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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法庭》
第一章
派瑞·梅森翻阅着他的助理员贾克森,为他整理出来的一叠待裁决的文件草稿。
戴拉·史翠特坐在这位名律师桌子对面,静覩梅森脸上表情变化。
“有什么不对吗?”她问道。
“有点问题,”梅森说。“真是糟糕,我不得不将这一叠九十六页的东西缩成了三十二页。”
“我的天,”戴拉说。“贾克森告诉我他已经动了两次手脚,不可能再更动一个字了。”
梅森咧嘴一笑。“好啦,交给打字小姐去整理吧,戴拉?”
“史蒂娜感冒请假,安妮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呢。”
“那只好另外找外包的打字小姐了,”梅森告诉她。“这份报告明天必须准备好付印。”
“好吧。我去打电话给秘书中心要他们立刻派个打字员过来,”戴拉·史翠特应道。
“趁这个空档,”梅森告诉她,“我要再花点功夫,看看能不能再删掉四、五页什么的。所谓纲要并不是用来讨好客户的。它们应该是简单扼要的,作纲要的人应该有个最起码的认识:法庭在这个案子有任何关于法律的争论之前,对于事实情况已有清晰的概念。法官们是懂法律的。如果他们有不清楚的地方,也会有书记官加以查核。”
梅森拾起一支深蓝的铅笔,在手上调好姿势,再度往那堆已经密密麻麻划了线条的页章中阅读下去。戴拉·史翠特走到外头办公室去打电话叫打字员。
她回来时梅森抬起头。“找到人了吗?”
“秘书中心说一时还没有人。有是有,但不是熟手。我告诉他们你要的是动作迅速、精确、并且听话的人;我说你不希望打好字还要检查一遍,结果又发现错字一大堆。”
梅森点点头,继续删节下去。“什么时候才有人,戴拉?”
“他们答应明天下午两点半以前一定找人把这件事做好。不过他们说要稍待一会才能找到他们要的人选。我已经向他们声明在先一共有三十二页之多。”
“是二十九页半,”梅森笑着纠正她。“我刚刚又删掉两页半了。”
梅森的删节工作完成之后半个小时,葛蒂,这位律师事务所的接待小姐打开房门,探头进来说:“打字小姐来了,梅森先生。”
梅森点点头在靠椅上伸了一个懒九九藏书腰。戴拉将文件草稿收拾起来,葛蒂走进门并将房门在背后小心关好,她迟疑了一下。
“有事吗,葛蒂?”
“您是说了什么把她吓成那样,梅森先生?”
梅森不解的望一眼戴拉·史翠特。
“老天,”戴拉说,“我根本没有同她说什么。我们只是拨电话给秘书中心的摩莎小姐。”
“真是的,”葛蒂说,压低声音,“那位小姐一副吓得要死的样子。”
梅森向戴拉·史翠特会心一笑。有关葛蒂一些充满少女式白日梦的浪漫情怀,一直是众所皆知,而且是办公室屡屡传为笑谈的。
“你是怎么吓坏她的,葛蒂?”
“我!怎么会是我?没有哇!我正在总机接一通电话,转过身的时候,这位小姐就站在柜台边了。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想要说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她就楞站在那儿。我一时也没多想,但是隔了一会,当我开始要有所反应时,这才发现她两手紧撑在柜台边。我敢打赌她的膝盖甚至还是发抖的……”
“别说那么多了,”梅森打断她,沉吟道:“我们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吧,葛蒂。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说,‘你一定是新来的打字小姐,’她点点头。我说,‘那你就去那桌子旁边坐下吧,我去拿资料给你工作。’”
“她怎么说?”
“她就过去找了椅子在桌子前面坐下了嘛。”
梅森说:“那就好,葛蒂。辛苦你了。”
“她绝对是吓坏了。”葛蒂还在坚持。
“好吧,好吧,”梅森说。“有些女孩子开始一项新工作就是那副样子嘛。据我所知,葛蒂,你第一次来报到时也是出了一些洋相的,不是吗?”
“什么洋相?”葛蒂叫了起来。“梅森先生,我是因为一进办公室才发现竟然忘了吐掉口香糖,我真要昏倒了。我转身要去吐掉。当时真是糗死了。我……”
“好啦,快回去你的.99lib.位置吧,”梅森告诉她。“我听到总机那边电话在响了。”
“唉呀,我的妈!”葛蒂说。“我也听到了。”
她一把拉开房门,飞也似地冲到外头办公室的总机那边去了。
梅森把草稿资料递给戴拉·史翠特,说:“拿出去给她开始工作吧,戴拉。”
隔了足足十分钟,戴拉回来了,梅森问道:“我们那位吓坏的打字小姐怎么了,戴拉?”
戴拉·史翠特说:“如果那是一位被吓坏的打字小姐,我们不妨打电话告诉摩莎小姐,以后要派小姐出门以前,都要好好吓吓她们。”
“是个好手?”梅森问。
“你听听看。”戴拉·史翠特说。
她将通往外头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一阵嘀嘀答答击打键盘的声音颇有节奏地传来。
“真像骤雨落在铁皮屋顶的声音,”梅森说。
戴拉·史翠特关上门。“我没见过这样的高手。那位小姐一拉过打字机,夹上纸张,一边看着原稿,手指就在键盘上跳动起来了。不过,说真的,老大,我看葛蒂说的没错。我认为这位打姐一听到要来这里工作先就吓坏了。很可能她对你早就略有所闻,要不然就是你的大名让她怯场了。到底,”戴拉·史翠特清了清嗓子,“你并不是普通人物,不是吗?”
“好啦,”梅森说,“我们来处理那一堆信件吧,挑一些重要的先处理掉。反正那些资料打完也要一段时间。”
戴拉·史翠特点点头。
“你让她坐在法规资料室门口那桌子吗?”
“也只有那个地方可以安置她吧,老大,你说要请外包的打字小姐时,我就把那地方清出来了。你是知道的。史蒂娜最怕人家用她的打字机了,她认为生手会弄坏她的宝贝。”
梅森点点头,说:“如果那位小姐不错,戴拉,你可以安排包她一两个星期。我们有得她忙的,好不好?”
“我赞成。”
“打个电话给摩莎小姐照会一下吧。”
戴拉·史翠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等一下先看她的工作成绩再说?她打字的速度是快,不过我们最好确定一下没有什么错字才好。”
梅森点点头,说:“好主意,戴拉,我们就等着瞧好了。”
第二章
戴拉·史翠特将一叠打字纸放在梅森桌上。“这是打好的前十页文件,老大。”
梅森逐页阅读下去,发出一阵赞叹,“这才是我说的打字嘛!”
戴拉·史翠特拿起一页文件,倾斜着让光线透过纸张光滑的表面。“我这样检查过两三张了,”她说,“就是找不出有任何橡皮擦涂过的地方。她的手指真是灵巧到了极点。”
梅森说:“打电话给摩莎小姐。问过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戴拉?”
“梅娃丽。”
“替我接摩莎小姐。”
戴拉·史翠特拎起话筒,按通总机的葛蒂,“梅森先生要找秘书中心的摩莎小姐,葛蒂……没关系,我等一等好了。”
隔了一会,戴拉·史翠特说:“哈罗,摩莎小姐?……噢,她是……是的,我要告诉她有关她派来梅森先生的律师事务所那位打字小姐的事。我是戴拉·史翠特,梅森先生的秘书……你没弄错吧?……噢,她一定留了话什么的吧……是的,是……噢,真抱歉。……不,我们不需要用两个人……不,不。摩莎小姐已经派了一个来——叫梅娃丽的。我的意思是下个星期要包她在这儿工作。……摩莎小姐回来请她马上回电好吗?”
戴拉·史翠特挂上电话,转向派瑞·梅森。“摩莎小姐不在。接电话的助理小姐说她并不知道已经派了人过来。她的记事簿上还登记着要为我们找打字员的事。是摩莎小姐出门以前交代下来的。一共留了三个名字,助理小姐想办法在连络她们。一位感冒在休息,另一位正在忙,第三位我打电话过去时她正在连络。”
“摩莎小姐不会这么迷糊的,”梅森说。“她一向是很有效率的。如果她已经派了人过来,她会把留言条取消的。好啦,别管那么多了。”
“摩莎小姐再过一个小时回办公室,”戴拉·史翠特说。“我留了话要她回电。”
梅森再度回到他堆积如山的工作,三点半时他暂停,会见了一位客户,然后又继续工作。
四点半,戴拉·史翠特走到外头办公室,回来时说:“老大,她正在快马加鞭。快要大功告成了。”
梅森说:“那资料改得一塌糊涂,面目全非的,要打好真是不简单。”
“一点也难不倒她,”戴拉·史翠特说。“她有一双灵巧的手。她……”
戴拉桌上的电话陡地响起。戴拉·史翠特一手扶在话筒上,一边把话讲完,“……是真懂得键盘上的节奏。”
她拎起话筒,说:“哈罗……呃,是的,摩莎小姐。是我打的电话,问您派来的那位打字小姐。…… 什么?……没有派?……梅娃丽?……她说是你们中心的。她说您派她来……怎么会,是,我明白是她说的……噢,真抱歉,摩莎小姐。我看是误会——但是这位小姐很能干……怎么会呢,是的,她就快做好了嘛。真是抱歉。我来问问她再——您待会还在吗?……好,我问了以后再给您电话。可是,是她自己说的嘛……是啊,说是贵中心……好好,我给您回电话。”
戴拉挂上电话。
“见鬼了?”梅森问。
“我看是。摩莎小姐说她并没有派人来。她一直在伤脑筋到处找人,尤其是要合乎你的要求的人选。”
“噢,这一次她找对人了嘛,”梅森说,一边翻着打好的文件。“或者是说人家找上了她。”
“那怎么办呢?”戴拉·史翠特问。
“不管怎样,先弄清楚她是从哪里来的。你确定她说是摩莎小姐派她来的?”
“葛蒂说的嘛。”
“你是说,”梅森问,“都是葛蒂告诉你的?”
戴拉点点头。
“你没有和梅小姐直接交谈?”
“没有,她就在那里等着开始工作。我和你在讲话的时候,她已经把打字纸和复写纸找出来了,正在打字机上按置纸张,她问我是不是要打三份复写,我说我们只需要一份原稿,两份复写是要给排版印刷用的。她说她在打字机上多摆了一份,要取出来比较麻烦,下一页她就少打一份好了。然后她把草稿在桌上摆好,两手往键盘上一放,随即敲打起来。”
“你听我说,”梅森道,“这就是人们常自以为理所当然的错觉。毫无疑问,你是很诚恳的告诉摩莎小姐,说是梅娃丽自己承认是从她的秘书中心派来的,不过如果你回想一下葛蒂说过的话,你会记得她说那位小姐好像吓坏了,所以葛蒂问她是不是新来的打字员,这位小姐点一点头说是,葛蒂就带她到工作桌旁。这中间,葛蒂并没有告诉我们她问过她是否是摩莎小姐派来的。”
“好吧!”戴拉·史翠特说,“我是凭直觉嘛……”
“我明白你的直觉,”梅森说。“我也有这种直觉。只不过多年来在法庭交互询问证人的训练,让我随时注意到一个人实际讲了些什么。我可以确定葛蒂并没有告诉我们她曾特地询问这位小姐是不是摩莎小姐的秘书中心派来的。”
“噢,那她是怎么来的?”
“叫她进来问就知道了,”梅森说。“千万别让她跑掉,戴拉。明天我还有一些工作给她做,这位小姐是个难得的人才。”
戴拉·史翠特点点头,离开她的座位,走向外头办公室,隔了一会她回来时,一边在鼻子周围扑着粉。
“可能上洗手间去了。”戴拉说。
“你留话了吗?”梅森问。
“有,我交代葛蒂等她回座位时就带她进来。”
“文件打得怎样?”
戴拉说,“很顺利嘛。就堆在桌上,还没拆开来。正本和复写在一起。很干净俐落吧,是不是?”
梅森点点头,往旋转椅上一靠,点燃一根雪茄,说,“很好,我们就等她出来看她怎么说了,戴拉。仔细想一想,蛮有趣的。”
梅森吸了一阵雪茄以后,戴拉·史翠特再度走到外头办公室然后回来。
梅森皱着眉头,说:“这位小姐在打字的时候,也许是绷紧神经在冲刺,隔一阵子需要完全的松弛,抽根烟或者……”
“或者?”戴拉·史翠特在梅森沉吟着不说的时候问道。
“……或者喝一杯酒。对了,我想到了,戴拉。虽然她在打的这一份资料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但是如果我们留她再做四、五天,难保不会有一些是机密的。我建议你偷偷溜进洗手间去,戴拉,看看我们这位神秘的打字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说不定,”戴拉·史翠特说,“我还可以嗅出大麻烟的味道。”
“你知道大麻是什么味道吗?”梅森笑着问。
“当然知道,”戴拉回嘴道。“要为顶顶有名的大律师工作,如果这种普通的犯罪常识也不懂的话,我还混什么?”
“好啦,”梅森说,“去找她来说我们要见她吧,戴拉。最好先跟她随便聊聊,多了解她一点。你还没跟她好好谈过话不是?”
“只问过她名字,就这样而已。我记得问她姓什么,她说是梅花的梅。”
梅森点点头。戴拉·史翠特走出房间,几分钟后回来了。
“还是不在,老大。”
“噢,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梅森问。
戴拉·史翠特耸耸肩。“她离开座位走出去就不见了。”
“有没有告诉葛蒂她要去哪里?”
“一句话也没说。就是大大方方的出去,葛蒂以为她是要上洗手间。”
“这就怪了,”梅森说。“洗手间不是上锁的吗?”
戴拉点点头。
“她应该会要钥匙的,”梅森说,“即使她并不知道上了锁,也会问葛蒂洗手间在哪里。她的外套和帽子还在吗?”
“显然没有穿来。她只带着手提包。”
“你快出去把她最后打的那一部分拿来,戴拉,我们先瞧一下。”
戴拉·史翠特走出去拿回打好的文件。梅森仔细的过目。
“还剩几页没打,”戴拉说。
梅森噘着嘴说:“其实她不用多少时间就可以打完的,戴拉,后面有几页是让我删掉的。杰克森在作草稿的时候,那部分写得太文情并茂了,把法庭当成抒情的对象。”
“他可是很得意呢,”戴拉·史翠特说。“你没有全部删掉吧?”
“删掉了大部分,”梅森说。“上诉的法庭对华丽的辞藻是不会感兴趣的。法庭只对法律条文及诉诸法律的事实真相有兴趣。”
“这还得了,戴拉,你想想,如果上诉法庭的法官一字一行地研读所有的文件,恐怕一天工作十二小时也理不清一个案件。”
“我有同感。”
“理论上是要钜细靡遗过目的,”梅森说。“实际上却是不可能。”
“那他们怎么办?”
“大多数的法官在审阅状子的时候,只是撷取法律观点部分,情绪化的陈述就迅速跳过,然后把状子交给他们的书记官。
“根据我的经验,打官司最有效的办法是公正无私的陈述,对自己有利或不利的事实都要诚实的叙述,千万不要把法官当成不懂法律的混混。
“律师的工作是帮助法官了解案情,以及沟通案情所牵涉到的法律观点。如果法官不懂法律,凭什么他坐得上法庭那张椅子。戴拉,那位打字小姐到底在搞什么鬼嘛?”
“一定是在这栋大楼的什么地方。”
“怎么说呢?”
“这个嘛——这是一种推理。她当然要回来领取报酬的。她可卖力工作了一个下午了呢。”
“那她应该留下来打完诉状的,”梅森说。“照她打字的速度,顶多再花个四、五十分钟就完成了。”
“老大,”戴拉·史翠特说,“你似乎是推测她这一离开就不回头了。”
“正是我的预感。”
戴拉·史翠特说:“她可能是到楼下的报摊买香烟去了。”
“那也早该回来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但是,老大,她总会回头来结算工资的吧。”
梅森仔细的整理零落的诉状。“不管怎样,她总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话声一停,从他私人办公室临走廊的那一扇侧门传来一阵敲门的暗号。
“是保罗,德瑞克,”梅森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他进来吧,戴拉。”
戴拉·史翠特打开侧门。保罗·德瑞克是“德瑞克侦探社”的负责人,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的电梯边。一进门他就咧着嘴说:“刚才那么热闹,你们在干什么?”
“热闹?”梅森问。
“整栋大楼都是警察,”德瑞克说。“你们俩却悠哉游哉躲在事务所里头。”
“才怪呢,悠哉,”梅森说。“坐一下,保罗。抽根烟吧。告诉我们怎么回事。我们一直忙着在整理诉状。”
“那就怪了,”德瑞克说,在一张为客人保留而填塞过度的沙发椅上坐下,点燃一根香烟。
“出了什么事?”梅森问道。
“警察在这一层楼逐户临检,”德瑞克说。“他们没搜查你的办公室吗?”
梅森迅速向戴拉·史翠特瞟了一眼。
“没有啊,我根本不知道。”
“应该有来才对。”
梅森告诉戴拉·史翠特,“去看看葛蒂回家了没有,戴拉。”
戴拉·史翠特打开通往外间的门,说,“她刚走出去,老大。”
“你叫得到她吗?”
“可以,她才走到门口而已。”戴拉·史翠特提高声调,“葛蒂啊,进来一下好吗?”
正要下班的葛蒂,回头走到这间办公室的门口,“什么事,梅森先生?”
“今天下午有警察来过吗?”梅森问。
“噢,有的,”葛蒂说。“听说有什么小偷在走廊那边出现。”
梅森与戴拉面面相对。
“警察怎么说?”
.99lib.“就是核对一下在办公室上班的人数,问说有没有客人和您在里面,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的小偷。”
“你怎么对他们说的?”梅森问,保持不愠不火的语气。
“我告诉他们你没有客人,只有史翠特小姐,你的秘书在里面。办公室内都是固定上班的职员,另外一位打字小姐是从我们时常打交道的秘书中心叫来的。”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走了;有不对吗?”
“噢,没事。”梅森说。“随便问问而已。”
“我是不是应该先照会您?我是想,您在做回信的工作时不喜欢人家打扰嘛。”
“没事,没关系的,”梅森说。“我只是想问清楚而已,葛蒂。不要紧的。再见啦!玩个痛快哦。”
“您怎么知道我有约会?”葛蒂问。
“我从你的眼睛看出来的!”梅森笑着说。“再见,葛蒂。”
“再见,”她说。
“怎么样?”德瑞克说,“没错吧,我敢打赌当时你若有个女客人在里面,警方一定会坚持进来和你打个招呼,顺便认一下人的。”
“你是说他们搜查了这一层楼?”梅森问。
“搜遍了,”德瑞克告诉他。“发生窃案的那间办公室就在女士洗手间的对面。有位速记员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背对着她,正慌乱地拿一串轮匙,一把一把试着在开那间办公室的门锁。”
“那位速记员起了疑心,就站在原地监视着。大约试到第四支或第五支钥匙,那女子就开了门进去了。”
“是哪一家公司的办公室?”梅森问。
“南非珠宝进口开发公司。”
“继续说下去,保罗。”
“嗯,那位速记员是个鬼灵精。她马上打电话通知大楼经理,然后快步走到电梯边去守候那女的,打算那女子如果出来乘坐电梯,她就要跟踪下去。”
“这太危险了吧!”梅森说。
“是啊,就有这样勇敢的小姐。”
“她应该认得出那女人吧?”
“本人倒是没看到。但是她记得她的穿着。女人这方面的特长你是知道的,派瑞。她虽然没看到那女人的脸,但是她记下她裙子、外套的式样颜色,皮鞋、丝袜的搭配;还有她的发型、头发的颜色等等特征。”
“我?”梅森说,偷偷向戴拉·史翠特使了一个眼色。“你是说就是她向警方描述了那些特征?”
“噢,是啊。”
“那么他们并没有查到人?”
“没有,连个影子也没见到。但是大楼经理给了他们钥匙进去珠宝进口公司的办公室。那里面就像遭了一场暴风袭卷一样。显然是那女的在匆忙之间造成的。抽屉都被拉开,纸张撒了一地,一张椅子被翻倒,打字机和支架都倾倒在地上。”
“那个女的不见了?”
“一个人影都不见。那家公司有两个合伙人,一个叫吉佛生,另一个叫欧文,他们跟在警方后面赶到。他们是出去吃午餐,回来看到办公室那一团糟的样子,真是目瞪口呆了。”
梅森说:“那女人可能从楼梯下到另外一层再搭乘电梯跑掉的。”
德瑞克摇摇头。“不可能。大楼经理带着那位通风报信的速记员赶到楼下守在电梯旁。他们紧盯着99lib? 每一个走出电梯的人。警方赶到时——相信我,顶多是一两分钟的事;那是一部有无线电装置而就在附近执勤的警车——嗯,警察赶到时,大楼经理向他们报告事件始末,警察随即上楼而经理和那位小姐则继续在楼梯旁守候。警方并没有大肆喧嚷,但是他们临检了这一层楼的每一间办公室。”
“洗手间呢?”
“噢,当然。他们立刻找了几个女孩子进入每一间洗手间。而且是他们第一个搜查的目标。”
“好啦,”梅森说,“我们来研究一下吧,保罗,你看我即使足不出户也不牵扯刑案,而刑案偏偏就送上门来了——至少是间接地。好吧,我们来分析一下,吉佛生和欧文是警方赶到后马上就进门的,对不对?”
“不错。”
“大楼经理守在楼梯下电梯旁,等着那女人出现?”
“不错。”
梅森说:“他当然知道那女人偷窃的是那一家办公室了罗?”
“当然。就是他向警方报告是那一家办公室的。他还给他们钥匙开门进去呢。”
“然后他就和那位目睹窃贼的小姐在楼下的电梯旁?”
“不错。”
“真是万无一失的擒贼计。”
“唉,我并不想谈论客户的事,派瑞,我也不会向其他人谈起,但是你是知道的,我受了这大楼的股东们的委托。好像这一家珠宝进口公司一直在等着一批价值约五十万美金的钻石进货。”
“那可严重了!”
“可不是。这一阵子他们好紧张——出货、邮寄而且投了保险。”
“很奇怪,”梅森沉重地说,“如果说欧文和吉佛生是紧跟在警方背后进了办公室,而大楼的经理就守在楼下电梯旁,那表示他并没有拦住他们向他们解释警方正在他们的办公室,而且……
“怎么回事?”梅森看到德瑞克忽然坐直身体,不由问道。
德瑞克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你在干嘛?”梅森问。
“敲一敲让这个笨脑袋清醒过来,”德瑞克说。
“他妈的,派瑞!大经理向我描述了整个过程,可是为什么我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借用一下电话。”
德瑞克走向电话机,接通大楼经理办公室,说:“我是保罗·德瑞克。我想到宝石公司这件麻烦事。根据警方的报告,公司的两位股东欧文和吉佛生,是在他们正在搜查时进入公司的。”
话筒传来一阵吱吱喳喳的声音。
“好,”德瑞克说,“你和那位速记员就站在楼下电梯旁。你为什么没告诉他们警察正在他们的办公室……”德瑞克被话筒那一端的另一阵回话打断。隔一会这位侦探说,“要不要我来查证一下,或者你来?……好。回我消息,好不好?我现在是在派瑞·梅森的办公室……那好,等一下。晚上这里的总机好像没人接电话。我还是在我的……”
“等一等,保罗,”戴拉·史翠特插嘴道。“我在总机等电话好了,你请他打这个号码好了。”
“好,”德瑞克向话筒说。“梅森的秘书小姐要留守电话,电话会接得通。你一有消息就拨个电话给我,好不好?”
德瑞克挂上电话,回到沙发椅上坐下,咧着嘴向梅森说:“借用了你的灵感,你可不要介意,派瑞,这可是我的饭碗。我总不能说是和你谈起来才想到这一点的,你说是不是?”
“小事啦,”梅森说。“而且这是很明显的漏洞嘛。”
“就是因为很明显,”德瑞克说。“我才会敲脑袋,怪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问题就出在我们一直在关心那女的怎么平白就消失了,反而忽略了大楼经理怎会没有拦住吉佛生和他的合伙人。”
“经理可能是兴奋过头了。”
“他是很兴奋。你认识他吗?”
“新来的这位我不认识。只有在电话中和他谈过话,戴拉也和他谈过。我没见过他。”
“他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家伙。属于那种一触即发,说干就干的人。这也有好处,他来看顾这栋大楼是恰当的人选。”
梅森点点头。“被这个女贼来这么一下可真麻烦了。”
电话铃响。
“可能是找你的,”戴拉·史翠特说,朝着保罗·德瑞克点点头。
德瑞克拎起电话筒,说:“喂……我是保罗·德瑞克……噢,我明白。那,当然,也有可能,好的。奇怪你会没看见他们……我明白。好,谢谢你。我是刚好想到应该弄清这一点……噢没关系的。没道理会这样嘛……不要客气。我本来就想问你的,一时倒疏忽了。我想夜长梦多嘛!就先弄清楚也好……谢谢。我们会查得出来的。”
德瑞克挂了电话,向梅森咧嘴一笑说:“这家伙以为我在加夜班,为他的麻烦事在伤脑筋。”
“那两个股东怎样?”梅森问。“怎么说的?”
“怪了,他们显然从他身旁经过进入电梯的。当然啦,经理和那位速记员当时正专心的盯着每一个从电梯走出的人。午餐刚过,当时进出电梯的人特别多。
“大楼经理刚刚才打电话和吉佛生谈完。吉佛生说他先看到经理和那位小姐站在那里,他还向他问了一个有关大楼的问题。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在等他的人,两个合伙人一会合马上就进入了适巧打关门的电梯,电梯随即启动。”
梅森说:“听起来蛮合理的,好吧。你对吉佛生和欧文这两个人了解到什么程度,不管哪一方面的?”
“不太多,南非珠宝进口开发公司不久前决定在这里设立分公司。他们的业务大都是钻石的批发。总公司设在约翰尼斯堡,但是另有一家分公司在巴黎。
“这一次是透过巴黎分公司进行的。他们写信给大楼经理,要了一份大楼平面图和租金价目表,随即签妥租赁契约并且预付了六个月房租。
“他们从南非派了杜安·吉佛生来,准备99lib? 主持这边的业务。华特·欧文是从巴黎分公司调来的,他是助手。”
“开始做生意了吗?”
“还没。正要开始而已。我知道他们正在等待装置一套高级的防盗设备。他们已经登了徵人广告,而且也买了一些办公家具。”
“这两个家伙来美国时有没有带钻石?”梅森问。
“没有啦。但是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否则我们这些干侦探的还有得混吗?钻石现在是经过保值的邮递传送。五十万美元的钻石就好像你在邮寄旧衣服那样以包裹方式寄过来。寄货人早就算好保险费用,也加在货值上面。如果钻石弄丢了,保险公司全额理赔。这是万无一失的保险做法。”
“我明白,”梅森沉思道:“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位不速女客到底企图什么?”
“你这不是问道于盲吗?”
“那间办公室是空的——至少是没有钻石的?”
“不错。再过不久,第一批钻石会运到,届时整个办公室也会布置好完善的防盗设备。而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我看不太妙,派瑞,通常负责送钻石包裹的邮差,私家侦探理应执行人身保护的勤务,以及其他的监护措施。话说回来,一般的邮差根本手无寸铁,提着价值五十万的包裹直接来到走廊,说,‘请签字,’冒充的歹徒如果出来签了字,不就轻而易举的拿到了包裹?
“这是很有可能的。保险生意竞争的要命,谁愿意为了理赔的要求动不动就打官司?然后你的委托人付了保险费以后,算在保值上头,然后……”
“保罗,问题就出在……”梅森说,“有些人被送进瓦斯房以前,是不会想到犯法的后果的。”
德瑞克咧着嘴说:“他妈的,可不是。”他深表同意。
第三章
保罗·德瑞克离开办公室以后,梅森转向戴拉·史翠特。
“好啦,你有何高见呢,戴拉?”
