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余罪3·我的刑侦笔记》 孰不可忍 北方最热的不是夏天,而99lib?是九月深秋的季节,干燥,闷热,空气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大街上的柏油路晒得像松糕一样,踏上去能留一个浅浅的脚印。街头巷尾处处可见挥汗如雨的行人,城市的车水马龙对于普通人简直是一种折磨,更多的人愿意窝在车里,享受着空调带来的凉意。 坞城路,省外科二院,两队警车静静地等在院门口,二层的一间外科病房,刚刚脱下病号服,换上了警服的李航,又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奕奕,向来探望的市局、省99lib.厅领导敬礼。省厅政治处抓拍到了这一场面,宣传干事心想又要有重磅新闻在自己这里出炉了,明天就能给省报一篇标题为《六二〇跨省新型毒品案英模李航今日出院,省市公安领导迎接英雄归来》的报道。 滨海发源,两地携手的新型毒品案件足足炒了三四个月,终端销贩人员仅在省城五原一市就刑事拘留了四十五人,各地市涉案刑拘人员达到一百三十余人之多,直接参与案件的市刑侦二队和省禁毒局外勤九组受到了部里表彰,又为赫赫威名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队长。”李航向直接的上级邵万戈敬礼,还是个毛头小伙,二十多岁,那一夜被手雷爆炸弹片穿透了脾脏,可把邵万戈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又见生龙活虎,邵万戈高兴地朝队员胸前擂了一拳,李航挺挺胸道:“您看,没事,早好了。那是个意外,下回要碰到类似情况,我先爆他的头。” “没机会了,他已经把自己的头爆了。”邵万戈笑笑道。 省厅的来人是副厅兼市局局长王少峰、刑侦处处长许平秋,再加上政治处、办公室一行足有十数人,群众基础颇好的许平秋揽着李航道:“今天你们跟我车后,我亲自给英雄开车啊,王副厅,您没意见吧。” 王局笑了笑,直埋怨许平秋把他的活抢了,两位领导说得反倒让英雄不好意思了。下了楼,许平秋说到做到,把司机赶到其他车上,坐到了驾驶的位置,叫着邵万戈,载着李航,回二队开庆功会去了,那里更多的队员还在等着呢。 “许处,我……我可以提个意见吗?”李航在车后座不好意思地问。 “可以,要求也可以提。”许平秋笑着道。 “我……我那个什么也没干呀,又是采访又是庆功,搞得人多难为情。”李航道。 许平秋和邵万戈哈哈大笑了。许平秋边驾车边道:“谁说什么也没干,和你交火的可是悍匪韩富虎,那位是海上走私毒枭,国际刑警都在抓他。再说,两省就你一个重伤员,不给记功,谁还配得上这个功劳。” 李航无语了。邵万戈回头瞥了眼,这娃激动得直抹泪,丝毫不用怀疑,下回类似情况,他还会那么不要命地冲上去。 他心里酸了酸,放下了此节,说道:“案子差不多到尾声,不过老廖也太不要脸了,整个案子他一直都没参加,部里表彰名单倒有他了。” “小伙子,人在做,天在看,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啊。别让我再听你议论同行特别是上级的话啊,再不检点,到退休时候,你还是个队长。”许平秋隐晦地警示道,邵万戈笑了笑,闭嘴了。 没办法,为了抢功,禁毒局甚至想把还未毕业的余罪招进局里当探长,这些事都在许平秋的意料之中,但出乎意料的是,余罪居然没去,好好地晾了老廖一把,隐隐地让他有点快感。 想到了余罪,想到了今年扩招的警力,许平秋有了点心情,随口问了句今年新人怎么样。这倒好,邵万戈撇嘴巴了,看得许平秋好不讶异,直斥道:“你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搞得好像我是你下级似的,还得揣摩你的意图。” “那我直接把意图说了,许平秋您得同意。市局王局那儿,我可说不上话。”邵万戈道。嫡系有这个好处,敢向上级直来直去,而许九九藏书平秋喜欢的也是这种方式,直说道:“好,冲二队的汗马功劳,你们提什么要求也不过分。” “有两人,您给我打发走,再到武警或者特警退役人员里面,招几个。”邵万戈道。 “打发谁呀?”许平秋心跳了跳。 “严德标,李二冬。”邵万戈道,悄悄一看许平秋,生怕许平秋不愿意似的道,“您要不好开口,我想办法。” “哎,这……手续刚办顺,就准备进队呢,这节骨眼上你把人家打发走,多难为情呀。”许平秋异样地道,没想到也有让邵万戈治不了的刺头。他看邵万戈好像有难言之隐,直接问道:“什么问题?你总得说原因吧,犯错了?” “不是犯错的问题,那个严德标,整个就没做过什么对事。”邵万戈窝火地道,“原来让他做外围盯梢,这家伙整个一屁股坐不住,三天两头耍滑,不是溜了就是回来诌一堆瞎话……后来我让他跟上三组出去办案,你猜他干什么?就辖区厂里一个失窃案,他找人家财务科咋咋呼呼报销了四五回油票,耍得溜了,就我也不敢这么干呀……我训他,我说哪能用这么多油钱,他还有理了,他说把油票卖了,给兄弟们吃喝去了……这倒好,现在我训他,得有七八个替他说情……啧,您要不管,我也不管啊,出了事别让我负责。” 后面的李航在掩着?99lib.嘴笑,他认识严德标,那家伙警务一窍不通,但除了警务其他都是无师自通,警局中的弯弯道道不用你讲他都猜得出来。许平秋也笑了,水至清则无鱼,基层经费有时候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但要做得太过就不像话了,他知道这个位置放得不太对了,他直接问道:“那李二冬呢?也有这毛病?” “他没这毛病,不过比有毛病还可恶,您知道他跟我讲什么?讲人权,他说让他加班加点,双休无休,是侵犯他的人权,我说刑警历来就这样,你不服你去告呀,他还真去反映了……反映到王局长信箱里了。”邵万戈拍着巴掌,哭笑不得地道。 “其他人呢?”许平秋笑了笑,又有点不放心地问。 “其他没什么问题,周文涓,没问题,这姑娘实在,不管内勤外勤将来都拿得起来;孙羿和吴光宇也没问题,有这俩好司机在,我们可省不少事了;后来的张猛和熊剑飞嘛,厉害,拳脚功夫在队里要数第一了;解冰嘛,就更不用说了,用不了一两年,他接我这个队长位置都没问题……哎我就奇怪了,我听说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嘛,怎么差别这么大?还有这么难治的刺头。”邵万戈道,看来想留好的,把烂的踢回去。 “呵呵,最难治的刺头还不在你这儿。”许平秋道,看样子恐怕最为难的是他。他侧头道了句:“好吧,这事我同意,不过你得给我想个地方。” “什么地方?”邵万戈问。 “能磨磨他们这毛躁性子的地方,最好难点,让他们闲不住,但也不能太难了,否则会撂挑子的。不是我说你啊,你在用人上还差了点,当年别人看你也是一无是处啊,你怎么就看不出你同类身上的闪光点呢?”许平秋笑着问。 邵万戈有点脸红了,想了半晌,还真一下想不出这俩“坏种”究竟适用哪个警种…… 请君入瓮 到了劲松路二队,庆功会开得热热闹闹,二队总人数今年突破五十人了,在队里的有三十多人,会后到大千美食城集体会餐了。许平秋在自助餐的甬道里等了好大一会儿,才等到了匆匆赶来蹭吃蹭喝的严德标,大老远嚷着:“狗熊、牲口,给我占个位置,不,两个,老二马上来了……咦?” 被人揪住了,鼠标定睛一看,哟,立马脸上堆笑,亲亲热热地唤着:“许叔,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大侄呀!”许平秋学着鼠标的口吻回道。鼠标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马上又绕开话题道:“叔啊,您别客气,对了,我还问您事呢,滨海那案子我也参案了,怎么没奖励呢?” “奖励,你想要什么奖励?”许平秋问。 “不办案都有奖金嘛,多少也得给点嘛,我好请您老和兄弟吃饭呀。”鼠标道,组织上办个事就他磨叽, 51e0." >几个月了案子好像还没完。 “有,省厅批了五万,不过分到人头上就没多少了,再说,严德标,你在滨海也干了好几天走私,我就不相信你手脚干干净净的。”许平秋附耳小声道,严肃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这一句听得严德标心里咯噔一声,直接搪塞着:“这事您得问老大余小二,我一马仔,我能有什么……裴渔上门火并那天,辛辛苦苦攒的俩钱,全给扔了。这事我已经详细向组织作过汇报了。” 既然强调“全扔了”,那就肯定不是全扔了,许平秋没有多问,揽着鼠标,小声道:“看今天这么多人,给你个奖励,咱们俩坐一块吃饭。” “这是什么奖励?”鼠标狐疑地问。 “笨呀你,以后说我是你叔,相信的人不更多了。”许平秋道,像是给鼠标一个机会作为奖励。 “哦……”鼠标乐歪了,有这类吹牛逼的资本他倒也不嫌弃。说了句您等会儿,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在自助餐厅里瞄着位置。可好位置没几个,不敢招惹邵万戈这种级别,也不好意思欺负人家女警,于是他瞅上张猛和熊剑飞了,大咧咧往那两人跟前一站:“去去去,一边吃去……许处要往这儿坐。” 那俩人瞪眼了,鼠标回瞪着小声叱道:“瞪我干什么,赶紧献点殷勤,我好不容易给你们俩争取.的机会。那可是省厅的领导。” 哦,明白了,两人收拾着碗碟,看许平秋走过来,敬礼后忙端着碗把位置让开了,两人还以为许平秋要和市局王局一块,谁知道眨眼间鼠标大咧咧和许处长坐一桌了,看得熊剑飞被泛上来的饭食噎了一下,异样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上当了,是他献殷勤,把咱们涮了。”张猛明白了,嘀咕着,心想回头一定揍他。 鼠标哥得意了,殷勤地问着许处吃什么,来回夹菜。不一会儿李二冬奔回来了,这些单身汉岂能放过难得一次的聚餐机会,一见鼠标和许平秋一块吃饭,却吓得他胃口都没了。可不料许平秋直叫着他也到这桌上来,二冬兄弟被震撼得碰倒两把椅子才走到桌前。 “坐坐,别拘束。我也借庆功会来看看你们,今年你们班的就业率八成往上了,不过直接入籍的,也就你们十个人啊,十一个,加上邵帅。”许平秋放下勺子,轻声道了句。 这句让两人得意了,滨海没白熬,最起码少熬一年实习期,进门直接就是警员,去掉“实习”两个字了。得意间,许平秋表扬着:“刚刚我问你们队长了,他说你们在队里表现得都不错,我就说嘛,我的眼光还能错了。” 鼠标毫无征兆地噎了下,李二冬拿筷子的手也哆嗦了一下,他不知道是队长隐瞒上级了,还是上级故意这么说。两人一怔,许平秋故作不解地道:“哟,怎么了,二位?” “没事没事。”鼠标摆着手,低头扒拉着饭。李二冬也躲着眼光,作专心吃饭状。 这就是肯定有事的征兆,不用审问都知道这俩人知道自己什么货色。许平秋酌斟了片刻,放低了声音问着:“现在有个小后门,要调走两个人,我左想右想,不知道给谁合适,要说熟嘛,也就和严德标最熟,本来想把机会给你们,不过看样子你们好像……” “别别,我要……我不要在这鬼地方待了。”鼠标道。 “对对,我也要,最好能离开这儿,到哪儿都行。”李二冬也迫不及待地道。 “哟,这是怎么回事?”许平秋异样了,看两人有难言之隐,小声问,“理由我可以编一个工作需要,可你们..总得告诉我真正原因吧?” “这还用说,队长太死板了,我给兄弟们整点外快,他都叫嚣着要处分我,还让我退回去。”鼠标小声道,好不火大,滨海一行就混了集体功劳,实惠一点没有,他肚子里的牢骚早快撑破了。 “不光死板,简直不把兄弟们当人看,监视个地方,人够三班倒,人不够就两班倒,再不够就连续盯着。哎哟,最长一个盯梢,十六个小时,这不要命了啊。”李二冬牢骚道。 “哎,这邵万戈,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许平秋摇头,很不中意地道。 “我建议把余儿调过来给兄弟当队长。”鼠标道,估计在走私路上尝到甜头了。这话听得许平秋喉咙一噎,差点把吃的吐出来。李二冬也建议道:“我就觉得谁也比他强,在他这干一年,得少活十年。” 哟,这句话倒让许平秋上心了,二队的减员一直很严重,有很多接受心理治疗的,以前都归结为工作强度,李二冬的这话倒让许平秋怀疑是不是有队长的原因在内。不过当他回头看到邵万戈那愁云密布的脸色时,不管自己此刻有什么想法,都在第一时间压下去了。 再回头时,却发现鼠标和李二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哦,这两位等着结果呢,许平秋看着这一对不合时宜的,稍稍为难了,精英选拔虽然攻下了一个大案,可留下的副作用着实不浅。他吃了几口,边吃边想着,等那两位有点憋不住了,他才开口道:“以我的权力给你们调换一下岗位没问题,说说,想当什么警种?” ?“鉴黄师……怎么样?”李二冬流着口水道,把梦想说出来了。 鼠标赶紧在桌下踢他脚,可不料踢到许平秋腿上了。许平秋“哎哟”一声,鼠标一激灵,马上揪着李二冬栽赃了:“你怎么在桌下乱踢人?别不承认啊。” “我没有踢啊。”李二冬迷糊道。 “看看,就知道他要否认。”鼠标吧唧给了他一巴掌,使着眼色。李二冬好无辜的表情,那就是理想嘛,为什么不让说呢。 许平秋哭笑不得了,解释着:“鉴黄师只是一个传说中的职业,咱们省至今还没有分列出来这种岗位,你要当鉴黄师,我还真没办法。” “别别,那再换一个……鼠标,干什么去?”李二冬没主意了。 “我也不知道,弄个轻松点的活,别绑得这么紧巴巴的。”鼠标道。 “哎对,时间有弹性一点,不能没日没夜一直干吧。”李二冬道。 “活动范围也大一点,不能老拴在一个地方不动。”鼠标道,生怕许平秋理解错了,补充着,“不是交警啊,我身体不好,不能吃车屁股烟去。” “待遇无所谓,但是人干得要气顺,不能老被人骂来骂去。”李二冬道,估计被骂的次数不少。 许平秋听着,偶尔微笑,他知道这俩惫懒家伙恐怕和所属的纪律团队格格不入,都说警营是个大熔炉,会培养一种共性,磨灭一个人的个性。但以他的经历证明,有很多特立独行的个性即便是警营也无法磨灭的。比如这两位,一个既馋且懒,手脚还不干净,另一个又极度自我自视过高,当然他们俩还是有共性的,共性就是一般的不学无术。 “好,吃饭,今天我就给你们解决。”许平秋终于下定决心了,一句话说出口,把两人镇住了,随即又乐歪了。许平秋边吃边补充着:“就依你们的要求,弹性的工作时间、轻松点的活、人干得气顺、补助还高……不过咱们说好了,你们要再挑三拣四,我可不管了。” “哎好,不能不能,只要不在二队,我就满意。”李二冬道。 “哎,叔,那到底干什么去?”鼠标多了个心眼。 “抓贼怎么样?最简单的活。”许平秋道,看鼠标和李二冬都愣了,他笑着补充道,“全部便衣,不穿警服可就没那么约束了。工作时间就在管区溜达,见着贼就逮一个回来,见不着就当散步休闲了……工作时间非常弹性,你想去商场遛,想去网吧玩,一点问题没有。嗯,这个应该满意了吧?” 看来自己下决心要把这两人踢出刑侦了,偏偏这俩还以为是照顾了。李二冬兴奋道:“哟,那可好了,我可以去打DOTA了。” “听起来不错啊,可是……”鼠标似乎稍有为难。 “别可是,抓不着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不是?治安上考核可不像刑侦上,破案率都是硬指标,抓的贼有的连治拘都够不上,总不能谁真指望天下无贼了吧?”许平秋道,把鼠标的疑心去掉了。他看鼠标高兴了,又加着料刺激道,“关键是啊,我准备让余罪和你们一块儿去,满意了吧。” “哎,那好。”鼠标兴奋了。 “满意满意。许处,余儿不是在什么装备处吗?还保密单位……”李二冬道。 “99lib?他和你们一样,也嫌不自由,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一块去接他去……我看啊,下午吧,我把你们送到新单位,我和王支的关系不错,他们也缺队员,从刑侦到治安上,责任要轻多了,就你们这经过大风大浪的,干那活小菜一碟。吃完饭到你们队长那儿,和队长坐坐,虽然他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们作为新人应该有一个容人的胸襟,对吧,找他认个错,就说我们自认不行,要到治安上发挥才干……就这样,万一人家不放你们的手续,那不作难不是?”许平秋费尽心思地在找着平衡点,让两人平衡,也让邵万戈平衡,这两人早被新工作冲昏头脑了,丝毫不觉得丢面子什么的,频频点头,满口应承。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午在办公室,邵万戈有点异样,这两个平时说话拧脖子的货,居然低声下气,恭恭敬敬地和自己说话,还要请调到治安上。在本行内,作为刑警是根本看不入眼治安上那些半把刀的,谁要是从刑警的岗位被调到治安,他人看来都是有些耻辱的事,两人倒像得奖一般。而且那地方的工作强度,一点也不比刑警队小,甚至要更繁琐,邵万戈有点奇怪,许处长是怎么把这俩人忽悠晕的,居然自己心甘情愿往坑里跳。 不过他忍着笑,二话没说,迫不及待地给办了手续。鼠标和李二冬终于解放了,两人拿着函,交了服装,屁颠屁颠坐着许处的车走了…… 焦不离孟 车上许平秋很忙,忙着在给市局的人力资源部打电话协调,这些狗拿耗子的闲事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全市刑警有一半他能叫上名来,单职工找个活干了,困难家庭送温暖了,外地分居户口问题了,很多人不是直接找他,就是通过队长,队长也是找他。也许是真的老了,他总是觉得这些家务琐事,比侦破一个两个大案还急,每次都是倾力相助。这也是他在刑警中人缘颇好、威望颇高的原因,别说各队的队长,瞧这些新人都不拿他当外人。 没费什么劲,系统内调动,无非是换个岗位而已,但他干得就不那么顺气了,治安在他眼里顶多算半个专业警察,很不入眼,这还是第一次把核心刑警队的冗员往治安上扔。不过这些他都不准备明说,也不用明说,真明说,一定会打击后面那两位的。 偏偏后头那两位,对此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新官上任一般那么跃跃欲试。看得许平秋实在不入眼了。 “德标啊。”许平秋准备语 91cd." >重心长来几句了。 “哎,叔,您说。”鼠标一伸脖子,像要聆听教诲。 “我觉得你应该向豆晓波学学,今年禁毒局的指标争得多难,结果意外的是豆晓波居然被选拔走了。”许平秋找了正面典型。 鼠标不在乎了,不屑道:“那个,咱不稀罕,他们来请余儿来了,人都不去。” 教诲一出口就夭折了,许平秋一下没词了。李二冬倒是好奇,追问道:“是不是啊,吹牛吧?禁毒局能请他?局里又没设犯贱处,请他干什么?” “警务秘密,不要乱打听。”鼠标道。 “那豆晓波怎么进去的?”李二冬不解了。 “这个呀,邪了门了,豆包这个草包啊,能吃,鼻子特别灵,考核分辨几种毒品……嗨!他跟天生的一样,直接一闻就会……还有,他养过狗,这居然也是一个优势,直接就到禁毒局下属单位养缉毒犬去了。”鼠标极力证明,豆包是摸狗屁股中奖了,纯属狗屎运。 “那余儿为什么不去呢?”李二冬长舌问道。 “哎呀,一会儿你自己问他不就是了。我也不清楚。”鼠标摸了李二冬一把,不说了。可把李二冬憋坏了,他又不敢问其他人,干脆两人在车后瞌睡上了。许平秋听着两人的对话,顿觉嘴里泛苦,干脆也不吭声了。 这一趟路走了一个小时都没到,等快到地方时,鼠标看看四周环境,是原五原的重工机械厂的一个分厂驻地,距离市区约有三十多公里,因为有一个卫星监测中心的缘故,几乎全部是保密单位。省厅的枪械、警械、警用装备一类物资都放这里,安全系数要高多了。 许平秋下车,嘱咐司机看着那两人,别乱跑。这地方就算省厅处长的车也不能随便出入,许平秋在门房等了好久,才见得装备处一位副处长来接他。两人握手寒暄一阵,登记进厂,边走这位副处长边说:“老许,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把他就交给市局人力资源部了啊。” “关副处,怎么回事?我的人也不能差成这样吧?至于你连打几个电话让我把人带走吗?”许平秋道。 “差,要差点也无所谓,这儿的活这么轻松,笨蛋也能干了,你给我的什么人?来了两个月零十二天,光请假就请了四十天……这头疼脑热胃酸拉肚子都是病,请了假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处里找他谈话不是一次了啊,谈完话病就犯了,许处,我们这儿不需要多高素质的人,需要的是一坐下屁股能不挪窝的人,这样的,我是不要啊。”关副处道,好不生气。两人曾经是上下届同学,说话经常口无遮拦。 许平秋老脸挂不住了,以他的初衷,给余罪安放在了一个想捅娄子都没机会的地方,谁承想人家依然是脱颖而出了,把脾气颇好的关处长逼成这样,许平秋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肯定是惫懒到极点了。可他嘴上依然不认输,不耐烦地回应道:“你想留,我还不给你呢,你打听打听,我派人来你这儿干两天,是给你面子。” “赶紧带走,我的面子您别考虑,亏没有手续办过来。”关副处道。 两人往厂区的深处走着,几乎是拌嘴了,又过了两道门,装配间就在这里。外人不知道的是,这里负责枪械的装配、检修、换新,装配间放眼望去,一组组陈列架摆着各式警用武器,枪械十几种,警用械、手铐、锰钢脚镣以及甩棍、警棍、电击器也有十几种。跟着关副处停下脚步来时?,许平秋从窗户里看到了余罪。正拆着一只微冲,打油,干得很仔细。 “这不挺好的,你还别诬蔑,这孩子干活向来细心。”许平秋不悦地道。 “对,这我承认,我前两天告诉他,要给他调工作,他就不请假了,每天干得可用劲了。”关副处道,听得许平秋噎了下,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叫他出来。”许平秋直接道。 关副处在紧锁的门口叫着门应,过了两道感应,门开时,余罪现身了,他有点奇怪,怎么又是许平秋来接人了。一奇怪,紧张了,对着关副处长道:“关副处长,要不,工作暂且不调了,怎么惊动许处长了?” 关副处长可不知道这个以实习警员进厂的人和许平秋有什么瓜葛,他看着许平秋,许平秋笑着道:“别紧张,没有任务,有任务你畏难,给你找个清闲工作吧,你又坐不住,对吧?走吧。” 交接了工作,仅在宿舍里提了个装衣服的小袋子,进了两道检查,等了足有十几分钟才由内卫陪同着出门。这个地方余罪待了两个多月,现在他知道什么叫折磨,真正的折磨不是拳打脚踢,而是一天八小时关在密不透风的装配间里,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说闲话,而且还不准随便向外打电话,最最折磨的是,整个场区见不到一个异性,他深深怀疑,偶尔落在电线上的麻雀也是公的。 这谁受得了,自然是想方设法请假回家,要不就进市区玩了。他知道自己是被赶出来的,所以最后也没对装备处的领导说句什么感激的话,直接出了门。等许平秋告辞出来,他还愣愣地站着,数月未见,老头像春风得意了,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这个表情似乎值得怀疑,余罪打量着,许平秋笑着问:“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我一小警工作,还需要您亲自跑一趟吗?”余罪狐疑道。 “哦,顺便……不光你一个。车上还有两个。”许平秋道。 余罪一回头,看到了那张大饼脸和尖嘴猴腮,他笑着问:“他们俩也被二队撵了?” “为什么用‘也’这个字眼?难道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被‘撵’?”许平秋笑着问。 “还真是,一辈子在这地方呀,我宁愿回看守所去,憋死人了,我严重怀疑,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机器人?”余罪咧着嘴道,那是极度恐惧的表情。 你之毒药,我之甘饴,这地方普通警械的生产和装配毕竟解决了不少警察家属的就业问题,包括许平秋的本意也是想让余罪接枪械一类的,好好沉下心来磨练磨练,可不想自己过于乐观了。他转着话题问道:“我以为男孩子都会喜欢舞枪弄棒,所以就让你来这儿,保密级别又高,也能接触到枪械,怎么样?对枪械有什么感觉?” “没意思,咱们警察穷死了,新式警枪才配了不到一千支,送回维修和配件的,居然还有七几年生产的老五四,更想不到的是,那枪从配发到送回来,就没响过……膛线整个还是新的。国产小陆肆,质量太砢碜,老卡壳,也没支沙漠之鹰之类的让玩玩。哎,没意思。”余罪咧着嘴,数落了一番不是。 对此许平秋却是淡淡一笑道:“没响过枪,说明治安很好;武器装备的落后,那是因为没有什么犯罪去让我们升级警用器械。你所说的,我觉得都是和谐迹象。” “谁说和谐不好呢,可不能和谐到公的多,母的少吧?这地方待两年出来,绝对变态。”余罪一指厂里,凛然地道。许平秋要说什么,全被噎住了。他气得转身就走,余罪屁颠屁颠跟在他背后说道:“许处?.,您别对我有成见啊,我可不当什么特勤,我爸可就我一个独生子,太危险的工作我是坚决不干啊,您就行行好,把我打发回泰阳算了,我好歹也为国为警奉献过,怎么着也够得上换份工作吧……要求又不高。” 余罪的态度很坚决,特勤籍不入,禁毒局不bbr>?去,毕业时候意向里连刑警队也干脆不想去了,那十位入籍的“精英”,又是省厅已经敲定的名额,想变都难了,否则许平秋真想一脚把他踹出警队得了。迫不得已才想了个变通的办法把人安排到这儿,谁承想屁股没坐热就想挪窝,听着这货的要求,许平秋一言不发,就那么走着,到了车前,撂了句:“上车。” “哎,还没说去哪儿呢?”余罪拉车门的时候问道,生怕上当。 “回市里玩呗,你说能去哪儿?你现在防我比防骗还严,我就想给你扣任务都不可能了。”许平秋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余罪瞅了瞅两位狐朋狗友,没有被骗之虞,这才不太情愿地上了车。车载着三位被打回来的冗员,回市区来了。 “停停停……就到这儿停。” 许平秋叫司机停到一处民用停车场边,下车让司机等着,把三人叫下来,看着就余罪还穿着训练服,剩下李二冬和鼠标都只套了件T恤,松松垮垮像个二流子。这形象嘛,许平秋凝视一眼笑着道:“不错,精神状态非常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把你们放到新单位,负责给你们捋顺手续,不过要再调动,就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哎,没问题。”李二冬点头道,鼠标也点头了。只有余罪还在云里雾里,他出声问着:“许处,这又是让我们干什么去?” “和治安上差不多,不难吧?你要畏难就到禁毒上,他们抢着要你。”许平秋道,给了个无可奈何的神色。 “算了,还是治安上吧。”余罪投降了。 “走。”许平秋一挥手道。而车里对于他们要去的地方很了解的司机却在哧哧偷笑了。 沿着坞城路往商业街里走二百米,一拐,就是在坞城路很出名的一个单位:五原市治安支队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 几个大黑的中宋字出现在许平秋以及后面跟着的三人眼中时,地方到了。许平秋回头看着三人,李二冬死活不想待在二队,无所谓。鼠标到地方就踌躇,这是他的毛病,主意不多,一到这个时候就看余罪,余罪愣了愣道:“路面犯罪?反扒?” 似乎脸有点喜色,许平秋不知道这喜从何来,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呢。 有人替他问了,鼠标道:“怎么了,你干过?” “没有。”余罪一停顿补充道,“不过扒手我可干过,那可是项技术活。” “走走走……”许平秋不听了,知道又是监狱里学的毛病,他不迭地挥着手,把三人撵进来,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人肯定都上路执勤去了,家里没什么人。鼠标高兴了:“哟,这单位好啊,天天就在商业街上逛悠?” “工作时间也弹性啊,单位一个人也没有。”李二冬乐了。 三个人乐得击掌相庆,气得许平秋胃里翻腾,见过不长进的,可没有把不长进当长进的。 正说着,人声传出来了,啪啪几声清脆的声音,像耳光,几人心中一凛,都看向了门紧闭、窗帘拉着的一间屋子,里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说,还干了几次?别以为不认识你,上个月就抓了你三回,偷包还不过瘾是不是?偷起电动车来了……你和谁一起干的?跑的那个叫什么?别抵赖,照片都拍下了,不给你小子尝点厉害,你就不知道反扒队门朝哪儿开的……说!” 闷哼声、吃痛声,求饶声……那边许平秋的脸上不容易看到什么表情,不过鼠标和李二冬的表情丰富了,像是偷着乐,似乎想起了学校的光景,几个人把瞧不顺眼的家伙挤在小胡同里痛殴,打完就跑,还不用负责。 余罪的表情不明显,不过眼睛很亮,许平秋征询的眼光投去时,他笑着道:“我想起一个笑话,你们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鼠标兴奋地道。 “说有一只兔子钻进林子里,警察要逮,美国警察调集了大批警力包括直升机搜索一日未果;日本警务省调集了自卫队,地毯式搜索,未果;国际刑警调集欧美各国警力大协作,搜索未果。没办法了,只好求助于中国治安队。”余罪道,看了看许平秋,许平秋明显没有听到过这个笑话。鼠标和李二冬愣了下,似乎熟悉,又没想起来。 就听余罪接着道:“中国警察治安队去了七个人,片警加协警组队,一桌麻将,一桌斗地主,上午玩,下午洗桑拿,快天黑了一人一根警棍进林子搜索逃跑的兔子。不一会儿就抓了只狗熊出来,他们在背后追打,前面的狗熊抱着脑袋喊‘啊,别打了,我就是兔子’。OK,圆满完成任务。” 鼠标和李二冬扑哧一声笑喷了,笑了半晌两人一抿嘴,尴尬地看着许平秋。许平秋此时才不可抑制地笑出来了,笑着问:“哦,我懂了,看来你们对能把狗熊变成兔子的地方,很满意,对吗?余罪。” “挺好,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余罪笑着道。这个“作威作福”的地方,那绝对是曾经的梦想,最起码不用什么时候都看着上级脸色,时刻准备着敬礼了。而且这单位,打交道的肯定都是小偷小摸的小蟊贼,相比以前干的,要算最轻松的活了。 “好,等着……我就说过嘛,我招的人,只有别人不会用的,哪有没有用的。好好干,说不定下一任队长就在你们中间。” 许平秋很牙疼地夸了句,背着手上楼了,电话直接联系着支队长,不一会儿,开了辆破面包的一个中年男人屁颠屁颠奔回来了。此人长得绝对个性,脸上堆笑,脑上缺毛,扣子没系整,却又露了一片胸毛,整个像只年老的大猩猩。 没到十分钟,大猩猩就成了三个人的队长了,队长姓刘,就叫星星。这里绝对是仨人最中意的地方,最起码三人同时发现,论长相都不用哥几个垫底,论出身这里有多半协警。要说这仨人可是正规的科班生,此时成就感太强了。三人乐颠颠地参观着新单位,连许平秋都没送一送…… 培训新人 “注意一下哈,新人进门都得有一课,一般是副队长上课,副队姓苟,别笑……不是狗日的那个狗啊,是草字头加个句字那个苟……副队长出去抓贼了,委托我带带你们啊。我给你们讲讲贼的特点,特别是咱们五原蟊贼的特点。” 刘星星队长捋了捋毛发稀疏的额头,粗指头又蘸点唾沫,翻开本子了。这时候恰巧几名队员押着个挣扎不已的蟊贼进来了,有人嚷着:“队长,西街市场揪住一个。” “知道了,知道了……别烦我啊,小声点,正给新人上课呢。”刘队长夹了支烟,不耐烦地唤着关门,李二冬就近去闭上门了。等把烟点着时,刘队长看看余罪、严德标、李二冬三人,似乎记性有问题了,狐疑地问着:“我刚才说哪儿了?” “蟊贼的特点。”余罪接着道,笑了笑,他没来由地喜欢这位星星队长。 “贼呀,他分几大类,我说,你们注意听啊,以后碰到要千小心万小心,不过第一类不用担心,最常见的就是街头不学无术,没个正当职业的小混混,偶尔客串一下蟊贼角色,偷个自行车电动车啦,到小卖部卷点烟酒啦,要不趁人多时候拎俩包了,这类最多,不过也不大好对付,都是本地人,追急了敢跟你甩膀子打架,咳……强调一下啊,执行任务绝对不能和当地群众打架,就即便非打不可,也不能让群众看见哈……” 刘队长介绍着,下面哧哧地笑着,这算是最不忌讳的培训了。过会儿刘队不看本子了,扔给余罪,剩下那俩也凑上来了。哟,这玩意有看头,厚厚的一撂,都是各类反扒现场图片,三个人第一次见这玩意,看得蛮起劲的。 “第二类,就是现在的公交、商场里这号量大质次的贼,他们偷东西呀,一般借助工具,瞧,就是这种。”