团勾结,专门负责物色那些单独来医院妇产科打胎的健康女性,并推荐给贩婴集团,贩婴集团的人就过来假装跟孕妇搭讪,或高价收买,或连拐带骗,把孕妇带到一个隐秘的处所,让她们生下孩子,然后再高价转手卖给需要孩子的家庭。大约半年多前,公安机关侦破了这个特大贩婴案,抓了不少人,这位助纣为虐的苏医生自然也进去了。 在市公安局,拐卖婴儿的案子一般由打拐办负责牵头侦办。 回到市局,龙毅立即来到打拐办,找到打拐办主任老袁一打听,打拐办还真的在今年4月侦破了一个特大贩卖婴儿案,打掉了一个贩婴犯罪团伙。 这个犯罪团伙与别的人贩子强行偷盗拐骗婴儿不同,他们一般先在医院物色适合的孕妇,再把她们带到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让她们生下孩子,再拿去高价出卖。这个案子牵扯出数名在医院工作的医生,其中就包括城区人民医院的苏昌萍医生。 龙毅提出要见一见苏昌萍,老袁叹了一口气,说:“她已经死了,半个月前,她在拘留所用床单上吊自杀了。” 龙毅“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又问:“这个贩婴集团的主犯抓到了没有?” “他们的老大,是一个名叫马琪琪的女人,她从事犯罪活动的时候,用的是化名张芳。马琪琪现在已经落网,被关在拘留所,这个案子的侦办工作已经基本结束,现在只等法院的审判结果。她贩卖婴儿近百名,情节特别严重,估计死刑是跑不了的了。” 龙毅立即赶到拘留所,在会见室见到了这个名叫马琪琪的女人贩子。 这个女人三十七八岁年纪,卷发,穿着“黄马甲”,虽然显得有点消瘦,但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龙毅隔着一张桌子在她对面坐下,说:“我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现在在调查一件命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马琪琪苦笑一声说:“我自己犯的罪我自己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就是了。不过,在你开始提问题之前,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龙毅掏出一支烟,点燃后递给她,然后拿出手机,打开一张周黎花的照片,问她:“你认识这个人吗?她是不是也在你们那里生过孩子?” 马琪琪吐出一口烟圈,看了一眼照片说:“有点眼?99lib?熟,但不大记得了。” 龙毅说:“你再认真看看。” 马琪琪垂下目光,认真瞧了一眼,忽然说:“哦,原来是她,我记起来了,这个女人好像姓周,确实在我那里生过一个男孩。不过我之所以记得她,并不是因为她把孩子卖给我,而是因为她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曾给我打过电话。我一直纳闷儿,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现在想想,好像我以前在医院见到她时,曾把我的手机号告诉她,她当时存在手机里了,难怪她能打电话给我。” “她打电话给你干什么?” “她问我把她的孩子卖到哪里去了。” “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这个是行规。” “后来呢?” “后来她说,现在她非常想要回自己的孩子,只要我能帮她把孩子找回来,她愿意出100万。我有点动心,就联系了买走她孩子的那个家庭,但人家死活不肯再把孩子还给我,给多少钱都不行。我把这个结果告诉了这个姓周的女人,她马上说:‘你告诉我,孩子卖到哪里去了,我自己去找他们。’我说:‘你找人家也没有用。虽然孩子是你生的,但既然你收了钱,把孩子卖掉了,你也是人贩子,被警察抓住,同样要坐牢。而且,我如果把买家地址告诉你,也会破坏咱们这一行的行规。’她还不死心,央求我:‘我给你账上打10万元,买你这条信息行吧?’我一想,能赚10万块钱也不错,就同意了。收到钱后,我就把孩子买主的信息告诉她了。” “买主是谁?住在哪里?” “买主叫于成全,住在南州市富民路富临苑小区。” 走出拘留所的时候,龙毅对欧阳若和方可奇说:“立即拘捕周黎花和林迪森!” 第十三章 谁的孩子 周黎花和林迪森被两队刑警分别带进公安局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公安局的大院照得一片血红。 周黎花和林迪森被人分别从两辆警车上推下来,一抬头,看见戴着手铐的对方,都愣了一下。 林迪森张张嘴,似乎想对周黎花说一句什么,方可奇在他肩上重重地推了一下:“别磨蹭,快走!” 欧阳若请示队长:“两名嫌犯已经被分别关押,龙队,你准备先审哪一个?” 龙毅悠悠地吐了一口烟圈,把手里的烟屁股用力摁在烟灰缸里,说:“把他们两个都带到审讯室吧,两个一起审,省时省力。” 欧阳若怔了一下,说:“这个不好吧,要是两人串供的话……” 龙毅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审讯室里,放着一张长方形桌子,周黎花和林迪森分别坐在两头。 按照队长的授意,欧阳若没有让两人坐在审讯椅99lib.上,只是让他们戴着手铐,坐在普通椅子上接受审讯。 龙毅慢慢踱进审讯室,甩给林迪森一支烟,故作轻松地说:“有人说,抽烟可以有效缓解紧张情绪。” 林迪森低头看了一眼,摇头说:“谢谢,我不抽烟。” 龙毅“哦”了一声,说:“像你这样成功的生意人,很少有不抽烟的。” 林迪森淡淡地说道:“香烟我一般只抽九五至尊,低于200元一包的劣质烟,我一般不抽。” 龙毅捏着手里十几元一包的红双喜,不由得苦笑一声,把甩在桌子上的香烟又收了回去。 他问:“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请到公安局来吗?”