戴拉·史翠特说:“我是担心——时间上的凑巧以及……唉,我觉得我们有时候因为葛蒂的夸张,反而不太在意她讲的话。也许那位小姐是真的吓坏了,就像葛蒂说的那样,而……唉,那是可能的。”
“她一定是进来这里的,”梅森说,“因为她知道逃不出去了。她发现无处可逃时,一定会进入某个办公室。而她在手足无措时就跑进了我们的办公室,首先一定想着一些法律问题要找我谘商,反而葛蒂先向她说出我们正在等一位打字小姐了。”
戴拉·史翠特点点头。
“你出去四处看看,”梅森说:“我要亲自出去调查一下。”
“你要我怎么做?”戴拉·史翠特问。
“仔细查一下她用的那一部打字机,以及打字机架。然后去洗手间瞧一瞧,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老天,警方已经搜查过洗手间了。”
“不管怎样还是查一遍的好,戴拉。看看她有没有藏什么东西。很有可能她有一些烫手的东西不敢带在身上,暂时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后再来取走。我要下去买一些雪茄。”
梅森沿着回廊走向电梯间,搭乘电梯来到楼下大厅,随即往香烟摊走去。香烟摊柜台后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高高的个子,金色的头发以及雾般的蓝眼睛。——挂着职业性僵硬的笑容。99lib.t>
“你好,”梅森说。
这一声问好反叫那一对99lib?眼睛更为冷漠谨慎起来。“你好,”女孩说。
“想跟你请教一些问题,”梅森说。
“我们只卖雪茄、香烟、口香糖、糖果、报纸以及杂志。”
梅森笑起来。“呃,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你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我是这栋大楼里的房客,”梅森说,“我在这里租用很久了。你好像是新来的,不是吗?”
“不错,这个摊子是我向卡尔逊先生买下来的。我——啊,我知道你了!你是派瑞·梅森,有名的大律师!对不起,梅森先生。我以为你是……呃,你是知道的!很多人都有一种很不好的想法,以为摆香烟摊的女孩子,就好像是包装好的香烟也是要出售的。”
梅森微微一笑。“真抱歉。我应该先介绍自己的。”
“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梅森先生?”
“也许没什么,”梅森锐。“我需要一点小小的情报,但是你既然是新来的,恐怕你并不认识这大楼的房客,那就帮不上忙了。”
“恐怕正是如此,梅森先生。我对记人名和面孔很不行。我正在试着去认识一些常来的客人。真不容易呢。”
梅森说:“楼上有两位新来的房客。其中一个叫吉佛生,另一位叫欧文。”
“噢,你是说做宝石进口那家公司的人?”
“正是。认识他们吗?”
“才认识。今天下午这里蛮骚动的,虽然我不太清楚是什么事,好像他们的公司被不速之客闯入……”
“是他们告诉你的?”
“是啊。其中一个叫——吉佛生先生,我相信没记错——来这里买了一包香烟顺便告我的。”
“在这以前你并不认识他们?”
“你是说见过本人?”
梅森点点头。
她轻轻摇头。“真对不起,我帮不上忙,梅森先生。”
“那,没关系,”梅森说。
“梅森先生,你为什么问起这个?你对这件案子有兴趣吗?”
梅森微笑着。“不是很直接的,”他说。
“你是个传奇人物呢。你走到这里时我虽然没认出来,但是我听过很多有关你的故事,我觉得对你非常熟悉。是什么样的兴趣呢,梅森先生?”
“不值一提啦。”
“那,别忘了我这个位置是占尽地利的中心点哦。如果我能为你搜集任何情报,尽管吩咐一声,我很乐意为你效劳的。也许我现在还不能很有效率,毕竟我才来没多久嘛,但是我会多注意在这儿出入的人的……那,反正请你记得就好,我随时愿意为你效劳。”
“谢谢你,”梅森说。
“要不要我跟吉佛生先进一步多谈一些话呢?他和我蛮投缘的,喜欢和我聊聊天……噢,就是……我是没表示什么,可是我有一种感觉……你是知道的,就是那样嘛,梅森先生。”
梅森咧嘴一笑。“你是说他很寂寞而他也喜欢你的长相?”
她忸怩地笑着。“这个,我可没说那么露骨。”
“但是你感觉他可能有此意?”
“你希望我试试看吗?”
“你愿意吗?”
“任凭吩咐,梅森先生。”
律师递给她一些摺叠好的二十元美钞。“试试看能不能问出,当吉佛生和欧文用过午餐回来时,大楼的经理是在哪里。”
“谢谢你,梅森先生。拿你的钱我觉得罪过,因为你说的大楼经理,事实上我是知道那个答案的。”
“是什么?”
“他们走进来时,经理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正站在大厅盯着每一部电梯。其中一个人走向经理好像要问他什么事的样子,但是他看到经理专心在注意电梯,就走开了。
“当时我也没有想到什么,但是你现在提到这个,我就想起来正是你在问的那两个人。希望这是你要的答案,梅森先生。”
“正是这个答案,多谢了。”
“谢谢你,梅森先生。再有什么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但是用不着给那么多钱嘛。”
“谢谢,”梅森说,“但是我从来不白拿人家的。”
“你真是个大好人,”她说,一边抛给他一个最炫眼的笑容。
梅森转身走向电梯。
梅森打开他私人办公室的门时,戴拉·史翠特正在等他,忍不住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天爷!”她说:“我们真遇到鬼了。”
“你说下去,”梅森道:“遇到什么鬼?”
戴拉·史翠特拿出一个个小小、四方形的锡盒子。
“那里面,”梅森问:“是什么东西?”
“一大团嚼过的口香糖。”
“在哪里找到的?”
“黏在梅娃丽工作过的那张桌子底下。”
“打开来看看,戴拉。”
戴拉·史翠特小心的将锡盒盖打开,口香糖拿给梅森看。“就是这样黏在桌子底下的,”她说。
“你怎么取下来的?”
“我用一只刀片割下来。你看口香糖上面很明显的有手指印上去的痕迹。”
梅森藏书网露出苦笑瞧着戴拉·史翠特。“好啦,”他说:“你可以挂牌当职业侦探了,戴拉。问题是口香糖上面有了两个人的指纹。”
“那,”梅森说:“我们不好向警方交代了,戴拉。”
“是很不好交代。”
“这种情况原来我们也并不急着和警方合作,何况你为了取下口香糖又破坏了上面的指纹。”
“等一等,”她告诉他:“你还没看出来。你只看到这一大块口香糖,老大。一个女孩子不可能一次嚼动那么多口香糖的。”
“你认为是故意凑成一团黏上去的?”梅森问。
“我认为有特殊目的,”戴拉·史翠特说:“我看第一眼就有这个念头了。”
“什么目的?”梅森问。
戴拉·史翠特将盒子往梅森的桌上一倒,那一团口香糖滚到纸上面。“你看,”她说:“这就是黏在桌底的那一面。”
梅森看到口香糖表面隐约有光芒闪耀。“老天爷,戴拉!”他说:“到底有多少?”
“不知道,”戴拉说:“我不想碰它。从桌底下割下来就是这个样子。你可以看到两颗大钻石露出的部分。”
梅森研究着这一团口香糖。
“那末,”他慎重地说:“这个便是证物了,戴拉。我们必须很小心不要出了问题才好。”
她点点头。
“我看口香糖也变硬了,应该很好保存才对。”梅森说。
“里面还是软的,但是与空气接触后,很快就会变硬的。”
梅森拿起小锡盒,左看右瞧,仔细研究口香糖的每一面。“有两处的指纹非常明显,戴拉,”他说:“第三个就模糊了。但是那两个非常完整。”
戴拉·史翠特点点头。
“可能是拇指和食指。戴拉,是黏在桌子的哪一边?”
“桌子的右边。”
“那可能就是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纹路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戴拉·史翠特问。“要不要报警?”
梅森迟疑了一下,说:“我想多知道一点怎么回事,戴拉,你在洗手间有没有发现什么?”
戴拉·史翠特说:“我像个清洁妇一样,在垃圾桶里挖了一阵——你知道的,就是那种四面都有开口,方便人家丢废弃物的垃圾桶。”
梅森点头示意。“找到什么,戴拉?”
“有人把一大堆情书丢在里面,丢弃情书的人一定非常匆忙,或者那位小姐根本没预料到会有人有兴趣去捡来看。情书并没有被撕毁。”
“我们来瞧一瞧,”梅森说。
戴拉·史翠特说:“完完整整的一束,我是整束捡起来的。老天,幸好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我真担心在翻垃圾桶的时候被人家撞见!”
梅森研读信件的时候,一边点着头。
“嗯哼,”梅森沉吟道:“你说的没错,弃置这些信件的人是在非常匆忙的情况之下,要不然就是预计好的,这个人希望信件很容易就被注意到而且加以阅读。正常的情况下,一个女孩子不太可能这么粗心把好好的一叠东西丢进废物箱的——除非另有用意。”
“会不会是男人呢?”戴拉·史翠特问道:“很明显的,信是寄给一个男人的而且……”
“是在女士洗手间发现的。”
“是,说的也是。”
梅森研读其中的一封信。“怪得很,戴拉。信是用一种很奇怪的口气写的。我念一段:
“我最亲爱的白马王子:
“那个晚上你骑在战马背上,我心中真有千言万语想向你倾诉,但是直到你离开以后我才清醒过来。
“你那耀眼的甲胄以及俨然不可侵犯的头盔,在在使我感受到你的正义凛然之气,丑恶的世界彷佛离得很远……也许你并不知道,白马王子,但是你的身影是那么英挺,你穿戴盔甲昂首坐立的英姿,而你的座骑垂首喘气,腹部不断起伏,它曾使尽力气驼着你达成勇救一个陷入苦难之中的少女的任务,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你发亮的盔甲之上……”
梅森停顿下来,瞧一眼戴拉·史翠特,说:“什么玩意儿嘛!”
“看看署名,”戴拉·史翠特说。
梅森翻过两页,瞧着署名的地方——“全心全意敬爱你的梅。”
“你应该注意到了,”戴拉·史翠特说:“是梅花的梅。”
梅森咬着嘴唇,沉思道:“这下子好了,戴拉,万一来那么一件凶杀案,就有好戏可看了。”
“怎么说?”
“对警方来说,我们隐藏了重要的证据。”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有关梅娃丽的事?”
梅森摇头。“我不敢,戴拉。他们怎会相信我的话。你应该明白我的处境。我得费尽口舌向他们解释,当警方正在这栋大楼搜查闯入南非珠宝进口公司办公室的歹徒时,我竟无事人似地坐在我的办公室内;而在当时,照理我应该对那位自动送上门来,惊慌的打字小姐有所报备,虽然当初我们以为她是摩莎小姐的秘书中心派来的,但是随后我又已知道她并不是。”
“正是,”戴拉·史翠特笑着说:“依你在警方心目中与他们作对的形象,多多少少是会存疑的。”
“绝对、绝对怀疑,”梅森说:“尤其警方正在大力鼓吹怀疑主义的坏习惯,戴拉,我看他们是绝不会放过我的。”
第四章
三天后。
这一天,梅森打开他私人办公室的门,发现戴拉·史翠特正在里面等他,他的桌子收拾的整整齐齐,那一叠信件堆在桌子远处的一角。
“老大,”戴拉·史翠特压低嗓子着急的口气:“我到处在找你。坐下来,趁别人还不知道你在里面,我要先告诉你一些事情。”
梅森在衣帽架挂好他的帽子,在桌子前稳稳落座,怪异地瞟一眼戴拉·史翠特,说:“不要紧张,什么事?”
“我们的凶杀案来了。”
“什么意思——‘我们的凶杀案’?”
“还记得你说的关于那些钻石的话吗?你说如果加上一件凶杀案就是一出好戏了?”
梅森的身子在椅子上陡地一挺。“怎么回事,戴拉?有话直说吧。”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南非珠宝公司的杜安·吉佛生以谋杀的罪名被捕了。公司的另一个华特·欧文,就在外头办公室等着见你。另外有一封电报是南非珠宝公司从南非发出的,大意是说他们指示本地的代表付你两千美元的律师费。他们委托你代表被捕的杜安·吉佛生。”
“谋杀?”梅森说:“谋杀了什么人,戴拉?”
“不知道。我不太清楚。我知道的只是有这么一通电报,还有华特·欧文已经来了三次要找你。他要我在你一到办公室时就用电话通知他,而这一次他干脆就在这儿等了。他要求你一进来就和他见面。”
“带他进来,戴拉。我们来瞧一瞧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小锡盒呢?”
“我收起来了。”
梅森说:“梅娃丽用过的那些桌子在什么地方?”
“我把它移到资料室一个偏远的角落了。”
“谁搬的?”
“我请管理员和他的一个助手帮我们搬的。”
“你有口香糖吗,戴拉?”
“有啊,干嘛?”
梅森说:“赶快多嚼几片口香糖,把那些钻石再黏回去你当初发现的那个地方,一定要原来的地方。”
“但是新黏上去的总是不一样,老大。原来的胶又乾又硬了,现在弄上去的温温软软的而且……”
“只要间隔的时间够长也会变干的,”梅森打断她。
“会有多长间隔的时间?”
“这个,”梅森说:“就完全靠运气了。带华特·欧文进来吧,戴拉,看看是怎么回事。”
戴拉·史翠特点点头正要往外头办公室走去。
“还有,别忘了快嚼口香糖,”梅森提醒她。
“欧文在里面的时候?”
梅森点点头。
戴拉·史翠特走到外头办公室,随即带了一个男人进来。华特·欧文块头高大,衣着整齐,显然为了这次会面还特地上了理发院。他的头发光亮监人,手指甲也刚修剪过,脸庞则因刚修面按摩而现出白里透红光滑的颜色。
他大约四十五岁,红褐色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稳如泰山,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惊不慌的样子。
“你好,梅森先生。我想你并不认识我。我曾经在电梯间见过你,人家告诉我你就是本州最出色的刑事律师。”
“过奖了,”梅森说,与他握着手,乾着嗓子又加了一句:“所谓‘刑事律师’是一般人的说法。我倒宁愿称呼自己是一个‘法庭律师’。”
“噢,好极了,”欧文说:“你收到了我们在南非的总公司的电报了吧,是不是?”
“收到了。”
“他们授权给我付你一笔律师费,要你代表我的伙伴杜安·吉佛生。”
“我对那封电报觉得很纳闷,”梅森说:“到底怎么回事?”
“慢点我会告诉你,”欧文告诉他:“但是我要先弄清一件事。”
“什么意思?”
“你的费用。”
“怎么说?”
欧文睁大眼睛瞧梅森。“在南非情况是不九九藏书一样的。”
“你有何高见?”
“很简单,”欧文说:“我必须保护我的雇主,南非宝石公司的权益。这是一个财力雄厚的大公司。他们要我拨下两千美元律师费给你,这笔钱让你实报实销。我不喜欢这种办事的方式。这样一来,刑事律师岂不是占尽了便宜。他们——唉,算了,梅森先生,何必兜圈子呢?敝公司天真的只晓得打交道的对象是个穿着法袍头戴假发的人物,一点也没有明确的概念要如何与一位刑事律师打交道。”
“你有吗?”梅森问。
“我即使没有也会想办法弄清楚的。我是在保护我的公司。到底需要多少费用呢?”
“你是说总费用?”
“总费用。”
梅森说:“告诉我是什么案件,大略是什么情形,我会给你一个答覆。”
“事情很荒唐。警方驾临我们的办公室,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他们搜出了一些钻石。那些钻石是被栽赃的。吉佛生和我以前都没见过那些东西,我们公司刚在这里成立分支机构,有些人不喜欢。”
“那些钻石价值多少?”
“零售价大约十万美金吧。”
“怎么扯上谋杀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连谁被谋杀都不知道吗?”
“是一个叫巴沙特,干走私的人。”
“是他的钻石吗——警方在你们办公室找到的那些?”
“我怎么知道?”
梅森盯了他几秒钟,然后说:“那我怎么知道?”
欧文咧嘴一笑:“我今天有点暴躁。”
“我也是。起码你应该讲一些具体的事实。”
“我能够告诉你的只是一个轮廓而已。吉佛生绝对不会杀人,我认识他多年了。唉,梅森先生,你想一想就好了。在南非,这是一家素负盛名,稳重经营的公司。公司认识杜安·吉佛生很久了,一听到他被捕的消息,他们毫不考虑就表示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救这位最好的人才。
“公司方面并未说这笔钱是代吉佛生垫的。公司指示我要为吉佛生聘请最好的律师。”
“是你建议我的?”梅森问道。
“不。本来应该是我的,但是有人先我一步建议了。我接到一封电报授权给我开具本地的支票,金额为二千美元,受款人是你,让你可以立即采取必须的法律步骤。那末,如果我的公司现在付你费用,谁才是你的委托人?”
“杜安·吉佛生。”
“如果吉佛生打算要你做一些并非对他十分有利的事,你会怎么办——遵照他的意思,或是采取对他最有利的行动?”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杜安试图在保护一个女人。他宁愿被判罪也不愿她曝光。他认为她很好。我认为她是个聪明、占了便宜又卖乖的阴谋家,她在害他。”
“她是谁?”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如果知道,一定马上请侦探跟踪她。问题就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她有把柄在杜安手上,而他却死命保护她。”
“已婚的?”
“不会吧。我不知道。”
“谋杀案是怎么回事?”
“和走私有关。杜安·吉佛生卖一些钻石给曼罗·巴沙特。透过南非总公司。巴沙特要求吉佛生将那些钻石切割、研磨之后送货至巴黎分公司。我们巴黎的分公司并不清楚交易的细节,只是依照南非总公司的指示将货交给巴沙特。通常我们都会对交易的对象做一番徵信调查的,但是巴沙特耍了一招,让我们两边的公司都以为另一边已经做过调查工作。
“巴沙特是有预谋的,他捏造了一个很体面的社会地位。”
“你们是怎么发现走私的?”梅森问。
“他的一个女的共犯自己招认的。”
“她是谁?”
“一个叫凡妮·嫚可的女孩。”
“告诉我这一段经过,”梅森说。
“不久前有一个轰动一时的故事,有一个家伙从一艘邮轮上跃海自杀的新闻你没印象吗?”
“有这个印象,”梅森说:“那个男人不就叫曼罗·巴沙特吗?”
“正是。”
“你这一提我就想起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这个名字。怎么跟谋杀案扯上关系的?”
欧文说:“一般的说法,凡妮·嫚可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搭乘邮轮环游世界。她是邮轮之花。邮轮在那不勒斯靠岸时,凡妮下了码头的踏板就和曼罗·巴沙特相识。巴沙特有着法国人的外表,但是名字和护照却都是美国人。你一定要清楚这些事,才能抓住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继续说,”梅森道。
“很明显的,巴沙特爱上了凡妮·嫚可。根据那些游客的说法,他们在一起了一阵,然后因为一个误会而闹翻。
“不管是谁写的,这个剧本总是精采万分的,梅森先生。”
“剧本?”梅森问。
“可不是吗?像一出电视连续剧似的。”
“怎么说?”
“同船的游客当然骚动。他们目睹这个男人从人丛中冲出,目睹他拥抱凡妮·嫚可,目睹她瘫痪在他的怀抱里。多么感人,多么凄美——那末,当然也引起了一大堆话题。”
梅森点点头。
“邮轮在那不勒斯停留两天。然后启航,正要开航时巴沙特赖着向凡妮·嫚可求婚。船开动时他还舍不得走,就在码头洒下热泪,假惺惺哭了起来。”
“然后呢?”梅森兴致盎然说。
“船继续开向地中海,在义大利的吉诺瓦靠岸。巴沙特在船坞迎接船的抵达。再一次,凡妮·嫚可扑向他的怀抱,再一次,她拒绝了他的求婚,船又启航。
“然后事情有了转机。当邮轮驶入直布罗陀海峡时,有一架直升机飞到船上方盘旋。直升机上垂下一条绳梯,有个男人攀在梯上晃荡,惊险万分。直升机逐渐接近船舷,曼罗·巴沙特就在此时跳到甲板上的游泳池边,而凡妮·嫚可穿着性感的泳装正在那儿做日光浴呢。”
“真是浪漫,”梅森说。
“你想想看,”欧文乾着嗓子说:“这样充满戏剧性的热情谁能拒绝得了呢?游客们也都鼓励凡妮同意他的求婚。当晚船长就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同船的游客欢天喜地庆祝了一番。盛况感人呢。”
“我想像得到,”梅森说。
“另外,想当然地,”欧文继续说:“由于巴沙特是在如此戏剧性的情况下登上邮轮的,赤手来得如此意外,甚至一条毛巾或一支牙刷都没携带,海关人员怎么可能怀疑到,他竟是一个在羚羊皮腰带藏了价值三十万美金钻石的走私犯?
“在表面上那么浪漫凄美的恋爱情节,谁会想得到凡妮·嫚可其实几年来一直就是曼罗·巴沙特的情人,而她竟是这一趟走私的共犯,求婚只是一出骗局?”
“我明白,”梅森说。
欧文继续说:“戏落幕了。在众多游客的眼中,曼罗·巴沙特是个疯狂的法国人,一个美国公民,当然,人们心目中的法国人就是那付调子的。
“因此,接下去演变的事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邮轮抵埠时,凡妮·嫚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前后三次和一位英俊的轮机员相拥热舞,导致巴沙特演出暴烈的一幕。凡妮在争吵中威胁要与他离婚,他口里喊着要自杀殉情,泪流满面,冲进他的头等舱房,随后就从甲板跃身入海。”
“对了,”梅森说:“我记得报纸是这么报导的。”
“新闻媒体报导的只是表面,”欧文说:“谁会想得到热情的曼罗·巴沙特跳海时身上带着价值三十万美金的.99lib.钻石,而他实际上是个游泳健将,游到他事先安排好来接应的游艇根本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不久之后他就要与可人儿凡妮分享这一幕他们共同策划的精采好戏,用来骗过海关人员的厚利?”
“没骗成?”梅森问道。
“哦,骗成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有一件事——巴沙特并没有再出现去找凡妮·嫚可。她按照约定好的指示到了一家偏僻的汽车旅店,等了又等。”
“也许巴沙特认为独吞比分享来得美妙呢,”梅森说。
欧文摇摇头。“好像凡妮后来还跑去驾游艇接应的那个共犯那儿找人。起初,那共犯告诉她巴沙特根本没出现。他告诉她巴沙特一定是潜水游泳时抽筋出了事。”
“出事的地点是在美国的领海吗?”梅森问。
“正好在洛杉矶港口的交界。”
“白天吗?”
“不,天亮以前。邮轮正好在滑行前进,以便游客在晨曦之中可以观赏沿岸风景。”
“那末,巴沙特是被当作淹水死了,”梅森说:“然后呢?”
“嗯,凡妮·嫚可一直在怀疑。她认为那个接应的共犯把巴沙特的头按在水中,然后把钻石取走了。
“其实事情会爆发也是有原因的,否则她还不一定会和盘托出呢。海关人员在追查这件事时发现了可疑之处,他们拜访了这位可人儿凡妮·嫚可,追问她大约在一年半以前,她也曾经和她这位‘丈夫’搭乘过另一艘邮轮。”
“然后,凡妮·嫚可露出马脚才和盘托出的?”梅森问道。
“毫不保留地说了,包括曾经在销售钻石牵涉其中的杜安·吉佛生的那一部分,警方因此非常注意杜安·吉佛生,昨天下午,根据凡妮·嫚可的口供,警方持了搜索令搜查我们办公室。”
“搜出十万美金的钻石?”梅森问。
“拽出了各种成色的钻石。”欧文说:“简单说,可能是全部走私货的三分之一价值。”
“另外的三分之二呢?”
欧文耸耸肩。
“成分证书呢?”梅森问。
欧文再次耸耸肩。
“这些钻石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有人设下了这个高明的圈套。你应该记得上次发生的宵小侵入公司所引发的骚扰吧——警方曾经要我们检查是否被偷了什么东西,当时我们根本没想到要查一查是否被栽赃了什么东西。”
“钻石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装成一小包用胶带固定在一张桌子的抽屉背面。”
“那末,杜安·吉佛生应该有所解释吧?”
“要他怎么说?”欧文问道:“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件嘛,就好像对我来说也是同样的莫名其妙。”
“你可以为这些事出面作证?”梅森问。
“我会作证。但是我无法为杜安的罗曼史作证。真是疯狂的想法——要保护那个女孩。”
“她就是闯入办公室的那个女孩吗?”
“我认为是同一个人。如果让杜安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他一定不会再同我提起这件事了。有关女人这方面的事你一定要小心应付他才好。但是如果面临关键的阶段,你也不得不把这个女孩的事扯进来,总之你一提到她的事,到时杜安·吉佛生就会拒绝和你合作。”
梅森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怎么样?”欧文问道。
“先付那两千元吧,”梅森告诉他:“总费用是五千美金。”
“五千元?”
“不会超过这个数目的。”
“包括侦探的费用?”
“不,那要你们付。这是我的部分。”
“他妈的,”欧文叫嚷起来:“如果总公司那些人不提,我一定要你两千元就把整个案子包下来。”
梅森静静地看着欧文。
“好吧,算了,没我的事了。”欧文边说边从皮夹子里取出一张立好受款人为这位律师的支票。他将支票递过去给桌子那头的派瑞·梅森。
梅森告诉戴拉·史翠特:“开一张收据,戴拉,注明这是代表杜安·吉佛生的律师费。”
“什么用意?”欧文问。
“只是表示我并不对你或你的公司负责,我只对我的委托人负责而已。”
欧文思之再三。
“有意见吗?”梅森问道。
“没有。我猜想你是在暗示如果符合杜安的利益,你甚至会转向来对付我。”
“不只是暗示。我要同你明讲。”
欧文咧嘴一笑。“我无所谓。我会尽力。如果事情愈来愈严重,有什么需要尽力的你可以把我算在内。我甚至会同意扮演秘密证人的角色。”
梅森摇摇头。“不要轻举妄动。我有我的做法。”
欧文伸出手。“我只是要你了解我的立场,梅森。”
“我也希望你了解我的立场。”梅森说。
第五章
华特·欧文离开公室以后,梅森望着戴拉·史翠特。
“怎么样?”戴拉问道。
梅森说:“我不得不对这个案子采取自我防卫,戴拉。”
“为什么?”
“一旦谋杀案涉及一些和我们有关的情报,不这样我们如何保护委托人,否则情况会变成很糟。”
“就像现在?”她问。
“现在,”他告诉她:“我们有了一个我们可以保护的委托人。在一件谋杀案中代表一个委托人的律师,他是没有义务主动向警方表达他的臆测、怀疑与结论的,尤其是如果他有理由相信那样的行为将与他的委托人的利益相背的话。”
“但是如果是正面的证据呢?”戴拉·史翠特问道。
“什么证据?”
“譬如我们隐藏了一个年轻女子曾经进入那办公室,并且栽下钻石的证据。”
“我们不知道钻石是她栽赃的。”
“进入办公室的是她啊。”
“我们不知道她是同一个女人。”
“这是合理的推测。”
“如果她只是适巧来到这大楼的一位打字员。我们跑去向警方检举,而警方将这个消息发给了新闻界,那么她可以提出毁谤的控告。”
“我明白,”戴拉·史翠特表情严肃了起来,说:“要说服你看来是没指望的。”
“不错。”
“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大律师?”
“什么问题?”
“对于你被聘雇为杜安·吉佛生的律师这件事,你是否认为纯粹是一件巧合?”
梅森表情凝重地抓着下巴。
“怎么样?”她催促他。
“这个问题我想过,”梅森承认。“当然,分析起来,我是个盛名的审判律师,在这栋大楼的同一层楼上是我的事务所,表示欧文较有机会听闻我的事情,同理,也较有机会向他的母公司建议聘雇我。”
“但是他说不是他建议的。他说有人先他敲定了才打电报通知他转交二千元给你。”
梅森点点头。
“怎么样?”戴拉·史翠特问道。
“不予置评,”梅森说。
“那,再下去要怎样?”
“再下去,”梅森说:“我们的立场已经非常清楚了,戴拉。我建议你去一趟照相馆,告诉他们我要买一卷指纹软片,顺便弄一架有放大镜片的照相机。买几个灯泡,我们试试看是否可以把口香糖上面的指纹拍下来。”
“然后呢?”她问。
“然后,”梅森说:“我们再把软片放大,以便照片显示出来的是指纹而不是口香糖。”
“然后呢?”
“再下去,99lib.”梅森说:“我希望我们能安排找出留下指纹的那女孩,以及一些和我们有关的线索。等你去照相馆时,我要去保罗·德瑞克的办公室和他谈一谈。”
“老大,”戴拉·史翠特有点忧虑的说:“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梅森露出温和的微笑。“当然。”
“你就不会抛开别的事先求保护你自己吗?”
梅森摇摇头。“我们要保护的是一个委托人,戴拉。描述一下那女孩的长相吧,尽你所能,最佳的描述。”
“好,”戴拉·史翠特说:“我判断她是二十六岁或二十七岁,身高五尺三寸,体重大约一百十六磅。她的头发是棕色带点红色,眼睛也是褐中带红——与头发的颜色近似,很眩眼的,长得很好看,身材修长,比例适中。”
“好身材?”梅森问。
“完美极了。”
“她的打扮呢?”