光说没意思,刘队随手从身上摸了镊子,就像是贼一般,亲手示范着。镊子一夹,自己口袋里的火机、桌上的笔、小本子都着了道,然后够到李二冬身上,一伸进口袋就把几张零钱夹出来了。这速度电光石火一般,让李二冬佩服不已。 他边玩边道:“这种贼呀,胆子不大,一般两三个结伙,软的欺,硬的怕,看见警察就趴下。他们的这水平介于专业和非专业之间,一般顶多比小混混稍强点。往后翻,20页往后。主要是后面要注意。” 哇,三个人一愣,一大张照片全是拉口子,裤袋、衣服袋、包、毫无例外都是被刀片划了一个大口子。 刘队长手一翻,两指间又多一个小小的刀片,他解释着:“注意这一类贼啊,他们的手指异于常人,大多数经过戳桩、夹物一类的训练,出手快、稳、准、狠、轻,据说他们中间练得最好的,两张纸铺桌上,一刀划过去,上面的一分为二,下面的毫发无伤,就这样。” 刘星星做了个示范,哗啦一划,结果上面的纸一分为二,下面的也划了大口子。余罪三个人哈哈笑了,刘队长也笑着道:“我这技术还不到家啊,主要指出的啊,是说这类贼最危险,如果你抓他时给他反手机会,刀片只要一亮出来,你是绝对受伤。曾经咱们这队里有一个被划断腕筋的,遇上这种贼,抓捕他最少得两个人,一定不能给他双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三人眼色一凛,似乎稍显紧张了,刘队长又笑了,直摆手道:“别紧张,现在的贼专业素质和你们新学员一样,越来越差,都不愿意下苦功夫,这种用刀手法很高的贼,已经很少见了。” 三人互视一眼,哧哧地笑了,这队长倒是直接,一点也不作假,已经看出三人素质有问题了。 “再往后翻,最后……那只手。”刘星星队长指挥着,余罪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奇怪了,几只手的照片,突出的却是两根手指,男的、女的都有,十几张老照片,不知道多少年了。那手让余罪愣了下,似乎有印象,对了,他在监仓里遇到过的那个短毛曾经说过,偷技练到极致根本不用借助什么工具,两根手指就是最好的工具。 “哟,这指头一般长?”鼠标看着,又看看自己的手,异样地道。 “指纹……几乎是光的。”李二冬道,也发现问题了。 “哎,有出息,一下就看出来了。”刘星星队长得意地拿着一块扁扁的小石头,摩挲着,解释道,“这是老贼的手法,他们没事就用这种很细的浮石在手里磨蹭,年深日久之后,他们指纹除了你打上印使劲摁,正常情况下碰触什么东西,已经取不到指纹了……这贼里面,真正有专业技术的,还得说这种传统的贼。他们的工具就是两根手指,这两根手指呀能神到什么程度我告诉你们……拇指弹起来的硬币,可以直接用手指夹住;油锅里夹我没听说过,不过肥皂片掉开水锅里,那手夹出来一点问题没有。他们的作案手法是,在一撞、一拍或者和失主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完成偷、藏、换的过程。而且他们的作案频率很低,得手后绝对不会在同一地点做第二次,所以他们犯事的几率也相当低。” “那岂不是很难抓了?”李二冬道。三人听得如此介绍,几乎有点神往了。不管是警是匪,做到极致,都是让闻者神往的。 “不是很难抓,是基本就抓不着,因为他们偷、藏、换是一体的,一般情况都要有副手负责藏赃,就算抓住一个,你也定不了罪。”刘队长又解释道。 “抓不到,bbr>那岂不是很坠咱们的威风?”鼠标道,不知不觉间已经以警察自居,尽管不算个很尽职的。 “如果仅仅是这种贼,甚至可以不抓。”刘星星来了句意外的话。三人不解时,他解释道:“你们想想啊,这么勤学苦练、有理想有追求的贼,五原能有几个?能到这么炉火纯青的地步,还需要和咱们反扒队过不去吗?他们一犯就是大案,该着刑警忙乎了。” “哦,懂了,早就开宗立派,广收门徒了。队长,是不是这蟊贼也分派、分门。”鼠标兴致盎然地道。几人被队长的话逗得挺乐呵,说来说去,这个神偷,还轮不着咱们对付。 “哎,说对了,贼也有贼的江湖,以前讲盗亦有道,很多贼呀,仅仅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进而铤而走险,所以一定程度还是讲点江湖道义的,比如扶危助困了,比如老弱病残四不偷了,比如金盆洗手了等等……可现在这个江湖呀,乱套了,越来越不像话,想钱都想疯了,是人不是个人,都敢出来顶贼这个名头了……不是我笑话现在这些蟊贼,往前数二十年,就这水平,得被群众当街打残。” 刘星星队长说着,似乎在潜台词里对“贼”这个称呼并不是十分排斥,他又讲着最难管的一种贼,就是那种趁过年过节一哄而来的盲流,手法越来越下作,偷不着就明抢,抢不着就哄抢,有时候连偷带抢还顺便劫个色。个个急红眼了,别说偷钱,连居民区地下室那些大米、白面、豆油都不放过,恰恰是这类平时为民、节时做盗的,最难控制,危害也最大。 镊子流的,划刀流的,技术流的,还有流窜的,几大类大致一说,两支烟抽得只剩烟屁股了。刘星星队长起身了:“就这样,你们回去好好消化消化,明儿给你们仨组个小组,给你们划个区域。都是警校出来的,上手肯定快。” 三个人正兴高采烈看着,一听这话却蒙了,面面相觑,鼠标问着:“这就学完了?” “啊,你还想学什么?怎么抓人不用我教吧,警校没教过?”刘队长奇怪地问。 “哦,我们岗前培训,就这么一天?”余罪也奇怪了,岗位培训,到其他警种,没有大半年你熟悉不了。 “本来应该多安排几天,忙呀……啊,就这样,熟悉熟悉,赶紧上岗,快到十一假期了啊,一到节假日,那可是蟊贼总动员,光一天游客报案的就得有百八十例,咱们队每人每天平均抓的蟊贼都不够数。对了,你们中间,选个组长……谁来当?”刘队长问着,看着三人。 鼠标和李二冬不约而同地从不同方向指着余罪,队长随即拍板,一指余罪道:“就你了……这卖相不错,像个走江湖的。” 一说,鼠标和李二冬笑了,气得余罪干瞪眼。刘星星队长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来了又安置着:“对了,你们仨卖相都不错,是这块料,回头和队里的都见个面,别让自己人把你们仨当贼抓了。” 鼠标和李二冬脸色一凛,蔫了。余罪一看李二冬尖嘴猴腮那德性,满面贼相,却是忍俊不禁地呵呵笑上了。 出了门,就听得刘队长嚷上了:“小军,这么久了审下来没有?这是反扒队,不是迎宾队,对他还客气什么?”嚷着,凶着,进了小黑屋,噼里啪啦一阵,然后传来了蟊贼亢奋似的男高音:“哦哟,大哥,真的就偷过这一个钱包,一共才二十块钱……你们不能看我老实,就老跟我过不去呀。” 余罪收回了眼光,笑了。鼠标却是不放心地道:“这就让咱们上岗,是不是快了点?” “就抓个贼嘛,又没什么技术含量。”余罪道。李二冬却是担心地道:“那要抓不着,怎么办?” “去不去抓,那是态度问题;抓不抓得着,那是水平问题,不是一个概念。还有这么好的警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余罪幸福地道。 “好吗?”鼠标和李二冬不觉得了。 “你们想想,遛遛马路逛逛商场,街上看看美女,路边喝瓶冷饮,一天就过去了,那小日子岂不是很好玩。真要碰上个小蟊贼,咱们仨摁住揍一顿,提回来不就得了。” 4f59." >余罪道。 鼠标和李二冬两人一位想有更多的时间陪陪细妹子,一位想有更多的时间玩玩网游,听余罪这么解释,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对,这警种是挺好,又轻松又学本事。” 又神侃了一会儿,等.到和反扒组见面时,里面队员居然有一半多是协警。这支队伍可和正规部队差远了,不说话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渣,一开口个个都是脏话,让三位新人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那些人更“亲切”,第一天就有人请客,而且根本不见外,几瓶酒下去就称兄道弟了。 泪奔啊,投入到这种组织的怀抱里,多有家的感觉! 小警出更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 时间像指缝里的沙子,不经意间就漏走了许多,转眼间,反扒队三位新队员已经在坞城路商业区巡逻一周了。街长二点七公里,聚集了上千家商铺。可别小瞧这两公里多,两排街面连接的小胡同有二十一条,小胡同连向旧城区,前西街、开化路一共四街六路、六个批发市场,每天的流动人口大致计算是十五万人,在这样的人口密度环境里,不管是几个蟊贼还是几个小警,都像汪洋里的几滴水,根本不会显露。 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三个新人和所有新人一样,别说蟊贼,连贼毛也没有逮着,这一日早上上班,三人又到了单位门口时,连脸皮最厚的鼠标也有点老脸泛红,拉着余罪道:“余儿,咱们一天光溜达吃喝,啥也不干,多不好意思呀,好歹也去弄回一个来,你说呢,二冬?” “不好抓呀,我现在上了街,看见谁都像贼,抓谁呢?”李二冬道。鼠标反呛了句:“德性,说反了吧,谁都看你像贼,你在跟前,都远远躲着我们俩。” “那咱们分开。”李二冬道。 “不行,你小子又钻网吧不出来了。”余罪也停下脚步了,作为组长,他教育着组员李二冬道,“有些事不能太过分了,鼠标说得对,好歹也弄回个贼来,要不实在不好意思。” 三人相视心意相通,在警校就即便劣生,好歹也考个及格,没像这样交白卷啊。一天溜溜达达领警察工资,心上倒不至于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可就是和差不多天天能抓到贼的同行站一起,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唉,跟洋姜、小军商量商量,让他逮个交给咱们。”李二冬道。 不行,那更不行,余罪摇着头道:“不好意思,人家一个协警,咱们好歹是正式人民警察,办这事太丢脸面了。” “那怎么办?”鼠标道,他也不缺荣辱感,还真不好意思。 “没事,今天别玩了,哥带你们揪个贼去。”余罪胸有成竹地道。 这日子太闲了也实在不好熬,每天仨光棍就搁街上看美女的美腿,看多了还没那红烧的鸡腿馋人呢。 进了单位,照例每日八时签到,三人挨个签了名,管签到的就是队长刘星星,做每天战前动员的是副队长苟永强。这地方像个团伙,大家都称呼刘星星老大,至于副队苟永强那个满脸胡子的糙爷们,大家都叫他“强哥”。 “兄弟们,我分配一下今天的任务啊,开化寺街,三组、七组、十一组,你们去十个人,拉开距离,相互策应,特别是下午的高峰时间段注意,这段时间的发案率有点回升,我估摸着,‘十一’快到了,有些回家的盲流该想法子整点钱了……去吧。”强哥吼了一嗓子,三个组,两辆自行车、四辆电单车,还有一辆破面包车蓄势待发了。而这就是三个组的全部装备,和余罪经历过的那次大案相比,简直寒碜到了极点。 不过你不得不承认,就这些装备寒碜到极点的反扒队员,每天都要从人堆里挖出几个甚至十几个扒手来,那扒手个个可都是大海捞针啊。鼠标看着匆匆上岗的同行,撇着嘴巴,甚至有点羡慕。 “二组、六组、八组……小凤,你带队,主要是五一商厦、小商品批发城那片,前天有个外地客被拉包了,一把捞走好几万,估计是没地找了……注意一下,专拣外地进货商下手的,尽快铲了,要不干几票该回家过年了。”强哥安排着,有位长得像农妇的女警应了声,满脸小麻子,队里都叫她凤姐。据说就是因为长相实在当不了花瓶,结果给扔在反扒队十年,反而造就了一位反扒名人。 “看什么?鼠标,要不今天跟着我,姐抓俩贼送给你。”林小凤笑着逗着胖胖的严德标。严德标嘿嘿笑着,不敢接茬。众人哈哈一笑,对三位新人抱之以理解的一瞥,只是有点奇怪,一般新人来,都让老队员带上几个月才能独立出勤,可邪性了,这三位新人倒自成了一组,每天也不知道去哪儿逛呢,指望他们抓贼,还是算了吧。 又布置了若干组,这里面几位活跃的人士早认识了,除大队长星星、副队长强哥、凤大姐,再加上个矮的大毛、卷发的洋姜、姓聂的小子,还有一位和鼠标长得蛮像兄弟,都叫他老鼠,各自打着招呼,出勤去了。那装备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寒碜,铐子都配不全,居然还有用上个世纪那种黄铜手铐的,都能当古董了。看得三位警校出来的学生心里直酸。 “你们仨,继续,就到坞城路溜达,离谁近了就支援支援,碰上贼了,就给抓回个来……不用说,我理解,知道你抓不住扒手不好意思,没事,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不是?去吧。”强哥摆着手,每天最后一拨都是安排新人组。 这三位明显感觉到了副队眼中的小觑,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出来了。 现实和理想总归是有差距的,这次可算理想全部实现了,轻松是轻松了,惬意倒也惬意,就是在同行面前感觉有点实在不好意思。出了大门,三人除了屁股后的铐子,连装备都没有,鼠标又问着余罪:“余儿,今儿你无论如何得给找个贼出来,要不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走,我瞄了几天了,肯定能抓一个,其实我不是跟你们吹啊,以前我认识的人里面,就有一个队长说的那种传统扒手……我还跟他学了两招。”余罪这时候才把自己的经历爆了个小料,李二冬不信了,撇嘴道:“吹吧,七十斤牛八十斤皮,吹大了。” “去。”余罪推了李二冬一把。李二冬一个趔趄,刚要骂人,却不料余罪问:“你感觉到什么了?” “什么?”李二冬愣了。 余罪手一亮,一个钱包。李二冬赶紧掏口袋,哟,把二冬兄弟吓得,凸眼问着:“你有这水平当什么反扒99lib?队员,直接当贼得了,上街给兄弟们整俩钱去。” 鼠标也愣了,异样地看着余罪,随即兴奋地央求着道:“余儿,技不压身啊,你咋这么低调啊,这本事都不告诉兄弟们。” “呵呵……这个呀,我一贯低调,深藏不露,先教你们基本功……”余罪掏了个一块钱硬币,手指一合,硬币在指缝中像翻了个,到拇指的位置时,他嘣一下子弹起来,然后手像浮光掠影一般,硬币消失了,再亮时,已经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了。 监狱无聊的时光里,逐渐掌握的“技艺”在这个时候爆发了。一爆发就把鼠标和二冬兄弟看得目瞪口呆,崇拜不已。 “就这一招,我从小偷我爸柜里的钱就开始练,给你,自个儿学吧。”余罪唬着道,把硬币扔给了鼠标。鼠标和李二冬忙抢着练习,一前一后傻傻地夹着硬币,差点被迎来的车给撞上。 步行着,又慢慢到巡逻地点了,此时还一片空旷的街市,用不了多久就会是人山人海。余罪这些天其实也玩得没劲了,没来由地会想起狱中的短毛、瓜娃那帮人渣。丝毫不用怀疑,人不分南北,有人的地方就有贼。 他想,以他在监仓里练出来的眼光,在这地方逮个贼,似乎应该是小菜一碟…… “队长……等等,我有个事。” 副队长苟永强追着出来了,拦住了要上楼的刘星星队长,一看脸色,刘星星队长笑着问:“你想说那三人的事?” “对,咱们人手本来就不足,好容易来了三个,交给几把好手跟上练练,一两个月就能出师,可您让他们结伴出来,能干什么,我估计每天没准在哪儿玩呢。”副队苟永强道,有点不乐意。 “这事呀,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了。”刘星星队长放低了声音,小声道,“这是省厅许处专门通过市局人力资源安排的人,这三个是没有实习期直接进警籍的人,这样的人,能在咱们反扒队待久了吗?还不是干几天,当个跳板,直接到局里或者所里。哪儿不比咱们这儿轻松?” “这是你揣摩领导意图吧,人领导要不是呢?”副队长狐疑道。 “许处专门交代了,就把他们晾着,晾得他们觉得没意思了,再回去,知道那个余罪是谁吗?”刘队神神秘秘问着。 “是谁呀?”副队以为是哪个领导亲戚。 “我其实也不知道。”刘星星队长笑道,不过他又严肃补充着,“肯定不是一般人,禁毒局局长都打电话来问我近况,我估摸着,一准是这小子毛不顺,领导故意下放到咱们这地方晾晾,迟早得回去。再说不准就是哪家领导的小辈,来基层镀个金,回头就得走。” 这倒是,两个处长关心的人,怕是不会和协警们一起摸爬滚打抓贼了,副队有点失望地摇摇头,走了。 刘星星队长回了办公室,倒了杯水,打开电脑,等着战报。一般情况下,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往回送贼了,这些贼或大或小,不过大部分顶多够得上治安拘留,更多是收拾一顿,教育加罚款,然后还得放人,很多放了继续偷,所以反扒队也得继续抓。 就这么个工作,一直恶性循环,他干了二十几年都没什么变化。 今天也许要有点变化了,手机响了,一看是留的许处的电话,他有点庆幸照顾得那三人还算周到,不迭地接起来,客气道:“许处,我是刘星星,您说。” “把他们几个情况给我说说,没捅娄子吧?干得怎么样?”许平秋在电话里平和地问着。 “挺好,守纪律,有上进心,爱学习,和同志关系融洽,警校出来的学员素质就是高。”刘星星队长使劲夸奖着,夸得他直撇嘴,牙酸舌头硬,老脸有点红。 “别给我来这一套,你这些评语全部从反面理解,就是他们的素质……你别忌讳是我送的人就不敢练他们了。我强调一句啊,刘队长,我估计晾得差不多,你帮我使劲敲打敲打他们,使劲练,要能给我练趴下,练得待不下去跑了,我承你个人情啊……” 许平秋在电话里这样说着,似乎意思是要给压担子,可似乎又迫不及待要让人离开。听了个半懂不懂的刘队长放下电话时不禁有些迷茫。 哟,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不管什么情况,他觉得这待遇,应该改改了。 “其实呀,天下有两个最古老的职业,你们猜是什么?” 余罪道,坐在路边,眼睛看着过往的行人,在众里寻他千百度。 “什么呀?”鼠标喝着饮料,懒懒地道。大日头晒得实在不好受。 “这个不新鲜,一个是贼,一个是妓。”李二冬道,曾经立志当鉴黄师,对此他深有研究。 “这两种职业,有一个共通之处。是什么?”余罪问。 鼠标不回答了,他不会。李二冬想了想,没想出来,疑惑地问:“什么呀?” “都是用人体的器官,往回搂钱,都备受诟病,而且都是对所谓道德的嘲弄。”余罪道。 听到“用人体器官搂钱”是贼和妓的共通之处,鼠标和李二冬笑翻了,还果真是有共通之处。 余罪笑意盈然地补充着:“比如笑贫不笑娼,比如风尘佳人,比如烟花柳巷,都反映出了人们对‘妓’遮遮掩掩地表示欣赏的向往;比如偷香窃玉,偷情,偷人,偷着乐,窃书不算偷,都是对‘偷’这个技能打心底的向往。由此可见,人性本恶这个主题,在某些方面是可以成立的。” 鼠标和李二冬两人笑得更欢了,再问余罪还有什么奇谈怪论时,余罪却闭嘴了,眼睛滞了,李二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坞城路进百货的一拨人,人头攒动,实在看不出目标。他问鼠标,鼠标快速扫着,也没发现。余罪呢喃道:“十一点方向,我看到了一位……我说嘛,在这个交通监控的死角,应该是最佳的下手地点。选这种地点才叫高手。” 他把自己等同在贼的角色,找了一个在作案看来所谓“安全角度”的地方,果真等到了一只肥羊。他轻声道了句“得手了”,尔后腾地起身奔出去了。随后鼠标也捕捉到了,一指惊讶道:“我靠,这么个前凸后翘的女贼……穿白衣服的那位,戴墨镜,你看你看,她在换披肩,这另一面是红色,一换,人形象就大变了。” “那快走啊……抓个漂亮女贼审审,那多有意思。”李二冬兴奋了,拉着鼠标起身了,两人慢慢地跟在余罪背后,余罪偶尔回头使着眼色,一个窝出来的,眉头皱皱就知道什么意思,三人成“品”字形,慢慢地跟在女贼的背后。 “不像啊。”鼠标几步之后,退回来,和李二冬说着。 “哎,我也觉得不像啊,像个女大学生啊。”李二冬道。 此时看到了戴墨镜的女人倚着公交站台,在焦急地四下张望着,两人眼力都不错,看到了白嫩的脸蛋、翘翘的鼻子以及婀娜的身姿,那样就像有什么着急的事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援手帮帮她,怎么看也不像女贼。 动了,像是焦急等不到车,她抬步又向前行着。鼠标和李二冬远远地追上去了,跟得越久越发现,目标整个就一清凉美女,贴得越来越近的余罪,倒像个街头蟊贼…… 贱人佳人 七分低腰裤、短襟小月衫、绑带式的高跟凉鞋,这样的装束能裹着多么婀娜的身材? 回头率很高,哪怕就是女人也忍不住艳羡地看上一眼。连余罪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随着那美女披肩纱上的细穗子晃悠了,是个网状的披肩纱,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肤。俏丽走过,如果不是大墨镜遮着脸,不是这样炎热的天气,余罪估计回头率会>更高。 他很奇怪,这不像个贼,理论上所有的贼都应该低调,最好像他这样其貌不扬99lib?,可这位偏偏高调得让人过目难忘。 应该是个贼,余罪有七八成把握。因为他看到了这位女人从擦肩而过的另一位女人包里直接夹走了一个红色的钱包,那披肩只是掩饰而已,动作惊鸿一现。现在他无从知道赃物还在不在这个女人身上,但他知道,如此举重若轻的高手,应该不会满足一个钱包。 好像比短毛的手法还高,最起码余罪看不出来,她是把赃物扔了还是夹在身上,可夹在身上,他却不知道藏在了什么部位。 他很小心,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背后,注意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生怕这女贼路过垃圾桶时扔掉掏空的钱夹。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余罪不时地瞥着四周,又生怕有贼的同伙。 其实贼没那么好抓,早了,她无罪;迟了,她很可能转移赃物。只有在偷到手一刹那的瞬间抓到那才完美,叫人赃俱获。这也是反扒队的标准教材。 而余罪心里觉得,好歹自己也有人渣堆里练过的经历,抓个蟊贼这么小小的挑战,对他实在不算回事。当然,挑战性还是有的,他巴不得多逮几个回去让小觑哥几个的队员恭维一番。 慢慢地往前走着,他看到那美女放缓了脚步,而她的前方,是标着王大生珠宝店的商铺。一瞬间余罪明白了,这是一个高手,肯定只找值得她下手的目标,刚刚丢钱的那个女人就是从一辆奔驰车上下来的,余罪怀疑光那个包就价值不菲,珠宝店,要在这儿动手,那一次能偷多少? 他看到了,女人放缓了脚步,更慢了,此时,珠宝店里说说笑笑出来了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夫妻,从出门厅的一刹那,余罪看到美女稍稍加快了脚步,一对夫妻、一个女贼,正沿着两条相交直线往一起走。 要动手了,余罪也慢慢加快脚步,他很奇怪,水平要高到什么程度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明目张胆走过去扒窃? 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在滨海监仓里就听说过N种匪夷所思的犯罪方式,那是教科书里根本不会教给你的。而现在,尽管他不知道,但他相信,绝对会发生意外。 “嗖”的一声,那女人肩上纱巾无风自起,在接近那对夫妻的一刹那,女人“哎哟”一声,腿一趔趄,像脚崴了,随后“吧嗒”一声,一个红色的钱包掉在地上,纱巾却飞起来了。那美女像是无法自持,娇柔地,楚楚可怜地即将倾倒。 “小心。”目标女人惊呼了声,搀了她一把。美女脸上痛苦之色甚浓,谢了句。而目标男士很绅士地跑了两步,帮美女捡回了纱巾,扶着美女的目标女人弯腰帮她捡起了钱包。 从余罪的角度,他甚至看不到那女人是不是动手了。难道已经偷了什么?可目标女人的钱包也拿在手里,理论上根本不会有被偷走的可能。 余罪有点蒙,技到用时方恨差,早知道该在监狱里多住几天,好好向短毛请教请教。 “谢谢,谢谢大哥,谢谢大姐……”那女人楚楚动人,裸着一大片肩,让目标男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女人像是对男人特别有兴趣一般,出口赞了句:“大哥,你真帅。” 这一句说得媚眼齐飞,那男人心猿意马,目标不离那美女的胸部。另一位吃醋了,拉着男人,像是狠狠掐了一把,拽着人走了。美女一瞬间转身,加快了步子,哪像刚刚崴脚了的样子。 “得手了。” 余罪心道,虽然他不知道偷了什么,可他知道得手了,有点奇怪,甚至他还看到目标女人拿着自己的小包上车了,难道是偷了男人的东西?也不像,两人似乎没有接触,眼看着目标要走,余罪回头一指那男人开的车,让李二冬和鼠标去拦,自己快步奔上去,朝着那女人纤手一拉。 “啊,干什么?”那美女吓了一跳,余罪近距离才发现,比想象中年龄还要小。 “偷什么了?盯了好久了,拿出来吧。”余罪笑着,另一只手一亮腰里的铐子。 “我什么也没偷,警官您不是走眼了吧?”美女笑了,似乎一点也不急恼,就那么笑吟吟看着余罪,像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你装得过了,如果我看错了,你被陌生的男人拉着,不应该是这么镇定的表现,所以,我现在更确定,你就是贼……可以呀,连偷来的包都能当道具?打个赌,这个包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余罪笑了。那女人面色一沉,余罪早有防备,手握得更紧了,就那柔若无骨的细腕子,他相信这么娇滴滴的妞可挣不脱。 “你会后悔这样抓住我的。”美女异样道,露着一口整齐的贝齿。她抬手,似乎要扶眼镜,不过瞬间被余罪摘了。余罪笑着道:“美女,别逼我动粗,我这可是第一次抓贼,恭喜你成为我的处女作了。” 什么时候也改不了自己这贱贱的德性,一摘眼镜,那女人似乎没有反应,只是奇怪地、异样地、疑惑地看着余罪。余罪回头时,看到了几位市民路过,他又笑着道:“不要逼我亮警官证,坦白地讲我也狠不下来心铐你这么位娇滴滴的小美女……我的同伴就在后面。怎么,你有同伙吗?一起来练练。” “就你,用不着。”小美女诡异地一笑,然后一挣,没挣脱,余罪抓得很牢,却不料那美女挣扎是假象,另一只手“啪”一声,清清亮亮地甩了余罪一个耳光,放声大骂着:“放开我,流氓。” “想耍泼,老子是警察。”余罪一看好管闲事的市民上来了,早有防备,亮着警官证。 “啪”又是一耳光,那女人哭号着骂着:“警察怎么了,警察就能养二奶,外面都有女人了,还回来找我……骗子,流氓,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放手啊。” 余罪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贱,一愣神的工夫,泪眼婆娑的美女又站到舆论的制高点了。几位中青年男子,都不善地看着余罪。余罪觉得手里的警官证烫手了,他刚要解释,“啪”又是一耳光上来了,这回有防备,他赶紧躲开。那女人又哭又闹,边号边数落着:“你个骗子,骗得我好苦,还说会娶我,会一辈子喜欢我……都是骗人的,你放开我,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了……我要恨你一辈子……” 说着,挣扎着,冷不丁余罪脚尖一痛,却是被高跟鞋踩到了。他下意识一放手。有人看不过眼了,指着余罪数落着:“太过分了,现在的警察怎么都这样?” “还能怎么样?最没底线的就是他们。”有人接口道。 余罪刚要再抓住那准备逃走的女贼,却不料那女人回手一抓,这偷技训练出来的手不是盖的,余罪一捞,捞了个空,脸上却生疼。他刚要扑上去,却不料腿一疼,扑通声,跪到地上了。那女人掩面而泣,现在有绝好的机会放腿奔跑了。 “抓住她,她是贼。”余罪痛不欲生地喊了句,不料脑袋一疼,不知道谁在后面给了一家伙,他晕晕乎乎地一下子趴下了。这些事在旁观者看来,简直就是罪有应得,活该,有个打人的小年青“呸”了口,把余罪手里的警证踩了两脚,然后掉头就跑了。 而旁观者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纷纷指指点点,谁也不上来扶一把。这年头,老头摔倒都没人扶他呢,何况一个包二奶的警察? 李二冬奔过来了,赶紧搀着余罪。哎哟喂,起来一看余罪腿弯上扎了一根寸长的刀片,李二冬赶紧拔下来。这时鼠标气喘吁吁也奔上来了,之前他没过来,是不觉得那是个贼,不过后来发生的事让他也确定那不是普通的贼了,远远地照了几张手机照片。 两人搀着余罪,轰开了市民。余罪这会儿才喘过气来,摸摸头,被敲肿了一个包,摸摸脸,哎哟,被挠了两把,一片血,气得他五内俱焚,回头骂着:“怎么不上来帮忙?” “我以为你调戏那妞,谁知道真是贼。”鼠标一脸苦色道。 “你呢?拦住失主了吗?”余罪问李二冬。 “还说呢,我要拦……就我这长相,那一对夫妻藏书网以为我是劫匪,油门踩得才高呢,‘刷’一声就跑了,差点撞了我。”李二冬道,也哭笑不得了。 “完了,这没脸回去了,仨人抓一个贼没抓着,还被贼挠了老大。”鼠标咧着嘴道,不过他看余罪这么难过,又安慰道,“别气啊余儿,我把他们拍下来了,回头让二队兄弟们把她揪回来……啊?” 鼠标一摸身上,不禁张大了嘴,然后浑身乱摸,边摸边自言自语着:“咦,我手机呢?”摸着摸着,动作停了,手指从裤兜下面伸出来。李二冬、余罪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凝滞了,然后三个人都是相视凛然了,这人丢得大发了。 只见得鼠标的裤兜上,划了几寸长的一个大口子,留证的手机,早不翼而飞了…… 女贼的步伐很快,从坞城路穿进了银河网吧的胡同,转悠了或窄或宽若干条胡同,直到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才辨着方向,从回民巷出来了。 她抚了抚兀自怦怦乱跳的心,拦了辆出租,说了个地方,在车后迅速地整理着东西。那只红色的钱包里,一摞钞票,直接一卷塞到身上,然后摇下车窗,不经意地将钱包扔到街边的垃圾桶里了,连前座的司机都浑然未觉。 装起钱,她从胸前双乳间沟里一摸,一条金灿灿、带着钻坠的链子现出来了,凭着手触的质感她知道是真货。她催着司机加快,到了五一广场,走下车的美女又换了个装束,带穗的纱巾系在腰间,衣服的颜色又变了,成了富贵紫。 女人的衣服就是几片布而已,只在于怎么搭配。这样一搭配,那美女又俨然一位休闲范儿的热妹,不一会儿拿着一桶冰淇淋,站在广场喷泉边上。 等了不多会儿,又有两个年轻男子一左一右凑上来,其中一位把手机递过来了,解释了句:“慧慧,他的一个同伴拍照,我给摸了。” “干得不错。”女人拿着那手机,一只破诺基亚。她眉头皱了皱,骂了句“穷鬼”,然后把手机拆掉,顺手扔进铁栅下的下水道。回头时,她对着那两位道:“什么时候就跟上了,怎么没警示?” “我们也不知道。”另一个同伙道,话音刚落,迎着那女人很不悦的眼光,他不敢吭声了,望风打掩护发现不了危险,是此行的大忌。另一个长发高个的央求着:“不怨辰辰,那家伙实在太贼,他冲上抓你时我才发现。可那时候已经晚了,我不敢往上走。” “反扒队什么时候出这号人了,他怎么可能看到我?”美女回忆着那一刹那,用飘走的纱巾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尔后趁女人弯腰的一刹那,解走她脖子上的项链,再然后故意挑逗那位男士,让女人吃醋,最后.脱身,她一点也没有找出自己手法上的破绽。 难道,他早盯上我了? 一念至此,那美女沉声道:“坞城路一带,恐怕不能再回去了。” “慧慧,没那么严重吧?他还没准回去敢不敢说……再说了,那边拉包的同行多着呢,谁也怀疑不到咱们头上。他那两个同伴,一看就是新人,比反扒队的还差。”长发高个的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点怕……第一次失手,差点栽了……”女贼凛然道,那张贱贱的笑脸不知道什么地方让她感觉到了恐惧。对,他的眼睛很犀利,丝毫不用怀疑,这样的人要吃这么一回大亏,肯定要发了疯地找仇家。此时她更确定了,掏着东西给两位一扔甩了句:“赶紧处理了,爸急等着钱用,你们也别乱跑,小心没大错,那个人不简单。” 言罢,她扬长而去,两位助手傻傻看着俏影远去,尔后又相视异样了,好像都在奇怪,三爷手下的慧姑娘,什么时候还怕了。 熙熙攘攘的街市在暮色渐渐降临的时候,慢慢地恢复了宁静。 可坞城路派出所宁静不了,今天又出了个头疼的案子,一对夫妇相携前来报警,说是在王大生珠宝店门口丢了一条千足金项链,加上坠子,总值八万八千元。老婆埋怨老公光看那个女人,而老公埋怨老婆不小心,派出所民警一听两口子拌嘴就头大了。