说这句话时,他扭过头,忽然把目光转向了周黎花。 周黎花脸色苍白,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很快又醒悟过来,急忙摇头。 “既然这样,”龙毅见他俩都不开口说话,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说道,“那咱们就从蔡强的死说起吧。” “今年6月10日凌晨,有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穿着皮鞋的男人,以买香烟为借口,敲开了小蔡包子店的门,并趁店主蔡强不备,强行闯入,用一把水果刀将其刺死。 “凶手杀死蔡强之后,用蔡强身上的钥匙锁上包子店的门,然后把自己手下一个名叫毛子的年轻员工叫到附近某个地点,让他帮自己去复制一把钥匙。 “毛子当然不知道这把钥匙的用途,以为是老板家里要用的,就马上敲开了附近胡记修锁店的门,请胡师傅复制了一把钥匙。 “凶手回到现场,打开包子店的门,把原来的钥匙放回到蔡强身上,并且用拖把把现场的痕迹拖得干干净净,出门的时候,用复制的钥匙把包子店布置成了一个密室,最后从容离开。第二天,凶手给了毛子一笔钱,让他回四川老家去了。” 龙毅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转,盯住林迪森问道:“林总,你知道这个杀害蔡强的凶手是谁吗?” “笑话,我怎么会知道?”林迪森冷笑道。 “不,你知道,”龙毅蓦..然站起身,两手撑在桌子上,就像一只即将扑向目标的豹子,“你比谁都知道,因为杀死蔡强的凶手就是你!” “你胡说!”林迪森用戴着手铐的手拍着桌子,站起身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凶手?” “证据嘛,其实很简单,凶手以为他把案发现场打扫干净就不会留下线索了,但是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一个小小疏忽,留下了一个对于他来说足以致命的线索。” “什么线索?” “凶手当时并没有把蔡强的尸体抬起来,打扫他身体下面的地板,而就在那尸体下面的血迹上,警方提取了一个42码的老人头皮鞋印。经过我们比对,这个脚印的主人,就是你林迪森,而踏出这个脚印的那双老人头皮鞋,现在还摆在你家鞋柜里,我们的人现在正在你家里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把这双鞋拿到你面前来。” “你们凭什么搜查我的家?”林迪森好像终于找到了反击的理由,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知法犯法,强闯民宅,马虎办案,冤枉好人。” 龙毅忽然笑起来,说道:“第一,我们有搜查证,所以强闯民宅这一条不成立。第二,冤枉好人?这个更加不会。那个毛子,是四川遂宁人,我们已经和遂宁警方取得联系,他们已经拘留了毛子,经过初步审讯,毛子已经交代了6月10日凌晨你叫他去找人复制钥匙的事。这个案子,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林迪森喘了口粗气,显然是在极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你说我是杀人凶手,那我问你,我与那个蔡强素不相识,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说,我为什么要对他痛下杀手?我为什么要去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这个嘛,就涉及你的作案动机了。”欧阳若踱到他的面前,胸有成竹地说道,“你之所以要杀蔡强,是因为蔡强强奸了周黎花,而且他说以后还会去纠缠她。周黎花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向你求助。你为了帮她报受辱之仇,也为了帮她永绝后患,所以就对蔡强动了杀机。” “你这个推理,至少有两个漏洞。”林迪森嘴角漾起嘲讽的笑意,“第一,我与周黎花是今年9月她到我店里打工之后才相识的。蔡强被杀,是在今年6月,那时我跟她根本还不认识,她有什么委屈,怎么会向我这个陌生人求助?第二,她若真的被人欺侮,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报警求助,怎么会找不相干的人帮忙?” 龙毅说:“我对我这位女助手的话做两点补充。第一,蔡强命案发生之时,你与周黎花不但相识,而且关系密切,这一点,我会在后面的推理中加以论证;第二,你杀死蔡强,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在纠缠周黎花,更重要的99lib?原因是他手里握有周黎花的犯罪证据,而这个证据一旦泄露,将会使你们正在进行的某件重要事情功亏一篑。” “笑话,他手里能有什么证据?” “他已经知道了毒杀于成全的凶手是谁,而且还抢在警方之前破译了凶手的作案手法。” 在查看周黎花被强奸那晚,蔡强进入富临苑小区的监控视频时,龙毅注意到了蔡强手里拿着的那个麦当劳的可乐杯,当后来听欧阳若说那杯子里加了冰块时,他脑中灵光一闪,困扰警方已久的于成全命案的秘密,终于被他完全破解。 这其中的玄机,其实很简单,因为天气炎热,为了解暑,于成全夏天出车时,有在茶水中加入冰块的习惯。而他被害的那天,凶手在他所用的冰块中加入了几粒毒鼠强。 因为他使用的是保温杯,可以使杯子里的水温很久保持不变,所以杯子里的冰块直到他离开家门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彻底融化。当冰块融化之后,杯子里的茶水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一杯毒水。 