“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老大,因为她实在好看。我记得第一眼见到她觉得她像个来访的客户,而不是秘书中心派来的小姐。
“她是穿一套漂亮的灰色法兰绒洋装,海军蓝的小山羊皮鞋。嗯,我想一下……啊,想起来了。鞋尖一条白色的缝线。戴着白手套拿一个信封型手提包。我再想一下。我非常确定她没戴帽子。我记得她头发上系一只蝴蝶结,头发服服贴贴的。
“她在打字时,一直没脱下外套,所以我不太敢确定,但是我想她是穿一件淡蓝色的克什米尔毛衣。她只解开外套最上面的纽扣,所以我不太敢确定。”
梅森微笑。“你们女人对别的女人真是观察入微,是不是,戴拉?我只能说这样的记忆力够好了。你把这些都打好字给我好吗?就用普通的白纸打,不要用有我头衔的信纸打。”
梅森等着戴拉·史翠特将那些描述打好,然后说:“很好,戴拉,你下楼去安排照相机的事吧。软片多买一些,灯泡、三角架都别忘了。”
“指纹相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告诉照相馆的老板,就说我要在法庭盘问一位证人,需要知道有关指纹相机的功能。”
戴拉·史翠特点点头。
梅森拿起打好的那张描述,出门沿着走廊走到保罗·德瑞克的办公室。他朝着柜台的一位小姐点头打招呼。“保罗·德瑞克在里面?”
“在,梅森先生。要不要通知他你来了?”
“有客人跟他在一起吗?”
“没有。”
“告诉他我进来了,”梅森边说边推开内间的玻璃门,往里边一间间鸽式的办公室走下去。
走到一间较为宽敞的办公室,外面牌子注明“保罗·德瑞克,私用间”推开门走了进去。
“嗨,”德瑞克说:“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梅森眉头一扬。
“少来一副无辜的样子吧,”德瑞克说:“南非宝石公司的总部曾经打越洋电话来徵信你。他们打给大楼的经理问你的事。”
“他们问他是指名我,”梅森问:“或者是问他推介律师什么的?”
“不,他们先有你的名字。他们想要进一步知道你的事情。”
“他怎么告诉他们的?”
德瑞克咧嘴说:“你已经收了律师费了,对不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不知道,保罗?”
“我只知道是一件谋杀案,”德瑞克说:“从警方采取的行动看来,一定是有人招了供什么的。”
“当然,”梅森说:“这个口供可是会叫某人一辈子翻不了身的。”
“很可能,”德瑞克说:“我们该怎么做?”
“开始忙吧。”
“怎么忙法?”
“首先,”梅森告诉他:“我要找一个女孩。”
“可以,我该怎么采取行动?”
梅森将戴拉·史翠特打好的特征描述交给他。
“好极了,”德瑞克说:“我干脆在午餐时间跑到楼下,站在街口,依照这张纸所描述的特征,我保证在十分钟之内可以找到一百个这样的女孩子。”
“换个角度看吧,”梅森说服他。“她总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要特殊很多的。”
“如果是一般的相貌,我就可以找出一千个了,”德瑞克说。
“好吧,”梅森说:“我们必.99lib.须把范围缩小一点。”
“怎么缩小?”
“这个女孩,”梅森说:“是个打字专家。她可能在什么地方担任一份非常好的秘书工作。”
“当然罗,除非她‘曾经’是一个非常好的秘书,然后结婚去了,”德瑞克说。
梅森点点头,承认有此可能但仍不改其初衷。“她还拥有法律方面的经验,”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好吧,我要怎么做?”
梅森说:“保罗,你去准备开张一间道具办公室。然后打电话给法律秘书九九藏书 协会;准备在报纸登分类广告;准备征求一位年轻、能干的打字小姐。另外,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会速记。因此,你必须说明速记的能力很欢迎但并非必要。你要提供的薪水是两百美金一星期……”
“我的天!”德瑞克说:“这下子要大排长龙了,派瑞。你打算要把全市的人吸引过来吗?”
“不要紧张,”梅森说:“你还没弄清我的意思。”
“噢,我当然希望我没有!”
“你登的广告要注明应征者必须通过一项打字测验,才得录取。她必须打得又快又好,而且是一个非常高标准的速度——要订一个每分钟打字的数目。
“另外,我们要的女孩可能已经在别的地方有工作。我们提供的工作机会必须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她才会过来瞧一瞧。因此,我们不能期望她在上班时间驾临。所以要注明中午时间到晚上七点为面试时间。”
“你要我去租一间临时办公室?”德瑞克问。
“正是。”
德瑞克沮丧地说:“你出去以后,最好安排一下要换地毯了。原来的地毯一定被络绎不绝的应征者踩坏的——如果那个女孩子真来了,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正要说的就是这个,”梅森道:“你要一个一个加以过滤。依照我们所订的打字速度标准,及格的不会有多少人。一定要严格执行那个标准。叫一位能干的秘书坐在那儿,把不合的请出去。任何一个应征者一用到橡皮擦的就不必费心了。我要的那个女孩打起字来好像机关枪一样。”
“好,然后呢?”
“当你有了通过测验的女孩时,”梅森说:“跟她们面谈一下。仔细的观察她们,跋道一张纸上描述的特征比对一番,然后告诉她们你要看她们的驾驶执照。像那样老练的好手一定是有车阶级的。然后就有奥妙的地方罗。”
“怎么说?”
梅森说:“今天下午稍晚一点我会送一份右手拇指的指纹过来给你——就是一张拇指的指纹照片——也许不是最好的指纹但起码可供你比对。当你在审阅她们的驾照时,安排个藉口脱身到另一个房间去。站起来说声对不起,你可以说另外有个应征者在那边你必须去打个照面,或者说你必须去接个电话什么的。带着小姐的驾照进去,将上面的指纹迅速核对一下。大部分瞄一眼就知道不合了。有些则需要仔细分析一下。但是我相信你拿到相同的指纹时,很快就可以认出来了。”
“然后我要怎么做?”
“把那驾照上面的姓名和地址抄下来。用这种办法,她是不可能给你一个假名字的。然后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还有什么?”德瑞克问。
“我有个想法,”梅森说:“但这只是一种预感而已。我猜这位小姐是姓梅。当你找到一个女孩子相貌的特征很类似,打字像在救火,又是姓梅的时候,特别留意一下。”
“你什么时候会有指纹?”
“今天下午稍晚一点。她们的驾照上面都有右手拇指的指纹印痕的。”
“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德瑞克问。
梅森笑着摇摇头。“你最好不知道,保罗。”
“是那种事吗,嗯?”德瑞克问,他的声音出奇的不带一丝感情。
“不,”梅森告诉他:“不是的。我只是在做三分的预防而已。”
“对你这种人啊,”德瑞克告诉他:“我宁愿来个三十分的预防。万一出了差错,要花费的恐怕不是三分可以弥补的。”
第六章
梅森坐在看守所的会客室,望着对面的杜安·吉佛生。
他这位委托人高个子,很稳重的个性,含蓄、不冲动,颇像英国人的气质。
梅森试图将他自超乎寻常的安心里摇醒。
“你被控谋杀啊,”他说。
杜.99lib.安·吉佛生冷漠地看着他。“否则我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不是吗?”
“你对这件事到底知道什么?”
“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我是认识巴沙特这个人,在他生前——也就是说,我猜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认识他的?”
“他把自己扮成一个大批发商。他在南非的办公室出现说要买钻石。公司的政策是不出售未加工的钻石的,除非,当然,工业用钻石例外。”
“巴沙特要未加工的?”
“不错。”
“他被告知他不能买吗?”
“噢,当然,这方面我们是经验老到的,梅森先生。巴沙特先生保证他是个好客户,他的交易概为现金支付99lib?。”
“结果呢?”
“我们给他一些切割磨好的钻石。他不要那些。他说在他的钻石买卖的习惯,买的一定是最原始未经加工的,然后再看着它们一步一步经过切割与琢磨。他说他必须能够在他的客户面前解释钻石是经过他个人挑选的,就好像他亲自在采矿现场挑选的一样。”
“为什么?”
“他没说。”
“没有人问他吗?”
“在一家英国式管理的公司里,”吉佛生说:“我们一向把私人的问题减到最少。我们不刺探人家的,梅森先生。”
“那结果怎样呢?”
“后来我们说好安排他去挑了一些钻石,我们再把那些钻石送到巴黎的分公司,在那里经过切割和琢磨,切割琢磨之后,再将成品送交巴沙特先生。”
“那些钻石价值多少?”
“批发价还是零售价?”
“批发价。”
“比零售价便宜很多。”
“多少?”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那是一项商业机密,梅森先生。”
“可是我是律师啊。”
“我知道。”
“听我说,”梅森道:“你是英国人吗?”
“不是。”
“美国人?”
“是的。”
“你为这一家英国公司工作多久了?”
“五、六年了。”
“你变得非常英国式作风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作风,梅森先生,像我们这样的公司就是这般的作风。”
“而你面对的却是一个美国陪审团要审判一个美国公民的作风,”梅森告诉他。
“如果让陪审团感受出你这种英国式作风,你想后悔你的腔调、冷漠与个人化的超然也来不及了。”
吉佛生先生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如果陪审团把个人化的作风也考虑在审判里头,我除了看不起他们以外,真的无话可说了。”
“你可伤了陪审团的心呢,”梅森告诉他。
吉佛生说:“我们可以先彼此了解,梅森先生。我是依据原则在行事的人。在原则的大前提之下,我宁可死也不愿屈服。”
“很好,”梅森说:“你就坚持你的吧。这正是你致命的地方。你和巴沙特又见面了吗?”
“没有,律师先生,我没有。那以后,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巴黎的分公司去料理了。”
“欧文吗?”梅森问。
“我想不是欧文,梅森先生。我想是另外的人负责。”
“你看到了有关邮轮抵达,而巴沙特被认为自杀了的报导吗?”
“有,确实看到了,梅森先生。”
“你有向当局表示什么意见吗?”
“当然没有。”
“你可知道他携带了一批价值不菲的钻石?”
“我只以为猜想那一批价值不菲的钻石是经由我们巴黎分公司送交给他的。道理很明白,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如何处理的。”
“你没有向当局表示任何意见?”
“当然没有。我们生意上的交易是高度机密的。”
“但是你曾经和你的合伙人,欧文,讨论过他的死亡?”
“不是合伙人,梅森先生。是公司的一个代表,一个私下的朋友,但是……”
“好吧,你的伙伴,”梅森改口。
“是的,我和他讨论过。”
“他有什么意见?”
“没有。但是我们知道整个情况有一些连系上的工作有疑问。”
“那他也认为那案子跟走私计划有关系?”
“我无意引申欧文的意见。我只说跟这次交易有关,而且有许多疑点。”
“这件事也跟欧文谈过了?”
“我以分公司负责人的身分跟同事欧文谈过。我想不必在此全盘说出,不过,别忘了,我不是以个人,而是代表公司到美国来的。”
“不错,你是代表你的公司派驻美国。但是,最好别忘记,你是以个人身分被收押在这里的。”
“我知道。”吉佛生说。
“听说警方在你的办公室找到价值相当的钻石。”
吉佛生点点头。
“那些钻石是怎么出现在你的办公室的呢?”
“我完全不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时中,我只有六小时待在公司。那栋大厦,清洁妇有备用钥匙;守卫也有。所以,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可以出入我的办公室。而且据警方说,有人曾经、或者意图侵入我的办公室。”
“是女人?”梅森说。
“听说是年轻女人。”
“你知道是谁吗?”
“完全不知道!”藏书网
“你在洛杉矶有没有认识年轻女人?”
吉佛生犹疑了一会。
“怎样?”梅森催他回答。
吉佛生迎向梅森的眼神说:
“没有。”
“一个年轻女孩也不认识?”
“是的。”
“你想掩护什么人吧?”
“有这个必要吗?”
“我可不是问你有没有必要,是想知道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女人。”
“没有。”
“你可知道隐藏证据也是罪呵!”
吉佛生反驳:
“要宣判被告有罪,除了一般嫌疑犯之外,还须证明被告确实犯了罪——据说这是美国的法律……”
梅森点点头。
“不能证明吧。”吉佛生反驳。梅森不加理会,迳自说道:
“除了这一次,我想没有机会再听你说明了……”
“要说的全都说了。”
“案子跟女人没有关系吗?”
“没有。”
“你离开南非之前,不曾写信给洛杉矶的女人吗?”
吉佛生又明显地犹疑了。半晌,凝视律师的眼睛,回答:“不曾。”
“你听警方说过,有女人入侵你的办公室吧?”
“用钥匙开门进去的。”
“你知道是谁交给她钥匙吧?”
“没有这回事,绝对没有。”
梅森说:
“如果你想掩护什么人,最好这个时候告诉我,我一定保护他。总之,我已经答应替你辩护。为你谋取最大的利益,是我的职责。我先告诉你,你要是连你的律师都欺瞒,那你就完了。希望你好好考虑,以免陷入这种窘境。”
“我知道。”
“没有掩护任何人吗?”
“没有。”
“检察官一定有理由认为你有嫌疑;而且确信如果你没有嫌疑,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连检察官都误会我。”
“总之,你是个会让律师烦恼的人。”
“我也没办法,梅森先生。你想想看,假如明天早晨,你到办公室去的时候,警官已等在那里,而且在办公室里找到了赃物,要你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你能怎么回答?”
“坦白回答所询之事。”
“你的询问我也全部回答了。”
“我总觉得你在洛杉矶有亲密的女友。”
“绝对没有。”
梅森站起来。
“那就莫可奈何了,今后的事,一切由你自行负责。”
“我可不以为然,梅森先生。你知道,这可是你的任务。”
“也许吧。”
说完,梅森向看守示意:会面结束。
第七章
梅森打开私人办公室的门。戴拉·史翠特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
“情形如何,老大?”
梅森摊开双手。
“没说吗?”
“说了。”梅森说:“但是,完全没有意义。他在掩护一个女人。”
“为了什么?”
“一定要查出来。照相机拿到了?”
“是的。相机,还有灯泡、软片、三角架——全部齐备。”
“那该开始拍照了。打电话给葛蒂,要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房间来。”
“这样说,葛蒂会胡思乱想呀!”
梅森皱眉想了一想,说:
“不错,说的不错。”
“像葛蒂这样浪漫的女孩常会想到你难以想像的事。”
“不错。那最好别说我回来了。就利用图书室拍照吧,不过,必须把桌子竖直靠在墙上。戴拉,帮帮忙好吗?”
“好啊。”
“那就到图书室去。把门关紧……”
“会让葛蒂越来越觉得奇怪呀。必须先向她解释要做什么。”
梅森摇摇头,“戴拉,要秘密进行呀。”
戴拉做出无奈的表情,“可是,跟我的名誉有关啊。”
“把桌子竖直靠在墙上,负责照明,是你的工作。图书室的门,面对外头办公室的关紧,跟这房间相连的让它开着。如果葛蒂把电话接过来,可以听见铃声,不会有问题。”
“这样还好,要是有什么事,葛蒂会进来呀。”
“打开门,不就知道在拍照吗?”
“她的好奇心比浪漫性要强得多。”
“会说出去吗?”
“就是担心哪。一定会对男朋友说。除非先让她戴上嘴套,否则封不住她的口。.99lib.
她一定会对人提起。”
“那就莫可奈何,只好听天由命了。戴拉,把桌子竖起靠在墙上,把照明对着里边。”
“带曝光表来了,数字全有。我向照相馆说要拍文件,教了我用法。近距离拍摄,必须改变曝光;还说在镜头上连接辅助镜头时,最好使用盒形软片。”
“原来如此。先拍口香糖黏在桌底的地方,再把指纹放大,所以要用近距离拍摄的方法拍一张特写。然后,使用指纹相机,如果效果不佳,可以把照片放大,凑合使用。”
“若是指纹相机,是怎么样的……”说着,她突然停下不语。
梅森笑道:
“傻瓜也会拍?”
“是的,照相馆的店员这么说。”
“没关系,那就开始吧。改变曝光度,拍几张看看。盒形软片准备了很多吧?”
“是的,买了很多。”
“那就好了。”
戴拉·史翠特提着打字桌的一边;梅森提着另一边。
“要翻过来了。戴拉,小心!很重哩,不要紧吧?”
“不要紧,老大。一点也不重。”
“抽屉塞满信纸吧?应该很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不是会变轻吗?”
“不,不要紧。就这样翻过来好了。”
“其次是灯泡。把三角架递给我。按上相机,对好焦点。”
“有放大镜头。据说它可以帮忙对好近距离拍摄的焦点。”
“准备得相当周到。就试试吧。让照明光交叉。光线的强度跟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先考虑这些,再决定光源的位置。”
梅森用指纹相机拍完若干张后,再打进灯光,调整妥当,将巨型相机按在三角架上,对好了焦点。使用卷尺确定灯泡的位置,把盒形软片插进相机——非常慎重地注视口香糖。
“这样可以拍得很好。可是,老大,你什么时候学会交叉灯光的方法?”
“我曾反诘讯问摄影师。当时,记住了一个大概,后来又读过这方面的着作。一个从事法律工作的人,纵使各种范围只知道一点点,也要无所不知。史考特有一本叫‘照片证据’的书。啊,就在那边架上吧。”
梅森指着一本皮面的书。
“啊,我记得很清楚。我常常看你翻阅那本书。曾经把其中一些部分用在车祸案件上吧?”
“对,对,当时我也颇觉讶异,照片竟然有许多可研究之处。喂,戴拉,我打算把镜头转到f11,用1/25秒拍照。接着用1/10秒,再用一秒拍;还要使用松器拍两秒。因为是f16,可反覆使用同一曝光度,也要用f22试一试。”
“没问题。”戴拉·史翠特说:“我会一一记录下来。”
梅森开始拍摄。拉动盒形软片的耳,破了就抛到字纸篓去。
“啊呀!”戴拉·史翠特叫唤。“电话。葛蒂呼叫了。”
她奔入隔壁的房间。梅森继续拍照。
戴拉·史翠特立刻回来:
“是华特·欧文先生的电话。他说,你回来后请立刻跟他连系。”
梅森点点头。
“葛蒂也问,你是不是还没回来。我只好撒谎。”
“这样很好。华特·欧文没说什么事吧?”
“他说想问你是不是从杜安·吉佛生口中探出了那女人的名字。”
梅森说:
“这些工作做完后,告诉保罗·德瑞克,要他跟踪欧文。”
“欧文可疑吗?”
“还不知道。不过,本律师的方针是:为了保护委托人,其他的人,不管是?99lib?谁,都可以牺牲。”
“那委托人怎么样啦?”
“端坐不语,丝毫不肯透露那个女人是谁。说侵入他办公室的女人和闯进我们事务所的女人,他都不认得;还说在洛杉矶,他没有跟女人来往过。”
“可是真的?”
“如果没事,梅娃丽不会潜进那间办公室。”
“你仍然觉得梅娃丽是要接受讯问的女人?”
“虽然不能说得这么明白,但我是这样相信。如果经警方讯问了,我当然会否定这个观念。可是,如果不是该接受讯问的女人,为何把钻石包在口香糖里,闯入我们的事务所?”
“老大,她为什么只把价值十万美金的钻石放在那空的办公室,却用口香糖隐藏其余的钻石呢?”
“我可以回答,只是我没有自信这是不是你问题的答案……”
“怎么样?”
“她安排放置钻石的地方。在那里先包在薄纸中,放进手提包里。她本来打算赶快弄好,却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是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一定是让她不能不焦虑的事情,也许发觉被跟踪了。”
“你根据什么这样说?”
“因为她把办公室搞得那么乱。不须要那样做,一定假装在寻找什么。一般而言,只要悄悄,放下钻石就行。”九九藏书
“你认为,口香糖里的钻石本来也要放在那间办公室,却忘了把它拿出来?”
“不能不这样想,也许只有这一件有错。总之,她在我们的事务所打字,歇息时,看看手提包,想不到还留了钻石99lib.。警方一定开始侦查了。不知什么时候会被逮捕,接受侦讯。她知道搜身必不能免。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办法,用胶带贴在桌底——这是我的想法。”
“我觉得,那些情书也跟这个有关系。”
梅森点头:
“我也这么想。她把钻石放在那间办公室的同时,也故意把那几封信放在厕所。”
“一定是这样。啊呀,又是电话。”
她用手按住裙子,奔进隔壁房间。戴拉去接电话的时候,梅森继续拍照。
她回来,梅森问:
“什么事?”
“说有你的报告。葛蒂开始起疑了。”
“哎呀。”
“是真的啊。她说,我等了相当久才去接电话。”
“你怎么回答?”
“我说,正在抄写文件,不能中途停手。”
梅森关掉灯:
“戴拉,就此中止吧,已拍得够多了。交代保罗·德瑞克,跟踪华特·欧文。”
第八章
几天后,将近中午时分,派瑞·梅森在桌边看文件。
“戴拉,终于向起诉陪审团提出起诉书,以一级谋杀起诉杜安·吉佛生。”
“起诉书?”戴拉·史翠特问。
“地方检察官通常有两种攻击被告的方法。一种是检察官亲自起诉或叫别人控告的方法。有了这种程序,法院必须开始预审。这时,被告有权向证人交互讯问。换句话说,审理后,如果法院下令拘留被告,检方就得正式提出通告,而进入公审阶段。
“可是,地方检察官如有必要,可以向起诉陪审团申请证人出庭。陪审人员会要求被告就起诉书答辩,将证人供辞的抄本交给被告。这时,被告辩护律师不得向证人交互讯问。那是移交正式审判之后的事。
“在这个以杜安·吉佛生为被告的案子里,起诉陪审阶段的主要证人想必是凡妮·嫚可。她在陪审人员之前可能会说出令法庭讶异的事实:她的爱人曼罗·巴沙特是被谋取走私钻石的人杀害的。接着,警察会出庭作证说,那有问题的钻石大部分都在杜安·吉佛生的办公室找到。”
“只凭这些证言就能起诉杜安·吉佛生吗?”
梅森笑道:
“只有这些,法院不会相信吧?”
“那末,你会要求更多的证据吧?”
“不,我不会这样做。地方检察官似乎有什么理由,急躁得很。对公开审判好像也自信可以获得胜利,其实这样反而勒住了自己的脖子。我打算加以利用,尽全力协助检方……”
“与其如此,倒不如把诉讼拖延下去,不行吗?”
梅森摇摇头。
“为什么不行?”
“据说,检察官为了让我惊讶,准备让我意想不到的证人出场。这个地方检察官,太热衷,反而忽略了重要的地方。这案子没有罪体。”
“什么意思?”
“曼罗·巴沙特的尸体一直没有发现。”
“有这个必要吗?”
“最好没有。‘罪体’这个辞语本来并不像世人相信的那样,是指‘被害人尸体’。它真正的意思是‘犯罪的客体’,不过,要查明命案的事实,绝对是最重要的。这虽然可以用种种方法来证明。但最好的证据是发现了被害人的尸体。”
“可是,老大,你有意把他的杀人案直接带到公开审判中吗?”
“检察官和被告各有各的顾虑,可以进行得比较快。保罗·德瑞克准九九藏书备好了事务所没有?”
“老大,去看一次如何?非常堂皇。所有报纸上都登了广告,征求有法律素养、打字飞快如风的秘书。薪俸也不得了,起薪——是起薪呀,起薪每周两百美金。事务所所长经常处理国际性重要案件,所以最近要到海外旅行,和外国政界大人物会面——直说出了关键所在。这是秘书的梦啊。”
“如此吸引应征者的事务所,布置得如何?”
“法兰绒地毯上摆了几张桌子,放上打字机和法律书籍。真是堂皇威严。像这种事务所,连守卫的薪水也可以媲美其他公司的总经理了。”
“做得太过火,那就糟了。去看一看吧。”
“没有太过火。这点,我敢保证。沉稳的传统气氛弥漫整个事务所,更渗透到房间各个角落。应征的人会嚼着口香糖,开心地喧闹不已。希望能顺利抓住机会,担任这美好的职务,于是连眼神都变得正经起来。一进入事务所,会伫立几秒钟,然后悄悄吐掉口香糖,从容环视整个房间。再开口细声说话。”
“最好赶快选出来。”
“并排着两台打字机。应征的人可以依顺序坐在打字机前,打出名字和住址,若有特殊技能就记下来。
“指头触键,只听声音,就可以知道技术熟练,还是仅一般程度而已。因此,一开头就可以凭键音来选择……”
“不错,还有呢?”
隔壁的私人办公室,电话铃猛响。是没有登记在电话簿上的电话。
“哎呀。”戴拉·史翠特说。“一定是保罗打来的。知道那个号码的只有他一个人。”
梅森抓起听筒:
“保罗那家伙一定有好消息。不想经由总机……啊,喂,喂,保罗吗?”
德瑞克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说得很快,但似乎怕隔壁房间听见,放低了声调。
“啊,派瑞吗?是保罗呀。”
“我知道,什么事?”
“那女人找到了。”
“真的?”
“真的。”
“什么样的家伙?”
“梅·W·乔妲藏书网。住在卡巴修街七九二号。据说目前在某法律事务所工作。事务所的名字不肯说。因为是不喜欢的工作地方,两星期的试用期间过后,就辞职,想到我这里上班。打字打得非常熟练,无可挑剔。”
“名字正中的W是什么?娃丽吗?”
“还没打探到这地步,藏书网只想先告诉你已经找到了。”
“准不会错,是同一个人吗?”
“不会错,拇指指纹相符。我现在正拿着驾照。”
“住址呢?”
“不会有问题,驾照也写了同一住址。”
“好。”梅森说:“那就麻烦你,立刻告诉她,她已经及格。就说要直接介绍给委托人,所以今晚六点请她再出来一次。知道吗?”
“好的。还有别的话吗?”
“仅此而已。尽力调查。最好警惕一点,可别太好奇。”
“呵,是要我跟踪吗?”
“既然已知住址,不跟踪也行,……”
“查查她服务的法律事务所,如何?”
“没有这个必要吧。如果知道她的名字和住址,想知道的全知道了。她脑筋相当灵光,也许卷入了谋杀案中。保罗,千万拜托,她一定跟那钻石走私案有关,问得太多,会……”
“知道了。就让我来吧。约定六点后,会再跟你连系。十五分或二十分。”
“用电话可不行。跟她谈完话,立刻开车回来。没有事了,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事务所明天就关闭。贴出纸条,最好表明:录用者已定。经费要缩减到最少。”
“好。”保罗·德瑞克说。
梅森放下听筒,向戴拉·史翠特展现笑容。
“终于逮到我们的打字小姐了。是卡巴修街七九二号的梅·W·乔妲。先记下来——可别让任何人看见。”
第九章
保罗,德瑞克达成任务,非常高兴。
“派瑞,可真顺利。不过,这还只是侦查的第一步。”
梅森望了一眼戴拉:
“不,是莫大的成就,保罗。”
“不过,”保罗·德瑞克说:“难为你注意到那一手。从什么地方得到了启示吧?”
“不,”梅森姿态跨大地否定,“是我灵机一动……”
“指纹拍得非常清楚,方便多了。”
“那个嘛,也只是偶然拍得好。”
“派瑞,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明。如果我不愿意做,就不会问你,吉佛生已经起诉了是不是?”
“嗯,已经起诉了。”
“检察官说,为防湮灭证据,要迅速公开审判。”
“真的?”梅森没劲地说。
“你会按照惯例用手段让公开审判延期吧?”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依照惯例,检察官愈是起劲,律师都会想拖延。”
“这跟普通案件可不相同。”
“也许。”
“欧文方面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德瑞克往口袋掏出手册,“正确的名字是华特·史特敦·欧文。在南非钻石公司巴黎分公司服务七年,性喜大陆生活。换句话说,他希望能在散漫不受世人干扰的社会中生活。从他日常行动而言,可算是有相当程度的赛马嗜好。”
“呵,真的!”
“是的,不过,在法国,赛马迷并不算是有情趣的人。”
“赌博方面如何?”
“够不上赌徒。常常到蒙地卡罗去,只赌一点点。这方面没什么可说。他主要的乐趣是,戴上眼九九藏书镜,跟年轻女人挽着手,挥动手杖,享受男士的自由。”
“那也很有趣。”
“我也这么觉得。”
“到美国后,怎么样?”
“非常老实。一付等待事务所开业等得不耐烦的样子,最近一直都老实得很。尤其,吉佛生以杀人嫌疑被起诉,他更小心谨慎。只见过一个人。”
“谁?”
“法国女人,名叫玛利娜·萧蒙。”
“住址呢?”
“庞斯·德·里昂·崔普的平房,八二五七号。”
“她一个人住在那里?”