细细询问更奇怪了,两个人对同一个疑似窃贼的女人表述还都不一样。 这一天过了下班签退的时间,鼠标和李二冬才回到了单位,余罪脸被挠了,肯定不敢回来了。就他俩人也不好意思进单位了,偏偏此时又从副队长嘴里听到了一个噩耗: “别光顾溜达啊,这几天肯定熟悉得不错了,正式通知你们,从明天开始你们也和队里其他人一样纳入考核,完不成规定的案发率抓贼指标,绩效奖金要打折的啊。” 两人傻眼了,唉声叹气地坐在单位门口,开始怀念刑警队那光蹲坑盯人,没有考核任务的日子了…… 老友上门 叮……叮……叮…… 轻微的声音响在公安小区某层的阁楼里,仅穿一条裤衩的余罪在玩着硬币,硬币不断地从他身前抛起来,被夹住,再被弹起来。 如果此时有人在场的话,一定会发现他满脸恶狠狠的表情,运指如飞,苦练偷技,不断到各个指缝夹着硬币,口中还在念念有词:“我夹,我夹……”万一失手,他会对着自己骈起的双指发愣半天,再试着墙上戳上一会儿,而戳的地点垫着厚厚的报纸,早已经被戳出个窟窿来。 大热天不敢出门,不敢去上班,对于他这号屁股坐不住的人实在是一种折磨,这些天就煎熬在这种折磨里,偏偏住的地方又是市公安小区,当年新修小区的时候考虑到了警察队伍里的单身汉多,每幢楼的阁楼都专僻成了单身宿舍。不得不承认,即便能住在这里也是亏了省厅那位处长的照顾,但这个时候不是照顾了,满院子除了警察就是警察他媳妇和他爸妈,他实在是没脸出门。 对,有老婆的被挠成这样还好说,可没老婆的,实在找不出可栽赃的人啊! 叮……硬币落地了。余罪努力回忆着,曾经在监狱里短毛教那帮人渣的时候说过:眼要快,手要疾,心要静,人要稳。他揣摩着这些仿佛秘籍的东西,不经意手抚到脸颊上时,颓然而坐了。 他妈的,心静不下来呀……余罪摸着左脸颊,这边被伤得最重,挠得皮开血流几乎等于整容了,刚刚结痂。要是伸着这张脸上下楼,被那热情的警嫂、没成年的小屁孩们拽着一问,万一得悉实情,他估计这张整容的脸得给扔了。 妈的,老子就不服气了,非把这女贼给揪回来。余罪颓废了半晌,又开始挥汗如雨,继续苦练偷技了。还别说,干这个他真有先天的优势,从小没少在老爸的柜台偷钱,心理素质绝对过硬;滨海监狱又得老贼点拨,再进反扒队道听途说了不少扒手的诀窍,这手法上,长进端的是一日千里了。 冤啊,实在是冤!余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当街被女人扇一耳光,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偏偏还是在他自以为过人的地方,这一把挠得,把脸可都挠得丢尽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正沉浸在技艺中的余罪手一哆嗦,一把收起硬币,不敢动了。 半下午,红艳艳的毒日头正照着,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在午休,说不定是楼里那位大嫂关照了,那些热心的警嫂和长舌八卦妇没啥区别,老在新分配的学员里给她们七大姑八大姨家的闺女物色对象,看上骆家龙、张猛的居多,而余罪这属于根本过不了介绍人那关的。 对呀,似乎不该有人来,一个阁楼分两间,对面住的是位警官学院的高才生,自己狐朋狗友在另外几幢,这几天没出门,就怕他们知道。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了,余罪坚定着不去开门。 “笃笃笃”,又响了,他按捺不住了,吼了声:“谁呀?睡着呢!” “查电表!” “抄水表!” “送快递!” 连着几个新词,余罪一听知道谁了,是张猛、豆包的声音。这几个无趣的家伙。余罪一把收起练习的那些乱七八糟东西。拉开门准备破口大骂,一拉门,却发现站的是周文涓,她笑了笑,余罪一口脏话也全憋回去了。 后面的骆家龙、张猛、豆晓波、吴光宇等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咬着下嘴唇在奸笑。这分上了,余罪倒扬着脸对着众人:“看吧,看笑话来了,德性!文涓,进来,怎么和他们在一块,小心他们把你带坏了啊。” 周文涓笑了笑,明显不太适应这帮坏小子的说话方式,进门落座,那哥几个也不客气,骆家龙和豆晓波直接坐床上了,张猛和吴光宇瞅着这小屋的格局,埋怨这个待遇比给他们的好,余罪这货肯定走后门了。 余罪却是问周文涓道:“文涓,你怎么来我这儿,是不是谁告诉你了?” 周文涓正要说话,张猛却是叱着:“不许告诉他……警务秘密。”周文涓一笑,不吭声了。余罪翻了张猛一眼,咧咧道:“妈的少不了鼠标、二冬那俩货,回头再收拾他们。” 众人不告诉他谁泄的密,此时目光都转移到余罪的脸上了。骆家龙看这样子,凛然道:“哎哟,余儿,眼见为实啊,听人说你被女贼打伤了,我还真不相信,要是个亡命徒还差不多。” “这个可以理解啊,我估计余儿是看到女贼心神失守,阴沟里翻船了。”骆家龙中肯地评价道。 “什么叫女贼呀,我觉得这就是个天使姐姐,瞧这伤口挠得……怎么看得我有大快人心的感觉,哈哈。”张猛奸笑着,幸灾乐祸了。 豆晓波出声问众人:“兄弟们,余儿这算不算公伤?” “算个屁,旷工倒给算了。”余罪火大地接了句,惹得大家又是哈哈大笑。吴光宇也没好话,直道:“别郁闷了余儿,反正你长得也不咋样,就当整容失败了。” 余罪不郁闷不行啊,就不郁闷脸上这伤口,也郁闷来了这么一群泼凉水的,他愤愤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几个烂人臭嘴,吐不出好东西来,笑话也看了,早点滚蛋,别耽误我休息。” “呵呵……你确定真要我们走?骆驼还是请假看你来了,晓波,搬东西。”张猛道,不光豆晓波,吴光宇也奔出去了。眨眼间,把众人两箱饮料、几兜水果、还有只烧鸡,再加上两筐小鸡蛋搬上来了。这下余罪脸变了,笑着道:“早拿出来嘛,省得看着你们心里哇凉哇凉的……以后东西送来就行了,人就算了,我看着东西比看着你们亲切。” 周文涓“噗”的一声又笑了,她也在慢慢习惯这种标榜无耻的谈话方式,那几个更直接,先拨拉开分吃上了,还有没来的,也给凑了个人道主义的份。孙羿和熊剑飞出勤去了,已经转达他们的问候了,问候语是:听说你被美女干趴下了,这喜事得随礼祝贺祝贺去。 张猛一转达,惹得一干同学又是忍俊不禁,余罪在同学前可放得开,反正这样了,也就这样吧。反倒是周文涓悄悄塞给他一样东西,他看是治伤的软膏,谢了句,悄悄地塞兜里了。不想这小动作还是被人看到了,张猛劝着道:“文涓,你咋就不信呢?他身上最耐实的就是那层脸皮,这要是被挠破一回,以后长出来比原来更厚啊。” “咦,牲口这话有水平。”骆家龙道。 “你们不要老贬低余罪好不好,我怎么觉得你们合伙欺负他?”周文涓奇怪地道。 “不合伙不行呀?要一个两个来,弄不过他。”吴光宇道。余罪脸上挂不住了,拦着众人,关心地问着周文涓道:“文涓,你上编了没有?” “刚上,和你们一批。”周文涓亮了亮肩章——警员,也是提前上编的。今年对一线特别优厚了,不独这几位参加过精英选拔的,有不少到刑侦一线上的,也是直接上编,余罪像心事已了,笑着道:“老许在这个事上还是挺够意思的。” 这话,也就周文涓听懂了,她咬咬下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她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个突然来访的省厅处长,她知道原因,也许,原因就坐在面前。 上了,都上了,张猛牛逼了,把刑侦肩章和余罪的治安章往一块放,看看,它就不是一个档次。至于骆家龙,已经到了市局直属的信息支撑中心,挂的是技侦章,豆晓波是缉毒章,比来比去,余罪倒成了最差的了。 不过余罪不以为 7136." >然了,不屑道:“这有什么拽的,我在后勤装备处还待过两个月呢,挂的还是特警臂章。” “就是啊,余罪,那怎么不好好待着?”骆家龙问,这茬事大家都知道,而且有点惋惜,可不料余罪说出实情来就不一样了,他道:“待不住呀,不能抽烟,不能喝酒,没有任何娱乐,甚至那单位连异性都没有。我就想了,干这活有啥意思,相当于直接自切出家去了,公休离开都得请假。” 哥几个呵呵笑了,周文涓有点脸红。余罪还是尽量把话往正常处说,他嘿嘿地笑着,反正旧单位不怎么样,新单位也不怎么样,便问兄弟们干得怎么样。骆家龙说了,信息支撑中心,一有案子,几天都睡不好,光看电脑屏幕都能把人看吐了;吴光宇和张猛也有牢骚一堆,八月份出省追过一个在逃嫌疑人,连追二十多天,三个人轮流开车,等回来全身都馊了。说起来豆晓波在禁毒局下属的单位养缉毒警犬,反倒是个最轻松的活了。 说到案子,骆家龙突然灵机一动,问张猛是不是抓城北片刀团伙杀人案那次。一问方知,他当时就在后台支撑着呢,好在结果不错,把人抓回来了。 “什么呀?你们后台的知道个屁!”张猛不悦了,道实情道,“杀人那小子是一路吃喝,玩转了大半个中国,还知道后面一直有人追……等钱花完了,自己到当地派出所自首,知道那家伙有多横?进派出所报了大名,大大方方,老子钱花完了,活得也没意思,赶紧地把老子送进去……就这样,我们去接回来了,他在车后睡大觉,紧张得我们几天没合眼。” 这职业呀,能接触到各式各样的极品人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办不到。聊着工作,又回到了同学的身上,董韶军到现在还没下落,众人说起来挺想的;至于那个算卦大仙郑忠亮,回老家去了,据说在协警队里打杂。说起来那次参加精英选拔,结果都还算勉强,最起码都有着落了。 对了,汉奸呢?余罪想起这号老风骚的人物了。张猛嘴快,直道:“汉奸开公司了,你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余罪愣了下。 “就你被关在郊区的时候。”骆家龙道。 一问,哥几个聊着才知道,汪慎修根本没入警籍,毕业就开了家贸易公司,专事海外代购一类的生意,开业时候还请兄弟们吃去了,后来据说这家伙泡上了一个白富美当后台。哎呀,可把孙羿羡慕坏了,直缠着汉奸介绍给他几个富婆。 “哎哟,这脸帅了,就是风骚啊,真没想到啊。”余罪摸摸自己的脸,自叹弗如地道。骆家龙却是接着话茬问着:“你猜咱们这一届最风骚的是谁?” “解冰吧。”余罪道。 这几乎不用猜,人家的家境和底子放在那儿,偏偏人品又好,一点也没有纨绔弟子的味道,在二队恐怕风生水起了。 “错了。”张猛笑道。 “给你一百回,你也猜不着。”吴光宇道。 “别看我啊,谁要说最风骚的是我,我跟他急啊。”余罪捂着脸,觉得兄弟眼光有问题了。众人嘿嘿哈哈一奸笑,周文涓却是插了句嘴道:“是邵帅,你还真排不上队。” “又冒出一个妖孽来?他怎么了?”余罪奇怪了,那孩子有点孤僻,不太合群。 “他辞职了,搞得风风雨雨的,市局的宣传部、办公室派人劝过他好几次,他都没回去。”周文涓道。 这辞职了有什么风骚的?哟,余罪回头一想,又惊讶了,这是位烈士的儿子,他要不选择继承父亲的事业,那岂不是……下面不用说,一屋子安静就是对这事的态度。 “什么原因?他不会犯错吧?”余罪讶异地问。 “不太清楚,他分在市局法制科,纯粹一个清闲部门,那不得舒服死了。”张猛道。 “就是啊,按理说他这身份,都不用说什么好话,三五年就提拔起来。”豆晓波羡慕地道。 “哎,bbr>我听说了,咱们队长都出面劝人家去了,他理都没理,警服一扔,走咧……哎呀,我就想想,这简直帅呆了啊,要哪天我钱花不完了,我也把警服一揉一卷,搁大院一扔,牛哄哄来一句‘爷不干了。’”吴光宇神往地道。 众人一笑,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骆家龙示意着噤声,他补充道:“我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我跟你们说了,你们不许往外说啊,这个故事啊,有相当不和谐的色彩,咱们也就私下说说啊。” 为了满足好奇心,兄弟们自然是点头应承,催着爆料,骆家龙啃了半块苹果才道:“我是看他父亲那个案子才知道,根还在那儿……那年三月,本市冷轧厂出了一件恶性案件,嫌疑人抱着一包炸药,闯进了正在开会的冷轧厂的领导班子会议室,威胁要引爆炸药……接警后时任刑侦二队副大队长的邵兵山去了现场,当时的情况很紧急,嫌疑人的情绪快失控了,邵兵山脱得只剩下一身内衣好歹说服嫌疑人同意他进去劝服……在劝服的过程中,快吓破胆的领导班子一共五人坐不住了,趁着嫌疑人分神的间隙爬着往外逃。这一藏书网下子让嫌疑人崩溃了,拉响了炸药包,在拉响的一刹那,邵兵山扑上去和他一起摔出窗外,然后……” 骆家龙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就像真的爆炸一样,让听者怵然。那是在座所有人的同行、前辈,爆炸的时候,在座诸位的同学,那位老是沉默着的邵帅,尚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英雄的荣光延续到后代的身上,那种不幸又怎么能用言语表达得清楚。 说者骆家龙也很凛然,补充了道:“英雄和悍匪,同归于尽。那幢楼只碎了不少玻璃,损失不大。” 大家都愣着,惊心动魄的情节,叙述起来不过寥寥数语而已,张猛恨道:“把那帮鳖孙炸死得了,救他们干什么?说不定能劝下来,真是不值……” “对,不值,如果这个故事往深层次解读的话,可能会有另一种看法出来。”骆家龙欠了欠身子,瞥了眼望着他的同学们,继续道,“其实嫌疑人马学峰就是冷轧厂的工人,事发前他和他老婆同时都在第一届下岗名单上,而且他有两儿一女,一下子两人同时下岗对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在那个年代就像天塌了一样……仅仅下岗也罢,冷轧厂拖欠工人的下岗安置费用也迟迟未发……你们知道案由是什么,就是这个,马学峰两口子数次找厂里领导要安置费,几乎是跪下了都没要回来,在后来对他工友的询问中,都说这是个脾气有点倔的老实人,而且事后的调查也发现,市政府确实拨下了一笔安置费用,不过被厂里领导用来照顾了关系户、自己胡吃海喝算招待费了……其实钱不多,还不到一万块钱,两条人命,还包括一个很敬业的警察。” 就像是存心要考问良知一样,骆家龙说起此事也是义愤填膺,同学还未开口,他继续补充着:“再往后你们可能觉得更匪夷所思。当时的二队队长是许平秋,也就是现在的许处长,他出面和厂里协商,想给邵帅家多争取点抚恤,作为人道主义的抚恤……可惜的是,被拒绝了。其实这个世界很操蛋,老校长说得好,我们其实还是一无是处,根本不理解我们身边的这个世界。” “你……这个故事有问题,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余罪挑出毛病来了。 “对,你知道得太多了……”众人齐齐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骆家龙笑了笑道:“我不保证真实性,不过我和邵帅的关系不错,他走的时候我请他吃过一顿饭。他告诉我呀,他一直不想生活在父亲的光环下,他当了三十八天警察,仅仅是出于对父亲的尊重……其实,他也为父亲感到不值。” “哇,这孩子真有个性……”吴光宇道,好不惊讶。 “可这不等于打了咱们这些当警察的一耳光吗?”豆晓波道。 “脸都被挠了,还怕挨一耳光。”张猛道,坏坏地看着余罪。 余罪似乎心有所想,笑了笑,脸皮很厚地道:“还好,好歹是个美女挠的。” 众人呵呵一笑,却是心情沉重,不禁都开始埋怨骆家龙了,好不容易有空闲了,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让大家多不高兴。周文涓却是笑着接话:“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那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我觉得邵帅肯定是幸福的,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比我们都强。” 哟,这话有道理,听得弟兄们很是赞同,是比大家强,就嫌苦嫌累,也舍不得丢了这份工作啊。 骆家龙再看到余罪惨兮兮的样子时,笑着问余罪道:“余儿,你就这么混着?本来我以为,你是最有个性的,看来我走眼了,除了你,都有个性。你是不是连生活目标也没有?” “有,谁说没有?”余罪瞪着眼道,众人再问,他却是恶狠狠地道,“我现在的生活目标,就是他妈的把这个女贼逮回来,三堂五审,我他妈非揍得她皮开肉绽……你们不知道,这两把挠的,我都没脸去单位呀。” 众人被余罪的苦水倒得嘿嘿直笑,哥们历来如此,不幸灾乐祸都对不起哥们这层关系。而且对于余罪的反应,大家都嗤之以鼻了,挠了下就这么记仇,一点度量都没有,何必为难那位为民除害的天使姐姐呢? 余罪一嘴战群雄,那奸诈恶毒的嘴脸让骆家龙哀叹了,直对着大伙道:“你们看出来没有,其实最适合当贼的就是余罪,心黑、手狠、度量小、脸皮厚。” “骆驼,你是故意埋汰我是不是?我改天找一女的,挠烂你的脸,我就不相信你不火、不记仇,要不试试?”余罪瞪着眼,两人争上了。 争来争去,唯一的结果就是余罪在众人嘴里的评价越来越低,不过大家对于余罪“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的性格多有了解,谁也不觉得意外,而且这些人也没安好心,坐了两个小时,张猛开口了,推着余罪:“喂喂,别光神侃,兄弟们都来看你了,你不准备招待呀?不知道大伙工资都不够花呀?你个奸商手里肯定有钱。” “这才是兄弟啊!”余罪大惊失色了,惊讶地道,“送上二百块钱慰问品,还得再吃回去,成!吃就吃,不过下周我准备把那个女贼抓回来,谁要不帮忙,小心我跟他翻脸啊,走,吃去……” 余罪倒也不管脸上的伤难看了,领着众人下楼,又打电话约着鼠标、李二冬。鼠标也不客气,带上细妹子一起过来蹭吃蹭喝了,李二冬更狠,吭哧吭哧骑了五公里自行车,满头大汗地就为来吃一顿…… 士别三日 “德标、二冬,你们俩等等,来我办公室一趟。” 刘星星队长喊了出勤的队伍一句,留下了两位队员,这两位的名字一出来,余下的反扒队员都哧哧地笑着,对这一对难兄难弟抱以同情的一瞥。 这哥俩,一个长得迷里迷糊,一个长得奸相外露,相貌虽然差别颇大,可德性却是如出一辙,爱吃爱玩爱胡侃,和队里的小年青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队员隔三岔五也有抓回几个扒手来交差,这哥俩报到上班快一个月了,不但连贼毛也没捞到一根,哥俩带队的组长居然被贼伤了,还是个女贼,这事快被治安区里当笑话传了。 “别拘束啊,咱们历来上下级平等……没有什么事,就想问问,小余的伤好了没有?”刘队长关心问道。李二冬算算时间,快两周了,再说不好,就说不过去了,点点头道:“应该好了吧?” “好就是好了,没好就是没好,什么应该好了?”刘队长不悦地道。 “好了。”李二冬确定。 “好了为什么不来上班?就请产假,也得给队长打个招呼不是?”刘队长拉下脸了,问题来了。 “我想,他是不是不好意思来呀?”鼠标道。 “不好意思也打个电话说一句嘛,这不声不响,入职警察条例没学过呀,连续旷工半个月,可以予以清退处理。你们以为自己还是协警呀,想干吗干吗,来上班就为了捞一把被清退?”刘队长道。一说,那哥俩故态重萌了,直着身子,耷拉着脑袋,不争不辩,你说啥就啥,反正咱啥也干不了。 鼠标向来就如此,李二冬吧,以前在网警、在刑警队老和上级争辩,可现在没法争辩了呀,上班快一个月了,一点工作没干,还净惹笑话了,实在找不出组织哪里有不对的理由。 “通知他啊,明天务必回来签到,如果明天我看不到他,就不用来反扒队,直接回市局人力资源部报到,就是原来的人事科,我管不了,那我还交不回去呀。”刘队长道,那俩兄弟情深,抬头要说句好话,却不料硬生生咽回去了。 就是嘛,队长这苦大累深的样子,每天比队员还忙,有时候还亲自上阵抓贼,实在不好意思再给躺在家睡觉的余罪说情了呀。两人点点头,要走时,又被叫住了,刘星星队长语重心长地道:“德标、二冬,不是我批评你们,你们郑重考虑一下,要是想长期在反扒队干,那我随后给你们指派两位师傅,跟上练练,过段时间就能独立办案了……要是就想来混两天,也行,不过话得说到前头,成绩没有可以,但笑话不能有,你们说对吧?哪怕不抓贼,也别被贼抓了呀!现在辖区派出所都拿这个当笑话传了啊……直笑话咱们反扒队抓不了几个贼也罢了,还有队员被贼抓了,还是女贼……哎哟,把我这老脸呀……去吧去吧……” 两人如逢大赦,刘星星队长却是拍着自己的脸唉声叹气,好一副牙酸胃疼的样子,他起身倒了杯热水,找了两片常服的胃药,和水吞下时,又在踌躇对这几位新人的处理办法了。余罪这事出得,在他看来是精神可嘉,不过运气太背了,那案子他了解过,能在大庭广众下窃走失主脖子上的项链,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像这类贼,怕是反扒队也难遇上,可巧的是让新人给遇上了,那样的结果他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他拿起电话时,又犹豫了,这里面的事很多让他搞不清楚,一个小小的片警愣是让省厅的许处长追着不放,出了那事许平秋只是呵呵一笑,说了句吃点亏让他长记性,而且言外.之意,还想让刘队长再催一催,再压压担子,最好把他压垮,压得一点信心也没有,主动要求调离更好。 “难道,这是许处的亲戚?” 刘队长有点怀疑,省城公安这个圈子不大,指不定那个小片警关系就能通到省厅,许处对余罪的格外关注,似乎从侧面就能说明点什么。 也罢,按领导的意思来吧,他这样想着,又拿起了电话,给许平秋汇报了下近期三个人的情况。其实他更诧异的是许处的态度,这三位表现越差劲,仿佛让许处越高兴,真是越来越让刘队长拿捏不定处理的办法了。 下楼时,鼠标和李二.冬相视一眼,愁绪满怀。 “鼠标,挨队长训了?”一位卷发的小伙,关切地问道。小伙姓姜,叫姜玉军,队里人都叫他洋姜。看两人实在愁得厉害,洋姜一手一个揽着劝道:“没事,队长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 “队长没训我们。”李二冬道。洋姜异样了,再听原因是兄弟俩一个贼没抓着实在不好意思,他笑着道:“那更没事,这年头的贼呀,跟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你抓都抓不完,有些就偷几十块,治拘都够不上,前脚放了,后脚又出去偷了,你们少抓多抓几个,对治安能有什么影响。” “对治安没什么影响,可对我们本人有影响啊?你说反扒队的,一个月贼毛都没捞着一根,实在不好意思呀!当学生时候虽然不咋地,可也能考几十分不是?”鼠标道。 “那好办,你叫上余罪,我叫上大毛,他当几年反扒队员了,高手。咱们到小商品市场那片,咱们逮个回来不就成了?”洋姜道,小伙子挺仗义,把鼠标和李二冬给高兴的,搂着洋姜,一边脸上啵了个,这情形恰被楼上的刘队瞧到了。 他没吭声,不过心里有窃喜,或许,这也是一种知耻而后勇吧。 “什么?你一直就在街上?都逛几天了……我靠,你怎么不说呢?在哪儿……” 鼠标在电话里联系着余罪,放下电话,异样地对同行说着:“这小子,在街上早猫几天了,咱们怎么没碰到?坞城路,华鑫商厦,他在那儿等咱们……” 大毛听得目的地,踩下油门加速了,反扒队的装备不一,有些协警是自备车辆,还有的甚至就是收缴回来没人认领的赃物电单车、自行车当了交通工具,而大毛在队里是骨干,配了一辆老掉牙的昌河面包车,他边驾车边道:“鼠标,这事也不能全怨你们……敢在珠宝、大型商厦扒窃的,一般都是高手。那号贼呀,一般抓不着,那天被窃走的失主那条项链价值八万多,就这一桩,够作案的蹲几年大狱了……你们想啊,这号贼如果都让咱们轻易抓到,要派出所和刑警队就没什么用了。” “话是这样说,可要一传,就成了反扒队员被个女扒手打了,脸上挂不住不是?”李二冬道。 这事包不住,失主报案,随后派出所向反扒队核实,鼠标和李二冬恰巧又是目击者,情况一问,案子破不了,笑话就传开了。 “那有什么?这算轻的,咱们反扒队有时候碰上凶一点的流窜作案的,你亮铐子他亮刀,被捅伤的不在少数,每年都要有意外。这活计不好干啊。”大毛忧郁地道,有些事就是你越想干好,心里的羁绊就越多。 鼠标和李二冬又相视一眼,两人看着队里这位骨干,老大的个子,佝偻着腰,脸上和队长一样,永远带着忧虑的表情,就像个三餐难继、立业无着的苦逼,谁承想这是位一年要抓上几十名扒手的反扒名人? 一路上,又是絮叨着反扒队种种事情,其实这部门成立时间并不长,属于一个偏门警种,或者说不属于一个单列的警种,只是因为扒手太多,治安压力大,应劫而建的一个部门,招收的队员一半以上是协警,另一小半,是派出所、分局各项业务实在提不起来的冗员。说到这儿大毛就问了窝了好久的问题了,那就是:“你们俩犯什么错了,怎么好好的刚入籍刑警,给调反扒队了?” “啊?我们没犯错啊,我自愿来的。”李二冬道。 鼠标咬着下嘴唇不吭声了,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名言:该傻逼的时候我毫不含糊。这用来笑话别人的话,现在他觉得是对自己真实的写照,想起兴高采烈来反扒队报到那劲道,实在难以表述。 “那余罪呢?也是自愿来的?”洋姜问。 “完了,我早该想到了,余儿这家伙到哪儿都是倒霉蛋,跟着他没好去处。”鼠标恍然了,他想起来了,刚分配时候就知道余罪三天两头旷工请假,能给他调的工作,怕是不会有好事。这一说,其余几人都笑了,说起来余儿够倒霉的,刚进门就成笑柄了。 路程不远,到的时候已经九点了,车停在路边,余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直钻到车座里,出言就道:“找个僻静地方,商量下,今儿抓几个试试。” “啊?你抓?”鼠标异样地问。 “啊,我抓。不过得你们帮忙。”余罪道。 “大毛和洋姜友情协助来了,听他们的。”李二冬道。 “啧,别添乱,用我的办法抓,绝对比你们的有效。大毛,谢谢了啊,正好,我有个想法,你给参谋参谋,拐进胡同后面说。”余罪道,此时李二冬才注意到,他手里提了大黑袋子,满满的一袋。好奇地问着什么,余罪没说,等到地方,车停了,前面的人回过头来,余罪一撑袋子,吓了众人一跳。 钱夹,满满的全是钱夹……鼠标和李二冬看蒙了。 “哟,下工夫了。”大毛笑了。他看出来了。 “哪儿来的?”鼠标和李二冬不解了。 “收来的,一个五块,从收破烂的、环卫工人手里收,他妈的这片贼真多啊,四天就收了一百二十七个钱包,都是扔在下水道、垃圾桶里的。”余罪道。 “那当然,人越多的地方,贼就越多。”洋姜笑着道,已经习以为常了。 “收这个干什么,脏乎乎的,我还以为你改行当扒手了。”鼠标笑道。 “听我说,这是咱们这管区的详细城建图,收钱包时我附加了一条,必须标明是在哪儿捡的。”余罪铺着城建图,给众人讲解着,上面画了几个红色的重灾区,他指点着道:“082号、086号、089号公共垃圾桶,这几个最多,四天捡到过十二个,最少的里面有三个,这三个桶相距不到两公里,周边有小商品批发城、两家商厦,还有一家珠宝行加上一个手机卖场……可以这样描述,扒手作案后迅速辙离第一现场,然后在辙离的途中,把钱包里的现金、身份证抽走……然后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完成作案。” “这谁都知道啊,厕所、下水道、垃圾桶,是销毁证物的最好地点。”鼠标道。 “继续说,听余罪说。”大毛异样了,感觉到了余罪身上不寻常的气质,是那种久经历练的老手才会有的从容和肯定。几日不见,他突然发现余罪身上仿佛是凭空多了这么一份气质似的。 “我的意思,从这儿下手,抓扔钱包的。”余罪道,看众人不解,他解释着,“我们的效率并不高,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们需要从成千上百的人群中发现目标,然后跟踪,盯梢,而且还只能等到他作案才能出手抓人,但换一个思考方式的话,在他们销毁赃物的时候下手,定点、就这几个点,守点等贼,那岂不是省时省力,事半功倍?” “也行,用指纹、录像,可以盯住他们,现在的贼反侦查意识太强了,商厦里偷东西,你从监控里都找不到怎么干的。”洋姜道。 “可是口供呢,这些人你考虑过没有,一出手就死不认账了,都是些滚刀肉。”大毛道,似乎觉得也行,就是有点小问题。 “呵呵,这个就看李二冬和鼠标的了。”余罪道,收起了东西。 “我们?”李二冬和鼠标傻眼了。 “仔细想想,现在刑警队、派出所那些货,当年在学校可都是挨咱们整的,真要抓到贼了,你们还担心折腾不了他?这个太容易了吧,拳头都不用。”余罪道,他摸摸了刚掉痂的伤处,现在对贼实在他妈的苦大仇深。 “咦?这个好像不难!”..鼠标喜上眉梢了。 “对,你要说学校那一套,咱在行,不就那些整蛊玩意吗?我小学就开始玩了。”李二冬拍着大腿,也乐上了。 “好,给你们一小时时间准备,大毛哥,你坐镇,盯几个点,咱们拉开个二二一队形,长度一公里,发现目标,直接摁住。他妈的,老子今天要开荤了。管他大贼小贼蟊贼流窜贼,撞网里的,全兜回来,省得不好意思回单位。”余罪说道,捋着袖子,恶相顿露。 “好,可以试试,每天人群里找,实在头疼。”大毛也被说服了。车倒出胡同,冒着烟飞驰而去,不多久,又去而复返。 鼠标换了个装束,穿了条大裤衩,像个找不着方向感的弱智在街上晃悠;李二冬蹲在路牙上啃冰棍,都不用改装束就是个街痞混混样,余罪窝在几百米外,几个人的包围今天不盯贼了,盯那几个垃圾箱。 关乎几人声誉的翻身仗,正式拉开帷幕了…… 一鸣惊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毒辣辣的太阳升得老高,北方的秋老虎不是盖的,比仲夏还让人难受。鼠标盯着的地方是086号、074号垃圾箱,除了见到几个扔矿泉水瓶子的,就是把手伸进桶里掏垃圾的,没见到谁往里面扔钱包。 摸了摸口袋里准备的东西,步话、手铐,还有专为此次抓贼准备的粉状玩意,他没来由地想起了学校的生活,那时候的整蛊总是朝自己人下手,包括内裤里洒辣椒面,牙膏里挤鞋油,桌凳上镶图钉,背后贴乌龟王八蛋,这些烂事鼠标自认是轻车熟路,李二冬也算行家里手,至于余罪,那应该是高手寂寞,无人挑战的级别了。 可这些手法,能用来抓贼吗? 他有点怀疑,在两个小时过去后仍然没有成果时,他的疑心更重了,要不是实在想抓个贼回去显摆一下,他早撂挑子去玩了。当学生不咋地,好歹也能考个几十分凑数,总不能一直交白卷吧。 离他不到二百米是李二冬的防区,中间由洋姜守着,李二冬干脆半躺到路边公共椅上了,就在垃圾箱旁边,他脱了鞋,别着裤腿,脚里揣把枪……不是真的,水枪,儿童玩具。 一直以来,李二冬能向人炫耀的就是玩,玩游戏,踢球,自己在别人眼中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形象,包括学业和职业,都?不咋地。网警上待过,他实在看不惯那种睁着眼说瞎话,连网上也不让乱说话的氛围;刑侦二队待过,他也受不了那种几乎是自虐的日常任务。曾经梦想着当一名警察,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职业很阳光,很正义,也很拉风。 不过事与愿违,当上了才发现,有时候连警察自己也生活在暗无天日中,他甚至会很同情现在还窝在某个角落盯着嫌疑人的刑警同行,其实他宁愿这么吊儿郎当在反扒队混着。 当然,前提是能混下去。 就看今天了,好歹逮着一个半个,让兄弟别太没脸面了。他在默念:贼呀,贼哥,贼大爷呀……你快?来吧…… 像是上天眷顾一般,念了N遍,兜里的步话响了,余罪的声音:“老二,注意……目标出现,朝你的方向,红衬衫,戴着墨镜,两撇胡子……盯住他……” 李二冬腾地起身了,?99lib.t>套着鞋,瞥眼已经看到了目标,正从余罪守着的方向往这边来。余罪在垃圾箱里掏着,应该已经确认了目标。他笑了,悠哉悠哉地往路对面踱着,从这里过去,和贼是个照面。 不知道是心想事成,还是方法对路,李二冬这回越看这人越像个贼。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坞城路路面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五个人守着的路面全长两公里多,两排十余个垃圾箱,下水口子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李二冬看到了,来的方向是银都商厦的方向,没有什么意外,那儿也是重灾区,贼已经泛滥到失主丢东西都不报案的程度了。 近了,李二冬看得更清了,这个贼长得挺俊俏,只是多了两撇胡子。他没事人一般走着,步伐很快,此时已经销毁证物,怕是心里笃定,防范已去,走得是那么潇洒轻松。