而唯一有可能在冰块里动手脚而又不让于成全发现的人,只有他的妻子周黎花。 蔡强曾被当作毒杀于成全的嫌犯而遭到刑拘,洗脱嫌疑回家之后,他回忆起于成全死的那天早上在他店里吃早餐时的情形。当于成全起身离去时,曾把杯子落在包子店的小桌上,蔡强拿起杯子追上去还给于成全时,杯子轻轻晃动,他好像感觉到杯子里似乎有冰块之类的东西碰触杯壁。 正是因为想到了“冰块”,所以他很快就知道于成全是怎么被人毒杀的了,而且他也知道了周黎花就是毒杀于成全的凶手。但他并没有立即向警方报告,而是想以此为把柄,去要挟周黎花,以满足自己的兽欲。 他之所以要在那天晚上拿着麦当劳的可bbr>?乐杯去见周黎花,是因为他并不敢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想用“冰块”先试探一下周黎花的反应。 那天晚上,当蔡强提着裤子,心满意足地离去之后,周黎花打电话把蔡强已经知道她是杀死于成全凶手的事告诉了林迪森。 林迪森为了不让蔡强破坏自己和周黎花的计划,只好铤而走险,亲自动手,将蔡强灭口。 周黎花听龙毅说到“灭口”这两个字,忽然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欧阳若急忙伸手将她扶住。 龙毅盯着周黎花说道:“至于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丈夫下毒手,这事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三四年前,周黎花成了林迪森的情人,并且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事被林迪森的老婆知道后,林迪森迫于压力,与周黎花分手。 周黎花伤心欲绝,决定去医院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但就在她即将走进医院人流室时,人贩子马琪琪——当时她用的是化名张芳,说动了周黎花,以10万元的价格,让周黎花将孩子生下来卖给她。 周黎花完成“任务”后,身心俱疲,离开了这座让她伤心的城市,回到老家休养身体。 而在这之后不久,林迪森的家庭也出现了变故,一场车祸,夺去了他最心爱的儿子的生命,然后其妻不堪打击,跟他离婚。 这一场车祸,不但让林迪森失去儿子,更让他因为受伤而失去再生育的能力,他永远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绝望之余,林迪森打听到当初周黎花怀上他的孩子后,并没有打掉,而是生了下来,卖给了别人。 于是他赶到周黎花老家去找她,告诉她,只要她能帮他找回这个孩子,他愿意马上跟她结婚,而且只要能让孩子回到他的身边,他出多少钱都愿意。 周黎花于是给人贩子张芳——马琪琪打电话,表示愿意出高价买回孩子。 但马琪琪告诉她,买主不愿意出让孩子。 周黎花只好出了一笔“消息费”,从马琪琪那里打听到了买主的信息。买走那个孩子的人,就是住在富临苑小区的出租车司机于成全。 为了夺回孩子,周黎花跟林迪森一起制订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首先,周黎花跟中年丧妻的于成全结婚,成了孩子的继母,然后再想办法除掉于成全,这样她就成了孩子唯一的合法监护人。然后她再带着孩子嫁给林迪森。如此一来,她和林迪森及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一家人了。 当然,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林迪森一直假装不认识周黎花,直到周黎花到他的店里打工,两人才因机缘巧合而“相识相恋”。 他们的计划本来实施得很顺利,周黎花在冰块中下毒毒杀于成全后,包括警方在内,谁也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 但是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那就是小蔡包子店的老板蔡强无意中破解了她的杀人玄机,也知道了她就是杀死于成全的凶手。为了不让“夺子计划”功亏一篑,林迪森不得不铤而走险,出手铲除蔡强。 龙毅说到这里,看了周黎花和林迪森一眼,问:“请问两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林迪森的头终于缓缓低垂下去,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什么都已经知道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认罪,我承认所有计划都是我想出来的,我是主谋,你们要枪毙就枪毙我吧,求你们放过黎花,她还要照顾孩子……” 周黎花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边哭边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孩子,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孩子,小全是我的孩子……” …… 一个星期后,于小全与林迪森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事实是,两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有人说,于成全当年花钱买了周黎花的孩子后不久,他老婆竟然奇迹般地怀孕了。于是他又将买来的孩子转手卖给了别人,留在他身边的,是他亲生儿子。 也有人说,当年包养周黎花的,不止林迪森一个人。 真相到底如何,尚在调查之中。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