“独自一个照顾哥哥。是看护病人。”
“什么地方有毛病?”
“好像脑子有病。只能出院,妹妹却不能脱手。好像相当严重,并没有在附近引起风风雨雨,看来是过着非常谨慎的生活。”
“男的会大闹?”
“最近好像不会闹。越来越不粗暴。派瑞,你曾听说过脑前叶切除手术吗?”
“听过,是过去相当流行的手术。用在狂乱性的疯子或不肯悔改的罪犯身上。最近似乎已完全废除了……”
“会让人像包心菜一样老实。”
“是医生不十分赞同的治疗方法。所以才慢慢不流行。”
“她哥哥曾接受这种手术,因此已完全变成行尸走肉。到那附近查问,也无法知道得更多。总而言之,玛利娜这个女孩似乎是在巴黎认识欧文。如果没有病人的纠缠,只要打扮一下,玛利娜倒相当漂亮。”
“那是说现在刚好相反?”
“真是体贴哥哥的妹妹。法国女人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有时也衣着入时,在街上走。可是,一旦身负重责,就打往心底涌起为家务操劳的决意。”
“移居美国多久了?”
“据她告诉来往的商店说,似乎只有一年。不过,我没?99lib.有去确认。现居的住处还是新搬的,附近的人都不认得。因为让哥哥出院,才特地在那里租房子。据说以前是住公寓。的确,把疯子安置在公寓里,很难处理。玛利娜才在那儿租平房居住吧。”
“跟哥哥两个人?”
“女佣定时到家里来。”
“欧文见她,直接到她家去吗?”
“依调查所知,去过两次。”
“是去把玛利娜叫出来吗?”99lib?
“去做什么?还没调查。据我看来,玛利娜为哥哥奉献了心力,而且恋家也恋得惊人。我公司的年轻人第一次跟踪欧文到那里去。当时是午后,玛利娜到门口,非常欣喜地迎接欧文。男的在里头待了大约一个钟头。临走时,曾一再劝请玛利娜一起外出。站在门口,不停地劝说。女的只微笑挥手作别。欧文回去,日暮后又来。他走进房里。玛利娜说服他,请他代替自己看顾生病的哥哥,自己外出一、两个小时。”
“搭什么?”
“搭巴士。”
“没有车子?”
“没有。”
“到哪里去?”
“派瑞!你没说要跟踪她啊。”
“说的也是。因为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不过,你说的很有意思。后来怎么样?”
“后来,欧文越来越老实。不知是因为女的病人要照顾,不管怎么游说都没用,还是因为吉佛生案已变成一件大事,越来越紧张,后来一直都关在自己的公寓不动。”
“什么地方的公寓?”
“阿特·洛马公寓。”
“案子方面打听到什么没有?”
“检察官似乎认为这案子是打败你的好机会。他透露给亲近的新闻记者说,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案子。喂,派瑞,不要紧吗?”
“什么不要紧?”
“不会被抓到小辫子吧。”
“那当然。”
“不是太勉强吗?”
梅森摇摇头。
“看检察官的样子,像觉得你已经落入对方的圈套了。对方像圣诞节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高兴。——是挂满新玩具的圣诞夜啊。”
“他们高兴,不是很好吗?”梅森说:“这先不谈,梅·乔妲怎么样了?”
“还没有超出刚才电话中所说的范围。总之,今晚六点会来。”
“现在还在上班?”
“是的。”
“依你看,怎么样的人?”
“五官分明,相当机敏,声调优美,气质高雅。服饰清爽,精神奕奕。那样,打字当然打得快;速记想必也快得没有人赶得上吧。”
“不满意目前的工作?”
“显然非常讨厌。理由不明,不过很想从现在上班的地方逃开。”
“是恋爱或其他什么缘故吗?”
“也许。”
“一定是这样。”梅森说。
“这点你今晚亲自去求证吧,”德瑞克说。
“今晚,她到事务所来,要是说出我名字,就麻烦了。不必介绍,只说我是今后要用她的公司总经理。”
“不会记得你吗?”
“呃?”梅森回首看戴拉·史翠特,“看过我的脸吗?”
“看见没看见都一样。老大,你的照片常常上报呀。”
“说的也是。呵,算了。不管她认得不认得我,都不是问题。我开始会问几个问题。关于工作的事,准备什么都不问。”
“你一进房间,她就会发觉受骗吗?”
“这么快就被发觉,那就麻烦了。反正我开始问问题后,一定会发觉。我有意让她尽量说话。”
“会说很久吗?询问时,她大概会回答,但不会不停地说下去。”
“没关系。”梅森说:“六点稍前,我到你那儿去。”
“别忘记。”德瑞克提醒。“这可能会引起一点麻烦。”
“为什么?”
“她以为这次上班的地方可以到外国旅行,所以才想从目前的情况中逃出来。要是知道只是被拉出来做证人,一定会生气。”
“生气了,会怎么样?”
“可能会什么都干。”
“就让她干干看。”
“真的?”
“真的。她真的生气,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倒想看看。不过,她已经卷入什么大案子了。”
“到了什么程度?”
“几乎不能动弹了。”梅森说:“嘿,玛利娜·萧蒙和华特·欧文是在巴黎认识?”
“好像是。据说,见面时,非常高兴。欧文按门铃,女的走到门口,一见就扑到男的胸前。这方面倒真是法国女郎。”
“欧文后来就没去拜访?”
德瑞克摇摇头。
“如果我说想去见她,她会回答我的询问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会跟欧文说吧?”
“也许。”
“总之,试试看。保罗,我现在就去见玛利娜·萧蒙。”
“我一起去,比较好吧?”戴拉·史翠特问。
“是担心才陪我去?还是为了速记她的话?”梅森反问。
“两者都有。”戴拉·史翠特以正经的表情回答。
“这也是法国式。”保罗,微笑说:“一定会驱逐魔鬼!”
第十章
派瑞·梅森缓缓开车奔向庞斯·德·里昂·崔普。
“就是那家!”戴拉·史翠特说:“那左手边的大概就是。绿围墙的白色平房。”
梅森继续驱车前行,看了平房的概略之后,在下一个转角处回转折回。
“准备怎么跟她说话?”戴拉问。
“那要看她会得到什么印象来决定。”
“也要看我们可以得到什么印象吧!”
“不错。”
“可是,有点危险?”
“什么地方?”
“一定会告诉欧文。”
“告诉什么?”
“藏书网说老大来调查欧文。”
“这也是我想跟欧文说的。”
“这样也会知道你叫人跟踪欧文啊。”
“假如他和萧蒙小姐是巴黎以来的好友,纵使让我们嗅觉到,大概也不会惊讶。我想吓一吓我们的华特·欧文。可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被吓住,这……”
梅森边说边往正面拱门走上三级阶梯,按了门铃。
半晌,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三公分。从那空隙可以看到防盗的锁链。
闪亮乌黑的眼眸从屋内往外看,梅森微笑回视:
“想见萧蒙小姐。”
“我就是萧蒙小姐……”
“巴黎来的?”
“是的。我以前住巴黎。不过,现在一直都住在这儿。”
“有事想打听一下。”
“什么事?”
“巴黎的事……”
“若是巴黎的事,我乐意回答。”
“这样在屋子内外,隔着门说话,很奇怪……”
“我的话听不见吗?”
“听得见,但……”
“我也听得见你的声音。”
梅森笑了。眼睛逐渐习惯,已经看得见从微暗屋里往外看的女人鹅蛋脸和苗条的体态。
“那我问你,你知道南非珠宝公司的巴黎分公司吗?”
“为什么问那种事情?”
“有些原因。”
“你是什么人99lib? ?”
“我叫派瑞·梅森,是律师。”
“你就是——那著名的派瑞·梅森先生?”
“是的。”
“报上常看到。”
“谢谢。”
“梅森先生,问什么事?”
“想知道你是不是知道那公司的巴黎分公司。”
“知道。”
“在那边服务的人也知道?”
“是的。知道那公司,也就是说跟在那里服务的人很接近……”
“从巴黎时认识华特·欧文先生……”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现在也在洛杉矶,但……”
“据说在巴黎时,常常一起出游。”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想知道案子的背景。你也认识杜安·吉佛生?”
“杜安·吉佛生是从南非公司来的人,我不认识。”
“有人知道他从南非总公司来?”
“那公司每年招待南非的顾客到巴黎来两次。那时……怎么说好呢?是服务人员吧,总之,那是我的工作,特地穿袒露的衣服,尽量展现媚眼,好让那些观光客高兴。”
“把你介绍给他们的是……?”
“华特先生。”
“华特·欧文?”
“是的。”
“我想探听一下欧文先生。”
“他为人很好。告诉你我住址的是他?”
“不,不是。我受人委托来调查。是巴黎有事务所的人。”
“巴黎有事务所的人告诉你我这地方?啊,真没想到!”
梅森笑了:
“我现在不是到这里来了吗?”
“不过……不错,做梅森先生这种工作的人,怎么说呢?是无所不能的!”
“华特·欧文是怎么样的人?”
“很受朋友欢迎的好人。唔——怎么说好呢?——对,是很大方豪迈的人。所以常常引发问题。如果亲密,就会亲密到底,如果信任,就会完全信任,所以常常被人利用。梅森先生,你放心了吧。”
“我是想问问他的事。”
“一起来的女士是尊夫人?”
“是秘书。”
“啊,对不起。你们……呃,看来简直像夫妻,所以……”
“大概是一起工作的缘故。”
“我想以华特·欧文的朋友身分告诉你……”
“什么事?”
“杜安·吉佛生那家伙在盯他。”
“什么意思?”
“负责监视的工作:他是个过度敏感的人。虽然为人和蔼,但满脑子奇怪的想法。”
“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我也很了解华特先生。是好人,正直、宠爱狗、信任别人——但是,华特这个人非常爱虚荣。从衣服很多这件事可以知道,在人前出现的时候,他总是想挽着美丽的女人,而且喜欢在众多的朋友环绕下……”
她中途停下来,笑了起来。
“总之,为人单纯。除此而外,有时脑筋动得很快——跟女人外出,总是注意擦肩而过的人有没有回头看她。所以我跟他一起走的时候,特别选择衣服——呃,先生的秘书大概懂吧,选择曲线毕露的衣服。”
戴拉·史翠特点点头。萧蒙小姐笑着说下去。
“这样,华特会很高兴,可是,梅森先生,吉佛生这个人!”
“你见过吉佛生吗?”
“听大家说的,我耳朵锐利得很……呵,梅森先生,没请你们进来,很对不起。因为二楼住了生病的哥哥,他必须静养,抱歉之至。”
“不,哪里的话。蒙你接受99lib? 访问,受益不浅。华特·欧文知道你到洛杉矶来吗?”
“是说我到这里来吗?那当然。还曾来拜访过。如果没有生病的哥哥,我会穿曲线的衣服跟他一起到夜间俱乐部去。他非常喜欢那种气氛;我也喜欢。可是,我有病人在家,不能离开。不过,梅森先生,请你听玛利娜·萧蒙说,那个杜安·吉佛生是非常冷酷,心黑如蛇的人啊。”
“你下次见到华特·欧文会说我来访问过吗?”
“不说比较好吗?”
“呃,这个嘛……来只因有事想打听一下才来……”
“梅森先生,这样如何?你不向华特·欧文说:向我打听了杜安·吉佛生的事,我也不说你来过这儿——这样如何?我们之间能守住这个小秘密吗!
“梅森先生,那个杜安·吉佛生过去尽干些坏事,这次似乎也想把华特推进去……”
“嗯,吉佛生干过坏事吗?”
“大家都这样说。”
“可是,在公司打听过,想不到风评很好。总公司对他的人品也绝对信任。”
“梅森先生,公司的高级人员不会了解真相。工作人员的话比较可以相信……案子开审时,我会等不及看新闻……你可要小心杜安·吉佛生。他一定会当场敷衍,造假摆脱。不过,装老实行不通的时候,他会变个人似地,猛然发狂。那时候——大家就会知道真相啦!”
“火气很旺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梅森先生,听人说,他生气的时候,人就不同了。那沉静的态度只是用美好的假面具掩藏真面目而已。”
“我懂了。”梅森说。
她有些犹疑,却开玩笑般投以飞吻,关了门。静静地,却又紧紧地……。
第十一章
派瑞·梅森和保罗·德瑞克走出电梯,在走廊上行走,是一幢巨型建筑。
“就是这个,附有传达室。很堂皇吧!”德瑞克在门前停下说道。毛玻璃上简单写着:“五五五号房入口。”
德瑞克推开门。
“不错,找到好地方了。”梅森环视房间一圈。
“有桌椅,又有两架打字机,其余是向家具店租来的。”
“我不知道你有这种本领。”梅森褒奖。
“这大厦对外国人的服务很不错。”德瑞克得意洋洋。“外国人常常在这里召开会议或理事会,因此为了租借家具,跟特殊的家具店订了契约,在我之前,这房间于上周租给墨西哥某大公司,在这里举行贸易会议。
“其实不必花大钱就可使用这样堂皇的房间,不过也因此博得国际声望;今后会常常在这大厦举行大型会议。因为有种种权宜措施,租费虽廉,也不至于亏损。呵!派瑞,进去吧。”
梅森走到里边的房间。
“在这里跟她见面?”
“是的。”
“六点会来?”
“约好准时六点。我想,为了表示守时,她会一分不差。”
“确是这种性格的女人。”
“如何藏书网调查她?能说明一下吗?”
“还早。.99lib.”
“就说与案件相关部分吧。”
梅森说:
“也许是潜入南非宝石贸易公司办公室的女人。”
“依我所见,”德瑞克也说:“跟警方描绘的相貌完全一样。”
“录音机准备好了没有?”
“藏了三个麦克风。录音机装在那边的架上。”
“应接传达的女人在哪里?”
“啊,接待的?她现在……”
说着,门铃响了。
“有人来了。”
德瑞克起身走进广阔的接待室,随即带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回来。
“派瑞,我介绍你认识娜拉·毕慈。是我能干的部属之一。今天请她担任接待工作。她样样工作都能。”
毕慈小姐脸微微泛红,走向派瑞·梅森握手。
“梅森先生,很高兴能跟你一道工作。德瑞克先生一直只让我做固定的工作,真担心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
“什么!保罗,你真不像话,竟然不把这样漂亮的小姐拨到我那儿工作。”
德瑞克莞尔微笑,一.99lib?面看表:
“准备好了吧?娜拉。”
她点点头。
“娜拉小姐,你认识我的秘书戴拉·史翠特吗?”梅森问。
“认得。”
“那就好了。对方来了以后,隔段时间,戴拉·史翠特会来。我要她准时在六点十五分后过来。”
娜拉紧张地听着。初次认识梅森的激动已因职业意识而完全消失了。
“我做什么呢?”她问。
梅森开始说明。
“她会准六点,或迟两三分到这办公室来。她一出现。你就领她进来。我立刻开始询问。戴拉·史翠特在六点十五分过后,准时到达。铃响,门开,看到戴拉,不必通知我,先让她在邻室等待。有事要找戴拉,由我按铃呼唤。”
“好。”她回答。
“喂,了解了吗?”德瑞克叮咛一声。
她点头说声:“懂了。”
德瑞克看手表:
“五点五十三分。也许会早点来。战斗开始了。”
娜拉·毕慈向梅森笑了一笑,走进传达室。
德瑞克坐在办公室开始抽烟。梅森也衔烟坐在旁边。
“从报上看来,这次的委托人好像是相当不要脸的家伙。”
梅森以焦躁的语气说:
“他在掩护一个女人。除非让那女人说出,否则无法从他口里听到什么。”
“梅·乔妲是那女人喽?”
“还不知道。相当可能。”
“你也这么想?”
“所以才要逼她说出。”
“用什么方法?”
“就是录音机啊。”梅森说。“我随后到拘留所,把她说的话传达给吉佛生,藉此逼他说出。”
“说出什么?”
“他的故事。”
“喂,派瑞,地方检察官打算用什么手段查出钻石的出处?”
“这次案件仍然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地方检察官也许已经知道一切。如果这样,地方检察官可以说抓到了好机会,可以好好整我一番,达成几年来的宿愿。在检察官看来,这是天赐良机的案子。不过,我要赌一赌,让人太高兴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法律上的重要关键。”
“什么样的关键?”
“罪体。”
“你是说不能证明?”
“如何证明杀了人?”梅森反问。“曼罗·巴沙特的尸体还没有发现。你知道吗?我可以利用地方检察官哈米顿·巴克申请的证人,让陪审人员相信:曼罗·巴沙特是个为走私钻石可以伪装自杀的好演员。如果与共犯的女人对分走私利润,觉得可惜,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伪装自己被杀害。
“接着可以轻易地让陪审人员相信:巴沙特又有了新情妇,并想用她做走私的伙伴,与凡妮·嫚可掉换。
“巴沙特伪装被杀,是为了逃避凡妮·嫚可,因为他色欲薰心,怕她红着眼睛到处寻找。”
“原来如此。反正你有意按这方针行事,要将审理导向自己这一边,大概很容易吧。”
梅森露出笑容:
“我的用意就在这一点上。哈米顿·巴克地方检察官的目的很难如愿以偿。他应该知道没有那么容易。我可以想像得出,他有意找些证据,让我惊讶。不过,不必担心,我可以挖掘到案子的根底。他也许会觉得挨了我一计。之后,不会再往前推进。”
随后,两人默默吸着烟,几分钟后,梅森说:
“保罗,你的表几点?我的已六点过五分了。”
“我的已过了六分钟。怎么回事?”
“难道改变主意了?”
“胡说!她可非常热衷。”
梅森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不时看表。
刚过六点十五,门铃响了。
梅森打开跟传达室相连的门:
“啊,戴拉吗?进来。”
戴拉·史翠特一走进房间就问:
“打字小姐呢?”
“没来。”梅森回答。
“只是迟到?还是……”
梅森摇摇头:
“不会迟到。可能已经发觉了。”
“先前可不是这样啊。至少,在这里的时候,根本看不出她已发觉的迹象。”德瑞克用劲说。“走出房间时,双眸还亮着希望之光呢。”
“可是,她也不糊涂。过后,可能请徵信所调查,或问大厦的事务所,知道租这房间的是我。”
“啊!”德瑞克低吟。
“难道露出马脚了?”他问梅森:
“失败了。如果向事务所查问,就完了;会知道是保罗·德瑞克私家侦探社租的。”
梅森抓起帽子:
“保罗,走吧!”
“我呢?”戴拉·史翠特问。
梅森笑道:
“你也走!过后一起吃晚饭。”
梅森在传达室交代娜拉·毕慈说:德瑞克打电话来之前不要离开。随即走到走廊上。
德瑞克随后对娜拉说:
“她如果来了,留住她;跟我的事务所连系。”
三人坐上梅森的车子向卡巴修街奔去。是正面窄小的两层公寓。
“二楼十八号房间。”德瑞克说。
梅森按了两次门铃。没有人应门,便把管理员叫来。
门锁一打开,德瑞克推开了门。管理员是六十多岁,个子高大的女人;她表情沉稳,以世故的眸子望着他们三人。
“这儿拒绝短期出租房子。”
德瑞克说:
“我们是警察。这公寓住了一个叫梅·乔妲的女人吧?”
“啊,乔妲小姐!现在不在。”
“现在不在,是什么意思?”
“她说要出门一下,请我帮她喂金丝雀,说完就匆匆离去。”
“到哪里去,知道吗?”
“非常慌张。刚从外面回来,便急急忙忙把衣服塞进皮箱,提着离开。”
“单独一人?”梅森问。
“不,有两个男人在一起。”
“两个男人?”
“是的。”
“说了名字没有?”
“没有。”
“跟女人一起进屋里?”
“是的。”
“也一起下去?”
“是啊!两人各提一个皮箱。”
“说要离开多久?”
“没有说。”
“坐什么回这里?电车?还是计程车?”
“回来的时候,没看见,离开时,跟两个男的坐进私家车。难道她做了什么坏事?”
梅森跟保罗·德瑞克交换了一下眼色,问道:
“几点钟?”
“这个嘛……对了,一个半钟头前。”
“呵,谢谢。”梅森说完,走回车上。
“今后怎么办?”德瑞克问。
“立刻派你属下去调查!梅·乔妲的住处不用说,该调查的全部调查。我无论如何要逮住那女人。”
“逮到了,打算怎么样?”
“要求传票,让她站在证人台上。要把她肚子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梅森气冲冲地说。“华特·欧文的住处也要查,这要花多少时间?”
“如果让我属下用电话报告,大概就可以知道。已经用了两人。每小时会用电话连络一次。”
“一有消息就通知我。我在办公室等。”
戴拉·史翠特向保罗·德瑞克笑道:
“晚饭似乎要无限期延下去了。”
第十二章
梅森回到办公室,不到十分钟,里边房间的电话就响了,戴拉·史翠特用眸光探问:要怎么办?
律师站起,说声:“我来接。”便拿起听筒:
“喂,是保罗吗?结果呢?”
德瑞克的声音:
“一个属下打报告回来了,说欧文到这幢大厦来了,还全力奔跑呢!”
“这幢大厦,是指我这儿?”
“那当然。”
“不,很难说。这幢大厦有三个目的地:他的办公室,你的事务所,还有我的办公室,要是到你那里,立刻转送到我这边来。”
“要是出现在你的办公室,需要我帮忙吧。”
“什么话!我一个人就可以应付。”
“我的属下说,看来好像非常慌乱。用餐途中打了电话,就没有回到桌上,猛往外奔去。拦了计程车,说要到这大厦来。”?99lib?
“好了。这样,情况越来越清楚了。”
梅森放下听筒,对戴拉·史翠特说:
“欧文到这里来了。”
“要见老大?”
“大概是。”
“我们怎么办?”
“等他。我想会有一场纠纷。”
五分钟后,有人猛敲梅森私人办公室的门。
“也许来了。我去开门。”
梅森站起来打开门。
“晚安。”律师冷静地说。脸上表情僵硬如花岗石。
“梅森先生到底想干什么?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
梅森说:
“有女士在,说话客气点!如果你想被扔到走廊上,那就另当别论。”
“谁扔?”
“我啊。”
“一个人?”
“那当然。”
欧文凝视对方半晌:
“你倒真是了不起的律师。”
“嘿,算了。进来,坐下吧!平静后,再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如果还想隐瞒律师,也许会闹得更大。”
“我什么都没有隐瞒啊!”
“没有隐瞒,何必担心!干脆说出来好吗?我也有话要说。”
“你去见过玛利娜·萧蒙,是不是?”
“欵,去过了。”
“那可糟了。”
“说的也是,你先告诉我就好了。”
“我不认为是你发现那女人。不过,你怎么找到她?我到现在还不明白。”
“为什么去见她就糟了?”梅森问。
“把案子搞砸了。”
“愿闻其详!再说下去。”
“在抓到证据以前,本来打算先把这一方面搁下;她也正利用照顾病哥哥的名义……”
“那是假的?”
“你好像也知道。”欧文坦直地说。
“那所谓哥哥……?”
“真是的!你以为真的是哥哥?是曼罗·巴沙特呀!”
“说下去。”
“说到这里,该知道你的行动已让对方警惕,很不应该呀。”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总之,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好,我就说出真相吧。”
“过去也听过你所谓的真相。可不许混杂推测和想像,我只想知道事实。”
“玛利娜这个女人洒脱而高雅,不愧是法国人,脑筋动的快。但她是曼罗·巴沙特一伙。巴沙特现在仍然喜欢她胜过凡妮·嫚可;对凡妮似已厌腻。
“曼罗·巴沙特为了从社会上消失,投进玛利娜·萧蒙的怀抱。玛利娜说他是脑袋有问题的哥哥,把他藏起来。”
“证据呢?”
“没问题,已经取得了。”
“你直接去见玛利娜?”
“当然见过了。她终究是这案子的关键所在。”
“哥哥方面呢?”
“想见却没有成功。她紧握卧室的钥匙不放。曾经有一次,玛利娜有事要到银行去。那是夜间也营业的银行,所以我劝她说,我替她99lib.照顾病人,她可以去银行。于是,玛利娜托我照顾,出门去了。
“离去后,我在屋里到处找;后面的卧室下了锁,所谓生病的哥哥似乎吃了镇静剂什么的,从门那边传来清楚的鼻息声。我利用道嫌会敲门,想把他叫起来,看看他的脸。”
“当时,你已察觉那是曼罗·巴沙特?”
“一定不会错。”
“怎么知道?”
“我想没有必要说明到这种地步……”
“倒是相当坦白。”
欧文猛然耸起肩膀!
“都因为你,把案子搞乱了。你要负责收拾善后。”
“行啊,我负责。”梅森说:“我会叫人监视那平房,而且……”
“还说监视,监视你自己的住处好了!玛利娜和她哥哥在你离去三十分钟后,就搬离那平房了。现在,那栋房子想必冷清清,跟去年的鸟窝一样。即使奔去采指纹,也不会留下一个。”
“逃到哪里去了?”
欧文又耸耸肩:
“我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我觉得很奇怪,雇了私家侦探去查。今晚,用餐途中,那侦探打电话向我报告。据说是从邻居太太打听来的。有男女两个人坐车来。邻居太太从窗帘缝隙窥看,总之那是你们,你的脸常在报上出现,那太太很清楚;一起来的女人,从她的描述,知道是你的秘书史翠特小姐。
“你们坐车回去后约三十分钟,玛利娜把四个大皮箱和一个手提包拿到门外,然后请计程车司机帮忙,把一个男人搬进车子里。男的不知是喝醉,还是吃安眠药吃得迷迷糊糊,或是两者皆有;完全不清醒,步伐踉跄不稳。”
“然后呢?”梅森催促。
“计程车飞驰而去。”
“调查过那辆计程车啦?”
欧文不屑地冷笑:
“别忘了,是跟松鼠般机灵的家伙周旋啊,梅森先生。”
“我不会忘记,可是……”
“那你试试看。如果逮住他们,你就会知道你让案子变得多么复杂。”
欧文站起来。
“你以前就知道经过了?”梅森问,声调冷静之至。
“没那么以前。我到洛杉矶来的时候,立刻去见玛利娜。巴黎事务所的人,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她负责类似招待的工作,而且为我的公司工作。接待顾客一直都用她。
“她是个一点也不糊涂的女人;所以跟巴沙特的交易,内容她也全都知道。知道后,她就对巴沙特非常感兴趣。
“我到这里后,去玛利娜的平房探望,不知道为什么,样子怪怪的;见到我,似乎有点难为情。当然,因为是她的关系,当场敷衍了几句,但是总觉得有点过分。虽然让我进入屋里,可是还没问,她已先提起生病的哥哥,要我在那里等一下,说要把病人关进屋里,打针让他安静后再来。
“刚才说过,玛利娜去银行后,我查看屋里的情形,巴沙特已沉睡如死。她真做出相当机伶的把戏。
“之后,我有意去查这件案子,偏偏因为你的笨拙,把一切都搞砸了。”
欧文说到这儿就站起来,准备离去。
“等一等。”梅森说:“你还没说完吧。你知道的不只这些吧。”
“当然不只这些,可是,梅森先生,请别误会。我今后不会再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说出来。我会把这件事立刻打电报给总公司,提议取消两千美元的辩护费,雇别的律师。我们需要感觉稍微灵敏的律师。”
欧文大步走出去。
戴拉·史翠特见门关上,就把手伸向电话。
梅森拦阻:
“戴拉,行了,已经安排好。保罗·德瑞克派两个人跟踪了。一离开这里,就跟踪。”
“啊,原来如此,那请带我去吃饭!”
第十三章
梅森走进办公室,戴拉·史翠特已经把解读过的电报放在桌上。
“是什么,戴拉?”梅森边挂帽子边问。
“是南非钻石贸易公司来的电报。”
“解雇我了?”
“不,不是。”
“写什么?”
“继续替杜安·吉佛生辩护;还说公司充分调查了你的风评之后,才委托你;又说在美国有权代表公司的只有杜安·吉佛生一个人。”
“这也必须考虑。”梅森拿起电报,看了一会,说:
“公司好像不大相信华特·欧文。”
“那还用说,那么可恶的人!不过,他打了什么样的电报给总公司呢?”
“跟?99lib? 在这里说的一样。”
“说那种话,有什么用呢?”
“反而危险呀。”梅森苦笑,然后加了一句:
“不过,我们也一样。没有进一步要求侦查梅·乔妲和玛利娜·萧蒙,我们的立场也很奇怪。”
“以目前的状况来说,还不够充分。在得到更多情报之前,不能让审判延期吗?”
梅森摇摇头。
“为什么不能?”