甚至让人怀疑他已经在选下一个目标。李二冬右手悄悄地摸上了水枪,左手掏着警证,在不到五米即将照面的时候,他一亮警证笑着喊道:“嗨,警察,你犯事了。” 那贼一激灵,掉头就准备狂奔,一下子让李二冬确定没错了。可不料贼哥瞬间反应过来了,一回头又面对着贼眉鼠眼的李二冬笑了。他笑着道:“警察?就你那鸟样?你他妈谁呀?” “朋友啊,太不友好了。”李二冬笑着,蓦地也出手了,枪一亮,“滋”的一声,贼哥们马上感觉到湿漉漉、臭烘烘的东西喷了他一脸。他“啊”地叫了声,卸了墨镜,手在脸上乱抹。 “偷了东西就想跑,没那么容易吧?”李二冬插起了水枪,掏着铐子。那贼此时才觉得危险了,一抹脸掉头狂奔,不料刚跑几步,眼睛睁不开了,而且火辣辣地疼,一阵乱眨,乱揉,乱摸过后,速度一慢,被赶上来的余罪轻飘飘一个窝心脚踹倒。余罪压着人,吧嗒一铐,拎了起来。 “啊,警察打人。” “嗷,警察要害人了。” “哇,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那贼状似疯狂了,挣扎着吼着。旁观路人甚多,余罪亮着警证对着围观者吼着:“反扒队执行公务,别看了……贼有什么好看的。刚偷了个钱包。” 余罪扬着手里刚找到的证据,拎着人,旁边群众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此时的余罪威风凛凛,好有满足感,他想起那天被贼袭后躺在地上无人问津,忍不住有些感慨了。 车开来了,李二冬和鼠标兴奋地把猎物摁进车里,那贼兀自挣扎着,被人淋了清水,喷了点醋,眼睛好歹才能睁开了。他大嚷着:“凭什么抓我……你们谁呀?” “警察。”余罪拿着警证轻轻敲了敲这货的前额。这贼的墨镜不知道扔哪儿了,还在使劲眨眼。 “警察就能乱抓人呀。”贼哥们儿叫嚣着,突然脖子一缩,不知道身后掉进了什么东西。他没看到有人在做手脚,还是骂咧咧地叫嚷。开车的大毛没吭声,就看看几位新人怎么处理。鼠标和李二冬一左一右挟着。车走了好远这人终于睁开眼了,余罪拿着捡回来的钱包问着:“刚刚我看见你把这东西扔进垃圾桶了,说说吧,哪儿来的?不至于你用这么高档的女包吧?还扔了,不可惜呀?” “你说看见就看见啊,我怎么没看见?”贼哥们儿叫嚣着。 没人吭声,左右都看着他,他觉得不自然想耸耸肩时,左边的胖子开口了,笑着道:“不说实话,身上长虱子。” “长了虱子,还没法挠。”李二冬道,知道鼠标往这货脖子后扔什么了。 贼哥们不解,愣了。本已经打定主意要咬死不认了,顶多挨一顿拳脚。可不料今天奇了,竟然没人理他。正纳闷的时候,冷不丁一股奇痒从身后袭来,他哎哟一声,猛地一耸肩。 鼠标一使眼色,两头铐子一解,分别铐在车内把手上。那贼正讶异,却不料更强的奇痒袭来,直哎哟哟叫着乱扭,想伸手挠挠,手被铐着;想背后蹭蹭,背后却没有可蹭的地方。于是就这么全身乱扭着,像几百只虱子钻进衣服里一样。 “说吧,兄弟,说了就让你挠挠。”鼠标坏坏地笑着凑上来诱道。 “就是啊,兄弟,你这眼睛得赶紧治呀,知道给你喷的什么呀?那是五毒散,天黑以前,要烂眼珠子的。”李二冬吓唬道。 “喂喂……你们你们是警察吗?哪有这样整人的……哦哟,痒死我了,大哥,你解开让我挠挠……”贼哥们儿哀求着道。余罪调试着手..机,把一段视频在他眼前放着:“忘了告诉你了,刚才把你录下来了,钱包上有你的指纹,要说不清,那就得等我们调查清究竟怎么回事了。最起码得找失主了解下情况,在这之前,你就痒着吧……简单点,说说在哪儿偷的……信不信我敢和你打个赌,你现在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钱?说呀,有多少?” 不知道,肯定是一掏一塞就走。此时那哥们哪还说得出来,乱扭着道:“哦哟哟,痒死我了……你们放了我,偷的,不就偷了个钱包吗,多大个事嘛,搞得人家难受死了……你们放开我,我挠挠,我承认,偷的,银都商厦里摸了个女的,顺手把包拿走了……” “放开他。”余罪笑了,这些人渣,他最懂怎么对付。 鼠标放开了一只手,那人迫不及待地使劲挠着,乱在车上蹭着,对于偷个钱包的小事,似乎没有身上奇痒更难受,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几百块钱而已,人赃俱获,鼠标装了个塑料袋子收起,这时余罪一使眼色,李二冬亮着大水枪,鼠标掏着东西,又作势要来。那人一下子吓蔫了:“别别,大哥,我都交代了……别整这玩意。” 水枪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辣得眼睛现在还难受,至于这死胖子,身上痒肯定是他捣的鬼。那人哭丧着脸哀求着,余罪慢条斯理地问着:“离回单位还有一段路,要不让他们两人治治你,要么你嘴别停,给我再交代几桩……唉,他不说就往裤裆里塞点,让老大老二一起痒。” 啊……贼哥们使劲捂着裆部,鼠标和李二冬两个坏种使劲拽他的腰带,那人死活不脱。那贼一阵挣扎后,就在裤带被李二冬拽了即将失身的一刹那大喊着:“我说我说……前天还偷了个……” “哪儿偷的?” “批发市场里头。” “多少钱?” “一千二。不不不,一百二。” “钱呢?” “花了花了。” 贼哥们儿忙不迭地提着裤子,好容易把二兄弟保下了,却不料余罪恶相毕露,回头叫嚣着:“昨天怎么没有偷?谁让你旷工了?” 贼哥们儿一惊,不服气了,顺口就反驳着:“没旷工,偷了……” 一车人哈哈笑了,那贼张着大嘴,话收不回去了。余罪笑着继续放缓声问着:“说说,昨天没旷工,在哪儿偷了?” 就在回反扒队路上这点工夫,这贼硬被三个乱拳出手的新人给刨出了四桩扒窃,连小黑屋都没进去,全部交代了。他也没办法,这几个太损了,搞得你全身痒,比疼还难受,更何况眼睛上喷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现在还疼着呢。 “这什么东西?”出了门洋姜问着,好奇了,那玩意把窃贼一下子干得失去反抗力了,实在让他惊讶,以前可从来没这么轻松。 “工业辣椒精,防狼喷雾剂的主要成分。这玩意是堪比地沟油的神器,还是稀释了五十倍,抹到皮肤上毫无异状,不过马上就疼。想当年我拿这玩意,一个能打十个。”李二冬兴奋地吹道,洋姜又问鼠标往人家脖子塞什么,鼠标不好意思地道:“痒痒粉,整蛊玩具,我小时老往女生裙子上洒。” “洒女生裙子上干什么?”洋姜不理解了。 “笨呀你,她掀起裙子一挠,那春光不出来啦。”鼠标道。一车人笑得肩膀直耸。今天才算认识了这几个新人,敢情也不是吃素的。 车继续奔向坞城路,旗开得胜,信心大增,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老贼落网,被送回了队里,乱扭着身子,下了车就在车门上使劲蹭,看见鼠标像见鬼一般,忙不迭地喊着:“别过来……我交代,是我偷的。” 从来没见过交代这么慷慨的,把其他组可看傻眼了。而此时的抓贼进行时,仍在继续着,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一个,这抓得让大毛兴奋了,直说今天要破记录了。 这车还没走,紧接着鼠标和李二冬又亲自扭送回来一个,回到队里时,那贼还在杀猪似的大喊大叫…… 四组、七组、十一组,在午后时分全部闻风而动,聚到了余罪的麾下,草草一瞧平时的案发高峰点,余罪随手指点着几个蹲守点,教着队员如何取证,如何抓人,如何审问……方法对路,收效奇快,平时成绩不怎么好的四组和七组,一个小时内抓了四个扔赃物的嫌疑人。 反扒队的车疯了,三辆车全调起来,供不上运送,副队长看傻眼了,赶紧地朝派出所要了两辆,快到国庆节了,真能好好扫荡这一把,治安压力会小很多。 站在门口的副队长一支烟没抽完,回来了三辆,四个贼,成伙的,被大军一锅烩了;第二支烟刚点上,又回来俩,队员们等不着车了,直接租车把人带回来了。 又过若干小时,还不到天黑时分,副队长吃不住劲了,在大院里给去分局开节前安保会议的刘星星队长打着电话嚷着:“刘队长,赶紧回来了啊,出事了,出大事了……今天已经抓了四十多个贼了……啊?是好事,比咱们队员还多,可我往哪儿搁去?” 可不,从滞留室到问讯室,连暖器管子上也锁着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的小贼老贼,反扒大队快成蟊贼集中营了…… 玉汝于成 “哗……” 余罪把一瓶冰凉的矿泉水倒在头上,就着抹了把。自己中午饭都没吃,就啃了块面包,到晚饭时间了也不觉得饿,只因心里荡漾着的那股快意,挥之难去。 “55个了,靠,绝了。凤姐、大毛、洋姜都看傻了……从坞城路到前西街、回民路,怎么蟊贼都一个德性,把东西往不注意的地方扔,最佳选择还就是垃圾箱和下水道口。你怎么想出来的,余儿?” 鼠标崇拜地递了根五毛钱的冰棍,像递了枚勋章,实在是佩服得无以复加,垃圾桶、下水道口,甚至银都的厕所里,都能成为守株待兔的好地方,这么捡瓜搂枣子的抓法,把干了十几年的老反扒都看傻眼了。 余罪吮着,快意道99lib?:“你以为老子白挨这一把挠了?我特么就发狠了,怎么着也得把他们窝端了,休息的这几天,我就在街上窝了一周,我就看银都这一片扒窃案发案率最高的地方……贼都这种毛病,到手后,他迫不及待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走现金,扔掉赃物……只要扔掉,他们就放心了,警惕性一下子下来了。今天漏网的也不少,商厦和小商品城里的厕所要监控着,还能抓好几个贼。” 鼠标笑了,这抓贼也上瘾呢,不迭地道:“差不多了,以前最高纪录是三十九个,而且还是年节高峰期,这把他们纪录破得没样了。” “就这一片活跃的扒手,我估计得有上百了,守着,再等半个小时……”余罪道。 “啊?还等?”鼠标畏难了,累得快干不动了。 “盯着公交车那一块,上车的一刹那。每天这个时候,下班的和急于回家的,防范最松懈。看看大毛他们,盯这块他们拿手。”余罪道。 鼠标也好奇了,他异样地看着余罪,好像一夜之间变成猎扒之王似的,怎么着就能把老反扒全部盖住啦。两人盯在路牙上的时候,鼠标小声地问着:“余儿,这本事……你狗日是不是在监狱里学的。” 余罪回头一瞧,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微微点点头,轻声道:“当时我们那个监仓里,关了四五个贼,有个老扒手叫短毛,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仔细回忆了下在看守所和他的聊天打屁,他教过我好几手。当时只当是解闷了,现在细细想来,嗨,挺有实用性的。” “教的什么?”鼠标兴奋了,推着余罪道,“也教教我。” “扒窃首先是个心理战,其次才是技术战。”余罪道,看鼠标不解,他解释着,“第一,要寻找容易下手的目标,比如谁容易成为目标呢,那些在商厦里试衣服换来换去不注意包的女性,一看到好东西就两?眼发亮,什么都忘了的。当然,也包括那些看着大咧咧、粗心大意的男的,以及郊区那些进货的,总是缩头缩脑,胆气就不壮。这几种人最容易成为受害者。第二,得手后,要迅速处理掉赃物……这是防范被抓,所有扒手定律都是拿走现金,扔掉钱包……这个定律就是他们的软肋,因为一直以来我们反扒都着重于捉贼拿赃。他们急于扔掉成了证据的钱夹,在扔掉时,他不至于会仔细拭掉指纹……其实也无所谓,就算拭掉指纹,拍下来也能钉住他。” “我对这个没兴趣,我是说……怎么扒出来的?”鼠标兴奋地道。 “哟,你看,那个长腿妞,像不像个贼。”余罪突然异样地问,鼠标一侧头,看了看,摇摇头,不像。回头时,余罪正数着钱,鼠标蒙头蒙脑还没反应过来,余罪却递上来道:“给,今天的奖金,请你了。” “不会吧,非要把哥感动得哭一场!”鼠标不客气地拿钱了,一拿不对了,这钱好熟悉,就一张一百,剩下的都是五块十块的。他一摸口袋,然后瞪上余罪了……转头的工夫,余罪把他身上的钱摸走了。 “拿两指夹钱,这个真的不难练,关键是经验……趁着失主分神的时候下手,他不分神,就制造机会让他分神,比如,我肩膀撞你一下,说声对不起。比如,我拍你肩膀叫个名字,你回头时,我说认错了……你看你怎么就不开窍,其实和你打牌作弊一样,障眼法,你看我这只手,有什么特点?”余罪伸着左手,鼠标掰着他的手,看了看,摇摇头道:“没什么特点呀,跟鸡爪似的。” “看另一只手?”余罪笑了,鼠标一惊一低头,哦哟,又上当了,余罪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刚装回去的钱又拿到手里了。鼠标哥被玩得头昏脑涨,算算算,不玩了,再玩这钱真保不住了。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余罪这一手既融合了老爸称水果缺斤短两的本事,又加入了监狱老贼短毛的授技,还经过了被贼挠抓打击,别人不知道的是,自被打击后,这一手他关在家里天天苦练,端的是艰难困苦,到今天玉汝于成了。 “看看看……” 余罪声音突然严肃了,步话里叫着李二冬和洋姜,正对面方向驶来的8路公交,人群开始涌动。余罪指着人群道:“看,一个贼,一个掩护的……你看他们的动作,本来不挤,他们使劲挤……这种情况,如果上车的时候扒到了,他们就不上车,如果上车的时候扒窃不到,他们跟着车走,伺机下手……扒到了。” 如果离开,就是扒到了,等车一走,丢钱的就得自认倒霉了。 余罪飞一般地横穿马路奔了过去,李二冬、洋姜嗖嗖从另两个方向飞蹿着追人。那窃贼发现不对了,一下子提速了,却被对面奔出来的拿玩具水枪的哧哧哧朝脸上喷水。哎哟,这家伙反应快,?居然躲过了,枪口一移,李二冬一不做二不休,噗噗噗往那人裤裆部喷了几股。那贼火了,拔出刀来,凶相毕露,怒喝着:“让开,老子砍死你。” 李二冬一个激灵,掉头就跑,那人回头见同伴被摁住了,顾不上了,飞步快奔。反扒和扒手这一对天敌,经常就在大街上上演追逐戏,今天又开始了。不过后面那位倒霉了,没来得及跑,被摁住了。化过装的大毛踹了那望风的一脚道:“又是你,陶小旦,才放你几天了,又干上了?” “铐上……车上哪位乘客丢钱包了,下来,到反扒队领去。” 洋姜吼了句,哎哟,车上一阵尖叫,是个女声:“啊,我的钱包。” 着急地奔下来,居然是位长相挺水灵的年轻妞,找不着钱包急了,高跟鞋朝着地上的贼就是一顿痛踹。公交乘客对扒手最深恶痛绝了,不少人挥手喊着:“揍死他,再偷东西。” 打得狠了,洋姜赶紧拦着道:“大姐,别踹了,人家是贼,又不是强奸犯,你怎么老踹人家下半身。再说他是帮手,不是贼。” “那谁是贼?”美女生气了,火大了,敢情钱包还没下落。洋姜被发飙的妞吓得一指。 不远处,跑出不到二百米的蟊贼,正跳脚大吼着,手捂着裤裆,像烫着了,一直呼扇着,可总不能脱了裤子扇吧?再说也来不及了呀。 李二冬就在几步之外看着,余罪也奔上来了,两人嘿嘿奸笑着,不急不缓跟着,工业辣椒精果然名不虚传,老大老二一起疼起来了,这哥们疼得原地乱跳,跑是跑不动,被抓又不甘心。 “刀扔下,自己戴上铐了,当回小偷是小事,可别当了太监,终生不举了啊,现在是不是下面火辣辣地疼,感觉那玩意儿不属于你了?”余罪笑着道,扔过了铐子。那人老实了,赶紧扔了刀,自己戴上铐子,蹦蹦跳跳,两腿乱蹭,浑然没有刚才的悍勇,哀求着道:“大哥,就偷了个钱包,不至于让我断子绝孙吧,这咋办?怎么里面跟烧了堆火似的。” 李二冬拎着人,余罪拿着冰水泼了一阵,那贼痛感马上减轻了,走了几步。那人又要求泼,再泼一股,哟,好舒服,这哥们就像快感来临一样,舒服得直哼哼,哀求着余罪道:“大哥,真舒服,再来一下。” 李二冬噗的一声笑了。余罪谈条件了:“兄弟,现在开始不泼凉水了……交代一桩让你舒服一下,不交代,里面那把火又烧起来了啊。” “哎哟哟,我交代……交代什么呀?今天偷了个钱包,还没看里面有钱没;昨天比民工还背,摸来摸去,摸到了一个钱包里只有十块钱,还不够饭钱……大前天更背,上了两辆车,都有你们反扒队的人,我不敢下手呀。”那哥们此时听清了,是公鸭嗓子,不是藏着掖着就是极力辩白自己是个没偷几回,而且没偷到多少钱的蟊贼。 “这样吧,你反正自己也不想说自己的不好……交代其他几个贼,说不定兄弟们一高兴,放过你了。”余罪道。 “哎,这个办法好……我交代,城东钢厂区,独眼老来咱这地盘上抢生意,前天捞了票大的。”贼哥们开始咬同行了。余罪和李二冬笑了,都说戏子无情贼藏书网无义,这在大多数贼身上还是非常应验的。 反扒队员押着一伙两个贼回到案发地,那个悍妞又啪啪啪扇了蟊贼几个耳光。误点的公车上壮声威的声音一片,恰逢刘队坐着警车疾驰来了,给乘客讲了几句防范扒手的要点,又赢得了欢呼和鼓掌声一片。 余罪、鼠标、二冬几人,都在掌声的包围中洋溢着喜色,余罪觉得自己这张被挠过的脸上也有光了…… 见猎心喜 一天抓了五十七个贼什么概念? 普通人无从了解,身在其中的反扒队员绝对感受颇深,最直观的就是工作强度蓦地加了若干倍。解押,取证,录口供,核对身份,查对旧案,一下子忙得焦头烂额了,晚上下班的时候,连三分之一也没有处理完,不得已苟永强副队长向辖区坞城路派出所求援,派出所派来了十位民警,协同反扒队的处理今天的嫌疑人。 难哪,对付这号人渣,可不像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那么简单。有些贼是满嘴跑火车,这边交代了,隔几分钟就反口了,亏是捡回来的钱包打出指模来大部分能对上号,让一部分扒手低头认罪了。可还有不认的,民警有点为难,毕竟是到反扒队了,有些手段不能使。这光景让反扒那位活跃的“凤姐”林小凤看出端倪来了,遇上死不认账的,把严德标和李二冬叫过来,关上门,两人只要审上五分钟,就鲜有咬死不说的了。 警匪之间的较量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是必需的,只要不违反相关法律法规。总不能跟这些长年靠扒窃为生的蟊贼一直讲道理吧?至于怎么干的,民警没问,不过他们发现,这些蟊贼对那两位反扒有极度的恐惧了,一边交代,一边满身挠痒痒,眼睛左顾右盼,生怕那俩再回来似的。 余罪没有参加审问,他拿着一张描蓦出来的画像,在贼堆里的转悠着。哦哟,这帮货呀,帅得冒泡的、丑得掉渣的、老得快走不动的、小的看样子才刚成年的……在滞留的房间里窝了二十几个,外面沿着暖器管子,还铐了十几个。他寻着目标,看到一位中年人时,叫了声:“伸出手来。” 那贼老老实实伸出来了,他看了食指和中指间,然后一展画像问着:“认识吗?” 那贼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茫然摇摇头,不认识。余罪踹了一脚,略过了。 画像是一位女人,就是那天遇到的女贼,余罪仔细琢磨过,这是个手法很高超的贼,如果要找,怕是得从她的同行中找。要找那种业务熟练、技术过人的扒手,太小的不行,太老的不行,用镊子的不行,还有问几句话就发现智商不太藏书网高的也不行,连问数人,让他好不懊丧,居然没人认识。 “认识吗?你要认识这个人,放了你。”余罪诱道。又找上了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是商场扒窃时被捉来的。小伙子穿得油头粉面,十指修长,不知道还以为是弹钢琴出身的。不过余罪发现,这人的手法不错,两指间磨出茧子来了。 “真的假的?”帅贼动心了。 “抓得了你,还放不了你呀。”余罪很拽地道。 “这是……”小帅贼仔细瞄了瞄,然后脱口而出,“像林志玲……像、像不像?” “哎哟!”那帅贼捂着脑袋,被余罪干了一巴掌,他好不委屈地道:“这妞我又没怎么样过,干吗对人家这么凶……” 明显是个滥竽充数的,余罪略过了,又找几人,这些蟊贼说长扯短,没一个能认出来的,让余罪好不失望地出了滞留室。他蹲在门口点了根烟,看了眼凭记忆描出来的女贼,很漂亮,确实有点像明星。大多数美女的脸都有某种共通之处,那就是能挑起他内心的某种渴望。 比如你看到的第一感觉是,很萌很可爱,有怜爱的冲动,或是很性感,抑或是很高贵,有把她征服的渴望。 面前这张画像,就激起了余罪的所有欲望,他在想,也许真的是自己看到的那一刹那心旌失守,才让女贼钻了空子。要是个丑得像李二冬的女贼,肯定他妈的一脚就踹翻在地打上铐子,哪至于有后来失手的事。 这么说来,倒不怨那女贼,只能怨自己想法太多。他摸了摸脸颊,收起了画像,没有找到,就想法再多也没办法,就欲望再多,也全部成了失望。 “余儿…余儿……”有人小步颠着来了,是鼠标。余罪摁了烟头,随意地问了句:“怎么了?玩得爽了吧?” “呵呵,是挺爽,这些蟊贼,还没有狗熊和牲口他们耐折腾,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哎对了,给你介绍一位美女。”鼠标说着上来了,背后跟着位姑娘。哦,余罪一眼分辨出来了,是那位公交车上丢了钱包的女失主。 “认识一下,我叫来文,姓来,来去的来,文章的文。”失主伸过手来了,很俏的一位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本人的气质,觉得比发飙的时候要漂亮了很多。 余罪这会儿可没有审美的心思,他无聊地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以后小心点。” 手也没伸,那姑娘尴尬地把手缩回去了,看了鼠标一眼。哎哟,鼠标可丢面子了,人家作完笔录,专程要感谢反扒队员,个个都如蒙恩宠,可不料余罪给人家这态度。鼠标赶紧解释着:“来姑娘,甭理他,他有点缺心眼,不太会说话。” 来文扑哧一笑,故意道:“不会吧,我看你们队员都听他的嘛。” 咦?眼睛还挺亮,鼠标笑了笑,又污蔑着余罪道:“您不了解,他这人不像我,他只对贼有兴趣,对美女没感觉。” 来文姑娘又被逗笑了,笑对一言不发的余罪道:“这位警察同志,不至于对群众这么冷淡的态度吧?” “都说了,以后小心点,套近乎就不用了。”余罪道,果真是冷到极点的态度。 咦,把美女给气得,直接换了不客气的口吻道:“喂,小警察,不至于这么拽吧?我勉强也算个美女,你再勉强也不算个帅哥,拽什么呀?警监都没你这么拽的。” “不要刺激我,我知道你干什么的,也知道你想干什么,知道我是警察,还在我面前玩花样?”余罪不屑地撇撇嘴,突然想起了傅国生身边的那位美女,沈嘉文。很多有心计的女人比男人更可怕,特别是有心计也有脸蛋的女人,更恐怖。 “你……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来文奇怪了,指着自己,看看余罪,又看看鼠标,鼠标茫然一脸,就照过两回面而已,肯定不知道,来文一下子笑了:“你怎么知道?” “猜出来的。”余罪道,此时像一个修炼者,很多不在眼前的事却洞明在他的心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就是在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来文饶有兴趣地问。 “和新闻有关。”余罪道。来文一撇嘴,笑了,不置可否,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余罪捕捉到了,他补充着:“记者。” “绝对不是,严警察,你看我像记者?”来文指指自己,笑着道,她问严德标,鼠标只注意脸蛋和胸围了,哪能看出内在来,摇摇头道:“我……我怎么知道?” “我还看得出,你混得一般,中等偏下,还没挂上职位是不是?”余罪道,瞥眼瞧着来文。来姑娘脸色一沉,不过马上笑了:“你在说我?” 不承认,余罪笑了笑,只觉得这些否认比直接承认还让他确定似的,看看来文的打扮又道:“还在一线混是吧?不是本地人是吧?你那行出头比我们这行还难,是吧?想在这儿掘点宝给自己镀镀金,是吧?这行不通的,这儿的保密性很高。” 说罢余罪懒洋洋地起身,掉头要回审讯室里,想再找几位蟊贼碰碰运气。来文张口结舌,愣是没反应过来这事怎么发生的,似乎对她的打击很大,刚要说话时,却不料刘星星队长风风火火回来了,在院子里就嚷着:“都出来,放下手头活,都出来……宣布一个事啊,所有人,马上穿好制服,迎接分局长和市局副局长,十分钟,院子里集合。” “谁呀?”来文问严德标。 “我们刘队长。”严德标道,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事了。这事没摆乎清楚,却不料美女来文不理他了,笑吟吟直奔上来伸着手自我介绍:“刘队长,我是省报记者来文,今天在公交车上被小偷扒窃走钱包了,幸亏你们的队员帮我追回来了,我得好好谢谢你们。” “哎哟哟哟,大记者来了,不客气,我们分内的事。”刘星星队长受宠若惊了,拉着女记者的手,有点紧张地道。 “除了感谢,我还有个提议,第一次见到你们反扒队员这么勇猛,一天抓这么多扒手,绝对值得我们做个专访,我刚和报社通过电话,我们的社长正和贵局领导协商。”来文笑吟吟地邀着。 “这个……这个我真当不了家,不过我们局领导马上就来,请请,到我办公室坐。”刘星星队长乐得合不拢嘴了,邀请着美女记者。 哎哟喂,把鼠标哥给郁闷得,这女人也太那个了吧,眨眼就把哥给扔下了,他悻悻到了更衣室,看余罪已经开始换制服了,他边脱边问道:“我靠,那妞居然还真是记者,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看你那脸,就看出来了。”余罪道。 “什么意思?”鼠标问,说这话,肯定是攻击哥的相貌不佳了。 余罪笑着道:“就咱哥俩这长相,如果有美女往你身边贴,那他妈就不是好事。除了记者想淘点东西,还会有什么?普通人谁愿意和你警察打交道。” “你就凭这个猜出来的?”鼠标不信了。 “我第一句话说,你和新闻有关,她的眼皮跳了跳,我就确定,是记者。要不咱们这号人,谁搭理你呀?”余罪道。 “那她眼皮要是不跳呢?”鼠标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你傻呀,答案明摆着的,能在所有陌生男人面前这么落落大方的,不是记者就是‘妓者’,很难吗?”余罪反问着,把鼠标问蒙了。鼠标咧咧道:“我怎么没看出来,她主动搭讪,哥还以为她喜欢我呢。哎对了……还有可能是卖保险的。” “拉倒吧,卖保险那帮人什么眼神,一眼就能看出你是穷逼货来,根本不搭理你。”余罪轻飘飘地化解,刚转身看鼠标又要发问,他提前说了,“又问其他的吧?你细看你也看得出来,皮革包、挤公交,那肯定混得一般,你说呢?” “嗨,有道理啊……不过她追咱们队长办公室去了。”鼠标道,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般不会让报道的,她是白费心思了。”余罪道。 两人穿戴整齐,反扒队全体在院子里集合了,刘星星队长和苟永强副队长迎接在门口,这事队长通过气了,敢情是分局里正开着打击街(路)面犯罪专项活动动员会,这边的反扒队就传来捷报,一下子抓了五十七名扒手,听得分局长和专程来开会的市局一位副局长都不太相信,细细一过问,居然还是真的,这不,要把现场会往反扒队开来了。 “这小子真给长脸啊,我现在越来越相信,许处给的人,不是普通人了。”刘星星队长附耳和副手说着,苟副队回头看了眼队伍,小声道:“不过队长,有些事我得提前和你说清楚。” “什么事?”刘队小声问。 “这几个小兔崽子手可够黑,把这帮扒手折腾得可不轻,我就没见过这么多痛痛快快认罪的。”副队长小声道。 “知道咱们的工作为什么一直上不去吗?”刘星星队长说了,凛然补充道,“就是因为咱们以前太温柔了,不够硬……对了,还有位女记者等着,一会儿 7ed9." >给局长引荐,她想给咱们做专题报道。” “这行吗?”副队愕然了,这种单位,一般不允许对外报道。 “你不懂,现在和谐社会,局里要加大对路面犯罪的打击力度,面上工作,一定得做好。”刘队说着,看到一行车来,自动闭嘴了。 车迤逦驶进反扒队,齐刷刷敬礼中,下来了十余位警衔不等的上级,慰问几句,听着介绍几句,沿着窗口看了眼抓回来的蟊贼,和派出所民警聊了几句,闻听是三位新进警员带的头,大加夸奖一番: “……啊,这事办得好,有力打击了路面犯罪的嚣张气焰,保护了人民群众的财产,我代表市局领导班子,向你们表示慰问……同志们辛苦了……你们这个经验很好,把你们反扒经验总结一下,到全市推广,接下来局里要开展‘打击街(路)面犯罪专项活动’,你们呀,今天开了个好头,王局长已经电话通知我了,领导组办公室就设在你们侦查大队……这是一项殊荣啊,同志们……” 对于警监都见过的余罪,分局和市局这些小领导可唬不住他,他明白,今天的事是要让队里顺水推舟,作为某个专项活动的开门红了,不过此时他并不反感,相比而言,这些人再差也没有那些蟊贼给他的印象更差。 讲了几句,听了汇报,队里还在各司其职,五十多名蟊贼估计得忙活一夜了。让余罪奇怪的是,视察领导走时,那位女记者居然和市局一位副局长相谈甚欢,双方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女记者不断恭维着领导,还亲自给领导开了车门,等领导组一走,刘星星队长又嚷起来:“余罪、严德标、二冬……你们三个都过来。” 三人奔到队长跟前,刘星星队长摸儿子似的一个一个摸过脑瓜,摸一下,拍一下肩膀,说一句:“哎哟,这小伙子结实的。” 实在没啥表扬的,表扬孩子长得帅,那简直是骂人呢,说完了又正色告诫着:“厉害,许处送你们来,我以为又是哪家走后门的子弟没地儿安排了往这儿扔……没想到啊,厉害……对了,魏副局长原则上同意新闻追踪跟进,来记者呢,明天开始,就和咱们反扒一起出勤,那辆车,你们仨,带上来记者……队里的人手,包括我,全体行动,能抓多少抓多少,力争在国庆期间,再抢一个头彩……有信心吗?” “有!”鼠标和李二冬玩得不亦乐乎了,挺着胸脯道。 “难道你没有信心?”刘星星队长问余罪。余罪笑着道:“信心倒是有,不过队长,您让我们出勤带着女的,多碍事?” “我……怎么碍事了?”来文纳闷地道。 这尊神可不是刘星星队长敢惹的,省报记者的身份一亮,又联系上报社,两边的领导一通话,拍脑瓜就定下来了,不光是她,还有市局宣传处的要来呢。他翻了余罪一眼,粗人糙话出来:“你看你这孩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是组织上照顾你们这些小光棍……好好干,小姑娘要跟我一个糟老头背后干,她还不愿意呢。就这么定了。” 哎哟这话,听得来文牙痒痒,敢情自己被当福利送给反扒队下属了,为了能淘到点干货,她强自按捺下了不悦之气。再看那三人时,余罪还是那么不阴不阳,其他两人表情可变了,似笑非笑看着她,她一惊,奇怪地问着:“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呀?” “你脸上没花,可我们心花怒放呀。”鼠标乐滋滋地道,浑然没有刚才的严肃了。 “美女,你有男朋友不?”李二冬也喜滋滋地问。来文翻了一眼,没搭理他。不搭理李二冬还来劲了,自我介绍道:“我没女朋友啊。” 余罪可憋不住了,从警校到反扒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直没有解决饥渴问题,他笑着道:“美女,还没明白呀?他们俩对你一见钟情了。” 来文心里咯噔一下子,再看李二冬和鼠标倾慕的眼神,一下子被刺激到了,不过她没斥那俩倾慕她的,而是对着余罪喷了两字:“无聊。” 作为女性的心理优势出来了,随即扭头就走,那仨没脸没皮地还在后头笑。不过时间已晚,她走了几步,又为难地回头问着:“喂,你们谁去送送我呀,我住的地方还在小店区呢,离这儿十几公里呢。” 我去我去!鼠标和李二冬抢着要去,李二冬拽着鼠标的胳膊、鼠标拉着二冬的腰带,两人谁也不让谁抢先,李二冬急了,掐着鼠标骂着:“你他妈什么人呀,家里还有细妹子等着呢,还跟我抢?” “细妹子谁呀?不要诬蔑单身哥哥我啊。”鼠标说胡话了,两人互掐着,谁也不让谁。抢了半天,还没有定论时,早有人发动着车,呜声开出去,接上那妞儿就走了。 哎哟喂,鼠标和李二冬傻眼了,相互埋怨上了,居然被洋姜那小哥们钻空子接上美女走了。 教唆洋姜钻空子的余罪站在台阶上,正笑得开心呢…… 偏锋奇正 大标题:“猎扒”在行动。 小标题:我市公安部门打击街(路)面犯罪系列追踪报道之四。 一个报道,占了半个版面,作为国庆前后最抢眼的一则报道就是这一则了,这回连许平秋也后知后觉了,还是经常注意报纸对公安负面报道的同伴不经意间发现告诉他的。当看到报道单位时,他吓了一跳,看到内容时,过节当天怔得足足一下午没出门,尔后,他在电话里知悉了详情,足足笑了一个小时。 这是市局针对街(路)面犯罪率增长而开展的一项活动,无意中那个自从滨海归来,疑似废了的废材又成了灵魂人物。国庆不过休息了几日,内网上关于打击街(路)面犯罪的警务信息已经有上百条之多了,而其中最惹眼的就是来自坞城路的数项战果,24小时猎扒记录最高72人,结案率92%,之后是坞城路一带案发率狂降,国庆数日,报案率几乎降到了冰点,这是多么和谐的事迹啊,一时间被市局推向了宣传的峰顶。 