“理由很多,首先我已经向地方检察官表示什么时候开庭都没有关系;还说,依法庭日程,即使第一天开庭也无所谓。其实,我相信,如果法庭审判进行迅速,有利无害。掌握机会的本领,我比地方检察官略胜一筹。我很有自信。”
“那个被称为玛利娜哥哥的人,是曼罗·巴沙特,可是真的?”
梅森看表:
“关于这点,保罗·德瑞克该有报告来了。如果打电话来,就叫他过来。”
过了十分钟,保罗·德瑞克打电话来了。
“派瑞吗?欧文这家伙真混蛋!玛利娜·萧蒙的确到国立医院去,自称是笔尔·萧蒙的妹妹。笔尔入院已将近一年。因为越来越凶暴,医生才决定进行脑部手术。手术之后,这家伙竟变得像哈巴狗一样老实。而且,因为病房客满,妹妹玛利娜说要领回,医院方面马上答应,让他出院,说他是曼罗·巴沙特,简直胡说八道。
“出院那天,玛利娜亲自到医院领他回去,而且是在巴沙特的船抵达前一个月。玛利娜让哥哥出院时,巴沙特还在巴黎呢。”
“笔尔·萧蒙是本名吗?”
“院方认为是本名。”
“谁证明了?”
“大概是玛利娜这样申报。他或许是以别的名字入院。是凶暴犯人,也是精神病患。脑叶手术当然是在本人允诺下进行。结果,杀人倾向完全治好,却变成痴呆症。我打听的时候,好像正在进行催眠术,不管被问到什么,都不停地说:‘是,是。’。”
“直接向医院探询吗?”
“到处打听,医生并不认为手术成功。只有凶暴性格消失这一点算是成功,所以申请出院时,医生倒松了一口气。”
“也许吧。此外还打听到了什么,保罗?”
“会让你惊讶的消息。”
“原来如此。欧文那边怎么样?离开我的办公室之后,到哪里去了?”
“那家伙,又有不太好的消息。他逃掉了。”
梅森脸色阴暗:
“这可麻烦了,保罗。我不是早已说过吗?那家伙可相当……”
“你确实说过,派瑞。我应该也说过,跟踪这件工作有多艰难吧!除非对方是傻子,否则知道被跟踪,就很难应付。所以必须有心理准备,对方一定会逃。虽然有四、五个人跟踪,彼此互相连系,也会失败啊。”
“欧文应该不知道有人跟踪。”
“怎么能说不知道?”
“在这办公室的时候,没显出这种迹象呀。”
“可是,一到外面,就四处张望了。到底说了什么?”
“没有说出让他警戒的话。他到底做了什么?”
“跑掉了。”
“什么方法?”
“先拦了计程车,可能告诉司机说,后面有车子跟踪,希望把它甩掉。那司机相当机灵,交通号志快变的一瞬间,冲过十字路口。我属下的车子因此被交通警察逮住。想告诉警察缘由后继续追踪,偏巧警察很不喜欢私家侦探,训了一顿,开好违规罚单,对方的车子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一般只要亮出身分证明,说要追踪那部车,就会放行了。偏偏那个警察直到欧文看不见,也不肯放行。嘿,再怎么发牢骚也没有用,我想说的是欧文那家伙早已知道有人跟踪。
“一定一开始就准备甩掉跟踪的人。除非对方是傻子,否则只要有心,就拿他没办法。”
“后来怎么办呢?”
“跟平时一样,派人监视他的公寓,等他回来。”
“没回来99lib?吗?”
德瑞克点点头。
“啊呀,女的呢?”
“玛利娜·萧蒙吗?你以为可以轻易查出吧。”
“那也失败了?”
梅森焦躁地插嘴。
“不是已经发现梅·乔妲吗?”
“这是全部?”
“是全部。”
“唉,算了。玛利娜·萧蒙的失败故事只听听就行。坏消息一起说吧。”
“要找从那平房开出的计程车司机可真不容易。总算找到他探询了,倒是一个记忆非常好的人。他说载了一男一女,四个皮箱和一个手提包到机场去。”
“然后怎么样?”
“不知行踪了。”
“拿那么多行李,还带一个自己不能动的男人,不会从机场消失吧?”
“说是这么说,不过总会找到,再给我一些时间。”
“打算怎么进行?”
“一个个探询往返机场的司机。有一男一女、四个皮箱、一个手提包这样明显的标志,总会有办法。虽然那是班机接连抵达,像疯人院那样闹哄哄的地方,但……”
“不错,保罗。欧文那家伙临行时丢下一句话:你们怎么找得到?不过,有四个皮箱做标志,不会找不到吧?”
“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也以为如此。”
“你直接到机场去了?”
“啊。”
“保罗,一定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错,到什么地方了。只有没去的地方很清楚。”
“没到什么地方去吗?”
“没坐上飞机。至少没坐上那时刻起飞的。”
“怎么知道?”
“曾问搬运行李的人。那司机说,皮箱重得很。每个都有四十磅重。于是,我去查了一下飞机。”
“报名调查吗?”
德瑞克露出不悦的表情:
“太看不起我了,派瑞。总之,抓住划票人员,从行李超重费这方面查问:某某日某某时,有没有卖出两张机票?但回说:没有。问剪票人员,也回说没有。问机内人员,也仍旧不行。因此,我下了结论:她没有坐上飞机。付款给计程车司机,卸下行李,立刻又拦另一辆计程车离去。”
“车子找到了没有?”
“正在找,由我属下负责。但是,这种工作就像抓住穿迷你裙和贴身毛衣的女人问道:小姐,你记得昨晚在街角拉客时的男人面孔吗?”
梅森也笑了:
“呣,也许吧,保罗。把话题转回到梅·乔妲吧,地方检察官为什么扯出她来呢?”
“因为有事想问她。”
“那讯问完了,大概会释放吧。”
“还不知道。”
梅森摇摇头:
“别忘记,她曾回家把身边物品塞进两个皮箱再离去,不要忘记这件事。”
“为什么?”
梅森莞尔微笑:
“知道吗,保罗?这是关键所在。答案只有一个:地方检察官想申请要她做重要证人。从检察官的期待看来,检察官对她所说的事情一定非常感兴趣。”
“是说没有比她更重要的证人吗?”
梅森想了一下,微笑随即在脸上缓缓展开:
“如果她说了真话,也许会真的说出来,但是我不以为能从她口中探到比我所知更多的消息。”
“为什么?”
“如果地方检察官让她站在证人席上,我一定攻击他隐藏我的重要证人,妨碍我的辩护。如果让她站上证人席,我可以反击,说芝加哥以西最糟糕的就是这里的检察官。”
“你是说要立刻开庭在对方的掌心上战斗吗?”
“保罗,你知道拔河的最佳方式吗?”
德瑞克想了一会:
“就是七月四号节庆时到乡间去,常看到的那种玩意儿?”
“消防队和警察在这地方也比赛过。”
“记不得了,那是怎么样?”
“就是这样,”梅森继续说:“消防队这边每个人都拉得满脸通红;警察那边却悄悄向所有成员做个暗号,大家松了劲,消防队人员当然一齐一屁股坐在地上,警察那边乘势用力猛拉,立刻赢得了胜利。”
德瑞克笑起来:
“的确有这回事。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这就叫做在地方检察官手心中战斗。让对方松懈,用你的话说,就是立刻开庭。地方检察官受梅·乔妲的话蛊惑,还没有察觉我的意图,就让审判一步步进行下去。”
第十四章
陪审人员在开庭第二天十点半已经选定。
哈特莱法官预料选陪审员会相当费时,在审判长席上等待;不久便说:
“陪审人员的选择与宣誓已经完毕。接着是控方陈述。”
这时,地方检察官哈米顿·巴克彷佛看准了这戏剧性的出场场面,静穆地走进法庭。选择陪审人员全委托检方。
他向审判长行个礼,走过自己的席位,立刻站在陪审员面前。
“各位陪审员,我,哈米顿·巴克是本州的地方检察官。先就本案的被告说起,被告杜安·吉佛生是南非钻石贸易公司的职员。他在职务上知道:曼罗·巴沙特带进了十几颗超过市价三十万美元的钻石;同时,被告也知道:曼罗·巴沙特把这些钻石走私运到本州来。于是,被告杀害曼罗·巴沙特,盗取了这些钻石。我们从证人的发言可以知道,被告凶残的杀人行为是有计划的,是依魔鬼般吓人的预谋拟定的。曼罗·巴沙特走私进口的钻石大部分都在被告那里找到了。由以上的证据,希望各位陪审员以一级谋杀定被告杜安·吉佛生的罪。”
陈述完毕,哈米顿·巴克检察官向陪审席行个礼,回到自己座位上。
陪审员莫不惊讶得面面相觑。以地方检察官的开头陈述来说,真是简单无比。可是,为什么这么简短?却没有人能够领会。哈米顿·巴克害怕被告方面探知检方在法庭上会展现什么样的攻击方法。
“兹申请以凡妮·嫚可为第一个证人。”巴克检察官说。
“凡妮·嫚可,站到证人席上。”
在法警的呼叫声中,凡妮·嫚可往前走。也许地方检察官已事先告诉她法庭的规矩,大概想尽量给陪审员贤淑的印象,衣着非常注意,尽可能把衣领提高,裙子也在流行许可下尽量放长。虽然如此用心,要让她那样的女性给人贤淑的印象,终究不可能。这就像把竞赛用的跑车改装成一般轿车一样。
凡妮·嫚可让书记登录姓名住址后,抬起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地方检察官——刹那间,男陪审员中彷佛起了骚动,她侧目观看。
回答地方检察官讯问时,凡妮说出自己跟曼罗·巴沙特的关系,还供出走私钻石的周密计划、观光邮轮的事,以及凭空捏造、令人讶异的求婚故事等。
接着,她把话题转到曼罗·巴沙特的伪装自杀计划。她先说自己以美人计笼络代理事务长,最后甚至作证说,入港那天早上:巴沙特跳进海中。那时,她把小型氧气筒藏在行李中,以备巴沙特进行长途游泳。
哈米顿·巴克地方检察官拿出几张航海图和观光邮轮的照片,要证人指出巴沙特投海的地方:港埠的地点和邮轮甲板的位置。凡妮·嫚可解释完毕,地方检察官对梅森说:
“请反诘讯问。”
梅森将笑脸迎向证人;证人也回应他的微笑,稍稍调整坐姿;把腿重新叠好。这时,两个男陪审员从椅上将身子往前探出;两个表情不十分高兴的女陪审员猛然把下巴往上一抬。
梅森开始讯问。
“你使用凡妮·嫚可这个名字?”
“是的。”
“其他的名字呢?”
“没有。”
“不是跟曼罗·巴沙特结婚了吗?”
“是的。可是,现在已经死别,所以仍用以前的名字——凡妮·嫚可。”
“知道了。不想用你先生的名字吧?”
“哪儿的话。不过,凡妮·嫚可也是职业上的名字……”
“是什么职业?”
沉默了一会。哈米顿·巴克站起来说:
“审判长,有异议,对讯问的方法有异议,对讯问的内容也表示异议。不恰当、不必要的讯问……”
哈特莱法官抚着下巴,想了一想:
“接受,异议有道理。不过,得依证人如何答覆而……不,接受异议。”
“跟曼罗·巴沙特结婚了?”
“是的。”
“在船上?”
“是的。”
“在那以前呢?”
“没有。”
“以前没有举行婚礼?”
“没有举行。”
“你对普通法律上的婚姻也懂吧?”
“是的,我懂。”
“不曾用巴沙特太太的名义?”
“用过。”
“在船上结婚以前?”
“欵。”
“在你跟曼罗·巴沙特商量拟定的计划中,巴沙特要装死?”
“欵。”
“那计划是谁起意的?是你?还是曼罗·巴沙特?”
“是他的主意。”
“从船上投99lib?下溺死。以这样伪装来走私钻石?”
“是的。刚才已经说过。”
“换句话说,只要有机会,巴沙特都很乐意装死?”
“异议!”哈米顿·巴克说:“强迫证人下结论,表示异议!”
“同意。”哈特莱法官说。
梅森向陪审员笑笑,促起注意后,又讯问证人: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也跟走私案有关吧?”
“欵,我不是傻瓜。”
“不错。那末,这案子亮出来以后,你不曾跟地方检察官有什么秘密的约定吗?”
“当然没有。”
“你跟检察署签订了这样的秘密约定:如果在这案子中以证人身分出来作证,你可以免除以走私共犯罪提起公诉,是不是?”
“那是……”
哈米顿·巴克检察官站起来说:
“且慢!对此讯问有异议,审判长。”
“继续讯问!”哈特莱法官裁定。
“不,讯问不恰当,不必要,没有重要性。不是恰当的反诘讯问。”
“异议驳回。回答讯问。”
“那是……那是不能这样明白确定的;因为那是不太……聪明的办法……”
“谁说不是聪明的办法?”
“大家都这样说。大家的意见都这样。”
“你说大家,是指谁和谁?正确地说,是指谁与谁?”
“海关的人或地方检察官——刑警、我的律师,不管是谁,都这么说。”
“原来如此,他们对这案件做出太明白的决定,确实并不聪明。不过,他们告诉你遵循检察官的意向作证,你自己在走私方面被举发的可能性就比较小,是不是?”
“审判长,”哈米顿·巴克喊叫。“刚才的讯问中,‘遵循检察官意向’这句话有异议。而且,讯问有强迫证人下.99lib.结论之嫌……”
哈特莱法官默默俯视证人。
梅森立刻说道:
“好,改换说法,证人和检方曾就作证的内容商量过吗?”
“要我作证说出真相……”
“谁说的?”
“巴克先生,地方检察官。”
“那时曾告诉你,作证说出真相,就可以不触及走私之事?”
“只要说出真相……欵,是这样说。”
“有这种确凿的约定,你说出了真相?”
“是的。”
“那跟目前在证人席上陈述的一样?”
“欸,当然是的。”
“那末,地方检察官所谓说出真相,可解释为劝你在法庭上陈述刚才的话?”
“是的。”
“那末,给你的确凿约定,也就是只要说出刚才证人席上所说的话,就不触及走私的事?”
“是这样解释。”
于是,梅森说道:
“只陈述刚才的话,走私罪就可以不问?”
“那是,呣——对啦,不会说得这么露骨……”
法庭洋溢着笑声。
“讯问完毕,”梅森说。
哈米顿·巴克地方检察官以焦躁的目光望着证人退下;随即说道:
“下个证人是杰克·吉利。”
杰克·吉利个子细瘦,颧骨外凸;鼻子高挺,额头宽广,而下巴尖翘。默默走向证人席的时候,眸光怯怯,态度鬼祟畏缩。宣誓完毕,说出住址名字后就坐,望着地方检察官。
“职业?”
哈米顿·巴克开始讯问。
“是目前的吗?”
“你跟六个月前从事同样的职业吧?”
“是的。”
“什么职业?”
“出租钓鱼船?”
“地区呢?”
“本地的港口。”
“曼罗·巴沙特生前,你就认识?”
梅森站起说:
“请稍待再回答。”
随即面对哈特莱法官说:
“审判长,我对讯辞有异议。刚才的讯问已假定一个跟作证无关的事实。如果就本法庭应该证明之点而言,曼罗·巴沙特可能还活着。”
哈米顿·巴克说:
“审判长,关于这一点,请允许我发言。”
哈特莱法官犹疑一下说:
“依程序,应先厘清律师的异议——好,先让地方检察官发言吧。”
“曼罗·巴沙特跳入海中后,没有人看见他生还。观光邮轮的船员,还有乘客,都看到曼罗·巴沙特从后甲板跳下,没入水中。船长随即呼叫汽艇,进行仔细搜索,曼罗·巴沙特却没有再浮起。”
哈特莱法官接下说:
“以审判长来说,不能依据假定的证言进行审理。依检方证人的说辞,曼罗·巴沙特跳入海中,是为实行他的计划……”
“这已经知道。但是,计划出了差错。这种计划常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差错;而且,从船的甲板跳下,本来就是很危险的行为……”
“地方检察官,希望不要妨碍法院的审判。依检方证人的说法,曼罗·巴沙特的行为显然是为了假装自杀。在确认已经死亡之前,假定还活着,比较妥当。同意辩护律师的抗议。”
“知道了,审判长。”地方检察官说。“改变讯问的方式。吉利先生,你认识曼罗·巴沙特吗?”
“见过几次面。”
“也认识刚才作证的凡妮·嫚可吗?”
“认识。”
“把话题转到今年六月六日。当时你的职业是……?”
“租船业。”
“六月五日的职业呢?”
“租船业。”
“六月五日晚七时左右,确曾出租快艇?”
“是的。”
“租给谁?”
“不认识的人。”
“第一次见到的人?”
“欵。”
“他说需要什么?”
“他问我,到我那里,是不是可以租到船……”
“异议!”梅森插嘴。“我认为在被告面前,不必做与被告无关的应对。”
“随后会谈到与被告的关系。”哈米顿·巴克解释。
“如果有关联,请在应对前先说明相关的地方。”
审判长点点头说:
“接受异议。”
“那改变讯问方式。证人把船租给不认识的人?”
“是的。”
“虽是不认识的人,但从他谈话的内容,你觉得可以租给他?”
“是的。”
“租金先付了?”
“是的。”
“他何时坐上船?你交船是什么时候?”
“次晨五点左右。”
“当时是怎么一种状况?”
“他跟我一起站在栈桥上。我带了夜间用的望远镜,看到观光邮轮进港时,我告诉那人我看到了邮轮,他随即跳上船开走了。”
“他没有发动马达?”
“马达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发动好的,温热一阵随时都可以启动。”
“然后呢?”
“他掌舵驶离栈桥开进水道走了。”
“慢着,”梅森说:“庭上,我抗议,这些证辞和被告一点关联都没有。”
“就会有关联了,”哈米顿·巴克说:“再问几个问题就好了。”
“本庭可要下达指令了,”哈特莱法官说:“你这些前奏述词似乎太冗长了。”
“把船租出去以后你怎么了?”巴克继续讯问证人。
“这个,”吉利说:“我很好奇。我想看看……”
“不要管你想的是什么东西,”巴克说:“你跟着做什么了?”
“我走回自己停车的地方,坐上汽车开到我熟悉的一个地方,那个位置在岬角一个突出的点,可以观察发生的事。”
“你说‘发生的事’是指什么?”
“观察我租出去的船。”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邮轮慢慢驶进港口。”
“还看到什么?”
“看到曼罗·巴沙特跳海。”
“你知道那个人是巴沙特?”
“我……当然罗,我知道事情的经过嘛。”
“但是你确定是他吗?”
“这……很像巴沙特,但是由于距离和光线我无法断定。”
“先不要断定什么,”巴克怒吼一声:“你看到一个男人跳海?”
“是。”
“那个人像你认识的什么人吗?”
“是。”
“谁?”
“曼罗·巴沙特。”
“我了解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很像曼罗·巴沙特,但是你无法断定一定是巴沙特。对吗?”
“对的。”
“然后怎样?”
“我看到一群人在邮轮甲板上跑来跑去。听到叫唤巡逻艇的声音,就有一只巡逻艇驶到邮轮附近。”
“还有呢?”
“我把望远镜移到我租出去的船上。”
“你看到什么?”
“船上有两个男人。”
“两个?”巴克问道。
“是的,大人。”
“另外那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你可知道?”
“不知道,大人。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一定是我去开车时从另一个栈桥上船的。”
“那很难说,”巴克说:“反正你并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
“不知道,大人。”
“你只知道一抵达那个可以看见船只的地点时,船上就有两个人了?”
“不错,大人。”
“很好,然后呢?”
“小船停在那里一段时候。第二个人看来是在钓鱼。他拿着一根大竹竿,竿上有一条线索。”
“然后呢?”
“一阵子以后我看到钓竿突然抖动起来,看来像是有很重的东西牵动了钓线。”
“然后呢?”
“然后出现一个黑乌乌的躯体,从水里冒出头来,显然是拉着钓线浮上来的。”
“还看到什么呢?”
“船上其中一个人俯下身子,看来是在讲话……”
“不要‘看来’在干什么,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就是俯下身子。”
“然后呢?”
“然后他靠近水里那黑乌乌的物体。”
“然后呢?”
“然后我看他举起右手臂迅速挥动了几下。他的手中是一把刀子。他挥动刀子往水中黑色物体戳下去。”
“然后呢?”
“船上的两个人一阵忙乱,其中一个人从船上拾起一个重物捆绑在水中物体上。”
“然后呢?”
“然后他们起动船的马达,拉着水中重物慢慢开走。我跑回自己的汽车,开车赶回我经营的码头。”
“后来呢?”
“再过几个小时之后,向我租船的那个人把船开回还我了。”
“当时有人跟他一起吗?”
“没有,他自己一个人。”
“你怎么说?”
“我问他是不是接泊了其他人上船,他……”
“异议,反对任何与被告无关的对话。”梅森说。
“稍等一下,”巴克说:“我再问下去就会有关联的。那末,吉利先生,你认得另外那位在船上的人吗?”
“当时不认识。那以前没见过他。”
“后来见过吗?”
“是的,阁下。”
“是什么人呢?”
“就是被告。”
“你是说杜安·吉佛生,坐在法庭内的那位被告?”
“是的,阁下。”
“你确定自己的指认吗?”
“等一下,”梅森说:“本席反对检察官对他自己的证人进行反诘讯问。”
“异议驳回,”哈特莱法官说:“回答问题。”
“是的,我确定。”
“你用望远镜看到的?”
“是的,阁下。”
“望远镜的功能怎么样?”
“七倍的。”
“有没有毛病?”
“没有。”
“可以很清楚看到船上的人,而且分辨得出来吗?”
“是的,阁下。”
“好,船只交还你以后,你是否注意到船上有什么痕迹?”
“有。”
“是什么痕迹?”
“是血迹……”
“不,不”巴克说:“你说明痕迹的性质就好,先不要肯定就是血。”
“看起来像血嘛。”
“详细说明就好,拜托,”巴克突然坚持起来,一付公正无私的样子。
“是红色的渍痕,暗红色的。”
“在什么地方?”
“在船的外缘,船舷下方,以及船内到处都有溅洒的痕迹。”
“你最初注意到那些渍痕是什么时候?”
“交船之后不久。”
“是新痕迹吗?”
“异议,这是诱导证人下结论,不适当的诱导。”梅森说。
“异议成立,”哈特莱法官判定。
“好吧,那你自己的看法呢?”
“同样异议。”
“成立。”
“那末,”巴克说:“你曾经从事渔业方面的工作吧?”
“曾经。”
“有机会见到船内遗留下来大滩的血吧?”
“是的。”
“可以辨别相关种类鲜血的颜色吗?”
“可以。”
“证人被询问的就是鱼血吧?”梅森插嘴。
“这个……是的,”巴克承认。
“请问一下起诉人,他的意思是不是说证人所描述的船上的渍痕就是鱼血?”
“根本就是人血!”巴克咆哮起来。
“我认为,”梅森说:“证人不能单凭他对鱼血的经验就以专家的姿态来分辨人血。”
“道理是一样的,”巴克说:“血干了以后颜色看来一样,其实是不同的。”
“检察官是把求证的对象当做专家吗?”梅森问道。
哈特莱法官笑着说:“我想本庭必须同意被告律师的看法,检察官先生。如果你要把证人当做专家看待,必须先说明鱼血和人血之间,外观有何相似之处。”
“噢,好吧,”哈米顿·巴克说:“这一点我会找另一个证人来说明。吉利先生,你确定这位被告的指认吗?”
“确定。”
“当你目睹船上发生拿刀戳刺的一幕时,他正是在船上吗?”
“是的,阁下。”
“你提到船上的那些渍痕,在你将船出租时就有的吗?”
“没有。”
“船交回时就有了?”
“是的。”
“现在船在哪里?”巴克问。
“在警方那里。”
“警方何时取走的?”
“大概过了十天后。”
“你是说六月十六日?”
“我想是十五。”
“你还在船上发现其他东西吗?吉利先生?”
“是的,阁下。”
“什么东西?”
“一把带鞘的小刀,刀柄的一边刻有‘杜安’字样,另一边刻的是‘梅’。”
“那一把刀在哪里?”
“警方拿走了。”
“什么时候?”
“扣走船的时候。”
“如果再看到那一把刀,你认得吗?”
“认得。”
哈米顿·巴克解开一卷包装纸,取出一把亮闪闪猎刀,送至证人眼前:“你见过这一把刀吗?”
“见过。就是我在船上发现的那一把刀。”
“见到时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不,那时上面有血——我是说,当时沾污了一些红色的东西,和现在不同。”
“对,对,上面的渍物被监识组取去化验了,”哈米顿·巴克柔声说道:“您可以反诘询问了,梅森先生。我要请书记官将这一把刀列入证物单内。”
梅森对着吉利微笑:“吉利先生,您被判过重罪吗?”梅森用轻松的声调问道。
哈米顿·巴克从位置上跳起来,一付要表示异议的样子,然后又慢慢坐回椅子上。
“是的,阁下。”
“几次?”梅森问。
“两次。”
“什么罪名?”
“一次是窃盗罪。”
“另一次呢?”梅森问。
“伪证。”吉利低声说。
梅森展开温和的笑容。“当你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的时候,距离船只多远?”
“大概……呃,两个十字路口那么远吧。”
“光线如何?”
“白日刚过的光线。”
“有雾吗?”
“不是雾。是白茫茫的霭气。”
“湿冷的霭气?”
“是的。蛮冷的。”
“你用什么东西除去望远镜片上的雾气——你擦拭镜片了吗?”
“我想没有擦拭。”
“你看到其中一个男子在钓鱼?”
“是的,阁下。被告握着钓竿。”
“显然他钓到东西了?”
“一个巨大的躯体扯上钓线了。”
“你曾经见过人家钓大鱼吗?”
“见过,阁下。”
“有时候钓到鲨鱼的人,你可曾见过他们挥刀往钓线上的鱼身挥去,或者先用刀子戳死鲨鱼再从鱼钩上取下?”
“我看到的并不是鲨鱼。”
“我在问你话,”梅森说:“你见过吗?”
“见过。”
“好,你看到的钓线上的物体完全脱离水面了吗?”
“没有。”
“没有完全离开水面你如何看清是什么东西?”
“几乎一直是在水底下嘛。”
“来向你租船的这个人,这以前你见过他吗?”
“没有,阁下。”
“以后也没再见到他?”
“没有。”
“你知道这一把刀在你把船出租时没在船上?”
“是的。”
“你首先发现是什么时候?”
“六月六日下午。”
“什么地方?”
“在我的船里面。”
“这以前你没注意到?”
“没有。”
“你往船上望去也没有注意到吗?”
“是的。”
“从船交还给你开始直到你发现这把刀为止,泊船的地方是否可能被人家潜近把刀子丢进船上?”
“这个,是有可能。如果有人居心不良的话有此可能。”
“向你租船的这个怪人付了你多少租金?”
“异议。不恰当、不必要的讯问。”哈米顿·巴克说。
“好吧,”梅森笑着说:“我换个方式。吉利先生,你有设定一个租船费标准吗?”
“有。”
“多少?”
“每小时一块到一块半。”
“那末,这位陌生的顾客是比照一般标准付费的吗?”
“我们谈好了特别付费。”
“你拿到比一般还高的租金?”
“是的,阁下。”
“高多少?”
“异议!不恰当、不相干的讯问。”巴克说。
“异议驳回!”哈特莱法官说。
“租金多少?”梅森追问。
“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大概是五十元吧,”吉利说,眼睛不敢正视梅森。
“价码是你开的,还是那个人给的?”
“我开的价码。”
“你确定只有五十元吗?”
“我记不很清楚。他有给一些小费。我想不起来正确的数目。”
“不只五十元吧?”
“很可能。我没仔细算。拿到钱以后我就塞进一只我在存钱的盒子里了。”
“你的现金都是这样保存的?”
“一部分是。”
“你没算他给你的那些小费吗?”
“我记不得有算。”
“有可能超过五十元吗?”
“我想可能。我不知道。”
“有可能一千元之多吗?”
“这太荒唐了吧!”哈米顿·巴克向庭上抗议。
“驳回!”哈特莱法官怒斥一声。
“可能吗?”梅森追问下去。
“我不知道。”
“你记入帐簿了吗?”
“我没有帐簿。”
“那你现在有多少钱在存钱的盒子里,你也不知道吗?”
“详细数目不知道。”
“大略数目呢?”
“不很清楚。”
“你那盒子里现在超过五百元吧?”
“我不知道。”
“超过五千元?”
“我说不上来。”
“可能有吧?”