许平秋仔细研究过内网爆出的反扒队手法,很有创意,不选在人赃俱获的一刹那,而选在销证的时间段抓人,而且把重点放在盯守容易成为销赃点的地点,很大程度提高了警力的利用率。他研究过,在执勤中反扒队改变了原有的小组区域作业,成为团队式、流程式、轮番式清扫作业,这个办法对于短期迅速提高治安综防水平相当有效。更让他意外的是,反扒队还倡导成立了一个反扒联盟,吸收了不少外围的志愿者加入,这很契合全局群防群治的办法,连省厅的宣传部门也注意到苗头了。 “小段,开到禁毒局,到那儿找个人,一会儿再回省厅。” 车里许平秋示意了句,合上了几日积下的报纸,不禁叹了口气,一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在滨海时的复杂心态。这个人依然让他很头疼,按理说过了特勤那种心理的适应期,应该不会畏首畏尾,心理障碍不会再是什么大问题,可这个人不知道是过不去,还是根本不想过去,就是拒绝进禁毒局,也拒绝接受特勤入籍,不过却不拒绝当警察,只愿意当个不名一文的小片警。 后勤装备中心厮混了两三个月,不是消极怠工就是旷工请假,许平秋甚至对他已经绝望了,在听到他抓贼反被贼伤的事后,他甚至都想撂下不管了,就让他老死在那个刑警不算刑警、治安不算治安的边缘队伍。 只不过又像以前一样,在你对他绝望的时候,他却是那样的出彩,又堂而皇之地回到了你面前。 许平秋现在就是这种心态——那种取之不得、舍之可惜的心态。滨.海的一幕幕回放在他的脑海里,记忆最清的不是侦破贩毒大案、抓到毒枭的惊喜,而是那个特勤和嫌疑人见面的午后,其实那时候他在想,像余罪这种感情丰富的人,应该不怎么适合当一名把任务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特勤。尔后不幸言中,却又让他如此的失落。 “到了,许处。”司机提醒着发怔的许平秋。 他“嗯”了声,下车时已经在禁毒局大院了,禁毒这一警务单列出刑事侦查后,他很少到此地了,新修的楼宇,楼前排着两层锃亮的警车,大院的绿化尚好,他踱着步在传达室的窗口问了句话,亮着证件,直接上楼去了。 楼上,闻讯往下奔的林宇婧、高远、马鹏、李方远趿趿踏踏下来了,在楼道里就把许平秋堵住了,个个一脸高兴,向许平秋敬了个礼。不是正式场合,许平秋一般没那么大架子,礼也没还,直道:“回来就拽上了啊,也没人去看看我,还得我主动来看你们。” “老队长,我们进不了省厅大院呀。”高远笑着道。 “就是啊,您给签份通行证,我们天天去看您。”马鹏笑着道,这位归籍的特勤让许平秋多看了两眼,数年暗战生涯,面貌沧桑了不少。他拍拍小伙的肩膀问着:“怎么样?穿制服,还习惯吗?” “心理舒坦多了,就是不自由。”马鹏笑道,惹得同事一阵好笑。几步之外,李方远领着要到外勤组瞅瞅,他奔着去叫杜立才了。许平秋客随主便了,又回头看着林宇婧,笑着问:“宇婧,肩上加了一颗星星啊,俊多了,再过十年,有望成为禁毒局首例女领导。” “许处,您又笑话我。”林宇婧不好意思地道。这时候,闻讯的杜立才也奔出来了,兴奋地上前,又是握手又是寒暄,各警种之间的差异颇多,除了任务,其实平时的联络并不算多,好不容易一见面,亲切得不得了。还没到外勤组看看,许平秋转眼被杜立才拉着去见廖局长了。 “哎哎,马鹏,许处来了,不会有任务吧?”李方远追着 8fdb." >进了组里,小声问道。 “不会,要有任务,就不会是这种脸色了。”马鹏道。 “那好好的来干什么?”李方远又问。 “老队长很念旧的,估计是顺路来看看我们。”高远得意地道。 “看你们两个,还是我们全部?”林宇婧眨着眼,挑刺了,那两位是许处的嫡系,两人嘿嘿一笑,不作解答了,不过样子嘚瑟得紧。 等待的时间感觉很长,一会儿才从廖局的办公室出来,杜立才陪同着又到外勤看了眼,这些经历过滨海一战的外勤队员已经分出去三个组,高远、马鹏都开始独立当外勤组长,兴许是看到新一代成长起来了,让许平秋有一种壮志渐老的欣慰。许平秋和小伙子们聊了聊,要走时,却把几张报纸塞给马鹏和林宇婧,让他们俩看看。自己却是和杜立才、廖局长说说笑笑下楼去了。 “‘猎扒’在行动……什么意思?” 马鹏一下子没看明白,林宇婧却是讶异地看着许处特意留下的报纸,想起什么来了,翻着内网,指着向马鹏道:“我说这个挺眼熟,国庆期间反扒队的可出尽风头了,特别是坞城路路面犯罪侦查大队,一周清案赶上以往半年了,其他队不少都派人去交流学习经验了。” “可这什么意思?让咱们学学去?”高远拿着那几张报纸。 “打电话问问呗。”林宇婧看着马鹏,特勤出身的,和老队长走得最近。马鹏看着许处的车走了才拨了电话,不知道电话里听到了什么,放下电话时像被电击一般,满脸愕然,半晌说不上话来。别人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了,他才几乎不可置信地道了句:“‘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许处扔到反扒队抓贼去了。” “谁呀,就是那位?”高远一惊,想起了在滨海的惊心动魄,不相信地问,那样的队员他一直以为会被派到某个秘密部门。 “那许处也太不够意思。”李方远评价道,颇有功臣遭冷遇的意思。 “他主动要求的,现在快成全市猎扒第一人了。嘿哟,这家伙真可以啊,那几天大狱真没白蹲,学了一身本事出来了。”马鹏惊讶地道。 林宇婧要说话,却不知想起什么来了,噗的一声笑了,然后一干队员,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往事如潮涌来,那个让杜组长、许处哭笑不得的特勤原来给大家的记忆是如此深刻。 “看看余二去?” 马鹏眼亮亮地道,许处也是这个意思,让他找机会和余罪接触接触。这想法不谋而合了,反正禁毒局不遇大案不封队,这一行借着外出查某案证据的借口,假公济私去了…… “他们像暗夜中孤独的行者,静静地守候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不行,这句容易有歧义……他们像暗夜中行走的猎者,静静守候着猎物的出现……那是一种为了人民财产安全的隐忍,为了社会安宁和谐的守候……” “也不对,怎么这么别扭……” 自言自语的来文写着草稿,一句话琢磨了若干遍,猎扒报道反响很好,毕竟市民深受扒手之害,她后来有点庆幸那天被扒手偷了钱包,否则的话,恐怕不会碰巧遇到那样的机会,现在已经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让她兴奋的工作中了。 “美女,盒饭。”鼠标伸手递过盒饭来了。 “美女,矿泉水。”李二冬递着水瓶来了。 来文笑了笑,这几日已经习惯两位反扒队员的殷勤了,本来觉得有点受不了,后来才发现,这哥俩属于奸诈中带着憨厚,没什么歪心眼,几日处下来,倒是关系更近了几分。接过水和盒饭,她小口抿着,二冬和鼠标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哎哟,来文发现不对了,给自己的矿泉水,两货拎的却是啤酒,“嘭”地一碰,对瓶吹呢。 “工作时间可以喝酒啊?”来文不客气地质问着。 “不喝没精神。”李二冬道。 “这个在报道中可以省略啊。”鼠标咧着下嘴唇道。 来文笑了,这个当然得省略,其实报道省略的东西很多,比如这群货怎么盯梢的、怎么抓人的、怎么审问的。不过此时,她似乎也融入了这个氛围,再怎么说,重拳打击路面犯罪,惠及的还是广大市民。 “二冬,怎么光你们俩吃喝,余罪呢?”来文关切地问着。 “还蹲那儿呢。”李二冬随手指了个方向,不以为然地道,“这家伙魔怔了,逮着贼就问那个女贼下落。” 来文笑了,鼠标的漏嘴藏不住余罪和女贼的糗事,她笑着道:“其实这是一种执着,就像高手阴沟里翻船一样,很难咽下这口气而已,并不是非找到这个女贼。” “对,他确实挺执着,谁要骂他一句,他得还回十句来。”鼠标道,又和李二冬喝一大口。李二冬撇着嘴巴道:“这叫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上学时候他就和牲口打架,就他那体格,牲口愣是干不过他……甭看牲口现在一线刑警,碰上余儿,他照样得吃亏。” 来文又笑了,在这里听不到相互尊敬的语言,都是绰号,而这帮子人,几乎是清一色的糙爷们,一句话不对骂娘,两句话不入耳便拔拳相向,好起来亲如兄弟,喝多了又哭又闹,不得不承认,这些大小光棍的世界,是她没有见到过的精彩。 “4号,注意……宏达手机超市门口,花衬衫,背后藏着液压钳。” 步话响了。鼠标和李二冬一扔酒瓶,往左侧看,监视车停在路牙后不起眼的地方,能看到百余米外商场外的景象,但隔着这么远,看不真切。 “真他妈邪门了,余儿简直和贼是一家。”李二冬抄着武器,奔出去了。鼠标在背后跟着,顺手拎着铐子,这几日练得愈发出奇了,余罪如有神助一般,只要是贼,只要经过他的视线范围,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立时会被报出来。 来文悄悄地架起了摄像机,在镜头的范围内,有十一二个队员,坞城路整个一条街,连续多日反扒队的高压态势,几乎快被荡涤一清了,有时候顺便抓起这些过路贼了。 她调试着镜头,慢慢清晰了,她看到一位花格子衬衫的小年青,左顾右盼着,估计是寻思着可下手了。一转眼,从腰里抽出来液压钳子,迅速地剪断电单车的锁具,一接线,一飞跨,呜的一声跑了。 这贼呀,利索得很,顶多三五秒钟。 不过今天跑不了了,就在偷走的一刹那,路左路右,几个方向奔着反扒队员,叫嚣着冲上来了。路上的行车嘎嘎刹车,那贼慌不择路,扔下车就跑,差点被汽车撞了,从自行车跑过盲人道,在冬青丛里奔着,直跑出几十米,来文几乎看到余罪在远处像个闲人一样,不时地调整着方向。 近了,更近了,像个路人一样慢踱着的余罪蓦地发力,腾空而起,一腿甩在逃跑的贼身上,那贼像截木桩,骨碌碌滚在地上了,被按着反铐,拎起来了。 “这是个老手,偷的不止一辆了,否则手不会这么快……有前科,突审一下,问问销赃地。”余罪道。几位队员押着人,分开围观的群众走了,这些日子,周边不少商户已经习惯看到这个场面,纷纷鼓掌,还有恨贼入骨三分的,跟在后面踹,边踹边骂:“老子在这条街上就丢了四辆车……肯定是你这帮狗日的干的。” 人群簇拥着,看着偷车贼被带上警车,又是纷纷议论,这时候才有人想起,这条貌似平静的路面,其实不知道潜伏了多少便衣,可一转眼的工夫,又全部消失不见了。 看着人群散开,余罪已经在车上猫着了,蹲点是轮换的,以防面熟,抓到一个贼,他开始马上调整部署,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几个组换防了位置。鼠标驾着车,向前行驶了两公里,余罪又指着一个凹形楼的地方让停那儿。 “余儿,我看明白了,这停的地方有说道,要视线开阔,而且要自身隐蔽对不对?”李二冬问。余罪一笑回着:“哟,你终于开窍了。这还是跟禁毒队那些外勤学的……要说起来了,滨海咱们可没白去,学的东西真不少。” “呵呵,我没学啥,就学了点贴小广告。”李二冬不好意思地道。来文听着奇了,问着余罪道:“你还干过禁毒?” “接触过,没干过,怎么?你有兴趣?”余罪笑道。来文白了他一眼,就不喜欢他这不阴不阳的劲道。停到了地点,鼠标和李二冬自动各盯守一个方向。余罪却是闭目养神,来文细细看着周边的环境,果真是个好地方,从停车点可以对街道两头一览无余,而且凹形有个好处,能看清街道两旁的所有建筑和行人。她又出声问道:“余组长,在盯守地点的选择上,是不是也有什么诀窍。” “当然有,就是你方便看到他们,而他们一眼却发现不了你……比如这辆破面包,你要孤零零地放在商场门口,就很容易引起注意。可要放到这老式楼前,就没人注意了……假如刚才咱们停车的地方离偷车的地方不远,很可能把贼惊走,这些人的感觉也是天生的,特别是贼,贼胆包天这话不对,他们有时候很胆小,感觉不对,大多数时候选择放弃……”余罪眯着眼道。 “那你怎么能预见出他是个贼?”来文好奇地问。 “这个不是学问,是眼力,注意一下他的步态,很闲,但不是悠闲、无所事事闲逛那种。都市里大多数人都是急步匆匆,贼和他们截然不同;再看他们的眼神,左顾右盼,那是在寻找下手的地方和目标,假如他的眼光落在易受害人群身上时,基本就可以判断他是贼了。当然,还是衣服的穿着,扒手绝对不会穿宽袖口的衣服,否则不方便扒窍;也绝对不会穿清凉的凉鞋、拖鞋、大宽裤子之类,那是方便逃跑。还有很多……反正你感觉到的越多,就能剔掉越多的人。其实这条街上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剔掉很容易的……”余罪道,脑海里闪过见过的那些人渣形象,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他也很奇怪地发现,自己虽然对警务依然很生疏,但对于这些蟊贼,熟得很快,就像上辈子一伙的一样…… 睁开眼时,不经意发现来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笑笑问:“你对这个兴趣这么大?” “嗯,我上学的时候还真想当个警察。”来文不无惋惜地道。 “呵呵,千万别当,我最后悔的就是当了警察。”余罪复杂地道。来文不解了,讶异地问着:“不觉得呀,再说现在选择机会多了。” “机会不是属于普通人的……哪有那么容易找份工作啊,让你现在把工作扔了,你舍得呀?”余罪反问着,来文给了耸肩无奈的姿势,确实也是,有很多工作,还不就那么硬着头皮干下来了。 “一组一组……家里找你有事,听到回话。” 步话响起来了,余罪和来文同时警醒,不经意间两人相互盯着看了良久,在工作无奈上或许有同感吧,余罪拿着步话回道:“我是一组,听到……重复,我是一组。” “归队,有重要案情,其他人守着,你一个人回来……” 步话里,是刘星星队长的声音,余罪把步话交给了鼠标,下了车,随手拦了辆出租,直向队里回来了。 “怎么队里半路叫他回去?”来文不解地问。 “肯定又是别的队来挖墙脚,想学点经验呗。”李二冬道。 “嘿嘿……咱们这经验,他们是学不来的。”鼠标得意地道。和李二冬相视奸笑,对嘛,就哥俩常使的整蛊审讯办法,一般人他就没那天赋,想学都学不来。 “哟……你看你看,九点钟方向,鼠标,那妞怎么这么面熟?她在找谁?怎么瞄上咱们了?”李二冬指着一个地方,鼠标一看,吧唧给了李二冬一巴掌:“傻逼,那是余儿在滨海泡的妞……” “胡说吧,一级警司?”来文在镜头里看到那女警肩上的星星,惊讶地道。 “这算什么,当年我们在滨海,就警监也是高兴了答句话,不高兴了骂两声,这些人,围着我们屁股后转悠着呢,不信啊……你看我的召唤大法啊……”鼠标做了个鬼脸,吓唬了李二冬和来文一通,然后摇下玻璃,手一撮喊了句:“大胸姐……这儿!” 还有这样叫人的?吓了李二冬和来文一跳。不过那女警听到后就上了车,二话不说,车直驶蹲守点,下来几位高阶的警官,看得李二冬直吸凉气。而且来文也被其中一位高大威猛的男警电得有点眩晕,有点花痴了。走在最前的大胸姐刷地一拉车门,意外地笑了,拧着耳朵把鼠标揪出来了,笑着问:>“揍得你轻了啊,还没点长进。” “鼠标,你成名鼠了啊。”高远逗着道。 “又胖了,肯定偷懒不少……哟,还一嘴酒气?小日子过得不错呀。”李方远发现问题了。 “在反扒队混得不赖呀?这是现场追踪报道?”马鹏笑着问。 有人揪耳朵,有人捏他的腮帮子,有人端他的下巴.,鼠标被这干老队友的热情搞得受不了,哀求着道:“哥哎,姐哎,别这样好不好?我没有可爱到这种程度吧?你们男的女的都对我动手动脚。” 众人一笑,各来一抱,鼠标却是促狭地要抱林宇婧,被林宇婧搓了把脸蛋,搞得好不懊丧。一群人意外相逢,鼠标向几个人介绍了李二冬,李二冬这才想起,这是滨海归队时候那个女警,只是有点疑惑,不知道后来她和余罪、鼠标有了什么交情。 没问几句,言归正传了,马鹏问着:“你们头儿呢?” “被队长召回去了,估计又有大案子了。”李二冬巴结道。 “你们就抓个贼,能有什么大案子。”高远不以为然道。 “小看我们,知道我们一天抓多少吗?现在这道街,已经没贼可抓了。”鼠标得意地道。马鹏笑着问:“没贼抓,你窝这儿干吗?” “呵呵,偶尔抓个过路贼。”李二冬道。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林宇婧却是问着余罪的电话,这家伙参加工作后就改了号码,之后忙得没有联系上。鼠标说了号码,她拨着电话,嘟嘟响着,半晌才稍有不悦地对队友们道:“没接。” “直接去队里,肯定开会着呢。这两天白天抓贼,晚上开会,瞅空还得当老师培训,实在是忙。”鼠标嘚瑟了句,惹得一干禁毒局来人都是一笑,干脆告辞上车,直驶向反扒队来了。 人一走,李二冬惊讶了,拽着鼠标凛然问着:“到底怎么回事,我靠,你们那次在滨海,是不是参加什么大案了?” “你可以猜测,但我不能告诉你……警务秘密,保密条例你又不是不知道。”鼠标反驳道,这一说,李二冬倒真闭嘴了,从事这一职业不是一天了,他知道忌讳。他一闭嘴,来文可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拽着鼠标奇怪地问着:“喂,鼠标,那你说说,余罪和这个女警……这好像差别也太大了点吧?” 是太大了点,身着警服的女人除了明艳还多了一分飒爽,实在和余罪、鼠标一群贼头贼脑的站不到一起,鼠标回头笑着问:“你的意思是指……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来文一笑,..有点尴尬,不好直说了,笑着点点头。 “哎呀,太对了,英雄我和美女你所见略同。当时这朵花天天跟我待在一块,我只敢悄悄偷窥流口水,没想到余儿这家伙胆肥哪,居然敢动手动脚,有一天他借着工作之便,把这朵鲜花强行摁在墙上……啧,然后牛粪和鲜花就不清不白了。”鼠标做着亲嘴动作,好不羡慕地道。 “这妞儿没揍他?”李二冬好不仇恨地道。 “最他妈郁闷的就在这儿,余罪摸那妞儿了,回头这妞儿揍我,不让我说出去。”鼠标火冒三丈地道。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鼠标哥,这角色倒过来,你先摸,然后那妞儿岂不是揍余罪,不让他说出去……”李二冬替鼠标惋惜着,见鼠标不信了,他又补充说明着,“其实她们的内心和咱们也是一样的饥渴,余罪那模样她都能接受,标哥您这派儿,更应该没问题了不是?” “就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儿呢,咱们仨放一块,应该数我最帅了吧?”鼠标好不懊悔道。冷不丁发现来文不见了,往后一瞅,只见来文弯着腰,笑得趴在座位上浑身直颤,半天喘不过这口气来…… 相知故人 “易受害群体、易发案时间和地点基本就这些,如果大家有什么建议的话,我们随后再一起补充,下面,和大家一起来看下扒手的特征。” 余罪很沉稳地放着电脑上的资料,这个打击街(路)面犯罪领导组,领导和组长轮不到他当,不过干事兼解说员数他当仁不让了,因为国庆前后的出彩表现,这些天来观摩以及学习的各队同行络绎不绝,没上过几天学的队长应付不来,直接把?99lib?他推到前台了。 余罪调试着投影,不经意看向窗口的地方,来了一拨人,他怔了下,然后恢复常态了,视线中出现了林宇婧、高远、马鹏几人,向他笑笑示意着,给了鼓励的手势。 放开了,余罪对着会议室在座的七八位同行侃侃道:“第一,看这几个扒手的眼光,游离、习惯于左顾右盼,那是寻找目标,就像找人一样,但表情一点也不着急。” 回放着这些天的收获,公交站点、商场门口、露天市场、街头行人,定格的地方把这一特征显示出来。蟊贼就是蟊贼,和普通人终究是有区别的。 余罪又讲道:“第二,我回放一下他们的步态大家看一下,步幅规律,也很稳健,越是高手,越显得自信。注意这种步态,和匆匆赶路的、逛街的、休闲的人群是明显区别的。类似于那种无所事事,却又想惹是生非的,特别是结伙的扒手,这一表象更清楚。 “再看一下他们共同的着装。袖子绝对不会是宽口的,因为要方便作业;衣裤绝对不会是宽幅,因为要方便逃路;多数时候,他们会有一个精心的掩饰,眼镜、凉帽、手里的报纸和杂志,既掩饰自己的眼光,又不被摄像头捕捉到,特别是有过反侦查经验的老扒手,他们甚至会刻意把监控的死角选择为下手地点,尽量不给我们留下取证的机会……这套资料我们队长给大家准备了几份,一会儿分发下去,想认出扒手来并不难,总结出来的规律越多,他们?99lib?在普通人群里就越显得鹤立鸡群……其实我这是属于班门弄斧,相信各位同行在实战中接触到的形形色色人物更多,如果有补充更好,我们相互学习一下。” 余罪缓缓说道。不经意间同行投来尊敬的一瞥,总能让他心弦拨动几下,从来没想过,那些鸡鸣狗盗的伎俩会给他带来某种心灵上的满足,而且是这种大家认可的方式,他有点喜欢上这种有意义的忙碌了。 工作不重要,工作中的成就感很重要,越是感觉到成就感的成分,越让余罪觉得这些日子没有白过。 “这小子把咱们那两下子,全偷师了。”李方远在窗外听着,笑着对同伴道,“看盯梢地点选择,都在监控的偏移位置。” 有人笑了,不过高远却是挖苦道:“有没有搞错,你们盯人家的时候就被反跟踪了,偷你什么师?” 这也是禁毒外勤组的糗事,那次李方远和林宇婧一组,为这事还被杜立才训了一顿,此时再提却是成了笑料。李方远故意对林宇婧道:“听见没,林妹妹,有人在长他人志气,灭咱们威风呢。” “还真是很威风。”林宇婧有点眼热地道了句,此时侃侃而谈的余罪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大气,她一直觉得这是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即便心里多少有点欣赏的意思,但对他最终的选择还是嗤之以鼻。不过现在她发现,只要是金子的光泽,总会比沙砾亮的,而余罪就是那颗最亮的,区别在于你把他放在什么地方而已。 她在回忆着滨海,回忆着飞机上,在那时候,余罪不止一次地炫耀偷技,也许那时候这位猎扒高手已经在不经意地成长了。半晌,她突然发现,同伴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在看着她,她不屑道:“看什么看?不服气呀,遍地蟊贼可比大恶人难抓多了。” 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听得一干老外勤耸肩了,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人有那点小意思。马鹏笑了笑,他看着林宇婧的样子,以一种过来人的眼光判断着。 那家伙,要脸蛋再帅点,怕是要成偷香窃玉的高手了。马鹏这样暗暗想着。 学习和观摩刚散,几位同行领了资料,和余罪握手道别,不少人交口称赞,还想请余罪到他们队里给上上课。刘星星队长那是一概应允,手下出了这么个人物,老脸上也有光了。人刚出门,余罪就埋怨着:“队长,以后这事你教教他们就行了,干吗老占用我的时间,再说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我没教这么好呀?那天你亮的那一手倒硬币,就这样,扔出来夹住,我都不会呀。”刘星星队长纳闷了。两人关系稍有尴尬,外人都说名师出高徒,其实是高徒出名师,余罪排出来的有些东西,他以前都没听说过。 余罪自然不敢把进监狱的事告诉队长,笑着打着马虎眼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是天资聪明又有您这位优秀老师,所以成长飞速了呗……队长,说好了,去他们队你来,我不想去。” “不行,那是给咱们队争荣誉的事,其他可以让,荣誉当仁不让。”刘星星队长得意道。现在他看余罪就像色狼看小媳妇,越看越有意思。 苟副队进来了,带着一行人,一看警衔,惊得刘星星队长起身了,愕然道:“呀呀呀,这咋啦,又把缉毒的兄弟惊动了?没走错地方吧?” “没有,我们以前是战友……这是高远、马鹏、林宇婧。”李方远介绍着,和刘队一一握手,只说顺路来看看余罪。屡屡受到震惊,刘队长已经习惯了,安排着余罪好好招待。不过还能怎么招待,这里余罪是既无办公室,亦无会客室,就搁老式会议室招待上了,一人一瓶矿泉水。余罪笑着打趣道:“我现在只抓蟊贼,不抓毒贩,私事好办,公事免谈。” “看把你嘚瑟的。”马鹏笑着道。 “是够嘚瑟了啊,兄弟们听说就像落在后面,本来想来安慰安慰你,请你一顿,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是得换换方式了?”高远征询着大家的意见。 “对,宰一顿。”林宇婧不客气地道。 “那……”余罪看看情形,笑了,如果是公事,就不会这么轻松了,一笑道,“下手轻点啊,这个单位可不像走私上,实在没啥油水。” 众人呵呵笑了,坐下来,一人一句,问长说短,果真都是私人话题,本来反扒这就是边缘警种,既不像专业刑侦,也不是纯粹的治安,工作的难度强度不比专业警种低,谁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这个上面强出头了。马鹏故意问着:“余二,你小子是不是撂蹶子,被许处扔这儿了?” “胡说,我主动要求来的,不光我,我和鼠标都是主动要求来的。”余罪道。看众人总是那么异样地不解,他补充着,“我觉得抓贼比你们抓毒贩更有意义,直接保护的是普通群众的利益,直接维护的是警察的形象,哪像你们,跟做贼样,成天在暗地里干活。” “嗨,怎么说来说去,我们倒成贼了?”李方远气愤地道。高远听不入耳了,回头对林宇婧道:“宇婧,看来这小子嘚瑟得太厉害,中午得宰到他肉疼啊。” “同意。你呢,马鹏?”林宇婧抿着嘴笑道。马鹏点点头:“附议,反正不走了。” “没问题,现在想请我的队,多得去了,给你们面子……一会儿叫上鼠标,我还有个伙计,对了,你们认识,二冬也去……”余罪笑着道,视线的焦点看着林宇婧,以他猎扒的眼光,总是在林宇婧的表情里发现了那么一点不自然,来自何处呢,他暗暗想着。 来不及想,有吃货到了,而且是说曹操到就到,鼠标在外头嚷着:“余儿,骆驼慕名拜山来了,大胸姐是不是走了?你狗日太小气,好歹留人家吃顿饭呀?” 一听这话,众人又笑了,说话的鼠标进来了,一看会议室,惊讶了句:“哎哟,都在啊……来来,骆驼。” 原来是老同学骆家龙来了,余罪赶紧起身相迎,骆家龙却擂了他几拳,惊讶道:“可以啊……想找坞城侦查大队还得预约,猎扒高手居然是你?这叫什么事嘛,还让我绕了个大圈,通过三分局找人。” “高手还有我。”鼠标凑上脸抢镜头来了。 “去去,你就是打酱油的,轮不到你。来来,余儿,这是三分局的同志,有事找你帮忙,我们和你们队长通过话了……哟,这么多上级,有任务?”骆家龙介绍着同来的一位警察,此时才注意到会议室有几位高阶警官,多少有些紧张了。鼠标在脑后拨拉了一下催着:“赶紧敬礼呀,小屁警员,连礼数都不懂。” “对不起……”骆家龙不知道什么情况,赶紧敬礼。 那几位却是笑了,一下子骆家龙认出来了,回头鼠标却是奸笑。他踹了鼠标一脚,向这拨熟人笑了。自动略过保密内容,林宇婧解释着来这儿是私事,别误了正事。那位三分局同行递了一张截取的光盘,骆家龙直接放上了。 边放边解释,原来三分局辖区的肿瘤医院发生了扒窃案子,国庆期间顺应市局要求开展打击类似犯罪活动,可偏偏肿瘤医院这个重灾区收效不大,每天总要有几起患者家属遭窃的案子,光盘里放的正是两天前的一桩:交费的窗口处,冷不丁人群骚动了,有一个小个子钻出了人群,飞奔而出,后面丢钱的奔出来就扑倒在地了,哭天喊地。 “医院里他妈的还有偷病人救命钱的,抓着得砍死。”鼠标义愤填膺道。三分局同行皱皱眉头,有点置疑反扒队的专业素养了。 “再放一遍。”余罪不置可否道。 骆家龙和三分局那位同行,又重放了一遍,然后两人像是心里有事一般,互视了一眼,看着众人。 “这个面部特征能恢复出来的呀?应该不难。”林宇婧通技侦设备,这样说道。 “不好抓呀,现在医院可比集市还热闹。”李方远道。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马鹏道,长年的特勤生涯,他的视角和别人不同。 “再放一遍。”余罪道。 三分局同行又放开了,几秒钟的时间,一闪而过,扒窃逃跑的,哭天喊地的,是位中年男子,那悲恸的样子清晰可辨,肯定是交费时被人扒走了。余罪看到此处时,像被悲恸感染了,一动不动盯着。 都不吭声了,此时才发现,三分局同行是一种质疑的眼光,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否则不至于跨区求援来了。鼠标憋不住了,捅捅余罪问着:“怎么啦?” 余罪慢慢地移向三分局那位,二级警司,应该是队长级别的,他不悦地问着:“你在考我?骆驼,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骆家龙蓦地笑了,得意了,像为自己的同学得意,三分局那位同行凛然向余罪竖了竖大拇指,直接道:“高手就是高手,那你应该看出来了?” “不确定,不过差不多。”余罪道,又仔细地看着。 “什么个情况?”高远愣了,众人示意着别出声,过了片刻,余罪笑着道:“你们一定是根据面部特征把这个‘贼’抓回来了,然后发现他根本不是贼,对不对?” 三分局那位倒吸凉气,愕然地看着骆家龙,看来是烧香拜对山门了。他凛然问道:“这个人被我们盯守的在大门口摁住了,奇了怪了,他身上根本没赃物……他个子矮,监控上看不到他和受害人的接触,我们抓着人了,反而出洋相了,他要告我们。” “他不是贼。”余罪道。 “那贼在哪儿?”三分局的问。 “如果判断不错,除了跑了的这个,剩下的围着受害人的,都是贼。”余罪雷霆一句,满座皆惊。 这句话可把大伙给?99lib.震惊啦,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马鹏瞬间恍然大悟,不觉得意外了。对于这种蟊贼的伎俩,余罪已经熟悉得紧了,他指着画面道:“你们看,排队本身是单列,这三个人,或者这四个人,恰巧把后脑勺给了两头的监控,不能这么巧吧?把受害人挡得一点不露;还有,关键一点,你们注意,贼钻出来跑,受害人扑在地上哭,正常情况下,什么样的人,才会起码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根本不回头看呢?注意,一回头,整个面部正面就进了监控探头了。” “哦,我明白了。那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让下手的趁乱脱身。”鼠标道。 “看看,最聪明的还是鼠标。”余罪开了句玩笑。 一下子明白了,大伙都笑了,鼠标突然发现大家都在笑他,不过标哥脸皮厚,对着余罪嘚瑟着:“别笑话,笑话我就当夸奖了。” “去去,一边去。”骆家龙此时兴奋了,拽着余罪,央求着务必帮忙。余罪有点怀疑骆家龙这么上心的居心,不过没当面问出来,三分局这位队长也是客气地请着。 天下警察是一家,何况又是同学,余罪点点头:“这个没问题,不过有个条件。” “条件不是问题,院方也被这些搞头焦头烂额,不止一次到我们分局找了,不管是经费还是协助,他们会出全力的。”三分局同志道。 “不是这个……而是……”余罪看着鼠标,鼠标和余罪心意自然相通,他一指骆家龙接着道,“而是骆家龙必须请在座所有兄弟吃一顿。” “啊?公事也不能拿我开刀啊!”骆家龙哭笑不得了,禁毒局一干人哈哈笑了,对于鼠标的趁火打劫一点也不意外。三分局的同志赶紧拍着胸脯要请,可不料余罪不客气,拒绝着道:“您请真不行,这是让他长长记性,办事应该提前请,主动请对不对?非让鼠标说出来了呀。” “好,我认宰……不过你要抓不着,怎么说?”骆家龙认栽了。 “吃都吃了,还指望给你吐出来呀?”余罪和鼠标奸笑着道,气得骆家龙干瞪眼,直骂余罪贱人。鼠标又趁火打劫了,看看时间,电话通知着李二冬:“唉,二冬,快回来,有人请客,大餐,把来文也叫了。” 邀完了人,他看着骆家龙不悦道:“别拉脸呀,这里有警花姐,一会儿又来了记者妹,你就当请美女吃饭,我们作陪,哎哟,你还赚了。” 众人被鼠标和余罪的无耻逗得直乐,虽然过了中午时分,可这顿饭还是不含糊,说宰一点都不手软。坞城路的川味楼聚了一大桌子,鼠标这货居然没忘把细妹子接来吃饭,饭间林宇婧和来文坐在一起,余罪总感觉她有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很期待,但他不确定她会说什么。可不管说什么,也没机会,人多眼杂,净顾聊天胡扯开玩笑了。 一顿大餐宰得骆家龙确实肉疼了,心疼地直嚷着半个月工资没了。不过下午鼠标和李二冬就出现在肿瘤医院了,两人酒嗝饱嗝直喷着,腆着肚子在医院里溜达着,走不了几步就坐台阶上歇会儿,这样子看得骆家龙实在怀疑,自己那半个月工资恐怕是给白吃了…… 高手进门 省肿瘤医院在城西,位置很偏。而医学路就两种生意最火爆,一是饭店,二是旅社,每天在这里见到最多的就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满脸愁云的医患家属,来往的人多了,夹杂着坏人也就多了,特别是瞄准医患家属那鼓囊囊腰包的扒手也就更多了。 日案发率平均九起,最少几百元,最多上万元,更有些嚣张的贼偷到家属的银行卡后,私下里找到失主,再开价卖给家属,因为怕来回补办耽误时间,不少患者家属只能委曲求全,至于那些一辈子玩不上高科技,只能把钱捆在腰里的老实人,一丢可就是倾家荡产了。因为这些,曾 7ecf." >经有患者家属爬上手术楼要自杀,吓得院长马上改变立场,减免费用才救回了一命。.99lib? “小骆,你们请的侦破高手呢?”院长曾夏雨问。曾夏雨是老院长了,白发苍苍,精神矍铄,只要是病人家属一看院长这卖相,绝对会对生命和生活重燃信心。 骆家龙此时正坐在监控室里,一下子惊起了,他眼睛的余光正看到了鼠标和李二冬坐在医院一处凉亭处,脱了鞋,很没品位地啜着饮料,实在不好意思说这就是请来的高手,搪塞着道:“曾伯父,我们请的是保密单位的人,人已经到了,他是谁,暂时不会露面的。” “哦,那也成……不过小骆,这回我可靠你了啊,我头都快大了,不能正常处理治安问题,还得走后门解决吧?就走后门解决了也算呀。光三分局我都去了不止一趟了。”曾夏雨说着,却是有无尽愁绪一般,比家里有危急病人还要发愁。骆家龙赶紧地表态,这一次,请到了反扒高手,确定以及肯定没问题,一定把这帮在医院行窃的蟊贼抓干净。 这话呀,他说得自己都心虚,陪同着院长出了监控室,刚要问句话,院长这个大忙人电话响个不停,安置了两句经费和住宿的事,急匆匆地走了。骆帅哥一肚子话全咽回去了,还没回过神来,他的电话也响了。一看号码如接圣旨,捧着电话,钻到楼拐角,笑吟吟地接道:“嫣然,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呵呵,我办事,你放心,早搞定了……真不是吹牛,我把省城排名第一的猎扒精英请来了,你爸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呵呵,真的,我一定不让咱爸再头疼……不是我爸?你看你说的,那还不迟早的事……” 牙酸了,腻歪了,蜜糖了,看来此次出警内幕不小,事实上,肿瘤医院的问题由来已久了,这儿地理位置稍偏,又是毗邻汾河沿岸的老城区,加上庞大的外来人口基数,都成了治安的隐患点。三分局不是没有打击,而是打击得没有增长得快,特别是肿瘤医院闻名遐迩之后,谁也挡不住来此淘金的商户和蟊贼,就像挡不住那些求医心切的患者一样。 放了这准女友的电话,骆家龙叹了口气。这曾院长可是准岳父,否则哪至于他这么下功夫,跑了三分局,又和三分局的刑侦队长专程再到坞城反扒队邀人。他蹬蹬蹬直下楼来,电话里叫着鼠标和李二冬,不大一会儿,这哥俩吊儿郎当从医院里出来了,看到门口骆家龙,哥俩嬉皮笑脸围上来,一个埋怨招待不周,一个责怪态度不太友好。 这可把骆家龙气坏了,一手揪一个,恶狠狠地说着:“鼠标、老二,我可告诉你们啊,这事可关系到哥以后的幸福生活,你们要敢玩我……我,我和你们绝交。” “呀呀呀,别啊,骆驼,这么绝情,我们以后宰谁去?”李二冬笑着道。 “你说咋回事?抓贼和你幸福生活有屁关系呀?跟我们绝什么交……”鼠标奸笑着道。 “算了,干脆对你们说实话,其实这个事,真没我的事。”骆家龙道,是曾院长数次找三分局,三分局甚至派驻了一个抓捕组,可实在杯水车薪,收效甚微。偏偏呢,曾院长的爱女,不喜高富帅,专把小警爱,为了博老爸的欢心,把男友抬出来了,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骆家龙就搅到这事里了,他在监控上和三分局刑侦上盯了数日,等好不容易揪住一个,还出了个大洋相。 “哦,明白了,这是假私济公。”李二冬道。 “呵呵,看不出来啊骆驼,你还是个穿着警服吃软饭的。”鼠标笑得直打颠。 骆家龙气得面红耳赤,直质问道:“反正就这事,我瞒你们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就说吧,帮不帮我。” “当然帮了,公事可以不帮,私事一定得帮。”李二冬拍着胸脯道。鼠标也够意思,直道:“你这话还是不相信我们,我还告诉你了,到我们队想拉几个人去不是一家,可能拉走的,你就还是头一个,这不你一句话,我们都来了。” “那你准备怎么干?就你们俩,管用吗?医院出了三万多经费,三分局刑 4fa6." >侦大队派了七个人,守着三个出口,愣是找不着人在哪儿。我这脸都没地方搁了。”骆家龙道。 “我靠,给了三万呢?那准备给我们多少?”李二冬震惊了。 “咦?这个活能干啊,要这么算账,在坞城路咱们抓的贼,得值多少钱哪?”鼠标也异样道。 把骆家龙给郁闷得呀,这哥俩简直是一对白痴加财迷。他拉着两人,放缓声音了,哀求着道:“两位兄弟啊,我服了你们了,先别谈钱,那个好办,肿瘤医院他们不缺那点小钱……我就问问,到底怎么办?” “这个得余儿说了算。”李二冬道。 “对,你也看得出来,俺们俩是打酱油的。”鼠标道。 “那余罪呢?”骆家龙问上正主了。 “早来了,现在快把肿瘤医院逛遍了。”鼠标道。 “不会吧,我一直盯着监控。”骆家龙奇怪了。 “呵呵,兄弟,让你看见,就不是猎扒第一人了。”鼠标得意地道。 “别惊讶,你也就电脑玩得好,脖子上这颗脑袋,实在不咋样。”李二冬笑着。 骆家龙此时倒恢复了那么一点点信心,好歹知道余罪在偷鸡摸狗方面算得上同学中的极品,干这事,似乎应该可以。说了几句,当他发现鼠标和李二冬的脸色笑眯眯地不怀好意时,一惊,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半天才愕然地看着一位穿得土里土气,像个进城打工农民的余罪从医院里走出来。 “这是干什么?”骆家龙奇怪地道。 “化装侦查,你不懂。”李二冬笑道。 鼠标接着电话,一扬手,上车,三人上了不远处那辆破面包车里。不一会儿余罪来了,第一句感慨道,医院真大;第二句感慨道,病人真多;第三句也没到正题上,只是说,这地方真不太好操作。他指着标注出来的地方道:“一共三个出口,人车共用,万一嫌疑人是乘车接应,操作难度要加大不小,而且医院的监控死角,算了算至少有几十处,地下餐厅通道、电梯甬道、步梯甬道、楼角、围墙、花圃,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成为作案人销证的地点……” 这话鼠标和李二冬听明白了,老办法不能用了,总不能把全队拉到这儿吧。问着怎么办,余罪又排出一堆数据来,刚刚从内网上撷取到的。他不悦地瞪了骆家龙一眼道:“你狗日的给我挖了个坑是不是?因为这儿的治安问题,撤过两个派出所所长,中午一块吃饭的那个队长,孙天鸣,分局给他压了个限期,一周时间,还剩四天……没办法,转嫁责任是不是?” 一说这话,骆家龙脸色一糗,无语了,要有办法,谁愿意丢这人去,自己辖区的事办不了,还求同行出来。这时候鼠标就显得够哥们,解释着:“余儿,骆驼的事得帮,他把院长家闺女泡上了,咱们现在已经是影响他幸福生活的关键所在了。” 一听这话,余罪愣了下,问着骆家龙真假,骆家龙点点头。李二冬吃人嘴软,也央求上了:“就是,帮帮,以后兄弟们得个恶性肿瘤啥的,来这儿也优待优待。” 啪啪挨了两耳光,李二冬闭嘴了,鼠标骂道,这上面也想占便宜跟别人抢,什么玩意儿? 余罪点了烟,猛抽了一口,看着医院川流不息,如同赶集的人潮,像在犯难,这种地方,秩序本身就难以维持,有时候医患纠纷干起来和械斗差不多,还有那些濒危病人的家属,已经绷紧的神经哪怕再受一点刺激,也随时有绷断后发生治安事件的可能。可偏偏这种地方,你不能大量使用警力,况且就以余罪的身份,能调动的恐怕也只有几位哥们儿,还是友情客串的。 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在医院里走了一圈,看到了数个形迹可疑的人99lib.,他知道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作案仍在继续着,而他的脑海里,那个丢了钱哭天喊地的患者家属一直那么清晰,像阴影、像毒蛇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烟,慢慢地燃尽了,那个突起的念头在余罪的心里成形了,他决定冒险一试。 不经意间,骆家龙看着愁容满面的余罪,发现两人的差距已经很远了,他甚至有点后悔,把同学都拖到这趟泥水里。万一也出个洋相,那可是把坞城路侦查大队也抹黑了。半晌他道:“余儿,要真难的话,就算了,反正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错了。”余罪扔了烟头,目露凶光瞪一眼,像很不中意骆家龙的态度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我还真没在乎过,有些事是眼不见为净,见着了当没看见,我心里可过不去……干了,这儿的盗窃水平明显比街头高个层次,我还真想会会他们。” 掷地有声的话,给了骆家龙好大勇气,李二冬问着:“人手呢?咱们人手可不足。” “这事人越少越好,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反扒的已经换人了,老骆你通知孙队长,陆续辙走人……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否则会惊动他们,包括你也撤走。明天咱们这样,来个行业竞争怎么样?”余罪道。 “什么意思?”骆家龙不解了。 “就是咱们组织一个扒手团伙,也在肿瘤医院作案,等于抢他们的生意,这样的话不怕引不出他们来。”余罪道出了自己慢慢成形的想法。李二冬眼睛一亮:“对呀,根本不用咱们去找,他们自己就跳出来了。” “啊?这样也行?”骆家龙被同学们的创意吓了一跳。 “当然行了,你没见识过余儿的本事,除了你身上长的器官,其他的都能偷走。”鼠标笑着道。 “可总不能咱们真去偷患者家属吧?”骆家龙苦着脸道,被这办法吓住了。 “贼,我和李二冬来当,监控方面,禁毒局马鹏过来帮忙,老骆,你和他一起……至于失主……”余罪想了想,看看李二冬,又看看骆家龙,然后眼光盯上了外表有点迷糊,长相有点白痴的鼠标,他笑着问:“你们看,鼠标像不像一个看不住钱包的蠢蛋。” “像。”李二冬迫不及待地道,骆家龙明白了,笑了。鼠标拍着大腿火冒三丈地叫嚣着:“他妈的不能都这样吧?长得比你们帅了点,每次就得让我演傻逼是不是?不干啊,要当我也当贼去。” 三人又笑得前俯后仰,余罪不理会鼠标的反驳了,拉开门,直问道:“老骆,你中午说经费给多少来着?鼠标要不干,想想把同学里谁再叫过来,饭票油票肯定好报销。” “别别别……真给钱呀?那不早说,就我了,换什么人呢,你们看看,哥这长相多有迷惑性,演啥像啥,对不对?藏书网”鼠标追着下来了,直嘟囔着,要给经费就不挑三拣四了,躺太平间演僵尸也不在话下。 下午时分,一伙人去了趟三分局和医学路派出所,找了一堆相关的资料和有前科的嫌疑人名单。等到第二天上工,骆家龙看到一块吃饭的马鹏和林宇婧来了,穿的是便衣,提着一大箱上了车。箱子一开,骆家龙看傻眼了,居然是几样很先进的追踪和通讯设备。他隐隐觉得,这次应该是投对门了,只是有点越来越看不懂余罪这个人了…… 妙贼现身 嘀……嘀……… 接通的声音响了,骆家龙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回头乐滋滋地看着。 林宇婧有点惊讶,没想到骆家龙对这种新式的技侦设备这么熟悉,居然能把医院的监控用无线信号传输出来,她由衷地竖了竖大拇指,惊讶地道:“可以呀,小骆,怪不得你文绉绉的也被许处领滨海去了。” “呵呵,一般一般,小时候喜欢无线电,业余爱好。”骆家龙抹着手,不好意思道。林宇婧调试着几处传输出来的信号,她看到了余罪和李二冬,像寻找目标的扒手,正在大厅门口东张西望,没找到另一个目标,她回头问道:“鼠标呢?” “这儿这儿……”骆家龙指着屏幕上一个人。一看,林宇婧噗地笑喷了,马鹏凑上来,瞬间也笑喷了。 只见得坐在休息椅上的鼠标已经形象大变,乱蓬蓬的头发,愁眉不展的容貌,上身穿着草绿色的旧式工作服,下身穿着中式裤和绿胶鞋,已经够土了,还往标哥怀里抱了个土得掉渣的老式人造革包包,鼠标此时像抱儿子一样抱着,也在左顾右盼,那是一种紧张而惶恐的表情。 “哦哟,这几个都是奇葩呀。装扮成这样,一点都不突兀。”马鹏一点毛病没挑出来,感叹道。 “鼠标就乡下来的,这个差不多就是本色,当年去警校报到的时候,比这个还土,那打扮能笑翻一班人。”骆家龙笑着补充道。林宇婧笑着看了几眼,有点不确定地问马鹏道:“你觉得这样行?” “差不多,这个形象几乎是在告诉扒手,俺是乡下来的,俺身上有钱,这样都招不来贼,我还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马鹏笑着道。林宇婧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只是笑着。有这几个人在,什么案子怕是难保证它的严肃性。 骆家龙却是多了个心眼,CHI高端监控追踪设备,再加上禁毒局两名高阶警官,他实在想不通,余罪有什么本事,能跨级调人,不过这事他没敢问,只是对那位叫马鹏,三十多岁的男子客气地道:“哥,我也去过滨海,怎么没见过您?” “呵呵,不过我可暗处见过你,你当时替小孩做作业挣钱。”马鹏笑着道,笑里秘密的味道很重。 “那……那您怎么认识余罪?听他调拨?”骆家龙小心翼翼套着话。 “和认识你差不多,欠这小子点人情,不帮忙说不过去。”马鹏笑着道,说得滴水不漏。 正说着,林宇婧指着屏幕上几个人道:“你们看,这几个表现也有点异常,是不是扒手?” 马鹏瞪着眼看了半天,不确定地道:“有点像。” “你以前不特勤么?这都判断不出来?”林宇婧挖苦着。 “拜托,林妹妹,我好歹是省厅直属的特勤,至于派我去抓扒手吗?”马鹏哭笑不得地道。 这一句,却是让骆家龙心里更凛然了,不敢再多问多说了。 三个人所居身的车是一辆不起眼的医疗器械运输车,还是院长凭私人关系找的,只有他知情。车停的地方在肿瘤医院的侧楼阴面,离监控室的中枢传输不远。离这里直线距离二百米,就是医院的大厅。 从上午八点以后,人群渐渐多了,二十个收费窗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队,上千平米的大厅,排队的、等候的、梭巡的、进出的,要有几百上千人之多,间或有保安和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有时候甚至冲进来一群七手八脚抬着病人的家属。那凄惶的场景,很让还正常的人怀疑活着的意义。 “那几个,是不是?”李二冬问,捅了捅余罪,正看着一封宣传广告的余罪瞥了眼,两高一矮,三位男子,坐在离鼠标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他摇摇头道:“不是,医托。” “医托?”李二冬不解。 “就是帮你全程办住院手续,找主治大夫,甚至给你介绍药的托儿,靠这吃饭的。看他们的表情,说说笑笑,看打扮,生怕别人不把他当坏人似的,看坐姿,根本不避开监控,关键看手,两手空空如也……一点也不遮掩,绝对不是。” 余罪判断道,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精准的判断,就像见到的贼多了,自然而然生出这么一种判断来一样。 李二冬尚有不信,却不料恰恰看到其中的一人抽了一份广告,和一位中年老太搭讪去了。他笑了,余罪也笑着道:“又是攻克癌症难关,三周治愈恶性肿瘤的小广告,而且还永不复发。” 两人笑着,不一会儿又换了个角度,在一个结算的窗口不远,不时地和那儿坐着的鼠标交流着,鼠标在麦里听到指挥后,就会抱着包,拿着单子傻乎乎地在窗口边上走一圈,像是分不清方向、不知道在哪儿交费的乡下佬,转一圈然后又坐回了原地,保持着愁眉不展。 “鼠标……到八号窗口排队交费,抱好东西。” 麦里听到了声音,鼠标刚坐下又起来了,拿着一份捡来的单子,拉开包,半遮半掩数着包里的钱,哇,厚厚的一摞。数了半天,才抽出一沓来,和单子拿在一起,站在八号窗口排到了队尾。 慢慢地,有两个高个子排在了鼠标的背后,不一会儿,又有一位排到了背后,三个人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品字形,把后脑的部位留给了监控探头,慢慢地,其中一位侧了下脸,又有人靠上去了…… “就是他们,该动手了……注意时间把握。”余罪微笑着道了句。李二冬领命,往门厅口的方向走。余罪却是径直走向了八号窗口,此时,他已经看不到鼠标了。 嘭……骆家龙气愤不已地擂着车厢,指着道:“就是这个样子,和上次偷东西一模一样。” 专门选外乡来的,专门选防范不足的,专门找哭诉无门的,这法子算是对路了,林宇婧和马鹏互视了一眼,马鹏笑着道:“不要激动,这是演戏,你未必知道情节怎么发展。” 哟,对了,骆家龙自动闭嘴了,几秒钟后,形势急转而下了,扮演家属的鼠标把包抱得死死的。那些人似乎找不到机会,离开八号窗口了,毕竟是贼不是强盗??,未必所有的目标都能得手。 他们刚离开,却又到了六号窗口,从屏幕上仔细看过,似乎又盯上了另一位准备交费的外地人。这里家属个个人心惶惶,还真不缺下手目标。 此时余罪已经快走到了鼠标背后,他很大方地一挤,鼠标操着老土的口音问:“你咋插队呢?” “谁插队了,好像你家的队似的。”余罪大声说着。 “.?你这人咋这样呢?”鼠标很生气地高声问。 “你个土鳖样,谁好像喜欢和你站一块似的。”余罪骂上了。 出言不逊,已经引起了周遭的注意,那几位神秘的扒手正暗自窃喜有人替他们转移注意力时,却不料有人从门厅外冲进来了,大哭大号着:“哥哥啊,亲哥啊,你咋就这么去了呢……呜呜呜……你死了我一个人可咋办呢……” 哭声直惊四座,号声响彻大厅,这悲切得让家属好不同情,看着这娃一把鼻涕一把泪走过。肯定又是家里人死在这里了,看到他的,各人眼中都是无限的同情。 悲切的家属们一闪而过,向通向住院部的甬道走去。一刹那,余罪也在移着步子,鼠标看到余罪使了个眼色,回头时,发现那几位扒手已经把手伸向了一个泪涟涟的、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 他猛地一吸气,一抱革包,大惊失色狂吼一句:“我的钱!” 随即如遭雷击,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大哭大号着:“我的钱,我的钱被偷啦……” 这声音来得恰到好处,扒手伸出去的手,蓦地缩回去了,在场交费的都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包,还好,我的还在。 不在的就可怜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号着:“我的钱哪……天杀的贼哪,我日你八辈祖宗,缺德啊……这可是我老娘的救命钱哪……我的钱哪……” 这哭得可是闻者伤心,观者落泪,坐在地上的农村孩子多可怜啊,皮包被划了老大一口子,可同情总归只能是同情,围着“失主”,顶多劝上句:“孩子,赶紧把剩下的钱看好,这儿贼多。” 鼠标一听这话,却是哭得更凶了,把保安和医生都惊动了,不过谁也没指望他们管,他们也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等你哭够了,自个再去筹钱去吧。 交费仍然在继续,不过这个场面打乱了暗处扒手的步骤,暂时已经没有机会了,几位神秘的贼摇头示意着,从容地退出了现场。 “妈的,谁到咱们这儿抢食来了?”一个高个子气愤地道。 “是个硬点子,刀划得不错。”另一个判断道,看到包被拉开的口子,不大不小,半月形状,很专业。 “大哥,你们看……”又一个愕然道。 就见得刚才死了兄弟哭号着一闪而过进场的,正和另一位在大门外交头接耳着,而这人就是站到刚才失主身边的出口不逊的人。 “妈的,这俩居然是一伙?”领头的一下子明白了,看傻了,哭着进场吸引注意力,然后这位趁失主“失神”下手,可偏偏选的还是他们放弃的目标,让他有严重的挫败感。 一刹那间,双方都彼此发现了,余罪一使眼色,和李二冬快步跑着往医学路上的小胡同里钻。 那几位顿时火冒三丈,快步奔着追上去了…… 此行水深 我跑,我跑……李二冬跟在余罪背后,飞快地跑着。余罪偶尔回头,很欣赏地一瞥,之所以选二冬当贼没选鼠标,主要问题就在这儿,跑起来,二冬那叫一个贼快。 两人钻进了兵器胡同,穿过几十米长的摊贩大排档,搅得正做饭的一干小商贩乱嚷乱骂,动静颇大,而且还有意地放慢了点脚步,看到有人追来时,两人留了个背影,又继续放开步子跑。 “这他妈叫什么事呀?前两天警察抓贼,现在贼抓警察。”李二冬喘着气,怪怪地道。 “你搞清楚,刚才‘偷’东西的是咱们。”余罪笑着道。 “我觉得呀……你这……就是脱裤子放屁。”李二冬喘着又道,以他看来,和坞城路那样,摁住揍一顿,再上了家法,鲜有不老实交代的贼。 “你懂个鸟,要这办法能办了,派出所早处理了,还至于撤了两任所长,把刑警队的也调来了?你相信不,绝对不是一般的贼。”余罪道,似乎对贼,现在越来越有敏感了。 “不是一般的贼,那是什么贼?”李二冬喘得更厉害了。 “不要想太复杂了。”余罪喘着道,“其实还是贼。” “靠!”李二冬歇了口气,向余罪竖大中指了。 余罪拉着他,又一路狂奔起来,他看到了,背后有一位狂奔追来了。 “这儿……”余罪拉着李二冬,钻进陶然巷,两人奔了一公里,在即将出巷的时候,傻眼了,一辆破面包车嘎声停到巷口了,不知道是不是追来的人。两人不敢冒险,一闪方向,又钻进了傅山胡同,亏这儿是老城区,胡同巷子好找。 “上,从这儿上,踩着我。”跑了不远,余罪猛地一停,矮下身子,把李二冬顶上了巷墙,他一上去,余罪手脚并用,两手撑,两脚蹬,慢慢移上墙了。 上去了,悄悄地趴在墙头,果不其然,这帮组织严密,行动迅速的贼真不是盖的,已经追来了。其中一位长发不像在刚才现场出现过的,快步从反向堵上来了,哟,走到这儿异样了,好像没人呀。 “哎,你是不是找我。”有人在墙头说话。 他一抬头,看到了一张笑眯眯的脸,然后讶然吼着:“在这儿!” 黑影袭来,他下意识地缩头就躲,只见一块砖头落地,吓了他一跳,赶紧抱着脑袋就跑。可不料没跑几步,第二块接踵而来,后腰一疼一个趔趄,直接扑地上了,疼得他喊都没喊出来,眼见着墙头那人消失了。 “这儿走,好像是……怎么不认识地方了。”李二冬看晕了。 “大门上出去。这是以前的西郊村委,改成旅馆了。”余罪和李二冬不紧不慢往外走着,尽量调匀着呼吸。 这时候,李二冬知道对决的时候来了。但不知道对方多少人,心里的底气有点不足,不过有余罪在,好歹壮了壮胆子。余罪一指门外道,离环城沿河公路不到一公里了,那边是煤球厂,就挨着路。 边走边说着,两人也似做贼一样,挨着墙根走着,等出了大门走不几百米,一拐就是路面的时候,有人指着惊呼了句:“在这儿。” 看到了,就在路口卡着,这地方选得比警察设卡可聪明多了。余罪估计人家把路口都堵死了。这一喊又奔出来一个,余罪回头一看,啊哎,后面也来了人,抄着棍子,正往这儿跑呢。 同行竞争,下手可没那么客气。 余罪一摆头,李二冬明白了,两人瞬间加速,朝着堵截的冲上来了,那俩拉开了架势,其中一位高个子余罪认识,在现场出现过。那人蹭地从腰间拔出了短刀,一个弓身扑虎式,准备肉搏了。 江湖险恶,你死我活,这其中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守得如临大敌,奔得状似拼命,偶尔过往的行人,看见架势远远地跑了,谁也不敢惹这些急于拼命的小流氓。 十几米的距离,转眼即至,就在即将短兵相接的时候,却不料跑在前面的瘦个子李二冬猛地一刹车,?.一蹲,堵的两人傻眼了。后面的余罪乘势而上,速度未减,直接踩着李二冬的肩膀,“啊”地狂叫一声,李二冬在下面猛地一顶,余罪如有神助,凌空飞起,足足两三米高,无影腿也直蹬上来了。 那对面两人明显感觉到了危险,惊恐地瞪眼看着飞起来拼命的余罪,可不料更?99lib?黑的却在后头,李二冬一伸手迅速掏出大水枪,滋滋一冒,唉呀,那俩正眼巴巴防着余罪的被喷了一脸。刚眨眨眼,跟着“啊”的一声尖叫,捂着脸鬼喊上了。 辣椒精神器,此器一出,无贼能挡。 此时,余罪的飞腿一脚踹中那个高个子,他像截木桩般毫无反抗就直挺挺地顶在墙上,扑通一声栽倒地上;另一位目不视物,慌乱地跑着,被李二冬奔上来躬身一个扫堂腿,呼咚声摔在地上了。 “耶!” 余罪和李二冬扭着屁股,来了个击掌,兴奋了。刚刚这一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来了个花架子飞腿吓唬人,谁能想到,绝招藏在后头。 此时,后面追来的人也不远了。两人一回头,那几人腾腾地刹住步子,惊讶地看着两人,一个照面就折了两位兄弟,踌躇了。 余罪可不客气了,拣起了刀,踹了地上的人两脚,搜着他们身上的东西,全装自己身上了,然后对着干看不敢上来的两人勾勾手指头。那两人互视一眼,一掉头,蹬蹬蹬跑了……不拼了。 “快走,肯定去叫人了。”李二冬催着。 “等等。”余罪揪起地上的一位,那人目不视物地连声告饶。余罪揪起来猛地一踹,那人糊里糊涂撞墙上了,晕三倒四地又趴下了,另一高个子的爬着想走,可不料眼睛看不见,刚感觉到身后有人,还未惊呼,后颈一疼,“呼通”,又直挺挺扑地上了。 余罪呸了口,和李二冬扬长而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躺在地上的那位悠悠醒来了,揉着火辣辣的眼睛,惊恐地喊着:“蛋蛋兄弟……蛋蛋兄弟,你在哪儿。” “J哥,我在这儿……这谁呀,他妈这么狠。”另一位爬着,勉强能看到了,爬上来互搀着,难兄难弟扶墙站起来了。 一个老J,一个蛋蛋,哥俩难兄难弟凑一对了,哭得泪水涟涟的,好不悲惨……不对,是眼睛痛得一直流泪,流着流着,视线居然清楚了些,相互一看对方的样子,这回可真有想哭的冲动了。 又过几分钟,从巷子里又来了七八个人,抄着家伙,气势汹汹。当头的一位看蛋蛋兄弟满脸是血,老J哥们儿腰都直不起来,气愤道:“看看,看看自己家兄弟被人打成什么样了……愣着干什么,把这个龟孙给老子找出来,老子要活剥了他。” 众贼领命,三两成伙,四散而去。只留下两人搀着受伤的兄弟赶紧去医院,不过这回可不是扒窃,得检查住院。 又过了十分钟,马鹏在这个劫后的现场出现了,这个僻静的胡同距离路面不到百米,谁能想到刚刚还发生了那么激烈的事,他在现场站定了,看着方位,快走几步,然后腿蹬墙,伸手在墙头一抄,再落下时,手里多了一个微型的摄像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哑然失笑了,一路笑着出去了。车停在巷口,他悄无声息地上车了。 一上车就热闹了,几人正七嘴八舌兴奋地说话。林宇婧嫌几人太吵了,接着数据线斥了句:“别吵了,烦不烦……” “我们不吵,我们是兴奋以及激动,嘿嘿……二冬,你咋哭你哥死了?真没创意,一听就假的。”鼠标道。李二冬抹着脸上的颜色道:“谁说我没有,你不天天给我当哥吗?” 鼠标一愣,气得要掐李二冬。被余罪拉开了,一车人都在大笑。林宇婧笑着插了句道:“没白哭啊,把这一群全哭出来了。” 鼠标、余罪、马鹏赶紧凑上来,看着画面上气势汹汹的一群,一个个被林宇婧的快手敲击着键盘,跟着刷刷一屏全是嫌疑人头像,在比对着面部交叉线。不一会儿,已经从罪案信息库里找到一些人的信息了。 众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了,有这么确定的目标,成功已经指日可待了。正搜寻着,门嘭嘭响了,马鹏开了后车厢,只见开车的骆家龙把车泊在路边,兴奋地问着:“怎么样?怎么样?拍下来几个?” 有人拉了他一把,没人告诉他,不过到屏幕一看,他兴奋到极度痛楚似的一扭身躯,指着余罪道:“原谅我说句粗话,我靠,余儿你真他妈不是人!” “不用急着抓,再摸摸情况,多要点经费。”余罪笑着道。骆家龙自然满口应承,崇拜地看着林宇婧,倒不是崇拜人bbr>,而是崇拜她手里的权限,直接可以访问省厅罪案信息库,线路和用户名都是优先的。 “一共几个?”鼠标凑上来了。 “九个好像。”李二冬道。 “十一个,还有几个查不到,可能没有前科。”林宇婧停止了比对,却不料骆家龙死死盯着屏幕,半晌才惊讶地道:“喂喂,这对不对呀?这个人……好像是医院保安队里的。” 一说这句,李二冬和鼠标哧哧奸笑了,林宇婧和马鹏也相视笑了。骆家龙莫名其妙,直说这不可能吧,是不是错了?余罪一揽骆家龙的肩膀道了句:“这就对了,要没有内应外合,都不可能存在这么久,也不可能让99lib.咱们次次落空。你们歇会儿,我开车,直接去饭店啊。” 余罪跳下去了,关上后车门了,骆家龙从震惊中还没有清醒过来,李二冬摸摸他的脸蛋损着:“学着点,兄弟,你还嫩着呢。你们去我们那儿当天,我们队长和余儿就都认为,这是里应外合的。” “人嫩,脸蛋就嫩啊,哥掐掐。”鼠标也伸手上来了,骆家龙打掉了两人的手,看着这两位同学,实在难以置信。 更难以置信的在后面,林宇婧根据现场这些嫌疑人的资料反查,居然发现有数名保安和其中嫌疑人来往密切,医院外路口以及本院的数处监控拍到了他们交头接耳的画面。虽然不是证据,可能证明的事,有点超乎想象了…… 贼心日炽 “喂,嫣然呀,我刚和同事吃完,他们累了一天了,啊……现在?好好……我马上到……” 骆家龙放下电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过看着吃饭的兄弟们时,一下子愣住了,余罪、鼠标、李二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似乎是责怪他要扔下兄弟去会女人。 “哥几个,我真有事,拯救地球以及全人类的任务就拜托大家了,我那个……哎,怎么都这么看着我?”骆家龙要起身时,又不敢起身了,马鹏和林宇婧保持着两不相帮的表情,看热闹呢。 首战旗开得胜,圈定了第一批十一个疑似的嫌疑人。这第一顿自然是吃得颇欢,桌子上杯盘狼藉,要不是还开车的话,估计得喝倒几个。骆家龙此时才想起,本来说好饭后还要一块开心的,女友的一个电话,把计划全给打乱了。 “这个,哥几个,改天我请……今天,我那个实在是……”骆家龙为难地道。鼠标翻着豆豆眼斥了句:“今天你就应该请,改天更应该请,这是分内的事,不需要强调。” “对,今天不但请,还不许走,你敢走,我们明天就不来了。”李二冬凑着热闹,故意给骆家龙出难题似的。骆家龙无奈之下,看上余组长了。余罪嘿嘿奸笑了几声圆场道:“重色轻友可以理解,见色忘友也可以原谅,可你总得有点表示,对不对,兄弟们?” 众人笑着附和,骆家龙一摊手道:“好吧,开刀吧。” “那就不客气了啊,我数数我存了多少……”鼠标掏着口袋,哇,全是发票油票。骆家龙看了眼,知道这家伙又是假公济私,找地方报油票了,直斥这货不要脸,鼠标欣然受之。只要给报销,脸给你都成。 李二冬却是凑上来道:“我的要求不难,给张你那妞的玉照,哥没事了观摩观摩。” “哇,你怎么比鼠标还不要脸。”骆家龙火大了。 “脸可以搁一边,照片不但得给,而且得马上给。”李二冬笑着道。 骆家龙和他翻了一阵白眼,咬牙切齿道:“给就给,给你传手机上,让你小子眼红眼红……余儿,那说好了,我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明儿给我汇报一下见面细节。”余罪醉醺醺地道。骆家龙会妞心切,一概全允,走时还恨恨地埋怨着要照片的,简直比要发票的鼠标还不要脸。李二冬却是得意非凡地接收到了骆家龙传的彩信,哎哟,得看看小骆的妞馋不馋人。 不过一打开,他噎了声。然后鼠标好奇地凑上来,一下子张着大嘴狂笑了。余罪抢过手机,马鹏和林宇婧凑上来一看,俱是笑得前俯后仰。没错,确实是女友照片,不过只有一个托腮倚栏的背影,气得李二冬大叫着上当。 这边刚商议着明天怎么收拾他,那边鼠标的电话又来了,细妹子在催了。这货也不客气了,多要了两份菜打包,屁颠屁颠告辞回家了。 一眨眼走了俩,马鹏笑了,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提议道:“要不,咱们也分道扬镳?看来今天是聚不成了。” “算了,我去网吧玩游戏,你们呢?”李二冬问。 “我回去睡觉,马哥你……”余罪道,还没说完被打断了。马鹏邀着李二冬道:“二冬,我听说你游戏玩得不错,喜欢玩什么?” “市面上的游戏,我基本都能上手。”李二冬道。 “那跟我一起练练去?”马鹏邀着。 “行啊,玩游戏,我在警校都没碰到过对手。走……哎,你们……”李二冬来劲了,一高兴起身,突然发现如果他和马鹏一走,就剩下了余罪和林宇婧一对了。这一刹那,他也明白了,和马?鹏使着眼色:“走啊,马哥。” “对了,余儿,车就不给你留下了,你们俩坐公交回去吧,反正你是反扒队的,也不怕丢东西。”马鹏隐晦地笑着,揽着李二冬走了,出门时,两人都是一种暧昧的眼光。 