“是的。”
“好,你是什么时候被判伪证罪的,”梅森问:“是第一次被判刑还是第二次时?”
“第二次。”
梅森微笑。“可以了,吉利先生。”
哈特莱法官瞄一眼时钟。“是中午休息时间了。我们两点再开庭。这一段时间我要提醒诸位陪审员,不得对案情内容表示任何意见,未到判决以前,不得有任何评论。陪审员之间亦不得相互讨论。被告还押,两点再开庭!”
坐在法庭旁听席前排的保罗·德瑞克以及戴拉·史翠特,朝前走向派瑞·梅森。
梅森眼神示意保罗·德瑞克,要他们向后退回去。他转向他的委托人:“我请问你一下,”梅森说:“六月五日晚上以及六日早上你到底在哪里?”
“在我的公寓里,在床上睡觉。”
“你可以提出证明吗?”梅森问。
吉佛生轻蔑地说:“这是什么话!我又没结婚,梅森先生。我自己一个人住。我能找谁证明我在家?反正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没见过我而且曾经被判伪证罪的人的话的。这个靠水吃饭的无赖是什么东西?真是颠三倒四!”
“我也是这么想,”梅森说:“不过检察官却是十分相信他呢,因此让我知道五日晚直到六日早上你在哪里就变成很重要了。”
“这个,”吉佛生说:“五日晚上……五日那天,我……并没什么特别。六日那天……从五日半夜直到六日早上八点半我一直都待在公寓里。六日早上九点我就到了办公室,六日早上七点稍后我倒是可以提出证明。”
“谁?”
“我的同事,华特·欧文。七点钟他就来我的公寓和我一道用早餐,然后我们去办公室。”
“那一把刀子呢?”梅森问。
“刀子是我的。是在我公寓里的手提箱中被偷走的。”
“从哪里来的刀子?”
“人家送的礼物。”
“谁送的?”
“跟这件案子无关,梅森先生。”
“谁给你的?”
“不干你的事。”
“我一定要知道是谁给你的,吉佛生。”
“我的事我自己负责,梅森先生。”
“你的案子我可要负责。”
“那就放手去干吧,但是不要问我女人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讨论我女友的事。”
“那件礼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当然没有。”
“那就告诉我是谁送给你的。”
“要和你讨论女人的事很叫人为难,梅森先生。很可能一旦我站上法庭回答检察官问题时,由于我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会让你觉得我有作伪嫌疑。”
梅森仔细审视吉佛生99lib.的面孔。“听我说,”他说:“很多时候,检察当局就是针对案子弱点部分狠狠下手的,因为被告在反诘讯问时会败下阵来。现在我只好希望不会坏到那个地步,万一如此,我但愿你不会对我说谎。”
吉佛生冷漠地望着梅森。“我从来不对人家说谎,”他说,随即转身离开梅森,向法警作了一个手势,回到拘留所去了。
梅森在走廊时和戴拉·史翠特以及保罗·德瑞克再度会合。
“你有什么高见?”梅森问。
“这件事有些可疑的地方,”德瑞克说:“真恶心,一看就知道是个下流的圈套。想不通巴克怎么会把这一帮人拿来对付杜安·吉佛生这样的人。”
“这一点,”梅森说:“就是.99lib.我们要加以揭发的。有什么新鲜的吗?”
“华特·欧文回来了。”
“这个瘪三!他去了什么地方?”
“谁知道。今天早上十点半他就现身了,刚刚在法庭里。”
“哪里?”
“坐在后排,尽观全场。”
梅森说:“有些地方根本就是矛盾的,这个案子很荒唐。”
“警方很有把握的样子,”德瑞克说:“他们似乎也很惊讶,我弄不懂为什么。你没注意到哈米顿·巴克得意洋洋吗?”
“我怎么会没注意到,”梅森说:“巴克找来的证人和那些动作,就好像他赢定了。他似乎并不在乎他们的背景,也不在乎我攻击他们的人格品性。他胸有成竹似的。”
“欧文呢?”德瑞克问:“你要和他招呼一下吗?”
“欧文和我很不搭调。上次他离开我办公室时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他发电报给他的总公司,想要开除我。你没有玛利娜·萧蒙或她哥哥的任何线索吗?”
“我没找到他们的落脚处,”德瑞克说:“不过我想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脱身的。”
“怎么脱身?”梅森问:“我很想知道呢。”
“太简单了,我真疯了,竟然没有早发现。”
“怎么说?”
德瑞克说:“玛利娜·萧蒙收拾好几个行李箱后,叫一个门房把行李寄存到收费库房去。然后,她带着她的哥哥去机场搭交通车,看来他们就像是刚入境的旅客。她交给一个门房两把手提箱的钥匙,领出了二只行李箱。搭机场交通车到市区旅馆。她和她哥哥就是这样开溜的。”
“那末,她当然是又回去领其他的行李箱罗?”梅森问。
“想必如此,”德瑞克说:“她先安置好她的哥哥以后,再找辆计程车赴机场取行李箱,回头再去她哥哥那里。”
梅森说:“我们必须找到她,保罗。”
“我是在找,派瑞。”
“你不能查一下旅馆住宿登记?不能……?”
“听我说,派瑞,”德瑞克说:“我查过了这段时间每一家旅馆的住宿登记了,也查过了租屋公司的租赁记录。任何相关的机构,任何想得到的线索都查过了。我要小姐们打电话到每个有套房出租的地方去求证过,甚至汽车旅馆也都做了调查。我真的想得到的都翻遍了。”
梅森想了一下。“你查过租车公司吗,保罗?”
“怎么说?”
“我指的是那种光出租汽车,租车人要自己驾驶,按日计算或按公里数计费的那种?”
德瑞克脸上表情一阵变化。“她不会——妈的,王八蛋!派瑞!也许我是疏忽了一些!”
梅森说:“为什么她不能租一辆汽车,载上行李,开到一个偏远的城市,租下一个房子,再把汽车开回去……”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德瑞克说:“但是我也不能疏忽掉啊,就剩这个可能了。”
“很好,”梅森说:“那就试试这条线索吧,保罗。”
第十五章
下午两点正,继续开庭。哈米顿法官说:“传下一位证人,检察官。”
哈米顿·巴克犹疑了一下,说:“我要传梅娃丽·乔妲。”
梅·乔妲安详端庄的身影出现,踏着缓慢、坚定的步伐,彷佛赴汤蹈火那般的神态,走向证人席,宣誓,向书记官报上姓名住址,然后落座。
哈米顿·巴克发出充满同情温和的声音:“你认识这位被告,杜安·吉佛生吗?乔妲小姐?”
“是的,阁下。”
“什么时候认识的?”
“您是说,第一次见到他吗?”
“什么时候开始和他有了接触,”巴克问道:“怎么接触的?”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他来到本市以后,但是在这之前我和他交往了一段时候。”
“第一次见到他是哪一天?你记得吗?”
“我记得很清楚。我在那里接火车。”
“日期呢?”
“五月十七。”
“今年吗?”
“是的。”
“很好,早先你和被告就通信了?”
“是的。”
“通信是怎么开始的?”
“开始只是……好玩。笔友嘛。”
“什么样的?”
“我对摄影有兴趣。有一本摄影杂志举办了一项彩色照片交换活动,用非洲的照片和美国西南部沙漠照片互换。我很感兴趣就写信去报名了。”
“在南非?”
“噢,杂志社是协办,他们把来信转寄给刊登广告主办的人。那个人就是……”
“等一下,”梅森插嘴:“我们反对证人自行下的结论。她怎么知道是谁登的广告,这一点应该由杂志社的记录来证明。”
“我们会提出证明的,”巴克得意地说:“不管怎样,乔妲小姐,我们暂时跳过去这一段好了。后来呢?”
“噢,后来我就和被告通起信来了。”
“通信的性质是什么呢?”巴克问道。然后转向梅森说:“当然,我可以了解这一点可能遭致异议,但是我希望加速案件进行。”
梅森微笑着说:“我对引用第二手证据想加速案件审判一向是很有意见的。只有信件本身才是最好的证据。”
“我只是要把通信的性质提出来而已。”巴克说。
“不是最好的证据,反对,”梅森说:“这个问题是在要求证人自行下结论。”
“异议成立,”哈特莱法官说。
“你收到从南非来的信件?”哈米顿·巴克问道,他的声音显出些微愤怒。
“是的。”
“那些信的署名呢?”
“这……有好几种署名。”
“怎么了?”哈米顿·巴克惊讶地问道:“我以为是……”
“不要理会检察官以为什么,”梅森说:“我们要的是事实。”
“那些信是怎么署名的?”巴克问。
“有一部分签的是被告的名字,刚开始那些。”
“现在信在哪里?”
“不在了。”
“在什么地方?”
“我把它们毁了。”
“那就说明那些信的内容吧,”哈米顿·巴克温柔地说:“庭上,经过证实,第一手证据已不复得,我退而求其次……”
“没有异议,”哈特莱法官说。
“我要声明,”梅森说:“等到反诘讯问时,我想问些和信件内容性质有关的问题,以及信件毁弃的时间和状况,再看是否希望异议。”
“那就先提出异议吧,然后你可以发问,”哈特莱法官说。
“我反对,庭上,由于第二手证据的不恰当基础,现在所显示的至少有一部分信件甚至并非使用被告姓名签署,这个问题我必须先问清楚。”
“请便,”哈米顿·巴克微笑着说。
梅森说:“你说那些信有几种签署,是怎样的签署?”
“这……”她迟疑着。
“说啊,”梅森道。
“这,”她说:“有一部分信件是用几个……呃,化名。”
“譬如什么?”梅森问。
“有一个是‘长脚哥’,”她说。
法庭一障窃笑,哈特莱法官皱起眉头。
“其他的呢?”
“有好几个。您是知道的,我们……我们互换照片……假照片。”
“什么假照片?”梅森问。
“这个,我是摄影迷,被告也是,后来……我们开始通信时起初很正式,后来比较熟了。我……他向我要一张照片,我就……开玩笑,我……”
“说下去,”梅森道:“你怎么样?”
“我曾经拍了一张照片,是一个年纪蛮大的很古板的老处女,因为很有个性嘛,很特殊的脸。另外我拍了一张自己穿睡衣的照片,我……我开玩笑使用暗房技巧,把老姑婆的脸接上我的身体,然后寄给他。我想如果他是个不正经的人,这一招会让他打退堂鼓。”
“是开玩笑,还是有意骗他?”梅森问。
她脸红起来说:“那第一张照片是有意骗他的。那张照片设计得很巧妙,他不可能知道是改造的——至少,我当时认为是不可能。”
“你也向他要了?”
“是的。”
“你收到照片了吗?”
“收到。”
“怎么样的?”
“一张移花接木的照片,长颈鹿戴眼镜的脸,配上一个混身肌肉的壮汉身体,显然是摔角或举重选手的身体。”
“这样看来,”梅森问:“你知道他已经认出你的照片是组合的?”
“是的。”
“后来呢?”
“我们又交换了几张假照片。一张比一张有趣。”
“信呢?”梅森问。
“信件的签名用了几个名称,都是跟照片相称的。”
“你写给他的信是这样签名的?”
“是的。”
“他给你的信也是这种签法?”
“是的。”
梅森让他的声音保持平淡而不经意的问道:“我猜他给你的信签的是‘你的王子’或‘圆桌武士’之类的,是不是呢?”
“是的。”
“可爱的白马王子?”
她很快的接着说:“是的,事实上,到最后他的信件都是自称‘可爱的白马王子’。”
“那些信都哪里去了?”梅森问。
“我把他的信都毁了。”
“你写给他的信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我……我把它们毁了。”
哈米顿·巴克咧嘴笑说:“继续问吧,梅森先生。你问的好。”
“你如何弄到那些信的?”梅森问。
“我……我去他的办公室。”
“他在的时候?”梅森问。
“我……我拿到信时,他是在场。”
梅森向地方检察官微笑。“噢,我想,庭上,我在这方面的追问够了。我要撤回和信件有关的主题的进一步问话权利。不管如何,我坚持异议。证人根本无法肯定那些信是来自被告的。那些信的署名是‘可爱的白马王子’以及她说的其他的化名。这是她的结论。”
哈特莱法官转向证人:“那些信是回覆你寄给他的信的吗?”
“是的,庭上。”
“你寄给他的信地址是怎么写的?”
“南非宝石进出口公司转交杜安·吉佛生。”
“在南非?”
“是的,庭上。”
“一般邮寄的方式吗?”
“是的,庭上。”
“也收到回信?”
“是的,庭上。”
“你把信烧了?”
“是的,庭上。”
“异议驳回,”哈特莱法官宣告。“检察官,你可以引述第二手证据的内容。”
哈米顿·巴克微微躬身,转向证人。“请你告诉我们那些被你烧掉的对方来信写了什么。”他说。
“噢,被告他的意思是说他很寂寞,远离亲人朋友,也没有女朋友,说他……噢,反正都是一些言不及义的话,很难说清楚啦。”
“尽管说,没关系,”哈米顿·巴克说。
“我们采取的态度是……这……我们装作是一种寂寞心声的交流。他写信给我说他多有钱多高尚,他会扮演多好的丈夫的角色,我就回他说我多漂亮多……呃,这样冷血的解说这些实在很讨厌。”
“文字游戏吧,是不是?”巴克问。
“对,”她说:“就是那个意思。不了解当时的心情和背景,就很难体会这件事。通信的内容,说起来当然非常愚蠢好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急着要把它们收回来。”
“说下去,”哈米顿·巴克说:“你后来怎么了?”
“噢,最后杜安·吉佛生写了一封很不得了的信给我。他告诉我他的总公司决定在美国设立一个分公司,地点就挑这里,而他将是分公司的负责人,他期待着和我见面。”九九藏书
“那你怎么了?”
“突然间我陷入了苦恼之境。和一个在千里之外的男人玩笑式的通信是一回事,而突然要跟这个男人面对面又是另一回事。我感到既狼狈又困扰。”
“说下去,然后呢?”
“噢,当然啦,他一到美国就打了电报给我,告诉我他要搭的火车,我去见了他——这就是错误的开始。”
“怎么说?”
“他给我的印象很坏,并不是我想像中那种型的人。当然啦,”她急促地说下去:“我也知道对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怀抱遐思是有点傻,但是我确实在心中对他有一幅很好的景象。我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但是非常失望。”
“然后呢?”巴克问道。
“然后我在电话中和他谈了两三次,有一天晚上和他出门了。”
“怎么了?”
她禁不住发抖起来。“我真想不到会有这种人,”她瞪着下面的被告说:“真是庸俗丑陋极了。他的态度显示他完全误解了我信中的语气。他把我当成……当我是一个……他一点都不尊重我,毫无气质。他把我对他的感觉完全毁灭了。”
“你怎么办呢?”
“我向他要回我的信。”
“他怎么说?”
她瞪着杜安·吉佛生。“他告诉我可以‘赎’回来。”
“那你怎么办?”
“就在六月十四那天,我挑了一个我知道被告和欧文先生通常都不在的时间去到办公室。”
“那怎样呢?”巴克问道。
“我闯进办公室。”
“做什么?”
“唯一的目的就是找我写的那些信。”
“你有理由相信那些信是在那办公室吗?”
“是的。他告诉我它们就在他的桌子里面,一旦我同意了他的条件,可随时去要回来。”
“结果呢?”
“我找不到那些信。我找了又找,桌子的抽屉都打开了,然后……”
“说下去,”巴克道。
“门被打开了,”她说。
“谁在门口?”
“被告,杜安·吉佛生。”
“一个人?”
“不,还有他的同事华特·欧文。”
“然后呢?”
“被告脏话出口。他用我从来没有被叫过的称呼叫我。”
“然后呢?”
“他抓住我然后……”
“你怎么办?”
“我往后退撞到一张椅子,摔倒了。然后欧文先生抓住我的足踝制服了我。被告兴师问罪说我是小偷,我告诉他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信。”
“结果呢?”
“然后他站着惊讶地看了我一会,然后对欧文先生说:‘她是当真的!’”
“然后呢?”
跟着电话铃响了起来,欧文拿起话筒听了一会,说:“‘老天爷!警察!’”
“说下去,”巴克道。
“所以被告就奔向一座档案柜,迅速打开,抽出一叠用绳子捆好的我那些信,说:‘拿去,笨蛋!这就是你的宝贝信。拿去快滚!警察正在找你。有人看到你进来通知警方了。你看你这个笨瓜!’”
“然后呢?”
“他把我推向门口。然后欧文先生把什么东西塞到我手上说:‘这些拿去99lib?。这是要封住你的嘴巴的酬劳。’”
“结果呢?”
“他们一把我推向门外,我随即往女洗手间跑去。”
“说下去,”巴克道。
“我刚打开洗手间的门时,就看到被告和华特·欧文从办公室跑了出去奔向男洗手间。”
“然后呢?”
“我来不及再看下去,迅速进了洗手间,打开手上那一捆信件,看看是不是我写的那些,然后把它们毁了。”
“你怎么个毁法?”
“我把它们丢进垃圾箱内,用废纸盖好,它们会被送到焚化炉去。”
“然后你怎么啦?”
“然后,”她说:“我掉入了陷阱。我知道警察马上会来。我……”
“说下去,”巴克道。
“我必须想点办法脱身。”
“你怎么办?”巴克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我觉得出口可能被看牢了,我一定被什么人看到了,并且向警方描述了我的长相,我……我观察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然后我看到一扇门上面写着:‘派瑞·梅森律师事务所,入口’。我听过派瑞·梅森的大名,当然,我也想到也许我可以编出一套来访的藉口,譬如我要离婚什么的,或者发生车祸纠纷……编个好故事,吸引他的兴趣就好。这样警察来时我就有了藏身之处。而且我必须停留久一点直等到警方放弃搜查离开才行。我知道这是个疯狂的想法,但当时情况紧急只好硬着头皮了。但是运气还不错。”
“怎么说?”
“当时好像梅森先生的秘书正在等一位打字员。她们打电话给服务中心,以为有一位打字员就会到。她问我是不是打字员,我将错就错告诉她是,然后就开始工作了。”
“很好,”哈米顿·巴克怪里怪气地说道:“那天下午你就是在派瑞·梅森的办公室工作的?”
“我在那里工作了好一段时间,是的。”
“然后呢?”
“外面平静了我就溜走了。”
“是什么时间?”
“噢,我是在打一份文件。我担心如果工作完成,梅森先生会打电话问秘书中心多少费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中间找了一个休息时段,我溜到洗手间,然后搭上电梯回家了。”
“你说有人塞了什么东西给你。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
“是什么?”
“钻石。两颗钻石。”
“什么时候发现的?”
“开始打字后几分钟,我打开手提包看看是什么东西,发现是两包用卫生纸包起来的小东西,打开纸才知道是两颗钻石。
“我紧张死了,突然间我想到如果他们指控闯入办公室的人偷了钻石,我就麻烦了。到时候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所以我必须把钻石弄走,我马上知道步入了陷阱。”
“你怎么做?”
“我把钻石黏在桌子下面,就是我在梅森先生办公室工作的地方。”
“你怎么黏在桌子下面的?”
“用口香糖。”
“多少口香糖?”
“很不少。我的手提包内有大约十二片口香糖,我把它们放在一口嚼,再把钻石塞进去,黏在桌子底下。”
“钻石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那里。”
“庭上,”哈米顿·巴克说:“如果庭上准许,我建议派个法警去梅森的办公室,依照这位证人所描述的,将包扎那两颗钻石的口香糖胶物取回。”
哈特莱法官徵询似地瞧着梅森。
梅森向法官微笑说。“我当然没有异议,庭上。”
“很好,”哈特莱法官下令:“本庭下令法警随即依照指示前去取回钻石。”
“是不是可以快一点,庭上,”哈米顿·巴克问道:“最好……这,才不会有什么变化!”
“会有什么变化?”哈特莱法官问。
“这,现在知道了,”巴克说:“证辞说出来了……我……这,我不希望那些证物有什么变化。”
“我也是,”梅森诚恳地说:“我同意检察官的看法。我建议助理检察官指挥一位法警立刻前往我的办公室。”
“您能告诉我们这位小姐用过的那张桌子是哪一张吗?”巴克问道。
“就摆在法规图书室内,可以找到的。”
“很好,”法官下令:“就照你的意思办,检察官。现在继续你的问题吧。”
巴克走向书记官的桌子,拾起那一把列入证物清单的刀子。“我给你看这一把刀子,刀柄的一边刻的是‘杜安’另一边刻‘梅’。我要问你熟悉这把刀子吗?”
“熟悉,那是去年圣诞节我寄去南非给被告的圣诞礼物。我告诉他可以用它来保护……保护我的‘圣体’。”
证人开始哭起来。
“我想,”哈米顿·巴克正色道:“这就是我对这位证人的所有问题了。您可以反诘讯问了,梅森先生。”
梅森耐心的等待,梅·乔妲擦乾眼泪抬头看他。说:“我相信,你是一个效率很高的打字员?”
“我尽力而为。”
“刚刚提到的那天下午你在我的办公室工作?”
“是的。”
“你对宝石的知识知道一些吗?”
“不多。”
“你知道真假钻石的区别吗?”
“不需要专家也看得出来,那些都是高级品的。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你向被告买的那些宝石吗?”梅森问。
“什么意思,说我买的?”
“你有付他什么代价吗?给他什么酬报的99lib.?”
“当然没有,”她叫起来。
“你付给欧文先生那些宝石什么代价吗?”
“没有。”
“那你该知道那些宝石并不属于你?”梅森问。
“是送给我的。”
“呃,那你认为是你的东西罗?”
“我觉得我是落入了圈套。我觉得那些人会说我去他们办公室偷了他们的钻石。我不会上当的,我知道他们不会那么简单给我两颗钻石说是要我不可以说出信件的事。”
“你说钻石是他们给你的。到底是吉佛生还是欧文给你的?”
“欧文先生。”
梅森观察了这位怒气冲冲的证人一会。继续问道:“你和被告通信是他在南非时开始的?”
“是的。”
“写情书给他?”
“不是情书。”
“那些信的内容你不愿意给陪审团知道吗?”
“是一些无聊的信,梅森先生。请不要牵强附会什么。”
“我问你的是,”梅森说:“信件的性质。”
“是一些无聊的东西。”
“你是说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你想要回去?”
“我觉得……噢……一切都很愚蠢。”
“所以你想把信要回去。”
“是的,很急切。”
“那末,为了取回去,你不惜犯法?”
“我要拿回信件。”
“请你回答问题。你不惜犯法把信要回来?”
“我不知道进入一间办公室拿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是犯法。”
“你相信使用一把万能钥匙进入别人的房间,以便取得特定的东西是合法的吗?”
“我只是设法拿到我的所有物而已。”
“你相信用万能钥匙打开那一扇门是合法的吗?”
“我……我并没有徵询律师确定我的权利。”
“你用来开门的那一把钥匙是哪里来的?”
“我没有说我有钥匙。”
“你已经承认是在你知道吉佛生和欧文不会在的时候进去办公室的。”
“是又怎样?我是去拿我自己的东西的。”
“如果你有钥匙打开那间办公室的门,你从哪里来的钥匙?”
“一般人是怎么弄到钥匙的?”
“锁匠?”
“也许吧。”
“你是从锁匠那儿弄到开启那办公室的钥匙吗?”
“我不要回答钥匙的问题。”
“如果庭上指示你回答这个问题呢?”
“基于类似的证辞可能导致我自己倾向犯罪意图,我可以拒绝回答。因此我不必回答。”
“我懂了,”梅森说:“但是你已经承认是非法进入该公司了。因此现在才来防患未然太迟了。”
“好,如果庭上准许,”哈米顿·巴克说:“我愿意听听这个意见。这个问题我仔细想过。庭上会注意到证人只是说明她是在被告和同事不在时进入办公室的。她没有说她是‘如何’进去的。根据她现有的证辞,门也有可能是未上锁的;再说该办公室算是一个公共场所,随时都会有公众来谈生意,一道未上锁的门,打开进去并无所谓不合法情事。因此,证人的立场,如果她觉得有必要,是可以拒绝回答足以导致犯罪倾向的问题。”
哈特莱法官皱着眉头说:“对于检方所请来的证人来说,这倒是颇不寻常的,检察官先生。”
“这是不寻常的案件,庭上。”
“你希望听取这个观点吗,梅森先生?”哈特莱法官问道。
梅森微笑着说:“我想再问证人一些问题。”
“我反对这个观点再有任何反诘讯问,”哈米顿·巴克说,他的声音不快而干涩。“证人已经很清楚表明立场。辩护律师不敢就本案的要点讯问,所以他尽在鸡蛋里挑骨头,让这位年轻的女人陷入混乱的情绪,好像一只猫戏弄老鼠那般,试图引起陪审团对证人的偏见。证人已经把她的立场说的够明白了。她拒绝在这种情况之下回答问题。”
梅森微笑说:“曾经有人试图引发陪审团的偏见。我并不想让陪审团抱有偏见。我只是要替陪审员获取他们想要的内情。
“当检察官在对吉利先生所做的问答之中,企图引起陪审团的偏见对付被告时,我吭都没吭一声。现在你倒有说辞了。”
哈特莱法官微笑。“异议驳回,继续你的问话。”
“你愿意告诉我们,提供钥匙给你开锁进入南非宝石公司的人,叫什么名字?”
“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如果我回答这个问题,将使我负罪,所以我拒绝回答。”
“你和检察官讨论过这一点吗?”
“咦,庭上,”哈米顿·巴克道:“这是辩护律师最常玩弄的老把戏了。证人确实和我讨论过她的证辞,我要叫她上证人席之前,必须知道她的证辞是适切妥当的,我可以获知真相的唯一办法,当然就是和她锬话。”
梅森继续盯着证人。“你和检察官讨论过你作证这方面的问题?”
“是的。”
“也跟他讨论万一你被问到有关提供你钥匙的人名的问题?”
“是。”
“你告诉他为了避免负罪你会拒绝回答?”
“是的。”
“是你向检察官提出的,还是他建议你可以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
“噢,我……我……我当然知道我有权。”
“但是你刚刚也提到了,”梅森说:“你并不知道进入别人的办公室拿你的东西是犯法的。”
“我……我想法律是很微妙的。我现在明白了,一个大众的办公室……就是说一个向大众开放的办公室和私人住所是有区别的。我有东西在那里……”
梅森微笑。“现在你可明白了,梅小姐,你进入那间办公室并不犯法?”
“不。”
“噢,你现在明白进入那间办公室是犯法的?”
“我现在了解在那些情况之下是……我拒绝回答会导致我负罪名的问题。”
“换句话说,地方检察官建议你应该考虑刑责问题,万一我问及,你就可以据此不回答?”
“我们是讨论过。”
“是检察官给你的建议,对不对?”
“有些问题我告诉他我不愿意回答。”
“可是他建议你涉及可能负有刑责的部分,你可以避免回答?”
“这,可以这么说,是的。”
“那末,”梅森说:“当你离开那办公室时,你带走了两颗钻石?.99lib.”
“是的。”
“它们不是你的所有物?”
“它们是送给我的。”
“谁送的?”
“欧文先生送的,他叫我拿的。”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他说要我闭上嘴巴。”
“你就拿了?”
“是的。”
“你闭嘴了吗?”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没告诉任何人关于那钻石的事吗?”
“那时候没有。”
“你知道它们很值钱吗?”
“我并不是土包子,梅森先生。”
“当然,”梅森说:“你不但知道它们是钻石,而且知道很值钱?”
“当然。”
“你就拿走了?”
“是的。”
“你怎么处理它们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把它们黏在你办公室桌子底下了。”
“为什么?”梅森问。
“因为我需要一个放置它们的地方。”
“那你可以放在你的皮包内啊。你可以放在你的口袋里面,”梅森说。
“我……我不想。我不想解释钻石和我之间的事。”
“对谁?”
“对任何问我的人。”
“对警方吗?”
“对任何问我的人,梅森先生。我觉得我已经掉入了陷阱,可能被控偷了那两颗钻石。”
“但是那些钻石是人家给你的?”
“是的,但是我不认为别人会相信我说的话。”
“那你也不期望陪审团相信你的话罗?”
“异议,”哈米顿·巴克大声说:“具有争论性的问辞。”
“成立,”哈特莱法官说。
“请问你,”梅森问:“有人给你一把那办公室的钥匙,让你非法进入,而且给你一包钻石,让你摆到那办公室的某个地方,好让警方在无意中发现,对不对?”
“不!”