林宇婧一直没什么话,除了被这几个菜鸟逗得乐了乐,饭间很少插嘴,门掩上时,她突然笑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微妙就是那样,没有那层意思时,总免不了猜测和臆想;可一旦有什么苗头时,旁人又会下意识地回避。 她知道纸里包不住火,鼠标的大漏嘴再加上马鹏的利眼,肯定要听到点看到点什么了。此时她看着余罪,也是那种带着点尴尬的笑容,她出声问道:“你笑什么?” “那你笑什么?”余罪反问。 两人相视而笑,可都不说笑什么,也许是笑以前的胡闹,也许是笑朋友故意给他们创造机会,也许是在高兴数月未见能有这么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先问你的。”林宇婧笑着抢白了。 “我看见你笑我就笑了。”余罪道。 “胡说,我是看你笑,我才笑的。”林宇婧强调道,似乎这个先后顺序很重要。余罪一摆手道:“好,这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讨论不出来结果了,就算咱们俩同时笑的行不?” “好啊。”林宇婧笑着道。 “为什么笑,不重要,重要的是,笑完之后,咱们干什么?”余罪问道。 “那你提议干什么?好像,现在我们没有为什么任务献身的机会噢。”林宇婧笑着道。 那么灿烂的笑容让余罪的心动了动,他想起了在滨海,在万倾镇那个带着促狭的强吻,很让他回味。他眼神刚刚坏坏地倾斜了一点点,可不料林宇婧“切”了声,侧过头了。 那意思是,滚一边去。 “既然没有献身的机会,我提议,我们健健身如何……散散步?”余罪退而求其次了,他脸皮厚度足够抵消此时的尴尬。不过他在心里还是暗道,实在不行啊,哥这眼神有点邪,不带电,逮贼还成,勾妞没门。 “嗯……这个嘛。”林宇婧矜持地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道,“行,那就散散步吧。” “请。”余罪起身了,请着林宇婧。两人相携着下楼,林宇婧走到门外时,迟一步出来的余罪手里又多了两瓶饮料,随手递给她,两个人还真像同志一般,隔着五十厘米以上的安全距离,慢慢地在滨河路上散着步。 秋后的夜间天气稍凉,从汾河上吹来的冷空气带着湿味和凉意,很醒人。余罪拉上了夹克,刚一扯皱巴巴的衣服,就听到了一声笑。他不解地侧头,看到林宇婧正笑着,他问道:“又笑什么?这回可是你先笑的。” “我在笑啊,多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你们……有人睡桥洞里,有人睡公园躺椅上,还有人急了就窝在路边,现在一转眼,居然都成警察了,真不知道许处当时是怎么想起这么个馊办法来。”林宇婧笑着道。 “许老头可真够损的啊,我都没准备去,结果被他骗去了,我一直以为都进看守所了,结果快进去的时候,他才派马鹏告诉我,进看守所的只有我一个,当时就把我气蒙了……有时候,人眼前的路,是被逼着走出来的。糊里糊涂就走到今天了。”余罪感慨道。 “不过,你走得不错,最起码比大多数人都强……知道你被后勤装备处交回来,我怎么想吗?” “怎么想?” “我想你这辈子完了,咱们这一行优胜劣汰很残酷,特别是不服从命令很忌讳,你三番五次抗命,被扔到刑警不是刑警、治安不算治安的街(路)面犯罪侦查队,基本上等于坐个冷板凳等退休了。” “那其实正是我期待的。” “可你没有期待,我了解了一下,你们在国庆节前后十八天抓的扒手,相当于以前路面侦查大队半年的工作量,大报小报报道自不用说了,内网上光你们侦查大队的报道就占了一半。我听马鹏说,好像市局正准备把你们侦查大队整编一下,以你们为骨干,把全市的街(路)面打击犯罪.工作提升一个档次。” 林宇婧轻轻地说着,看得出,这些事对她的震惊很大,每每说到让她惊讶的地方,她总是奇怪地朝余罪一瞥,也许还想不通,是什么力量促使这个惫懒的家伙这么拼命地干活? 捞名?不像,不管是扒手还是反扒警员,出名都不是好事。 捞利?有点像,最起码他那两个跟班手脚就不干净得厉害,放到管理严格的其他警种,都是问题队员。 说了半天,她看到余罪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她故意挖苦道:“你还真有高手风范啊,表扬了你这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 “呵呵,我真没想那么多,被送进看守所的时候,我觉得最可恶的是警察,反而那些监仓里的狱友蛮可爱的。可在侦查大队,又觉得最可恶的是贼,许老头说得挺在理,警察再坏,他做的大多数事也是在维护这个和平安宁的环境;嫌疑人再好,他做的事基本都是在危害大多数人的利益……特别是我也感同身受的那次,对我的触动很大,我好歹也是个训练过几天的警察,都被贼捉弄了,要是个普通人,就像医院里拍下的那些失主,在这个人情冷淡的环境,除了哭一脸泪,还能怎么样?”余罪道,一切随心而做,一切随意而为,不知不觉中,他在履行一个警察的职责,只不过方式有点耸人听闻而已。 “所以,你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警察?”林宇婧笑着问。 “不,我只是不愿意当一个麻木不仁的看客,我们反扒队什么人都有,可能唯一找不出来的就是好警察。”余罪笑了笑道。 林宇婧笑了,如果以规矩限制这些人,恐怕就没有后来可圈可点的成绩了。稍稍思忖了片刻,她落后了一步,余罪却像思考着什么似的,无意识地在走着。林宇婧抬步追跟上去的时候,她稍怔了怔,眼前那个孤独而挺拔的背影,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曾经遇到过的,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战友,也许记不清他的名字,但却可以把后背放心地交给他们。 可又像一种错觉,那种熟悉的感觉中又带着一种期待的亲切,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和他在一起总让她感觉很轻松。她被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搞得思绪有点乱,不知不觉中落后了好远。 咦?人不见了,余罪半晌才反应过来,要退回去时,林宇婧走上来了,没等他开口,直接埋怨着:“你可真可以,散个步都把我扔下?” “没有啊,我一直走着,是你停下了。”余罪好不郁闷,不知道姑娘的小性子是怎么发出来的。 “就是故意的。”林宇婧故意道。 “好,故意的,我错了。”余罪道。 “这还差不多。”林宇婧笑了,似乎从中得到了一点期待的满足。 两人走着,这一个小小的变化似乎在两人的心里都激起了一点涟漪。余罪不时地偷瞟林宇婧,每逢任务,都是这种正装长裤、偏向男性化的打扮,不过这种打扮,却给妩媚中平添了几分飒爽气质,许是特警训练的缘故,她的步态都像正步,给见惯了街头婀娜美女的余罪一种新鲜的感觉,那是一个婀娜的姿,而林宇婧却是一种挺拔的态。 余罪一吸嘴唇,把流出来的口水强忍着咽下去了。他终于痛下决心,凑上来和林宇婧说话,却不料林宇婧也在挣扎,也在这个时间痛下决心要说什么,侧过了身。一时间两人几乎撞脸了,话到嘴边了,又互瞪着眼,都是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先说,男士优先。”林宇婧很强势地道。 “我就问下啊,你……”余罪紧张而期待地,怯生生地,终于问出来了,“……有男朋友吗?” 林宇婧扑哧一笑,然后脸一拉,不说话了,昂着头,窥到了余罪的阴暗心思,大踏步走着,又像要拂袖而去,余罪这才觉得唐突了,赶紧追着上来,忙不迭地解释着:“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我就随便问问,关心一下……林姐,别啊,咱们一直以来不都是纯洁的同志关系吗?没必要因为一句话说错了不理我是不是?真没其他意思,我发誓。” “哼。”林宇婧一哼,站定了,像怒目而视。余罪一紧张,她蓦地又笑了,笑着道:“真没其他意思?” “没有。”余罪道。 “你发誓没有?”林宇婧又问。 “发誓,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余罪道。 “那就太遗憾了。”林宇婧突然坏笑着话锋一转,刺激着余罪道,“我还没来得及有男朋友,你要没其他意思,我们只能是同志了。” 言罢,笑着转身而去,这可把余罪看傻了,怎么绕来绕去,好像自己掉坑了。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又是喜上心头,快步追着林宇婧,边追边喊着:“嗨,等等,你要没男朋友,我就有其他意思了……我发誓我有其他意思啊。” 这层意思对于两人都是不言而喻的,林宇婧似乎对揭破这层纸还有点羞意。她走得很快,余罪追着在解释,两个人从滨河路到汾河路,直到在河岸人行道边流连忘返。 这个其他意思,看来越来越有意思了…… 机不可失 童大帅,绰号老J;刘铁,绰号蛋蛋;乔小瑞,绰号六指;李云昌,绰号昌子…… 三分局直属的刑事侦查大队,队长孙天鸣看到了一个个在警事档案里并不陌生的名字。他讶异地看了从反扒队请来的那位高手……确实是高手啊,这才一天,挖出这么多人来,本来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谁承想到,反扒队那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单位,里面居然还圈养了几匹千里马。查清这伙人的底细不是刑警队办不到,可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办到,那孙天鸣除了自叹弗如就剩下叹为观止了。 骆家龙得意了,肿瘤医院的情况搅得他准岳父三天两头往分局求援,都快成心病了,他也是无意中插了一手,谁承想到,在女友以及准岳父面前,这回可算是给自己长脸了。他知道跨区出警的忌讳,看着孙队长脸上的表情,还以为让孙队为难了,他赶紧道:“孙队,我们就负责前期侦查,抓捕还得靠你们……我昨天问过曾院长了,他表示啊,只要能扫清这帮常在医院行窃的扒手,他们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孙天鸣脸色稍缓,不过随即眉头又皱上了,摆手道:“这个事好说,咱们一个系统的,不分什么你我……只是分局给的限期只剩三天了,要抓几个容易,可是要扫清,要让他们认罪,而且保证以后不再去那儿整事,就没那么容易了。你看看童大帅这几个的履历,都是从十五六就开始进少管所的老贼,时间最长的偷了二十年了,贼龄比我的警龄都长。” 顾虑来了,对于警察,最头疼的就是这些惯犯,而且是这些已经屡受打击,知道反侦查、知道规避重罪的惯犯。简单地讲,他不干大事,就偷个钱包,你抓了也关不了几天,等放了他还偷,再抓再关,放出来再偷,整个一恶性循环。 “哇,这个我倒是没想啊,这么有恒心有毅力的贼?”骆家龙惊讶了,还真忽视了这一点,他回头问着坐在沙发上的余罪道:“咋办,余儿?” “头疼医头,脚疼治脚吧。”余罪打着哈欠,不置可否了一句。孙队长笑了,没来由地喜欢余罪这娃,这话说得透彻,不像那些刚进警队的小年青,一股子热情,就想着抓到天下无贼。 “办法也有,最好能把他们的根找到,连根拔了,估计能清静一段时间。”孙天鸣又道。 余罪异样了下,知道眼前也是位行家了。他补充着道:“那要刨根,还得费点工夫,捣团伙和炸堡垒一样,在最弱的点子上引爆,一下子就树倒猢狲散,要是啃个边角,保不准又得死灰复燃。” “对,能钉到的案子越多,解决得就越快,可问题是,对付这种惯犯,稍有风吹草动,就怕他们销声匿迹呀。我现在都不敢去肿瘤医院,真没想到在保安队里有他们的内应,我估计以前只要刑警队和派出所的一进大院,他们就知道消息了。”孙天鸣道,哭笑不得的表情,刑警不怕你杀人放火抢劫的重罪,就怕这种屡教不改的蟊贼,谁也耗不起那时间和精力啊。 “这个事嘛,倒也不难……”余罪又打了哈欠,眼泪鼻涕长流,昨夜花前月下,风冷露重,把余兄弟给整得头疼脑热了,在别人看来,还以为余罪心力交悴,给累成这样。孙天鸣队长刚要寒暄,余罪制止了,说出了孙队想听到的内容:“惯犯其实最不怕的就是警察,因为屡遭打击,他们已经熟谙和警察兜圈子的方式,我的意思是,只要三分局的警力暂时不介入,只要他们还觉得伪装还有效,他们就不会消失。” “你的意思是,再演昨天这样几场戏?”孙队长问。 “是,演戏,不过内容得换换。”余罪道。 “这个办法可行,不过你考虑到没有,你们打伤了对方两人,一个很谨慎?99lib?的惯犯,万一在这个时候选择暂避风头,那结果会怎么样?”孙天鸣不得不考虑可行性。 “孙队长,您应该这样考虑,他们已经躲过了很多次排查,包括派出所、刑警、三分局,能做到这个水平我想不是一般的蟊贼,既然不是一般的蟊贼,那他们岂能坐视这一块黄金市场被同行抢走?您说如果发生这种危机的话,他们会不会倾巢而出,保卫家园?”余罪笑着道,把计划细细一捋。在别人看来已经很难的局面,被他三言两语,说成了个莫大的机会似的。 说完了,余罪打着哈欠,坏坏地笑着看着孙天鸣。孙天鸣思忖了片刻,哈哈大笑了,拍案而起,就一个字:“行!” 这等于全听余罪的安排了。不过余罪也没什么安排,只是派了两辆车,换了民用牌,加了两名新面孔——刚进队的实习生。出门告辞的时候,孙队长嘘寒问暖,直劝余罪不要太拼.99lib.命了,余罪被这份关心搞得好不感动,拍着胸脯道:“孙哥,您忙您的大案,这些蟊贼交给我了,三天内我绝对把他们连根刨出去。” 宾主言欢,第二日的工作又开始了,驾车往肿瘤医院开的骆家龙在车上不悦地看了余罪一眼,斥着道:“怎么累成这样,没休息好?” “啊,没休息好。”余罪道,和林宇婧在汾河边上谈人生谈理想,谈得太晚,感冒了。 “你这不是劳累过度,不要装得这么敬业好不好?看把孙队长感动得。”骆家龙道。 “我没装,为什么都要这么误解我呢?再说兄弟拼命,还不就为了让你博佳人欢心,你好意思说我?”余罪笑道,骆家龙脸绿了,不敢接茬了,直道:“余贱人兄弟,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不过咱不谈私事成不?特别是这事……你千万别把鼠标和李二冬那两货也带坏了啊。” “好,不谈,那答应给兄弟我一张你女朋友的玉照啊,不许耍赖啊。”余罪得意了,收拾这些脸皮薄的小哥简直易如反掌,他一跷二郎腿,骆家龙连声答应,转着话题问今天的戏怎么演,在这个敏感的地区,用过一次的龙套演员肯定不能再用,鼠标的卖相就可惜了。余罪却是无所谓地道:“这事要等着你操心,黄花菜都凉了,群众演员都找好了,女演员,你是出资方,有兴趣介绍你潜规则一下。” “你这满嘴坑的家伙,我敢信么?”骆家龙笑着道,对损友保持着一贯的警惕。这些家伙不提高警惕不行哪,否则坑了一把,回头还笑你智商太低。 “藏书网打赌,一会儿见到女演员,保证让你震惊一下子。”余罪笑道。 “不信,说得好像我没见过女人似的。”骆家龙不服气了,不过绝对不接余罪的赌约。 时间不长,驶到了铁路职工医院不远的早点摊边,余罪示意停的时候,骆家龙已经看到了鼠标、李二冬两人和一位女人坐在一起吃早点,便知道她就是为今天准备的。他留意了一下下,可不料那女人一回头,惊得正准备踩刹车的骆家龙一脚跺油门上了,亏是余罪早有预见,一把拉起来手刹,惊得差点出身冷汗的骆家龙侧头愕然看着余罪。 那女人一脸小麻点子,牙有点歪,头发枯黄散乱,老浓的扫帚眉,其实就把李二冬和鼠标都变成女人,肯定也要比她强过不少,愕然间骆家龙惊讶地问余罪:“你在哪儿雇的村妇?” “什么眼神啊,这是反扒队的警花,干反扒十一二年了,震惊了吧?一会儿说话客气点,她不喜欢你这号帅哥,就喜欢鼠标和二冬那号歪瓜裂枣。”余罪得意洋洋地下车了,招呼着三分局的队友下来吃早餐,反正离开还早着呢。 “哇,花中喇叭、警中奇葩,也是,简称警花。” 骆家龙又打量一番,看清那位和鼠标、李二冬说笑吃饭的女人后,暗暗如此道。下车吃饭的时候,那朵真正的警花来了,和马鹏坐车一起来的,不过骆家龙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林宇婧吃早饭时也是哈欠连天,乱揉眼睛,就像宿醉方醒,和余罪的表情简直是如出一辙。 “哇,这朵花要插在余贱人头上,那也要成奇葩了。” 骆家龙看着明艳的林宇婧,再对比着其貌不扬的余罪,如是想着。 草草吃完,这一队临时组合的队伍直驱肿瘤医院,第二天已经轻车熟路了,只有余罪和李二冬吊儿郎当进了医院,其他人根本没有靠近。林宇婧和骆家龙一车,连线着院内监控,马鹏和鼠标,分乘另外两辆准备接应。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当屏幕上出现一个在昨天监视中露过面的熟人时,林宇婧放出了信号。接着反扒队的警花林小凤从鼠标那辆车里下来,一身农妇打扮,背着个大包,裹着条头巾,很招摇地进了医院。 此时,两个扒手已经身份确认,长发的乔小瑞、寸头的李云昌,林宇婧注意着他们的步态,还真像受过严格训练的。从进大门开始,十几个摄像头传出来的影像,最多只能拍到一边的侧面,等他们走过主楼交费大厅,基本就只能拍到后脑勺了。这拨贼果真是嚣张得很,昨天出事,今天都没歇着。 “技术永远不是万能的。”林宇婧感慨道,在这里又上了一课。到这种时候,除了提示一下方位、走动,其他忙监视方就帮不上了。 接到林宇婧示警的余罪和李二冬是从通向住院部的后门进大厅的,仍然是熙熙攘攘的场合,仍然是络绎不绝的家属,余罪没费什么劲就看到了在门厅监控的死角,四下张望寻找着目标的“目标”。 他低下头,做着小动作,等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前已经贴上了一个大大的绷带,像受伤从住院部出来的,这个遮了小半张脸的伪装,成功地把他送到了离目标不远的排队人群之后。 蓦地,目标乔小瑞的眼睛睁大了,他惊讶地捅捅同伴,两人都震惊了,哟,居然有人在偷东西!这年头真不好混啊,当个贼都有人来抢饭碗,昨天抢食的还没找着是谁呢,又出来个抢生意的,这还了得,两人一瞬间气愤不已,长发的乔小瑞一甩手里的美工刀片,就要贴上去…… 幡然已迟 乔小瑞一抬步,同伴却发现了什么似的,使劲拉着他的胳膊。等乔小瑞回头,赫然发现同伴的眼睛里闪着惊恐,眼神发出疑问,同伴又悄悄指指另一人。 嘿!乔小瑞马上退回来了,正是昨天那位哭丧的家伙,就在两人的十余步之外,恶狠狠、不怀好意地盯着,有意无意地掀了掀衣服前襟。哇,吓得李云昌一个哆嗦,只见对方怀里露着几寸长的刀把,一下子把两人镇在原地了。 二贼蒙了,知道碰上讨生活的硬茬子了,贼之一行也分三六九等,像这号揣家伙的,都是偷不着就准备明抢,根本不顾别人地头生意的,一看就知道是外来的横人,否则昨天一群人围攻,早在两人身上卸“零件”了,这倒好,没卸人家,人家倒回头抢生意来了。 “小昌,咋办?”乔小瑞问,不敢明拼了,都不是什么好货。 “要不给跛哥打个招呼?”李云昌比较稳妥。 “那快点吧……”乔小瑞催道。 老办法,黑吃黑,不过这次人得再多点,否则还得让两个外来贼溜了,李云昌捂着听筒打电话,乔小瑞看着现场。哎哟喂,把他给急的,直跺脚道:“来不及了……这家伙手快……” 确实来不及了,脸上贴胶贴的动手奇快,在乔小瑞这个扒手行家看来,明明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可那人已经贴上了一位排队等待的乡下妇女,明明觉得危险性很大,却不料人家技高一筹。另一个同伙扮着愣头青往前挤,还吼着收费的快点,惹得医院收费处回敬了两句恶语。这一刹那的工夫,那农妇的包已经豁开口了,乔小瑞眼直直地看着那人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摞钱。 哇,神乎其技,村妇茫然无知。那动作熟练到片叶不沾的地步,简直让同行叹为观止了。 一眨眼的工夫,得手的余罪已经旁若无人地走开了,他撇眼看着一直盯着他的同行,似乎很不悦自己的行动被人发现似的,想了片刻,干脆朝两人直接走过来了。后面的同伙李二冬手插在怀里,也握着刀把,一副拼命老二的架势。两人去掉伪装,露出真面目来了。 二贼蒙了,不知道这是个啥情况,昨天就见识过这两横人的悍劲,这样的大庭广众场合,两人肯定干不过,下意识地把美工刀收起了,余罪却是已经走到两人近前,瞪眼恶言:“哪个窝子的?” “老跛是我们大哥。”李云昌一咯噔,把老大卖了。实在不是故意,而是那人的眼睛里透着股凶性,让他不寒而栗。 “告诉你们老大,滚出这一片,不服气出来晾晾。”余罪道,先声夺人。 “你……你谁呀?”乔小瑞紧张了,这话太大了。 “三爷家的……论辈分你们跛哥也得喊我大爷……我不为难你们,不过要不知趣,别怪我不客气。”余罪道,语气缓了,拍拍乔小瑞和李云昌的肩膀。唉呀,两人遇到了同行中的前辈,报出来的名号又是传说中的贼王,这把两人说得蒙头蒙脑,机械地点了点头。 “太嫩了小伙子,江湖险恶,好自为之啊。”余罪笑眯眯地,回头走了。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却不料另一个同伙使坏了,一声大喝:“别跑,站住……是不是偷东西了?” 余罪一踮脚轻松地走了,两贼晕了,不知道又出什么意外。然而意外眨眼就来,那丢钱的村妇不经意摸到包时,一下子震天的哭号:“啊……哪个天杀的,把我钱偷走啦?” 村妇哭号着从队伍里跑出来了,李二冬一指傻站着的两贼道:“是他们,高个子的。” 说罢就跑,那农妇扑着就上来了,乔小瑞一听说的是自己,赶紧辩驳着:“不是我,我站这儿就没动。” 啪啪啪几个耳光,加上一堆乱抓乱挠,乔小瑞疲于应付了,冷不丁“刺啦”一声,那农妇把乔小瑞的衣服口袋撕破了。哦哟,发现赃物了,一块脏兮兮的手绢飘出来了。那农妇死死地拽着乔小瑞,哭号着向群众诉说着:“看哪,这是我包钱的包……这个王八蛋趁我不注意把我包割了……我的钱呢?我那可是给老公公看病的钱……你个天杀的,王八蛋……” 又是一阵连打带踹,不管是拳头还是大脚,每每招呼到乔小瑞身上,他都感觉到一阵窒息,此时他心里有怀疑这人根本不是农村妇女。哪有妇女打男人净拣要害招呼?打得他连口气都喘上不来。 乱了乱了,转眼间余罪两人都跑得没影了。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农妇和一个贼,李云昌反倒被挤到人外,他哆嗦地看着同伙被群众群殴,缩着脖子,沿着墙根,吱溜一声跑了。 “揍他,往死里打……” “钱肯定在他同伙身上。” “问他同伙是谁,这儿可是老丢钱。” 喷唾沫星的、戳手指的、伸脚踹的、瞅冷子扇一耳光的,转眼间义愤填膺的家属已经把乔小瑞折腾得不像样了,几分钟之后警车的声音响起,接着进来了数位民警铐住了乔小瑞,有人搀住了还在哭的“农妇”直往警车上送。院方生怕乱局继续,派出两队保安维持着秩序。 此时的乔小瑞,像被群众极度凌辱过,头发散乱,衣服破了几处,脸上被抓挠得几处伤迹,耷拉着脑袋,连申辩一句的力气也没啦…… “乔哥,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有人说话了,乔小瑞一惊,一抬头,然后哆嗦了一下,他认识,这是三分局刑警队的队长孙天鸣,上回抓了一个兄弟,结果没钉住人,反被咬一口,敢情……他心里一惊,抬起头来了,感觉这像被设计的,可想想,又不像,似乎是同行故意的。于是他撇着嘴道:“我什么也没干,你们抓错人了。” “有意思么?上这辆车的人,说的都是这句话,也不来点新鲜的……小伍,给他照张相,省得回头说是我们刑讯逼供,这可不是我们打的啊,和我们无关。”孙天鸣笑着回过头了,另一位民警喀嚓照了几张相。乔小瑞有点不好意思地直遮脸部。 “小瑞啊……要不,叫‘六指’哥?你说这回该怎么说?可是被抓现行了啊。”孙天鸣回头又问着,他注意到,乔小瑞的左手畸形,多长了一根手指,这估计就是绰号的由来。 “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就那个王八蛋,把手绢塞我兜里了,栽赃我。”乔小瑞道。扒手最怕的不是警察,特别是这种身上根本没有赃物的时候,乔小瑞一点也不紧张。 “切……”孙队长不信了,一扬头,不悦地戳指道,“你查查你的履历,光扒窃就被抓过五回,有人栽赃给你?你可好意思说。” 哎哟,把乔小瑞说得那个羞啊,这事说出来,真如同鲁班折了锯,栽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谁信啊。 “我真是被冤枉的,你们查查监控,我和她根本没接触,怎么偷?那个人是谁,监控拍下来了,至于为难我吗?”乔小瑞道。 这个解释不错,听得孙天鸣笑了笑,反问:“咦?你怎么知道监控把他拍下来了?挺专业的啊,是不是以前监控拍下你了。” “我……”乔小瑞梗了梗脖子,不吭声了。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放了你,你告诉我你们老大是谁?”孙天鸣放低了声音,询问道。 乔小瑞低着头,不吭声了,明显信不过警察。 这很正常,那些马上告诉警察的事,肯定不是真的,况且这些惯偷,你人赃俱获,他都敢满嘴胡言,何况这趟就是被故意栽赃的。孙天鸣半晌换了个口吻道:“这样,条件放低点,你告诉我,还有几个同伙,我放了你,而且答应替你保密。” 乔小瑞抬起头来了,复杂的瞳仁盯着一身警服的孙天鸣。这小伙子其实很帅,消瘦有型的脸,正中悬直的鼻,浑身就没一处长得像贼的地方,不但形象好,而且意志相当地坚定,他看了孙天鸣两眼,不理会了。 没有足够的筹码,不管是出卖自己还是出卖同伙,都是不可能的,乔小瑞笑了笑,暗骂着这群警察。 “我说你这人,真不给点面子啊。”孙天鸣像是耐心快没有了,转身的工夫撂了句,“老子多少案子要忙呢,总不能一直和你们这帮蟊贼打转转吧,放了你,没附加条件,别他妈再来医院闲着给我找事,行不行?” “行!”乔小瑞脱口而出。车上一干警察都笑了,敢情这货挺知趣的。 外面“嘎”的一声刹车,停车的地方是肿瘤医院。余罪和李二冬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给给,凤姐,擦把脸,看把咱亲姐糟蹋得……”李二冬递着毛巾,这话听得林宇婧一笑,林小凤抽着毛巾顺手给了李二冬一巴掌,这货龇笑着,又给递上瓶水来了。 表演得不错,行窃、栽赃,拴住一个,放走一个,几乎是完美的达到预期目标,此时前方鼠标那辆车正追着溜走的李云昌,找他的落脚地。 “这个老跛,应该就是团伙头目吧?”马鹏问道。 “应该是,不难查,不过这种人不好抓。”林小凤道。名叫小凤,不过已经三十出头了,在这拨人中反而是大姐。 确实也是,贼当到一定程度,不用自己干活了,吃新手的供奉就行了,这种不直接扒窃的人,他们只教唆,不犯案。 “哦哟,这帮蟊贼哪,我怎么感觉比毒贩还让人头疼。”林宇婧道,她看到了鼠标发回来的图片,得知李云昌回去报信了,来的不止一个,又是一群。 “急什么,接下来,有人反水了,该他们头疼了。”余罪笑着道。 一车人都笑了,扒窃、栽赃、放饵、反水,这是一气呵成的,那位即将“反水”的,不反水也不由他了…… “立正,稍息……报数。” 省肿瘤医院的保卫科科长陈光明吼了声,两排三十七名保安,高矮胖瘦不一,挺胸报着数,协助刑警队办案,是作为保安的分内职责之一,而肿瘤医院最头疼的就是扒窃案子层出不穷,刑警来此不是一次了。 这次有所不同,陈光明队长和刑警队来人耳语了几句,那位一身警服的不少保安认识,是三分局直属刑警队的指导员刘诚,脸色晦暗,初看让人觉得城府很深。不过在肿瘤医院数次没什么建树之后,连保安们对他也不禁小觑了几分。 刘指导员咳了两声,不时地朝主楼侧面的路面看了几眼,似乎在等待什么,同时又说道:“……没什么大事啊,就是例行给大家提个醒,现在扒窃很猖獗,这大上午的,就出了个扒窃案子,都是病人家属,手里都是点救命钱,连这种钱都盯的人哪……这良心真是让狗吃了,对此事院方已经多次向分局、队里反映,我们局领导也高度重视……对此事呢,也做了周密部署、详细安排,要求我们提高警惕……” 这废话套话听得保安们耳朵里都快有茧子了,一般情况下,都是这类提高警惕和严厉打击的话。人群躁动开来,连刘指导员也觉得这话实在能把嘴里淡出个鸟来,这都等了多长时间了,那边还没有搞定……哟,车终于来了,一辆警车飞驰而来的时候,他笑了。 保卫科陈科长还未反应过来,可不料刘指导员突然大喝一声:“立正,下面宣布一件事,据我们调查,你们保安队里,有保安和扒手里应外合,为他们提供消息,方便作案。发生这种事,正如我刚才说的啊,连病人的救命钱也动脑筋,摸摸你们良心还在不在?” “哗”的一声,几十名保安乱了,窃窃私语着,吓着了,知道这罪名可不轻,陈光明科长更吓着了,紧张地上前问着:“刘指导员,没搞错吧?这可别乱说,说出来我可没法给院长交代。” 刘诚没有回话,而是又喊了一句“立正”,接着阴着脸,吼道:“马少南、罗威……出列,现在我宣布,对你们正式刑事传唤。” 完啦,人群自动避让,把宣布名字的两人晒出来了。那俩人如遭雷击,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陈科长,我们是冤枉的。” “是吗?不过如果有扒手指认你,你怎么说?”刘诚诈了句。根本没有,只是拍摄到了他们私下的接触,但那东西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可这话加上指导?99lib?员的黑脸,两人如同又遭一记雷击,傻眼了,不吭声了。这倒好,连陈科长现在看他们也像贼了。 此时,那辆警车刚刚停下,车帘子是拉着的,里面孙天鸣队长正给乔小瑞整着衣领,边整边道:“兄弟,给个面子,你们作案太多,我这个警察也不好当是不是?” “这两天我们没作案。真的,孙队长。”乔小瑞突然发现警察很义气,这倒不好意思板着脸了。 “胡扯,你们贼性能改了,我这?99lib?警察都不用当了。”孙天鸣笑道,给他解了铐。 真要放人了,乔小瑞更不好意思了,道了句:“真的,孙队长,来了拨厉害的贼,昨天把我们兄弟两个打伤了,我们哪有时间作案,今天还没动手,倒被他们抢先了,还栽赃给我了……气死我了。那贼的手法绝对高啊,我都没发现他们怎么把东西塞我身上了。” “你的话无法取信于我,知道为什么吗?”孙天鸣笑道,把答案道出来了,“因为你骗警察的次数太多了。” 算了,他妈的,不是一路人,乔小瑞闭嘴了。孙天鸣看了看窗外,笑了笑道:“不过我从不骗人,说放你,就放你。” 说着嘭的一声拉开了车门,一伸手:“来,握握手,合作愉快。” 乔小瑞握着手藏书网,被孙天鸣拉下车了,两人握着手,像是一对老友。突然间乔小瑞发现不对了,被孙天鸣遮住的身后,那么多保安的眼睛瞅着自己,还有两位已经被带上警车。他一惊,一看孙天鸣笑眯眯的眼睛,猛地省得自己掉坑里了,赶紧往回抽手,却不料孙天鸣握得很紧,笑着小声道:“六指兄弟,我听说你们这行对付二五仔都是砍手剁指……你多保重啊。” 说罢,放手了,孙天鸣上车领着后面的车,载着两名被传唤的保安,呼啸而去。乔小瑞傻眼了,还保持放手的姿势,此时此刻,他战战兢兢回头,恰恰看到了几十双眼睛,保安的眼睛,都瞪着呢,他一吸凉气,紧张地把手缩在嘴边,牙咬着指头,那是极度无计可施的心态。 医院的扒窃案其实就瞒着警察,扒手天天来上班,比医生出勤天数还多,保安要是不认识才是假的,其中岂能没有点私下交易?不过谁要捅出来,那就要成为公敌了,乔小瑞知道自己全身是嘴也说不清为什么刚被抓就被放了。他看到有几位保安不怀好意地朝他走来时,全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他瞬间掉头就跑,几个趔趄,差点撞上迎面来的车,就那么跑,疯也似的跑…… 没到中午时间,医学路街上的痞子混子都接到了据说是来自老跛的话:找乔小瑞的下落。这人体貌特征很明显,左手六根指头。开出的赏格不低,三千块。 到下午上班时间,陈科长突然发现,有多名保安脱岗,不知去向。 到当日下班时间,曾院长了解到两日只有两例扒窃案,而且都莫名其妙失主消失,根本没有惊动院方,让他大为高兴。不过听说保安队里出了问题,又是大为光火,他叫上准女婿骆家龙专程走了一趟刑警队,隐晦地表达了来意:有些事,能压就压着,得注意医院的影响。 孙队长笑着应允了,其实到现在为止,刑警队能掌握的证据和刚接案时一样,仍然为零…… 欲擒故纵 “跛哥,跛哥……坏啦坏啦……小马和罗威让警察扣留了,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一蟊贼飞奔而入,向坐着喝大碗茶的老跛汇报。 “乔六指到现在还没找着,肯定就是他说的。”有人附和了句。 “啊?”老跛一惊而起,差点摔倒,旁边有兄弟们马上搀着。 老跛是个瘸子,曾经也是个帅哥,传说在九十年代被严打,在牢里丢了半条腿才拣回命来,之后帅哥就成了跛哥。