“请问你,那些用卫生纸一颗颗包裹的钻石,你把它们带进那一栋办公大楼以后,再包装起来藏到那间办公室去,当你知道警方发现你的行踪,被迫匆忙离去,进入我的办公室开始工作以后,你打开你的手提包检视一番,这才发现竟然遗留了两颗钻石没有藏进去,震惊之余,为了脱手,你因此有了后来你所描述的那些举动,对不对?”
“等一下,”哈米顿·巴克叫起来:“本席异议,这些根本都是毫无根据的臆测之辞,属于不恰当的反诘讯问,没有根据的猜测……”
“异议驳回,”哈特莱法官怒斥。
“对不对?”梅森问:“我刚刚说的?”
“绝对不是。我进去那办公室以前根本没有带钻石。”
“但是你却不敢告诉我们是谁给你钥匙?”
“我拒绝回答那个问题。”
“谢谢你,”梅森说:“我的问题到此为止。”
梅·乔妲离开座位。陪审员怀疑地瞧着她。
哈米顿·巴克接着传了其他和技术性背景有关的证人——巴沙特跳船时邮轮停泊港口的正确位置,目睹巴沙特跳船的旅客们以及在附近巡逻的汽艇所有人等。他又引介了警方监识专家,证明在吉利船上和刀身上所采取的血迹是人血没错。
梅森只对监识血迹的专家要求反诘讯问。
“你什么时候化验的?”梅森问。
“六月十九。”
“血迹经过了十天至两个星期以后?”
“这是我应该监识的一部分。”
“船上的?”
“是。”
“刀身上?”
“是。”
“血迹可能更久?”
“是的。”
“可能已经一个月?”
“这,可能。”
“你唯一获知船上血迹遗留的时间,是来自杰克·吉利的说法?”
“是的。”
“你知不知道杰克·吉利曾经因为伪证被判刑?”
证人不安地扭动起来。
“异议,不恰当、不相干的反诘讯问,”哈米顿·巴克说。
“成立,”哈特莱法官斥责。“贵席的问话可以局限在血迹、化验性质,以及证人的专业知识方面。”
“完毕,”梅森说:“没有问题了。”
马克斯·达顿,是今天下午哈米顿·巴克所传来的最后一位证人,众人同感意外。达顿作证说,他住在布鲁塞尔;此次应检察官要求,专程搭飞机来作证。他说他是宝石专家。他所采用监定宝石的方法是一套科学方法,包括使用显微镜分析宝石折射的光线、角度等。证人说他保有所有经过他监定的宝石的永久记录,如果必要,他随时可以监别。
证人指出曼罗·巴沙特曾经告诉他——态度就好像是他亲自收到那批宝石——梅森提出异议,法官裁定异议成立。总之,哈米顿·巴克所显示的是那一批送交证人监定的宝石,外包装印有南非宝石进出口公司,巴黎分公司字样。
证人指出他曾挑取较大的宝石加以监定记录。他进而指出警方后来交给他一包宝石要求监定,据他了解是在被告的办公桌找到的,其中的十颗经他监定与早先保留的记录相同。
“反诘讯问,”哈米顿·巴克说。
“你所说的那一套监定系统,可以监定宝石的每一部分特征?”梅森问。
“是的。”
“那末,任何人不都可以据此特征仿制那些宝石了,不是吗?”
“不会的,阁下。宝石的大小可能切割一样;各面角度也可能相同。但是各面所发出的光条是不会相仿的。”
“但是,如果找来光条相同的宝石,不就可以仿制了吗?”
“您这个问题就好像指纹是不是可以仿制一样,假如你可以找到螺纹和脊纹完全相同的人的话,”证人说。
“你希望在宣誓之下,作证说你的那一套监定是和指纹监定一样符合科学、精确可靠的吗?”梅森问。
证人迟疑了一会,然后说:“不尽相同吧。”
“完毕,”梅森宣布,微笑说:“没有问题了。”
这一天就到此休庭。
梅森正在收拾文件准备离去时,华特·欧文从逐渐离开的人群中挤向前来。他走向梅森的席位,露出有点疲惫的笑容。
“我想也许我亏欠了你,”他说。
“你没有亏欠我什么,”梅森告诉他。“不要搞错了,我也没亏欠你什么。”
“你没有亏欠我,”欧文说:“但是我还是要向你道歉。而且我还要告诉你那个叫乔妲的女人,实在是个两面的说谎家。我认为她进入办公室就是专为栽赃那些钻石的;除了那个目的以外,她的其他说辞根本就是捏造的。我们是在她进去为所欲为,并且开溜之后才用完午餐回去的。我们可以证明这一点,光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那个女人是个大骗子。
“还有,我并没有给乔妲那女人什么钻石,”欧文说:“我没有叫她闭嘴。今天看到她,我才想起在火车上曾见过她。她和杜安见面以后就死缠着他。目前为止,这是我唯一见过她的一次。这个女人在玩把戏,背后一定不简单,梅森先生。这幕后一定有什么在操纵,连检察官也被唬住了。”
“希望如此,”梅森说:“顺便问你一下,你到哪里去了?”
“我去墨西哥了。我承认错估了你,但是我试图给你机会,把疑问导向我这边,如果你需要的话。”
“噢,不需要啦,”梅森说,随后又郑重地加了一句:“还不需要。”
欧文咧嘴一笑。“大律师,我给你打气。即使你对我并不友善,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有任何疑问,我随时听候使唤。”
梅森盯着他。“不要以为我会忘了这一点。”
欧文露出愉快的笑容。他那红褐色的眼睛与律师森冷坚定的眼神相遇。“你的情况紧急的很!如果需要我,请不必客气,当然,我可以作证杜安在六日早晨的行踪。我们七点多在一起用早餐,九点以前到达办公室,整个早上他都和我在一起。”
“五日晚上呢?”梅森问。
欧文眼神闪动了一下。
“怎么样?”梅森追问。
“杜安到一个地方去了。”
“什么地方?”
“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谁?”
欧文耸耸肩。
梅森说:“你也看得出现在的情况。如果检察官再施一把劲,我就必须把被告请上证人席,而杜安那种冷漠、不理会的态度,一定会引起陪审团的反感。”
“我知道,”欧文说:“我知道你的处境。在你请他上证人席以前,梅森先生,让我和他谈一谈,我要好好刺激他一下,以后他要怪我就怪我吧。总之,我要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当然,”梅森说:“你还向你南非的总公司发了一通电报不是吗?”
欧文保持笑容,眼神也维持坚定。“不错,”他说:“我曾经要求公司开除你。我今晚还要发另一通电报,内容却大不相同。你还没找到玛利娜·萧蒙吧?”
“没有,”梅森承认。
欧文收起笑容。“我就说过嘛。梅森,这是一个漏洞,除此之外,你干得蛮好的。”
然后,欧文彷佛得到了梅森善意的保证,安心地转身离开法庭。
第十六章
当晚梅森回到他的办公室,在室内踱着方步。“真奇怪,保罗!”他告诉侦探。“哈米顿·巴克为什么会自信满满?”
“噢,下午你激怒了他几次,”德瑞克说:“看他气得全身发抖,像一碗抖动的布丁。”
“我知道他气疯了,保罗。但是他还是很笃定。”
“……哈米顿·巴克一向痛恨我。他一心一意就是要看我出丑,即使吃点瘪也无所谓。我看这件案子一定还有我们蒙在鼓里的地方。”
“噢,”德瑞克说:“案子进行到目前,他有什么呢,派瑞?”
“目前他并没有什么,”梅森说:“这正是我担心的。为什么他会对一件没有把握的案子如此笃定呢。他有的先只是一个女骗徒;还有一个打算扮演自杀的男人。那个人是个游泳好手,衣服里面还套上救生衣,一切都照他计划进行,他跳船不见了,好让别人以为他身亡。
“然后哈米顿·巴克又找来一个人渣,这个据称把船租给人家去犯法的家伙,却是有两次前科,最近的一次还是伪证罪。陪审团不会相信这家伙的。”
“后来这位小姐呢?”戴拉·史翠特问。
“她不一样,”梅森说:“这个女孩给陪审团很好的印象。显然她是受雇把那些钻石带去那办公室栽赃的。陪审团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看到她的表面。”
“长相的关系,”保罗·德瑞克说:“你为什么让她那么轻易过关,派瑞?”
“因为她每回答一个问题,就和陪审团更亲近一步。陪审员对她有好感,保罗。进一步的反诘讯问,我要问她一些过去的事,让她行情下降一些。所以你赶快叫你的伙计们去挖她的底。我要知道任何和她有关的事,她的过去、她的朋友,我再度诘问她以前,要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开那办公室的钥匙。”
德瑞克只点点头。
“好啦,”梅森不耐地说:“你不必去忙吗,保罗?”
这位大侦探笑嘻嘻坐着不动。“我正在忙啊,派瑞。我早就在忙了。这一次我猜到你的心思了,我知道你会想干什么,所以那位小姐一下证人席,我就发动一票人马去工作了。我把你未列名的电话号码留给我的秘书了,一有消息她会马上打过来的。”
梅森微笑。“记功一次,保罗。没办法,要对付一个对陪审团有催眠能力的端庄女人,真是律师最大的痛苦。我总不能闭着眼睛瞎放枪,保罗。下一次我开始朝她炮轰时,我必须拥有充分的补给品。
“现在,还有一些事是你必须去进行的。”
“什么事,派瑞?”
“寻找曼罗·巴沙特。”
“你认为他没死?”
“我开始觉得华特·欧文是对的。依我看,玛利娜·萧蒙那位半昏迷的哥哥很可能就是巴沙特,医院的那些记录可以不要管。朝这个方向来追踪,我们可能会有大突破。玛利娜这样躲躲闪闪,其中一定有玄机。找人的工作进行得如何。保罗?”
“噢,有点眉目了,要谢谢你,”德瑞克说:“我有时真昏了头。计程车的事你说对了,我疏忽了那一点。机场那边有两家租车公司,租车时你一定要拿出驾照登记,也就是一定要给本名。”
“你说玛利娜·萧蒙使用本名租了一部汽车?”
“对。”
“她哥哥和她一起吗?”
“当时没有。她先是乔装入境旅客模样,搭上机场巴士,带着两只皮箱和她的哥哥进了城,再回头去租了一部车,领出另两只皮箱,开车去接她哥哥,然后不知所踪。”
“会去哪里?”梅森问。
“但愿我知道。根据玛利娜还车时的记录,她一共开了六十二哩。”
梅森想了一下,手指擦出一响。
“怎么啦?”德瑞克问。
“她往郊外的市镇去了,”梅森说:“她一定在郊外租下了一个地方。那么她还会去租另一辆车,还是得用本名。她不敢继续开那一辆从机场租来的车子,因为她怕我们查出来。”
“我们早应该想到的,我太不机警了,”德瑞克可怜巴巴地说。
“好啦,”梅森说:“她一定在当地另外租了车,而且不得不用本名。发动你的人马,保罗,把附近市镇有租车公司的地方翻一遍吧。”
保罗·德瑞克从座位站起来,挺起胸膛,说:“我的干劲又来了,我不知道你怎样,派瑞?”
他走向桌上那一具直拨电话,拎起话筒,说:“我打回办公室叫些人开始进行。”
德瑞克拨号,说:“喂,我是保罗。我要动员几个人清查附近的几个市镇。我要清查每一家租车公司有没有租给玛利娜·萧蒙……对。查清楚。
“现在就……什么?……等一等,”德瑞克说:“慢慢告诉我,我要记下来。是谁报回来的?……很好,立刻拿来给我,我在梅森的办公室——叫他们开始行动。”
德瑞克挂上电话,说:“有好戏了,派瑞。”
“什么事?”
“我们已经打听到哈米顿·巴克藏在袖子里的王牌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的探员中有一个是跑这条线的。他和一个新闻记者交情很好,那位记者透露情报给他。”
“什么情报?”梅森问。
“马上就会知道了。他们带报告来这里,”德瑞克说:“是和杜安·吉佛生在保护的那个女人有关的。”
梅森说:“如果有了这个情报,我就不在乎哈米顿·巴克是怎么想的,我会有办法对付他的。”
他们焦急地等了一会,直到敲门声响。德瑞克去开门,从他秘书手中拿过一个信封,说:“你叫探员开始查那些租车公司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我让戴维斯负责指挥,他现在正忙着打电话了。”
“很好,”德瑞克说:“我来先瞧一瞧,我再告诉你详情,派瑞。”
德瑞克打开信封,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急切地阅读,并吹了一声口哨。
“好啦,”梅森说:“快说。”
德瑞克说:“六月五日晚上吉佛生和一藏书网个女人去一间酒吧,开的是女人的车子。管理员替她停好车,后来有客人擦撞了她汽车的挡泥板,管理员记下了那部车子的牌照号码。女人一方面很生气,赏了管理员二十块钱,告诉他算了,不要声张。
“管理员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跟她在一起的毫无疑问是杜安·吉佛生。”
“她是什么人?”梅森问。
“她叫兰·翁斯比。”
“好,”梅森说:“也许我会用得着,要看相关藏书网 的程度如何。”
德瑞克继续看那一张报告,忽然又吹了一声口哨。
“怎么样?”梅森问。
“有得瞧了,”德瑞克说:“你的第十一名陪审员是不是叫马丁·李杰特?”
“他怎么样?”梅森问。
“他是谭·翁斯比的好朋友。翁斯比和他太太合伙开了一家‘兰谭房屋公司’,兰·翁斯比和她丈夫处不好。她想解决,他不同意她解决的方式,就这样僵持着。
“而陪审员之一又是谭·翁斯比的好朋友,这下好看了。”
“老天!”梅森说:“哈米顿·巴克会利用这种手法……”藏书网
“别忘了,这个秘密是直接来自哈米顿·巴克的办公室,”德瑞克说。
梅森坐着猛皱眉头。
“会糟到什么地步?”德瑞克问。
“检察官这一次真是天衣无缝了,”梅森说:“如果他能够逼我把被告弄上台,他就水到渠成了。陪审团一方面会讨厌杜安·吉佛生那种假大不列颠姿态;你是知道的,有些人仗恃和不列颠有点关联,那姿态可比英国人还要英国人,吉佛生就是这种人。更何况他又有破坏别人家庭之嫌,他和有夫之妇约会——偏偏谭·翁斯比的朋友又是陪审团的一员。”
“有什么对付的办法吗,派瑞?”德瑞克问。
“两个办法,”梅森说:“我一个也不喜欢。我可以集中火力证明本案没有尸体,免去据此审判,.99lib.t>或者,如果法官不同意,我就把被告请上台,但是我的问话局限在六日早上五点他的行踪,等到检察官讯问他五日晚上的行踪时,我再咆哮异议,因为我并没有问到五日晚上的事——只问到六日早上——我可以宣告检察官不能问到五日晚上的任何事。”
“他只要概括性地否认犯罪?”德瑞克问。
梅森点点头。
“不要让五日晚上船被租出以后他的行踪问题引发开来?”
“检方的案情显示被告直到六日早上,租船以后,才被看见——也就是说,杰克·吉利的证辞是这个意思。”
“好吧,”德瑞克说:“我要回办公室去工作了。我会叫我的人马彻夜加油的。你最好睡一下,派瑞。”
梅森轻轻点头,想着其他事。“我必须再想点办法,保罗。我的第六感在警告我,我觉得哈米顿·巴克早料到我的下一步,我好像在陷阱中小心翼翼地在行走。”
“好吧,”德瑞克说:“你继续踱方步吧,我赶快去进行我的,派瑞,明天早上也许情况好转了。”
梅森说:“这个案子如果哈米顿·巴克胜利了,并不是他强,而是因为我方太弱了。”
“你既然知道了,难道不能绕过陷阱吗?”德瑞克问。
“我试试看,”梅森绷着脸说。
第十七章
哈特莱法官准十点宣布开庭。
哈米顿·巴克说:“我还有些问题请教马克斯·戴顿先生,宝石专家。”
“等一等,”梅森说:“如果庭上准许,我希望提出临时动议。我觉得动议最好是陪审团不在时提出较好。”
哈特莱法官皱起眉头。“我希望动议能在做结论时提出较好,”他说:“你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吗,梅森先生?我希望审讯能快速进行下去。”
“有一项动议可以等,”梅森说:“另一项,我想,陪审团在场较妥当。这个动议就是排除所有梅·乔妲的证辞,因为她的证辞和被告犯罪无任何关联。”
“如果庭上准许,”巴克说:“证人戴顿将会证明从梅森办公室桌下找到的钻石,其中一颗就是曼罗·巴沙特收藏的一颗。”
梅森说:“那和被告杜安·吉佛生一点关系也没有。钻石并不是吉佛生给她的。即使我们采纳了她证辞的表面价值,即使我们不追究她是不是带钻石进去办公室栽赃的,检方也不可以把华特·欧文做的任何事冠在被告头上。”
“他也在场啊,”哈米顿·巴克说:“而且他也是公司的一分子。”
“你并没有证明那些要点,”梅森说。
哈特莱法官抓着下巴。“我倾向于认为这个动议提的好,检察官先生。本庭在慎重考虑。”
“如果庭上准许,”哈米顿·巴克有些沮丧,“我有一个意见,我提示过曼罗·巴沙特离开船上时,钻石在他那里。而那些钻石再出现时是在被告那里……”
“不.99lib.是在被告那里,”梅森纠正他。
“在他拥有钥匙的一间办公室里,”巴克吼起来。
“管理员有钥匙。清洁妇有钥匙。华特·欧文也有钥匙。”
“不错,”哈特莱法官说:“基本上你必须提出更有力的证据来把被告和案子连接起来。”
“但是,庭上,我们已经提出了有力的证据。钻石中的两颗给证人乔妲是用来收买她叫她不要把信件的事宣扬出去。我们也显示曼罗·巴沙特抓着大钓竿的绳索游上来;而被告攻击刺杀他,取走装了钻石的腰带,再把尸首用重物沉入海底。”
哈特莱法官摇摇头。“这是和动议所提梅·乔妲证辞不同的一件事。不管怎样,如果我们相信检方的每一句证辞,再归纳出结论,当然可能轻易驳倒这项动议。我保留这项动议的庭令。你先进行你的部分,检察官。”
哈米顿·巴克召回马克斯·戴顿。戴顿证明从梅森那儿桌子底下取回的钻石中的一颗,是巴沙特收藏品中的一部分。
“没有问题,”巴克表示戴顿可以接受反诘讯问时,梅森说。
“那末,”巴克叫人意外地说:“检方完毕。”
梅森说:“现在,庭上,我请求陪审团回避,以便提出动议。”
“陪审员请离开十五分钟,”哈特莱法官说:“请记得本庭先前提醒过的告诫。”
陪审员离去后,法官向派瑞·梅森点点头。“进行你的动议。”
“我提议庭上指示陪审团将本案退回不予起诉,”梅森说:“基于并无刑案发生,没有证据显示发生刑案,没有‘犯罪主体’的证据,也没有证据把被告和本案牵连一起。”
哈特莱法官说:“我无意阻止你的发言,梅森先生,但是本庭对这件事也曾仔细考虑。我知道你终究会有此动议,我要指出的是,一般来说,所谓‘犯罪主体’包括寻找躯体,而在加州的法律,这并非必要。‘犯罪主体’指的是犯罪的躯体,而不是受害人的躯体。
“所谓‘犯罪主体’只表示罪刑已犯。犯罪之后,才有可能以适当的证据把刑案和被告相连接。
“所谓‘犯罪主体’,或罪刑本身,就像其他任何在法庭成立的事实,是可以由环境证据以及直接证据99lib.加以证明的。
“现在本案的证据所显示的,我承认并不是很有力,但是多少显示曼罗·巴沙特这位被称为受害人的,原来拥有特定数目的钻石,假设非不可抗拒的外力,是不愿意钻石脱离他的。而那些钻石在某种情况下,被发现置于被告的支配之下。
“而本案中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在船上发现沾血的匕首。坦白说,如果我是陪审员,我对证人吉利的证辞不会有太大兴趣,他是一个有前科的人,比较难让人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根据加州第六一四、二三四号判例,被害人尸体的存在并非是刑案成立的必要条件。
“最有趣的案例而被各国引为典范的要算是詹姆斯·甘伯案。当然,它是英国的案例,是在一九四八年四月二十六日星期一,由英国皇家法院判定的。
“这就是著名的‘大班船’案,詹姆斯·甘伯是随船服务员,有人目击他进入一个年轻的女乘客舱房。女人自此失踪不见。没有任何‘犯罪主体’的证据,环境证据也没有,被告自己承认把尸体从舱房窗口丢入海里,但是宣称女人当时已经因自然原因死亡,他只是把一具尸体丢掉而已。
“而在本案,当然,并没有类似的招供。但是我们有供述被告坐在船上,用钓竿扯上了一具重量足以使船只摇晃的物体,而被告或被告的同伴挥刀刺杀该物体。船上后来发现一把沾了人血的匕首,是被告的所有物。我想,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足以起诉被告了,我同时也认为,如果陪审团根据这些证据,刑责是可以成立的。”
哈米顿·巴克笑着说:“我想庭上一定也会同意,目前谋杀案已获充分证实。”
哈特莱法官疑惑地瞧着检察官一阵子,然后说:“很好。请陪审团。”
梅森转向他的委托人。“看到吧,吉佛生,”他说:“看来你是不得不上证人席了,你一直不愿意充分信任律师,造成我的辩护工作困难重重。
“我想我是可以证明梅·乔妲说谎,她说你回到办公室时她还在那里。我有个香烟摊的小姐可以证明你们是在大楼经理守在电梯口时,你们才回来的。我想一旦我们可以证明她有一件事说谎,她其他的证辞都是可疑的。但是这个女人给陪审团的印象也实在太好了。”
吉佛生只是冷淡地弯弯身。“很好,”他说。
“你还有一点点时间,”梅森说:“想告诉我我应该知道的事吗?”
“当然,”吉佛生说:“我是无辜的。这就是你应该知道的。”
“你为什么还是不信任我?”梅森问。
“因为有些事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如果你有兴趣听的话,”梅森说:“我知道五日晚上你在什么地方了,还有,检察官也知道。”
杜安,吉佛生愣了一下,然后把脸转过去,冷漠地说:“我不会回答六月五日晚上的任何问题。”
“你不会,”梅森说:“因为我也不会在问答时提出。你要记住:我会问起六月六日早上几个小时你的行踪。你可要他妈的小心一点,自己不要把我设定的时间往后延伸了,否则检察官会剥掉你的皮。你的回答愈是简洁愈好。”
“我明白。”
“注意我的手势。”
“是的,我明白。”
陪审员进入法庭一一落座。
“你准备好了吗,梅森先生?”哈特莱法官问。
梅森说:“是的,庭上。我的第一个证人是安·瑞德。”
安·瑞德就是香烟摊那位金发高个女郎,她趋前走来。
“你记得今年六月十四日发生的事情吗?”
“记得,阁下。”
“那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大楼内的香烟柜台,你办公室的那栋大楼。”
“南非宝石进出口公司的同一栋大楼吗?”
“是的,阁下。”
“大楼的香烟摊是你在看管的吗?”
“是的,阁下。”
“你记得大楼经理和一位小姐下楼守在电梯口的事吗?”
“记得。”
“当时有没有看到被告?”
“有。被告和欧文先生,他的同事,他们吃完中饭回来。他们……”
“等一下!”梅森说:“你不会知道他们是吃完中饭。”
“不知道。”
“很好,请你陈述你所见到的。”
“好吧,他们走进了大楼。经理站在那儿。其中一位男士——我想就是欧文先生,但是我记不太清楚——开始走向大楼经理,看到他好像有事,所以又走开了。他们两个就进入电梯了。”
“这是防盗铃大作以后的事吗?”梅森问。
“是的。”
“该你发问了,”梅森告诉哈米顿·巴克。
哈米顿·巴克微笑。“我没有要问的。”
“我要传被告,杜安·吉佛生上证人席,”梅森说。
杜安·吉佛生冷漠平静地站起,缓步走向证人席。起初他没瞧陪审团那边,后来望了一眼,高傲中带着轻蔑的态度。“这个混蛋!”梅森暗地骂了一声。
哈米顿·巴克往后靠上他的座椅,双手交叉在脑后,脸上浮起闲适的笑意。
“你有没有杀害曼罗·巴沙特?”梅森问。
“没有。”
“你知道在你办公室的那些钻石吗?”
“不知道。”
“六月六日早上你在哪里?我再说清楚一点,六月六日凌晨两点到当天中午,你在什么地方?”
“那一段时间我在我的寓所睡觉,一直到七点多。然后和我的同事华特·欧文一起用早餐。早餐以后我们去办公室。”
“反诘讯问,”梅森对哈米顿·巴克说。
巴克说:“我的问题很简单,吉佛生先生。你曾经被判过重罪吗?”
“我……”吉佛生在座位上突然几乎要崩溃的样子。
“有没有?”哈米顿·巴克大吼一声。
“我曾经犯过一次错,”吉佛生说:“我一直想忘掉。我想是有。”
“有吗,真的?”哈米顿·巴克轻薄地说:“在哪里被判刑的,吉佛生先生?”
“在纽约。”
“在‘星星’服务的时候?”
“是的。”
“用杜安·吉佛生这个名字吗?”
“不是。”
“用什么名字?”
“詹姆斯·金凯。”
“你被判的是窃盗罪?”
“是的。”
“你假装有英国血统,对不对?你还告诉……”
“异议,”梅森说:“检方无权渲染供辞。”
“异议成立。”
“你是不是有一阵子以绰号‘绅士詹’闻名于黑社会?”
“异议,”梅森说。
“成立。”
哈米顿·巴克轻蔑地说:“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被告一付茫然的模样,从位置上跌跌撞撞走了下来。
梅森嘴唇惨白,僵硬地说:“华特·欧文先生请上来。”
庭丁传呼,“华特·欧文。”
没有回应,传呼声在回廊空荡地飘浮。
保罗·德瑞克走向前来,附在梅森耳旁。“他跷头了,派瑞。他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巴克一问起吉佛生的前科时他就溜了。我的天!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哈特莱法官倒是和气地说:“欧文先生似乎不在,梅森先生,事先有给他传票吗?”
“有,庭上。”
“你希望本庭发出强制命令吗?”
“不用,庭上,”梅森说:“也许欧文先生不方便吧。”
“我敢说他是不方便,”哈米顿·巴克讥笑道。
“这是被告方面的事,”梅森说:“我们休息。”
哈米顿·巴克禁不住胜利在望的声调。“接下来,”他说:“我只要请三个证人反驳就好。第一个是艾格妮·叶马太太。”
叶马太太首先解释她是被告吉佛生租赁寓所的管理员,她说他抵达本城不久就租下了那间公寓。
“你所注意到的六月六日早晨的事,”巴克说:“你知道杜安·吉佛生有没有在公寓里吗?”
“我知道。”
“他在公寓里吗?”
“不在。”
“他的床当晚睡过吗?”
“没有。”
“反诘讯问,”哈米顿·巴克说。
梅森强自振作了一下,说:“你如何确定那个日期的,叶马太太?”
“有个人在五日的午夜前不久来过电话,”叶马太太说:“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吉佛生先生要她……”
“等一下,”梅森插嘴。“我异议,庭上,证人提到了被告不在场时发生的对话,我反对。”
“噢,庭上,”哈米顿·巴克说:“这根本就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是律师自己问的问题,他问她怎么确定日期,她正在告诉他啊。”
哈特莱法官说:“也许用些手段对你有些好处,检察官先生,但是这里是主持正义的法庭,不是龙虎相争的拳击台。整个开庭的过程看来,你是很用心的在设计一个陷阱让辩方陷进去。我支持异议,你要使花招可以在你自己问你的证人时去使。
“现在,本庭要问证人,是否有其他方式可以确定日期,也就是,依据你自己的行事的方式。”
“好吧,”证人说:“我知道是六号那天,因为那天我去看了牙医。当晚我因为牙痛得厉害根本睡不着。”
“你如何确定你去看牙医就是六日那天?”梅森问。
“从牙医的记事簿。”
“因此以你自己的认知你并不知道是哪一天去看牙医的,只有牙医的记事簿上才知道?”
“可以这么说。”
“而牙医的簿子上记载的并不是你自己的笔迹。换句话说,你是利用和牙医谈过话后才唤醒你的记忆。”
“这个,我问他我是哪一天赴诊所的,他翻开他的记录后告诉了我。”
“好极了,”梅森说:“但是你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记录。”
“这,他应该是用……”
梅森微笑。“对你个人来说,你记得的只是那个晚上你牙痛而已,对不对?”
“噢,你如果有过牙痛的经验……”
“我问你的是,你闹牙痛的那个晚上,是你可以确定日期的唯一方式,是吗?”
“是的。”
“然后检察官向你查问,你才努力去敲定那个日期?”
“是的。”
“检察官查问你是什么时候?”
“不太记得。月底的时候吧。”
“你再去找牙医,或是打电括给他了吗?”
“我打电话给他。”
“问他你去看病的日期?”
“是的。”
“除此之外,你就没办法肯定是六日,七日,或是八日了?”
“我想是没办法。”
“所以你是依赖别人来提醒你的记忆罗,换句话说,你现在所做的有关日期的证辞根本就是道听涂说嘛?”
“呃,庭上,”哈米顿·巴克说:“我认为这位证人有权运用各种能提醒记忆的……”
哈特莱法官摇摇头。“证人已经承认她只有依靠间接的消息才记得日期,而那间接消息又是未经宣誓的第三者所传达的。很明顾的是道听涂说,检察官先生。”
哈米顿·巴克躬身说:“是的,庭上。”
“完毕,”梅森说。
“请传约瑟芬·卡特,”巴克说。
约瑟芬说明她是被告赁居的公寓的总机小姐,六月五日晚上十点至次日早上六点,是她值班的时间。
“当晚你打过电话给被告吗?”
“有。”
“什么时候?”
“快午夜时。有人说有急事要找……”
“不必管有人说什么。你怎么做的?”
“我打电话过去。”
“有人接吗?”
“没有。打电话来的人有留话要我继续找吉佛生先生,找到就传话给他。”
“你隔多久又打电话找他?”
“每隔一小时就打一次。”
“一直到几点?”
“直到我六点下班。”
“有回话?”
“没有。”
“从你总机的位置,你看得到通向电梯的走廊吗?你有注意被告是否进门吗?”
“看得到。我一直在注意他有没有进来,以便叫他。”
“你在值班时他没有进来?”
“没有。”
“你确定吗?”
“确定。”
“你问吧,”巴克跟梅森说。
“你如何知道电话有没有响?”梅森笑着问。
“这是我的本行。”
“电话有时候会故障吧?”
“会啊。”
“对方电话铃响时,总机这边有什么信号可以分辨吗?”
“总机这边会有声音发出,短促的声音。”
“如果对方电话没响呢?你这边听得到声音吗?”
“我……我没碰过这种事。”
“你知不知道电话如果没响,总机也就听不到声音?”
“总机应该有这个功能才对。”
“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
“好吧,梅森先生。我可从来没有在公寓房间里一看电话没响,再跑回总机去查看是否有声音。”
“很好,”梅森说:“这正是我想知道的重点,卡特小姐。谢谢你。”
“等一下,”哈米顿·巴克说:“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重复的。你有没有注意看进出的人员,看看吉佛生先生是不是回来了?”
“有。”
“你坐的位置,他进来时你看得到吗?”
“可以。每个进入公寓的人都要经过一道走廊,我可以从玻璃门看到走廊。”
“谢谢你,”巴克说,带着微笑。
“我也有一两个再质询的问题,”梅森说:“再耽误你一点点时间,卡特小姐。你刚刚说你一直在注意进出的人,以便看被告是否进来?”
“是的,阁下。”
“如果他有进门你必然看到了?”
“是的,阁下。很容易的。坐在总机的位置可以看见每个经过走廊的人。”
“所以你希望庭上及陪审团相信你确定被告在你值班的时间内并没有进门?”
“这个,从我第一次打电话给他直到六点我没再打电话下班了,他一直没进门啊。”
“你第一次打电话给他是什么时候?”
“快午夜时,也许是十一点,也许是十一点多。”
“然后呢?”
“然后一直到一点钟时,我又打了两次或三次电话。一点钟以后,我就规定自己每隔一小时打一次。”
“响很短的时间还是……”
“不,每次我都让电话响很长的时间。”
“快午夜时你第一次打电话没人接,对于被告不在公寓里,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正如所料?”
“是的,阁下。”
“因为你一直在注意走廊并没看到他进来,所以你觉得他是不可能在房间里,而觉得正如所料?”
“是的,阁下。”
“那末,为什么,”梅森问:“既然你知道他并不在房间里,为什么你还要不断地打电话去找他?”
证人看着梅森,说了什么,又住口,眨着眼睛,说:“为什么,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打了嘛。”
“换句话说,”梅森说:“你认为他也可能在你没注意到时进来了?”
“这,当然,也有这个可能。”
“那么你刚刚告诉检察官说被告不可能走进门而你没看到,你承认错了?”
“我……这……我跟检察官也说过……我想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极了,”梅森说,微笑。“谢谢你。”
约瑟芬·卡特看看哈米顿·巴克是否还有问题,但是巴克只顾低头翻着手中的文件。“没事了,”他冷淡地说。
约瑟芬离开证人席。
“我现在要传露丝·狄姬,”哈米顿·巴克说。
露丝·狄姬走向前来,说明她是南非宝石公司所在的那栋大楼的电梯操作小姐,六月十四日那天她在服勤。
“六月十四日中午以后不久,你曾经见到被告杜安·吉佛生吗?”
“是的,先生。”
“什么时候的事?”
“哦,大概在十二点十分的时候,我和他和他的同事欧文先生一起下电梯。被告说他要去吃午餐。”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十二点五十五分,也跟我一起搭电梯上楼。”
“这天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吗?”
“是的。”
“什么事?”
“大厦管理员和一位速记小姐曾跟我一起搭电梯,然后管理员匆忙地叫我马上跑下楼到大门口,因为有紧急事故发生。”
“被告和欧文跟你一起搭电梯上楼是这之前或之后的事?”
“之后。”
“你确定吗?”
“是的。”
“多久以后?”
“最少隔五分钟。”
“你跟被告相识的程度有多深?”哈米顿·巴克问。
“我跟他谈过几次话。”
“你曾和他一起在社交场合露面吗?”
她低下头说:“是啊。”
“那末,被告曾经跟你提过他和经营香烟摊的女孩安·瑞德的关系吗?”
“是的。他说他和伙伴帮忙她做那个生意,她则帮他们做警戒工作,但我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他告诉我说,如果我对他好一点,他也可以帮忙我。”
“该你问了。”哈米顿·巴克对梅森说。
“你是不是时常和其他的年轻人出去?”梅森问。
“是啊。”
“他们是不是也常常告诉你,只要你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帮忙你做生意?”
她笑了。“呵,你要是知道他们之中某些人的话,你一定会吓一跳。”
“我打赌我一定会吃惊的。”梅森说:“我的问话结束了。谢谢你,狄姬。”
“我们的质询到此为止。”哈米顿·巴克说。
哈特莱法官的语气中充满恳切之情:“我知道在辩论开始前习惯性地要休会一会儿,但今天我想让这个案件早点结束。要是没有人提出改期续询的动议,马上就开始辩论程序。”
梅森抿紧了唇,摇摇头。“我们就继续下去吧。”他说。
“很好。检察官,请你开始。”
第十八章
哈米顿·巴克对陪审团提出的辩论相当简短,在午休后陪审团再度聚集的一个小时内便完成了。那是一场精采的法庭辩论,但有一点粗暴无礼,对被告和律师采取报复性的强烈攻击。
紧接着便是梅森的辩论,强调伪证者和码头无赖曾攻击他的当事人,也没有人能肯定曼罗·巴沙特确实被谋杀。梅森坚称,曼罗·巴沙特可能在任何时刻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与见证人的证言亦无抵触。
随后哈米顿展开十五分钟的直接陈述,认为法庭应告知陪审团:被杀害的尸体可以直接、间接证据证明。
法庭对陪审员宣读这项告知,陪审团即进陪审室思索讨论。
梅森在法庭中深思熟虑地踱来踱去,整张脸像一张冰冷、僵硬的面具。
戴拉·史翠特坐在会议桌旁,企图给他一种镇定的力量。因遭遇挫折而食不下咽,保罗·德瑞克,则将头深埋在手臂中。
梅森瞥了时钟一眼,轻喟一声,停止踱步,把自己塞进椅子里。
“派瑞,有扳回的机会吗?”保罗问道。
梅森摇摇头。
“没有有力的证据,我的当事人便要任人宰割。租车记录方面的调查有消息吗?”
“没有,派瑞。我们已经查遍了附近所有的租车中心,还是无能为力。”
梅森想了一下:“那华特·欧文怎么了?”
“他离开法庭后,便搭计程车走了。那时我的手下早知道他想去干什么,也不吃惊。但一个小时后他便不知下落。”
“他怎么开溜?”
“很简单,”德瑞克说:“显然它是预先安排的计划之一。他租用的直升机在偏僻地方的机场等他。他搭车到那儿便乘直升机离开了。”
“没有发现其他的吗?他们没有飞行追踪吗?”
“喔,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德瑞克说:“他租用的直升机将他载到国际机场,半途他改变主意,要直升机在圣塔·蒙尼哥机场降落。一辆计程车等在那儿。”
“他走了?”
“走得干净俐落。我们也许可以在稍后掌握他的行踪,但看起来不容易,也不会有好处。”
梅森又想了一会儿。刹时间,他猛地站了起来。
“保罗!”他说:“我们忽略了一样东西!”
“什么?”
“你查过玛利娜·萧蒙的租车记录吗?”
“没错。”
“好,”梅森说:“请你的手下去查华特,欧文的租车记录。打电话给你的手下。请他们做地毯式搜查,我现在就要这些资料!”
德瑞克对能马上离开气氛沉闷的法庭感到很兴奋:“没问题,我马上就开始,派瑞。”
快五点时信号器宣布陪审团已经做好了裁决.99lib.。陪审员们顺序进入法庭,并由为首者宣读裁判。“就先前的案子,我们初步判定被告犯了一级谋杀罪。”
但没有透露是徒刑或是宽赦。
哈特莱法官充满同情地看着梅森。“我们可以另外择期宣告吗?”他问。
“我希望早点能听到新审判的动议,”梅森说:“我认为星期五很适合提出新审判的动议并更改判决。我们将不对时间问题表示异议。”
“检察官的看法怎么样?”哈特莱法官问:“星期五适合吗?”
坐在会议桌的代理检察官说:“我想没有问题。巴克先生现在正和别人谈话,他……”
“他要你代表检察官席吗?”
“是的,法官。”
“星期五早上好吗?”哈特莱法官问。
“可以,法官。”
“星期五早上十点宣判,”哈特莱说:“本庭现在宣布休会。被告还押。”
通常包围在梅森身边的记者们,现在全都挤到哈米顿·巴克身旁发问。少数想知道审判结果的观众也起身回家。梅森拿起他的手提箱;戴拉·史翠特环着他的手臂,给他一个安慰性的拥抱:“你应该警告他,老大,他得意的时间不会太长。”
梅森只是点点头。保罗·德瑞克在此时从走廊冲了进来:
“我抓到一些证据了,派瑞!”
“你听到刚刚的宣判吗?”梅森问。
保罗的眼神不敢正视梅森:“我听到了。”
“你得到什么消息?”梅森问。
“华特·欧文在玛利娜·萧蒙从机场消失那天租了一辆汽车。昨天他又租了一辆。”
“我想的没错,”梅森说:“他还了第一辆汽车吗?”
“没有。”
“他继续付租金?”
“对。”
“那么我们不能以非法侵占为依据去动他,让警方去找这辆被‘通缉’的汽车罗?”
“显然不可能。”
梅森转问戴拉·史翠特:“戴拉,你皮包里有速记簿吗?”
戴拉点点头。
“好,”梅森对保罗·德瑞克说:“我们走!”
“去哪儿?”保罗问。
“去找安·瑞德,那个在我们大楼买下香烟摊的女孩,”梅森说:“我们必须赶快找到她。哈米顿·巴克现在忙着对传播媒体吹嘘自己,没有空闲思考问题。”
保罗·德瑞克的声音变得充满同情:“唉,派瑞,我知道你的感受……你的当事人被宣称犯了一级谋杀罪,这对你而言是头一遭……”
梅森面对着保罗·德瑞克,眼光冷峻而坚定。“我的当事人,”他说:“可还没有被判定。”
保罗·德瑞克以为自己听错了话,狐疑地待了一晌,才重新发问一些问题。
“去找那个买香烟摊的女孩的住址,”梅森说:“我们走吧!”
第十九章
梅森表情执拗而坚定地注视着拿椅子给他坐的金发女子。
“你可以现在告诉我,待会儿也行,”他说:“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你越早说对你越好,若是太晚了,你恐怕会被当成谋杀案的共犯审判。赶快决定!”
“我没什么好说的。”
梅森说:“欧文和吉佛生在案件发生前都进过大楼。当他们进办公室时,梅·乔妲正在里面。他们抓住了她。然后电话响了。他们被警告:警方知道有个女孩闯入这个办公室,而且警察不久就会来。可能看见梅进去和知道大厦管理员等在电梯口,并且对他们通风报信的人,只有你!”
“你没有权利这么说。”
“我可以重述我的话,”梅森说:“但我再说一次的时候,必然是在公开法庭上。”
“明天早上十点以前我们会直接揭发你的过去背景和你跟欧文的关系。那时你想补救便太迟了。你已经犯了伪证罪,我们监视你很久了。现在赶快说实话!”
在梅森的紧迫盯人下,女孩避开了眼睛,不停地挪移着坐在椅子上的身体。
“赶快告诉我!”梅森再次强调。
“好吧,”她说:“我是受雇来当探子的,如果有什么可疑状况发生,我就要打电话通知他们。我想这没什么不合法。藏书网”
“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梅森说:“你跟整个事件都有关系。是他们给你钱让你买上香烟摊,就这件事你跟他们有什么关联?”九九藏书
“你不能证明什么,这么说是恶意中伤。杜安·吉佛生什么也没告诉我。即使他告诉了我,也是假话。”
“再说!藏书网”梅森再度逼问。
她犹豫着,然后固执地摇摇头。
梅森示意戴拉·史翠特:“戴拉,去打电话给刑事组,跟崔格组长连络。我有话跟他说。”
戴拉·史翠特拿起了话筒。
“等一等,”这个金发女孩焦急地说:“你不可以……”
“不可以九九藏书什么?”当她的声音霎时沉寂后梅森转身问她。
“你不可以说不利于我的话,你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我找到了。”梅森告诉她。“这位保罗·德瑞克是个专门的侦探,他的手下一直注意着你跟欧文如何接头。”
“好吧。假设我那位绅士朋友借我钱买香烟摊,也没什么错。我已经超过法定年龄,可以做我想做的事。”
梅森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欧文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后来他去找玛利娜·萧蒙——她住在一个偏远的城镇里。她和欧文在一起,就会惹事生非。他一定给了你住址,让你在情况紧急时可以找到他。那个地方便是玛利娜的隐匿处——到底在哪里,你说!”
她摇头。
梅森对戴拉·史翠特点个头。史翠特又拿起了话筒拨电话号码。
金发女孩突然哭了起来。
“我想接刑事组,”戴拉·史翠特对着话筒说。
金发女孩说话了:“在……在圣塔·安那地方。”
“哪里?”梅森问。
她翻捡皮包,拿出地址递给梅森。梅森再次点头,戴拉·史翠特便挂掉电话。
“走吧。”梅森说。
“叫我‘走’是什么意思?”女孩问。
“你听我说。我们不能把你留在这儿,让你打电话通报他们。我们不会那么不聪明。”
“不,你不能带我走。”
“如果我不带你走,那你待会儿就关在警察局好了,那还要等十五分钟叫他们来把你带走。你要选择哪一项?”
她说:“不要这么看我,你吓着我了。你……”
“我在给你方便,”梅森说:“难道你想因为谋杀案被判刑吗?”
“我……”她犹疑着。
“收拾你的东西吧。”梅森说。
安·瑞德走向柜子。
“看好她,戴拉,”梅森说:“不要让她拿出任何武器。”
安·瑞德拿了薄外套和皮包。保罗检视了她的皮包,以确定其中没有武器。
他们四个人搭电梯下楼,默默无语地上了梅森的车。梅森发动车子,在公路加速奔驰。
第二十章
房子伫立在安静的住宅区中,厅堂里透出些微的亮光。一辆汽车停在停车场上。留在人行道上的潮湿痕迹显示草地刚刚割过。
梅森停了车,步向门前。戴拉·史翠特紧紧跟在他身后。保罗·德瑞克则扶着安·瑞德。
梅森按了一下门铃。
门微微开了半寸,“谁?”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
梅森使力气向内推开了门。
玛利娜·萧蒙惊讶地退后了几步,以惶恐的眼神注视梅森。“你!”她惊叫着。
“我来带走你的哥哥,”梅森说。
“我的哥哥——你什么意思?——他在生病躺在楼上,情况不太好,不能受打扰,他睡着了。”
“叫醒他,”梅森说。
“你不能这么做,我的哥哥他……哼,你的话又不是法律!”
“当然不是,”梅森说:“但是我们在五分钟内便会有法律支持。”
玛利娜·萧蒙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你!”她瞪着金发女孩安·瑞德99lib?t>:“都是你,双面间谍!”
“我没说什么,”安·瑞德答辩着:“我只是……”
“一定是你,双面奸细!”玛利娜·萧蒙骂道:“混蛋,我应该吐你口水!”
99lib.“先别介意,”梅森说:“你叫他‘哥哥’的人到哪儿去了?”
“他真的是我的哥哥!”
“哦!”
“他被带离开医院了!”
“被带离医院的人,”梅森说:“跟你其实没多大关系,你只是利用他当后盾而已。我不知道你怎么叫他听你的。你一定把他藏在某个隐密的地方,我想。我现在就要见他!”
“你似乎疯了,”玛利娜·萧蒙答道:“你没有权利……”
“看紧她,保罗,”梅森叮嘱着,并一步一步地走入厅堂后方。
“你这天杀的!”她尖叫着,“你不能这样做,你……”
梅森走上楼,迅速打开每一扇门。其中.99lib?t>一间房间显然的卧室。一个衰弱而削瘦的男人躺在床上,手腕被铐住了。
一个正读着杂志的大个儿男人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跟前。“你搞什么名堂!”他咆哮着。
梅森打量他一眼:“对我来说,你看起来像个退休警察。”
“什么意思?”那男人问。
“不然,”梅森说:“你就是半退休、勉强挂起招牌的私家侦探,干得不太妙,只好接这趟生意。”
“说,你还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告诉你什么样的故事,”梅森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参一脚。不过不管他们怎么告诉你,你都惹上麻烦了。我是律师派瑞·梅森。”
躺在床上被铐住手的男人转身看着梅森,他的眼神因服用镇定剂而显得溃散无法集中。
“你是谁?”他尽量以雄厚的声音问道。
梅森说:“我是来救你脱离这里的人。”
这时警卫开口了:“他是个精神病患,有攻击倾向。他有妄想症,不能解开他……”
“我知道,”梅森说:“他的真实名字是笔尔·萧蒙。他一直以为他是别人,他妄想他的名字是……”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警卫问。
梅森说:“他们提供一个稳定的工作。这女人也给你不少好处,所以你以为她是世界上最棒、最甜蜜的女人。但现在你必须觉醒了。躺在床上的男人必须立刻跟我走,首先我们要带他去给医生看,然后……然后我们要在星期五早上十点一起出庭。
“你可先选择坐牢与自由自在。现在快做决定!如果你从头到尾涉嫌,那你便是一个谋杀案的从犯。假如你只是刚被雇用为一个精神病患的看守者,那就另当别论了。你现在还有机会做决定。楼下有个侦探,警察也上路了,几分钟内便会赶到。他们会将你的立场调查得一清二楚。我现在给你机会,最后的机会!”
这大块头的警卫慢慢的眨着眼睛:“你说这人不是精神病患?”
“当然不是。”
“我看了报纸,知道他是从州立医院被带来的。”
“有些人被人从州立医院带出,”梅森说:“然后才被弄成病患。在这个千奇百怪的社会,不是值得争论的问题。做决定吧!”
“你真是律师吗?”
“是的。”
“能给我看任何识别证吗?”
梅森给他看了自己的证明文件——他的驾驶执照。
守卫叹了口气。“好吧,你赢了。”
第二十一章
法院执达员呼请开庭。
哈米顿·巴克一脸得意地走进法庭。
哈特莱法官说:“这是杜安·吉佛生案件接受新动议和宣布判决的时刻。梅森先生,你有什么新动议吗?”
“有的,庭上,”派瑞·梅森说:“我建议重新判决,因为原判决时被告失踪了。”
“什么?”哈米顿·巴克喊道:“被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法庭上,记录写得很清楚。”
“你可以站起来吗,杜安·吉佛生?”梅森问。
坐在梅森旁的男人站了起来。另一个坐在靠法庭中间部分的男人也站了起来。
“走向前来,”梅森说。
“等一下,”哈特莱法官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森?”
“我要求吉佛生先生站起来。”
“他站起来啦,”哈米顿·巴克说。
“确实站起来了。”梅森说。
“那另一个人是谁?”法官问:“他是证人吗?”
“他才是杜安·吉佛生,”梅森说。
“哦,等等,”哈米顿·巴克说:“这怎么回事,简直胡来!我们应该把事情搞清楚,被告坐在被告席上啊。”
“现在杜安·吉佛生走到前面来了,”梅森说:“我要求重新审判,因为宣判吉佛生涉嫌的过程中,他不在现场。”
“等等,等等,”哈米顿·巴克喊道:“我早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律师不能弄乱议程。这个被告是杜安·吉佛生或约翰·杜伊都无关紧要,反正他犯了谋杀罪。就算那人才是吉佛生,也不能使他不受谋杀罪宣判。”
“但是,”梅森说:“你的某些证辞是针对我的当事人吉佛生的证据。”
“你的当事人?”哈米顿·巴克说:“你的当事人站在你身边啊。”
梅森微笑,并摇头:“这是我的当事人,”他说,并对走向前来、站在被告席出入口的男子招手。“这是杜安·吉佛生。南非宝石进出口公司指定我当他的辩护律师。”
“不,他不是你的当事人,你搞错对象,”哈米顿·巴克说:“你不能不按牌理出牌,故意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梅森笑着说:“我现在为他辩护。”
“笑话,为他辩护什么?他又没有被控告!”
“总之,我要求重新审判,因为前审举行时被告并不在场!”梅森重申。
“被告明明就站在这里!”哈米顿·巴克没好气地坚持着:“前审在他出席时举行,他,便是受审判者,我不管你叫另外一个人来搅什么局,也不管他到底姓啥名啥。真实情况分明是这样。”
“哦,但你提出的证据很多是属于这位真正的杜安·吉佛生的,”梅森说:“例如,匕首;还有许多信件内容。”
“什么意思?”
“梅·乔妲作证时曾谈到吉佛生寄给她的信件内容。我本来想删除她的证言,然而动议被否决。陪审团听到的这些证言与‘长脚哥’和她的‘白马王子’之类的信件和一些照片,也与他们相识过程和匕首等有关。”
“等等,”哈特莱法官说:“法庭在这论题上将给你一些时间,梅森先生,但法庭要对你提出的戏剧化论题进行严格的衡量,以防你只是习惯性的耍花招。”
“我会使我的论点明朗化,”梅森说:“事情其实很简单。站在被告席入口处的杜安·吉佛生是南非宝石进出口公司的委任受雇人,他负责到华特·欧文服务的巴黎营业处开分公司。他们打算以邮运运达价值一百万元的钻石。
“而嗜赌的华特·欧文十分明白,在他离开巴黎后的短时间内,将有人审核以往的帐本,那么他亏空款项的情事必将走漏。
“然后他叫一个人——詹姆斯·金凯受命代替吉佛生去取货。到钻石以船运运到后,詹姆斯拿走钻石便消失。华特·欧文便可上报说吉佛生盗用公款,并不让吉佛生再度出现,要人以为他畏罪自杀。
“问题就出在,他们并没有全部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知道曼罗·巴沙特走私钻石到那个国家,于是他们便决定杀掉巴沙特以取走珠宝。当藏书网然,华特·欧文一直与巴沙特的走私有所接触,并替他安排珠宝的寄运而赚取小利。
“假的杜安·吉佛生对此事并无警觉,因为他一味想将珠宝占为己有,也以为警方一定要耗时久长才能发现真的吉佛生。然而,因为税赋的关系,珠宝延期送达,所以他们在船货到达前不能让假的吉佛生消失,如此华特·欧文才能上报他监守自盗。因而真的吉佛生也勉强留下活口。”
“法官,法官!”哈米顿·巴克喊道:“这只是律师想要突显自己而制造的噱头。此时他的当事人已被宣告涉及一级谋杀,我个人倒要看看他会有什么下场!”
梅森指着站在通道上的男人。“这才是我的当事人,”他说:“我受雇代表此人辩护。我要说,这个审判是在他不在场时举行的。吉佛生先生,请走向前来宣示证据!”
“法官先生,我反对!”哈米顿·巴克喊道:“我反对这种程序。我坚持上次开庭审判的被告是唯一的被告!”
哈特莱法官说:“现在,稍等一下,我想在做判决前听听律师的陈述。在追根究柢前我们先休会十五分钟。我要在法官室中质询律师,被告在此时间内仍然必须监禁。”
梅森微笑着。
站在通道上的高个子向后转,朝向观众。“嗨,我的白马王子!”她暧昧而大胆地说。吉佛生抬起了眼皮。
“嗨,小姐,”他低声说:“有人告诉我你会在这儿。”
“王子……白马王子!”
“我把他交给你照顾罗,乔妲小姐。”梅森大步走向法官室。
“情节是这样的,”梅森解释道:“在华特·欧文明白他必须帮助杜安·吉佛生开办新营业处时,这计谋便酝酿发生了。还有一个叫玛利娜·萧蒙的巴黎女郎涉入其中,詹姆斯·金凯也参加了一脚。要不是他们进行得太猴急的话,这件计谋可以圆满达成的。他们知道巴沙特想偷渡价值三十万元的钻石,而吉利这个人负责驾驶渔船出海接运。他们就告诉吉利说,巴沙特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因为吉利前科不良,他要换别人做这档事。吉利在法庭作证解释他为何租渔船时撒了谎。他在协议下拿了二千五百元当酬劳。这是玛利娜·萧蒙告诉我的证辞。”
“等等,”哈特莱法官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在法庭上为你的当事人做辩护吗?”
“我只为真的吉佛生辩护,”梅森说:“我也只被聘做他一个人的律师。我建议法庭给假的吉佛生一个延请辩护律师的机会,或者为他指定公设辩护人。他应被赋予接受重新审判的权利。”
“他没有重获审判的权利,”哈米顿·巴克吼叫着:“即使你说的是真话也一样。你曾为他辩护,并且败诉!”
梅森对哈米顿·巴克冷笑着:“假如你以前的辩护言论中没有提及梅·乔妲及杜安·吉佛生之间的通信,你大概可以这么坚持。梅是和真的吉佛生通信,而不是和那个你想让他被判谋杀罪的人通信。你不能说吉佛生已被判刑,因为在审判期间他根本没有出席。你也不能拿先前审判的说词指控现在在法庭中的假吉佛生,因为你的证据与真的吉佛生有关,与他毫无瓜葛。
“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你逮捕的人的身分。你必须赶快查对他的指印,看看他是否有前科,不要这么一头热。
“你让梅·乔妲作证,说了一些关于她与真的杜安·吉佛生间发生的事。但你竟没有去确定她送小刀的对象是不是你控藏书网告他谋杀的那个人。
“假的吉佛生和欧文在离开芝加哥的火车上以毒剂将真的吉佛生麻醉,并把他的证件、小刀和乔妲的信件全偷走了。在下一回审判,你必须负责证明这件事,我可不会帮你,你要自己找证据。玛利娜·萧蒙目前在我的私人办公室,并且也做了证辞,我现在会陈递给庭上和你,检察官。
“还有一个建议,如果你想把这案子办好,你最好去调查,和金凯在船上的人是谁,因为那个人不是欧文。现在,我要求庭上解除我替被告——詹姆斯·金凯辩护的责任。他以不当方式诈骗我,使我在法庭上替假的吉佛生辩护。我唯一的当事人是杜安·吉佛生。”
“我想,”哈特莱法官说:“我要跟杜安·吉佛生谈谈。梅森,你应该可以毫无疑问的证明他确是此人吧?”
“当然,我带来了他在军中服役时的指印。”梅森说。
“这是很好的证明,”哈特莱法官同意并微笑着:“我现在想和他谈话。”
梅森起身,走向通往法庭的门,向外看了一下,又转身对法官微笑。“我想我必须打扰他,”梅森说:“他和证人梅小姐正亲昵地交头接耳,他们看来彼此十分了解,我猜那是因为他们都喜欢照相的关系。”
哈特莱法官笑得更愉快了:“梅森,或许,梅小姐正告诉吉佛生她从哪儿得到钥匙的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