对普通人那是心病,不过对于混世界的,那可是资本了,成了作奸犯科后辈“学习”的楷模。 老跛扒拉开扶他的人,伸手拄着一条弯拐,紧张兮兮地站着,又犹豫不决地走了几步,周围侧立的一干群贼都惊恐不定地望着老大,以往老大总能突出奇招,化险为夷,而自昨日开始先是堵人失利,后是内部反水,让人严重怀疑这个组织的凝聚力和安全性了。 “都他妈耷拉着脑袋干什么?小偷小摸都没多大个事,他们能有多大个事?”老跛开口了,直训着,他深深知道,人心一散,队伍可就不好带了,而干这种事,最容易和最怕的就是人心散乱。 “跛哥,要让小马和罗威把我们咬出来,那该有多麻烦?”有位贼说道,是昨日那位高个子,头额前还缠着绷带。 “你猪脑袋呀,你以为警察都跟你们一样乌合之众,捉奸拿双,逮贼要赃,谁哪只眼看见你们扒窃了?保安没少拿咱们的好处,这事他未必就敢说出来,咱们不怕脑袋上扣屎,他们可怕身上沾上点事……还是那句话,只要没被当场逮着,谁也拿咱们没治。”老跛精辟地分析道,这是集一辈子作奸犯科之经验的金石之言。 对呀,本身就是点小事,何况又是没证没据的小事,一下子把人心安抚了。众贼心里稍慰,不过有一位仍小心翼翼问着老跛道:“跛哥,那您老愁什么?” “哎,小高啊,再小的事也是事,这次咱们碰上的是高手了……”老跛忧虑道,不知所指是警察还是那几位不知名的同行。 “啥意思?”笨贼问。 “一下子搅了里应外合,等于掐了咱们的眼睛,以后想干可就只能摸着黑干了。没那么好的现成饭了。”老跛道。众人理解了,原本在肿瘤医院,对惯犯们来说,只要买通保安,凭着自己的技艺,医院的交费大厅简直就是提款机了。而现在,盟友出事,只剩下孤军奋战,又要和街上同行一样,靠天吃饭了。 “没事,跛哥,有的是机会,不给他们正好。”又有一贼道。 “对,我就看不惯他们,咱们偷钱,他们分赃。靠。”另一贼附和着。 老跛懒得训斥了,对于这些没有点起码战略眼光的后辈,他实在看不入眼,他知道这些人再放出去,迟早都是被警察带走的主,而能聚在他的左右,无非是利益和安全,现在,他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是警察,还是同行? 他还在犹豫,可毕竟眼线敌不过监控,保安内应没消息,这儿就成了聋子、瞎子。 老大一犹豫,跟班就发蒙。众贼窃窃私语着,齐齐声讨乔小瑞真他妈不地道,没过两个小时就把兄弟们的饭碗砸了,对了,还有另一拨新来的同行。众人一直奇怪地拉着李云昌追问,最多的一句就是:“你真没看见他怎么放进去的?” 这是极度置疑兄弟们专业水平的事,当然最关心了。李云昌的回答也是一句:“这个真没有,他说他是三爷家的,连乔小瑞也是糊里糊涂着道了。” 一听这个传说中贼王的名字,大家心头都是一凛,看着大哥老跛。老跛不屑道:“现在顶着三爷名号作案的太多了,谁知道真假,别被唬住了。” 虽然稍慰军心,可现在连老跛心里也犯疑,手下乔小瑞也算是老手了,要在他身上塞东西栽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可如果是同行的话,这其中的回旋余地就大了,最起码不会有牢狱之虞。 念及此处,他下定决心了,对众手下说着:“大家分头去找,马上去找,一定要找到小六的下落。” 哗啦啦走开了一片,剩下领头的老J问着:“要真是他反水,可不容易找了。” “那就把他抓回来上家法。他在外面可是颗定时炸弹。”老跛道。 众人领命,齐齐出门。在小院落门前,是凌乱的一堆电单车、破面包车,还有直接打的走的。这一个盗窃团伙经营到现在,怎么看也是具备相当大的规模了。 而在某个角落的监视镜里,却有人完整记录下了这一贼众聚会的场面。林宇婧笑着把画面放到余罪面前,余罪饶有兴致地看着如热锅上蚂蚁的贼头老跛。 “老跛,本名毛大广,我在内网查到了他四次前科,盗窃、伤害、聚众滋事以及强奸罪,最长入狱八年,最短六个月,现在五十一岁,六年前出狱后,再没有任何记录。”骆家龙蹲下来,把笔记本递给余罪,余罪笑着评价道:“哟,人才啊,还是复合型人才,不多见。” 林宇婧和骆家龙笑了。大胸姐踢了余罪一脚,示意着好好看,别说怪话。 骆家龙此时心思倒不是在老跛身上,而是看着林宇婧和余罪两人的关系,觉得某种嫌疑好像更大了。当看到林宇婧也毫无顾忌地挨着余罪坐下来,一起观赏鼠标发现的这个窝点时,他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撅了撅嘴,比发现贼头目是个残疾人的惊讶更甚…… 骆家龙倚着栏杆,极目远望,监控点设在直线一千四百米外的楼顶,已经黄昏时分了,这两日的推进速度极快,心胸大bbr>.99lib.开,看着一抹金灿灿夕阳,有一种想喊出来的冲动。 “这简直是个作案专业户啊,无家无业,无亲无故。无所顾虑。”林宇婧惊讶地道。 骆家龙回看了一眼,提醒着道:“也不是没有,我电话咨询过当年抓他的民警,现在已经是南关区分局副局长了,当年他第二次入狱,老婆带着孩子就走了,没告诉他,看这样,他也没去找过。” “这才是有理想有追求的贼,除了一个目标,其余的都抛舍下了。”余罪笑着道,又是怪腔怪调的评价,这一次林宇婧发现余罪说得很严肃,并没有玩笑的味道,那句要斥的话,生生地咽回去了。她看着专心致志的余罪,又看看那个监拍下的画面,有点不解,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我看啊,这种人好对付,想法子在精神上或者在他的专业领域打垮他,他就一蹶不振了,你没发现吗?他虽然是贼头,可他不具备做贼的条件了。”余罪道,他看到了在小小的旧式院落里,徘徊着一个孤独的残疾老头,一头杂毛,满脸风霜,拖着一条残腿,能支持他的精神支柱还有什么? “你是指……他的身体条件?”林宇婧问。 “嗯,作为罪犯,这个年龄应该对物质生活的需求减弱,如果仍然继续犯案,说明他所做的事能给他某种精神上的愉悦。”余罪道。 “不劳而获,自然就是一种愉悦。”骆家龙笑着道。 “也算是,不过我觉得更大的愉悦来自能站在警察的对立面,给他们制造麻烦,看着他们忙成一团,一无所获,那是一种.99lib.智商上的优越感……不信吗?比如现在,我们看他愁得乱转,是不是觉得有一种愉悦感呢?”余罪问。 这个透着促狭的论调无从证实,不过也差不到哪儿,现在骆家龙对于余罪的手法可算是佩服至极,他蹲下来,好奇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快天黑了。你没忘了吧,还有两天,可刑警队那边,一点证据也没有。” “有个棋子得好好用用。用好了,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余罪笑道。 “乔小瑞?怎么用?”骆家龙反应过来,自然是用那个被设局诬成“反水”的贼,他现在恐怕是疲于奔命了。 “把他变成弃子,然后证据就来了。”余罪笑道,摸着步话,呼叫着,“鼠标……人在哪儿?回话。” “在小营路……营盘胡同,小子饿极了,钻胡同里吃馄饨了。”步话里传来了鼠标的声音。 “盯紧喽。”余罪道。放下了步话,紧跟着摸出了一部手机,一部很破的手机。骆家龙笑话他道:“至于穷成这样子嘛?”余罪不屑了,亮着手机道:“我这可不掏钱,是从乔六指身上摸的手机,你觉得还破吗?” 哇,把骆家龙吓住了,余罪翻查着手机的通讯录,对比着骆家龙查到的联系方式,编辑了一个短信,开始疯狂地群发着:兄弟,我在营盘胡同,赶紧来,拉兄弟我一把,实在混不下去了。 骆家龙皱眉头了,这么拙劣的办法,他实在怀疑可行性,他狐疑地问着:“这行吗?” “他们反正也找不着,我就不信,没人去试试。” 余罪笑着道,有时候越拙劣的手段越管用。骆家龙可没想到,给乔小瑞塞东西栽赃,余罪还顺手把人家的手机给摸了。半晌他才奇怪地问林宇婧和余罪:“余儿,你说偷东西的叫贼,可连贼都被你偷了,得怎么称呼你?” “还是小贼。”林宇婧笑着给了个定义。 “No,偷的最高境界我还达不到,你们别太夸我,我不能骄傲,还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余罪严肃地道。林宇婧上当了,不解地问:“那偷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偷香窃玉,听说过没?”余罪眼眯着在奸笑。骆家龙噗的一声笑喷了,林宇婧毫不客气,直接给了余罪一巴掌。不过她的脸却莫名其妙红了。 一碗馄饨,两笼包子,乔小瑞狼吞虎咽地吃着,从上午逃出肿瘤医院,整整跨了大半个城区,就一直躲着,生怕熟人碰到。这一行虽然不劳而获,可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如果要触犯了禁忌,那可就不是改行的问题了。 吃着,他的手颤了颤,是他经常夹钱包的手。自己曾经亲眼见过有个在派出所咬出同伙来的,回头就被跛哥蒙着脑袋摁住,剁了食指和中指,扒手丢了这两根手指,相当于饭碗不保了。就这,还算这行最轻的惩罚。 他现在心里一千个、一万个诅咒着坑他的警察,那些保安不少人都接受过扒手塞的好处,要是这事被捅出来,那等于断了团伙财路,他真想象不出,一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跛哥会怎么对付他。 乔小瑞皱着眉头,吃得太急,不小心自己咬了舌头,好疼。 他一抬头,想喘口气,却不料又疼了一下,又把舌头咬了。 这回没感觉到疼,而是一股恐惧袭?来,因为他看到了——胡同外奔进来四五个人,为首是刘铁,这个绰号叫蛋蛋的家伙是跛哥的嫡系,在团伙里一直就是打手的角色。 他扔下碗筷,掉头就跑,那些人噌噌追上来了。刘铁吼着:“老六,站住,再他妈跑,别怪兄弟不仗义了啊。” “去你妈的,都是贼,好像谁他妈仗义过了。”乔小瑞气喘吁吁,加快步伐,边跑边往后看,许是跑了一天神情恍惚,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堆垃圾边上的烂西红柿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哎哟,哪个缺德的,往这倒了半筐烂西红柿! 一个失手,被后来的压住了,追得有点生气的蛋蛋二话不说,拎着乔小瑞啪啪啪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恶狠狠地呸道:“跑啊,再你妈跑啊……不是让兄弟拉你一把吗?跑什么呀?” 铁蛋是收到信息才来的,平素和乔小瑞关系一般,可没想到这时候他主动发短信,乔小瑞早被几个耳光甩晕菜了,鼻血长流,惨兮兮地求饶:“铁哥,放我一马……来日兄弟再报答你。” “好啊,放你没问题,把事给跛哥说清楚,你他妈和条子在一块说什么了?小马和罗威怎么进去的?”铁蛋虎着脸问道。这是一个简单的命题,要不是内部有人反水,谁可能知道保安和扒手是一路。 “我真的什么都没说,那警察坑我……”乔小瑞道,话到中途,啪啪啪又是几个耳光扇来,又晕菜了,就听铁蛋骂着:“我他妈就不信条子是神仙,那么多保安不问,就传罗威……妈的,不给你上点厉害,你是不吭声是不是?” 一拳当脸捶来,乔小瑞只觉得天晕地眩,满眼星光灿烂。众贼扑上来了,拳打脚踢,没头没脑地捶着、踢着乔小瑞,乔小瑞蜷缩得像只大虾米,木然地挨着狂风暴雨似的教训。 “都住手。”有救兵从天而降了。 众贼一看,不认识,有人呸了口:“卷两根毛,充奥特曼呀,滚蛋。” 来人却是洋姜兄弟,他也呸了一口,傲气凛然地一吼:“兄弟们,上!” 身后、胡同前、胡同墙上,跑来的、跳下来的,足有七八个人,见面二话不说,对着施暴的众贼噼里啪啦一顿痛扁,打得众贼哭爹喊娘:“唉哟哟,别打别打,大哥,哪个窝子的,都是自己人……” 洋姜上前,冲着带头的铁蛋就是一拳,直中鼻梁,一把亮着自己的证件道:“看清爷是谁,和你们自己人,你配吗!” “不配……”铁蛋捂着鼻子,惊恐一退,靠上墙时,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地嚷着,“警察,你更不能打人呀!老子要告你们!” “耍横是不是?看清楚点,老子是协警,你告也白告。”洋姜亮着证件,翻开一页让铁蛋看了看,又用小本子扇了这货两下,吼着:“都滚蛋,谁他妈再敢打小乔的主意,小心把你弄进去住几年啊……” 完了,乔小瑞抱上粗大腿了,众贼怒火中烧,瞪了乔小瑞一眼,不过明显惹不过这拨警察,如逢大赦般地掉头就跑。 几个队员笑着,围上乔小瑞了,洋姜掏张绢纸,帮这贼哥们擦擦脸上的血,乔小瑞却像见鬼一般,哆嗦着,躲着,惊恐地看着一干警察。 “别害怕,我们虽然是临时工,可也算警察。”洋姜道。 “是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老鼠道。 “重不重,小瑞,要不要去医院?”又一位队员道,是大毛,老反扒队员了,比这帮年轻人稳重点,生怕嫌疑人出了事。 “放……放……放过我吧。”乔小瑞嘴唇哆嗦着道,“我……我再也不当贼了……我……我……” “什么放过,我根本没准备抓你呀,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瞧瞧刚才,要是我们不出现,你不惨了?”洋姜道。 “对,万一折胳膊断腿,可就不是治安事件了,成刑事案件啦。”另一队员吓唬着,乔小瑞又是一阵哆嗦,擦了擦血,头脑清醒了几分,却是忧虑更深了,如果说先前是怀疑的话,那这帮协警这么一折腾,把铁蛋也给打了,自己的反水算是坐实了。 他苦了,满肚子苦水化成一句话,惨兮兮地求着:“大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你这人,我们对你知道的没兴趣,就负责保护你。”洋姜道。 “我……我不需要保护,我没事……”乔小瑞强忍着道。 “哇,这脸都快打成猴屁股了,还说没事。你不要这么坚强好不好?让人好生敬佩。”老鼠逗着道。 “看来传言不虚啊,在抗打耐折腾方面,你们贼很勇敢。”洋姜笑着道。 唉哟,乔小瑞突然发现,这世界最“厚颜无耻”的人要数谁了,他不吭声了,抱着头,擦着脸,就那么走了,还回头看了看,意思是要么抓我,要么让我走…… 这下管用,来的协警都没动作,一副任君自便的态度。 “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都这样了,还妄想回归组织?”老鼠道,他看到这家伙一瘸一拐就那么走出小胡同,没来由地有点佩服这个蟊贼了。 “棺材早做好了,就等着他掉泪呢。”洋姜道。他往后看了眼。 隔着老远,鼠标吊儿郎当靠着墙观战,倒一筐烂西红柿就是标哥的主意,此时他手里持着一个怪模怪样像平板的电子仪器,那是目标的追踪;鼠标不远处,还有更多的反扒队员来助阵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一个目标上费这么大劲,不过他知道,一旦被余罪盯上,那可比被抓了难受多了…… 先兵后礼 “谁让你打他的?” 老跛火了,瘸着腿,一拐戳在铁蛋肚子上,铁蛋不迭地后退,委屈地道:“我没打他。是他打我。” “胡说,他能打过你?”老跛不信了。 “他找了拨条子收拾我们……跛哥,不信你问问兄弟们。”铁蛋更委屈道,一起去抓乔小瑞的同伙儿纷纷附和,还有鼻青脸肿的,直接把证据摆出来了。 老跛闻得此言,却是不忍呵斥这个跟他多年的兄弟了,一瘸一拐走了几步,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干脆把手下几个聚藏书网拢过来,要详细问下经过。 一听是电话短信求援,不对,绝对不可能,老跛对众贼是扁平化管理,分成若干扒窃小分队,分队之间,有时候自己人分赃都不均呢,怎么可能求助。他比谁都了解贼的德性,见财起意有可能,对人仗义那不是贼,是见鬼了。 一说不对,铁蛋愣了下道:“是小六的电话号码呀?”一说这话,马上自拍脑门:不是警察捣鬼了,就是同行哪位高手作怪了。乔小瑞毕竟被抓了,后来才被放走的。 这下把铁蛋搞蒙了,小心翼翼地征询着老跛问:“跛哥,总不成手机落在警察手里,他们还打电话告诉我们乔小瑞的下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能办到的事,条子都能办到,可条子能办到的事,你大多数都办不到。继续往下说,见他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老跛生气地道,领导一群智商没有技术高的贼,实在头疼。 “就那鸟样,一见我们就跑,我们追进小胡同,刚教训他几下……结果就冲出来一帮条子,没头没脑就揍我们,我们不敢恋战,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铁蛋慌报着军情,不好意思说人家把他们放了。却不料瞒不过老跛,老跛盯着他,两眼如隼,眼光犀利,看得铁蛋浑身不自在,喃喃地说着:“那个,我们打不过他们,他们也没为难我们……让我们滚蛋,还说乔小瑞是被他们保护的,谁要跟乔小瑞过不去,小心把谁弄进去。” 这可是实打实的,老跛揣度着,看看吃瘪的一帮部下,犹豫不定地梭巡着,一时无计可施了。他怀疑这是警察故意设的局,意图在于把乔小瑞逼得走投无路,然后打开突破口,如果那样的话,整个团伙就要有倾覆之殃了,这是标准的击破一点、控制全局的打击方式。只是此时苦于无法证实,究竟是乔小瑞反水,咬出了保安罗威,还是警察在故意捣乱?再要不,是乔小瑞已经反水,但交代的不多,警察还在摸底? 难啊,江湖险恶,队伍实在不好带,老跛为难地看着一干跟随他、养活着他的部下,能被贼众颐养着,靠的就是长年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这些弥足珍贵的经验屡屡使这个小组织化险为夷。可这次,他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慢慢地收拢着,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通知老J他们,都别追老六了,赶紧回来。”老跛想起还有一帮手下在追乔小瑞,这样道了句。现在宁信其有,不敢轻易冒险了,人真被逼得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现在他倒期待乔小瑞跑得远远的。 这时铁蛋的电话响了,一看正是老J来的,于是直接摁了免提,刚说快回来,里面就传来老J杀猪般的大叫: “啊!你们他妈的是谁……啊!我靠……” 完了,又打起来了,铁蛋知道,老J也步他的后尘了,肯定被那帮警察揍了…… “停!” 洋姜看差不多了,扬手道。这回揍得比较麻烦,是从西营街上拖到小胡同里揍的,没想到这拨贼还挺精明,一直跟着乔小瑞,到西营街来了个前后堵截,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被揪了个正着。 “别以为不认识你啊,你叫老J,童大帅对不对?”洋姜端着蟊贼的下巴,嚣张地问。 “是是,大哥……我们没犯事呀。”老J挨得全身都疼,不得已还赔着笑脸道。 “谁说没犯事,当街斗殴,扰乱社会治安。”老鼠扣罪名了。 哎哟,把老J给冤枉得呀,难为情道:“大哥,没斗殴呀,净你们打我们了。” “我们不打你们,你们就要打受害人,这是预防你们犯罪。”老鼠道。洋姜却是当头一巴掌扇下来了,训着:“谁打你们了?谁,把他叫出来,我瞅瞅。” “没有,没有……没有人打。”老J头摇得像拨浪鼓,知道遇上比他们更烂的主了,他低声下气地说着,还问着那几位鼻青脸肿、擦着鼻血的同伴:“是不是,兄弟们,谁打人啦?都来街上玩了是吧。” 众贼哪惹得起警察,纷纷点头,矢口否认自己被打了。 这还差不多,洋姜笑了,这干老贼老痞就这德性,欺负普通人一个比一个横,不过要服起软来,那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这不,老J觍着脸,掏着烟,给协警们一人发一支,小心翼翼道:“误会,兄弟们……纯属误会……改天我请哥几个到我们火车站那片玩去,哎哟喂,您不知道,我们那边潇洒的地方多了去了,兄弟我买单。” “去去……请我们的排队呢,哪轮得着你?听好了啊,谁再找乔小瑞的麻烦,小心惹上麻烦啊,滚蛋。”洋姜抽着烟,头也不抬地道了句。那群老小痞混,如逢大赦,撒丫子跑了,眨眼就没影。 此时的乔小瑞已经脱出老J的包围圈几分钟了,又是那个卷毛的协警在帮他,不过越帮他越怕,现在不但怕警察,更怕同伙。跑了不知道多远,他停下来了,喘着气,仰观长天,那叫一个欲哭无藏书网泪;低头望地,那叫一个入地无门,他使劲地拍打着脑袋,真想不通为什么眨眼间自己就落到了这种境地。 “妈的,老子今天就走。”半晌他下定主意了,反正有一技在身,到哪个城市也衣食无忧,打定主意藏书网,歇了口气,到路边的小铺买了瓶饮料,一仰脖子灌了大半瓶,这口气方才喘过来,可不料他准备灌第二口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又被包饺子了。 路边,几个秃头、寸发、长得歪瓜裂枣的男子,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他敏感地预见到危险了。 他刚一动,有人一拔腰间的武器,尺长的西瓜刀闪着寒光,一步一步朝他来了。 他惊恐地往后看,我靠,后面也有四五人,同样手持着西瓜刀、菜刀,向他慢慢包围上来了,他惊得一口饮料憋得咳住了,然后下意识地扔了瓶子,翻过护栏,朝右侧人行道飞蹿,前后那些人顿时加快了速度,叫嚣着挥着刀奔上来了。 乔小瑞不慢也不傻,去势在右,不过等包围圈向他靠拢时,他蓦地一拐方向,连滚带爬,几乎是四肢并用,矮着身冲出了包围圈,又是拼命地跑啊,跑啊……后面的叫嚣着,挥着刀,追啊,追啊…… 他心凉到了极点,他知道,连连两次同伙被打,逼不得已同室操戈,要下狠手了。 十年风雨江湖路,横尸街头魂归处,一股悲凉之意涌上他的胸腔,在力量即将耗尽的时候,他要拼命了,手在腰间一翻,喘着气,当啷啷啷划出了美工刀,此时凶性大发99lib?,恶从胆边生了,知道今天无法善终了,不过他拿定主意了,哪怕就被砍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 蓦地,有一辆车飞驰着,逆行着冲上了人行道,驱赶着后面持刀追杀的人。那辆车直驶乔小瑞奔跑的方向,在他前面十几米处戛然而止,有一只大手,嘭地把警灯扣到了车顶上,尖厉的警报声随即响起来了。 这玩意管用,路过的群众还没有看清咋回事,街上一下子都没影了,钻进小铺的、藏到摊点后的、蹿进小胡同的,追杀的一下四散了。乔小瑞两手托膝,又开始狂喘了,喘了半晌,一双大皮鞋出现在>.他视线中时,他慢慢地抬起了头。 鼻血未干,两眼青肿,被同伙揍得不轻,孙天鸣本来是忍着笑意来的,不过见此情景,又平生几分怜悯,他沉声道了句:“对不起,我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孙队长,你够狠……”乔小瑞喘息着,眼光像凶兽一样。 “没有你们狠,你扒窃一回,就坑一家人,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只坑了你一个人,所以我受到的良心谴责不大。”孙天鸣缓缓地道,根本无视眼露凶光的乔小瑞,更无视他手里的凶器。 “你想怎么样?”乔小瑞问着,眼睛里的凶光在消散,手垂下了,他知道,自己没那勇气。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很高明,我没有掌握你们任何证据,所以我无法拘捕你……不过你的同伙和同行们,不会因为没有证据就放过你吧?”孙天鸣道,敲中了此贼的要害。 乔小瑞一哀叹,几乎是瘫倒在地了,极度的疲累和恐惧,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甚至希望孙天鸣像往常一样,逮着把他铐走,不过警察没有按他的思路来,而是可怜地一瞥,转身走了。 于是,最后的希望消散了,他知道自己仍然要面对同伙的追打甚至追杀,气一泄,坐在当街上,人像呆滞了一样。 走到车门口的孙天鸣回头又同情地瞥了眼,他打开了车后门,向坐在地上的乔小瑞说道:“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会不会听……你如果自首的话,我可以把你带走,我们那儿条件不太好,不过没有性命之忧,扒窃不是重罪,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帮我,我帮你。” 凝视着,四目相接着,平时觉得警察总是那种凶神恶煞的眼光,而此时,乔小瑞却有一种错觉,觉得警察一点也不可恶。他几乎没有再思考什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大踏步进了警车,堂而皇之地关上了车门,不准备下去了。 “我自首,妈的,想整死我,还不知道谁先死呢。”乔小瑞坐在警车里安生了,恶狠狠地道。 孙天鸣笑了,从来没想到过,让他头疼的蟊贼,会这么痛快地自投罗网,这是有史以来最容易的一次抓捕了。 半个小时后,在三分局刑警队,连吃带喝的乔小瑞,还不误给旁边记录的刑警讲解。连刑警们都惊讶,这个人记忆力奇好,他说出来的很多事情直接和悬案吻合,一笔笔偷了多少,分了多少赃都记得清清楚楚。 对了,主要咬出来的是老J童大帅、铁蛋杨铁以及老跛毛大广诸位大小头目犯的事,就是那帮一直追杀他的人…… 一把两把,长的短的……各式的管制刀具被扔在桌上,刘星星队长收拾着,这些都是平时从扒手身上搜到的,今天却派上用场了。他不知道余罪在外面干什么,如果不是孙队支持的话,他根本不敢放手让这个货去干这事。 “没伤人吧?”刘星星队长又重复问着几位回来的队员。 “没有,就吓唬了吓唬。”队员笑着道,是位协警。 “那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吧?”刘星星队长又问,影响很重要,要是谁知道“警察持刀追砍嫌疑人”,他这队长得下课了。 “没有,就做了做样子,孙队就把人接走了,那小子以为我们是他同行雇来杀人灭口的,直接上孙队长的车自首去了,嘿嘿。”队员笑着道。 “去!”刘星星队长不中意这嬉皮笑脸的样子了,把小伙打发走了,刚出门鼠标领队就回来了,那小伙儿拽着鼠标就问着:“标哥,你不说今天请客么?在哪儿请?” “草原小肥羊,吃涮锅,赶紧去,磨蹭什么,大家都去了。”鼠标道。那小伙乐滋滋跑了。进门时,刘队长看到鼠标和李二冬嬉笑着回来了,不像办了什么案子,像是做了什么恶作剧,偷着乐的样子。他此时有点不入眼了,保持着队长的威风沉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啊,作案有作案的规律,办案也有办案的规矩,不能胡来啊。” 担心的就在此处,虽然办的是正事,可用的是歪招,他真想不通孙天鸣怎么会跟这帮菜鸟胡闹。他一训,李二冬点头领命道:“是,队长……不过跟我们说没用,回来教训教训余罪啊,他想的馊主意。” “去去……”刘星星队长收起了管制刀具,打发人了。抬起头时见人还没走,他不悦地道,“去,没听见。” “哎,听见了,不过队长,我们今天在小肥羊请客,您不去,我们那个……多没意思不是?”李二冬觍着脸请人了。 “不去。”刘队长心里不爽,直接回绝了。自从收了这三个新人,现在只要鼠标嚷着叫人,比他队长说话还管用。准确地讲,是没一顿饭管用。 反正吧,就是心里有点气,鼠标和李二冬对视一眼,僵着了,其实队长也是好心,叫协警持刀扮街痞砍人,也就余罪那贱人能办出这事来。自己的队员既有上面护着,又有外面的同行帮衬着,你说可要置他这队长于何地。 “怎么还不走。”刘队长点烟时,见这两人还没走,训了句。 李二冬赶紧点着火凑上来了,又邀请着:“刘队,饭时都快过了,您看……” “不去。”刘星星队长一扔烟,火大了。 李二冬一看鼠标,鼠标苦着脸道:“队长,您不去不行啊,您还非去不成。” “稀罕了!我就不去,你看还能怎么着?”刘星星队长真有点生气了。鼠标脸一绷,把安排道出来了:“倒不能怎么着,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我把嫂子已经请去了,您回家也没人给你做饭呀。” “小兔崽子……” 刘队长伸手拿了几份文件就扔鼠标,鼠标和李二冬掉头就跑,两人哧哧地笑着,浑无正色,气不自胜的刘队长瞬时又笑了,跟这帮当儿子看的小队员,还真拉不下脸来。 不一会儿下楼来时,鼠标和李二冬已经把车开到楼梯口子等着,刘队长笑了笑,坐到车上了。不过还是老派的口吻教育着后辈道:“你们年轻,工资又不高,不要这么胡吃海喝,多攒点老婆本。” “没事队长,不花自个的钱,余罪让请的。”鼠标道。 “余罪的钱也是钱啊,真是没当过家,不知道柴米贵。”刘队长道。 “您别心疼,队长,那是医院给的办案经费。”李二冬咂吧着嘴道,明显这几日油水不错。 刘队长脸色一苦,要说的话咽回去了。他无语了。找案发单位报销票据和费用很正常,但怎么着也得在私底下偷偷摸摸来,堂而皇之拿人家经费胡吃海喝的,也就这几个新人敢这么干。 不过奇怪的是,饭间余罪没有出现,听鼠标说他们还在追那拨贼,这一句,倒让对余罪评价已经降到底线的刘队,又稍稍改观了几分。 一网成擒 审讯还在继续,这个变调的审讯几乎像在聊天,乔小瑞吃了两顿饭,喝了几次水,上了三趟厕所,其余的时间里,都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那些同行扒窃的轶事,这是一个会聚了若干流派的扒窃团伙,以一种奇怪的纽带关系聚拢在以跛哥毛大广为首的麾下。 据说选择肿瘤医院这个特殊的地方就是跛首领的独创,因为这里人多眼杂,比闹市还方便下手。不独在收费大厅,在住院部,在门诊楼,在医院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容易成为扒手作案的地点,事实上这个小环境区域,从某种程度上说,治安力量最为薄弱。更何况,据乔小瑞交代,扒窃的收入是由老大统一分配的,有一部分直接给了在医院监控和巡逻的保安。本来大家对肥水外流很不乐意,不过屡屡得手,又平安无事之后,这才慢慢服气毛大广的战略眼光。 利益是永远的动机,只要有滋生犯罪的温床,就不可能不会生长。不到两年的时间,团伙已经发展到有二十余人之众。甚至有很多慕名而来,聚到毛大广麾下求个庇护的散贼。据乔小瑞交代,团伙里对望风的、掩护的、下手的分工很明确,再加上内部保安通气,大大降低了单个作案的风险,提高了扒窃效率,即便偶尔失手被失主发现,失主哪会知道,他身边的都是贼,你敢抓人家,一群人马上反咬你一口。 “哼,成气候了啊,干得好,这下看肿瘤医院还怎么好意思去市局告咱们的状,自己管理不善,天天嚷咱们不作为。” 三分局钱局长,把大致的情况汇报一放,看着汇报着的孙天鸣,如释重负地道。这一件事到此为止,终于快水落石出了。 “大致情况就这些,传讯回来的两位保安,其中罗威已经开口,据他交代,他知道的保安里有七到九个人都拿过扒手给的好处,多则一两千,少则三五百,就是他们给扒手团伙通风报信,逃避打击,更恶劣的是,他们私底下删 9664." >除扒手作案的现场监控,这也是我们侦破屡屡受阻的原因。”孙天鸣汇报道,真相一旦浮现,都不怎么蹊跷,但很气人。 “条件成熟吗?差不多就把这伙人全端了。”钱局长道。 “不太成熟,都是间接证据,我们正在所剩不多的监控上提取,要钉住他们可能要有点难度。”孙天鸣道,他此时不得不佩服毛大广这个老贼,作这么小的案,居然还设法消除痕迹,真到案发的时候,你连指证他的证据都拿不出来。 “先抓起来,再深挖,由不得他们再嚣张了。这事必须给市局一个交代。有多少就钉住多少,团伙一打散,他们再聚就难了。我们目的也就达到了。”钱局长安排道,其实也正合孙队的想法,这些蟊贼,他都恨得牙痒痒了,起身时,钱局长随意地问了句:“对了,小孙……这次捅开缺口的是谁?刚才你说的那办法不错啊,在他们内部点火内讧,比咱们正面侦查收效快多了,得好好表扬表扬。” “他叫……余罪。”孙天鸣缓缓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好怪异的名字,钱局长又问了问详细情况,一听是反扒队请来的,再听居然是新晋警员,又听居然深谙扒窃技术,惹得钱局长好一阵讶异,走时是哈哈大笑着走的。 今天比较忙,送走了来说情的曾院长,又送走了专程来听取案情进展的钱局长,在加紧审讯乔小瑞以及传唤回来的两个保安的同时,孙天鸣把能用上的队员都通知了。人手不够,还从两个派出所调拨了十余名警力。 一条条被确认过的照片、身份、住址信息,按辖区不同分配到了参案的警力手中,或三两人一组,或四五人一队,或追踪,或盯守,咬住了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嫌疑人。 晚八时开始,越来越多的嫌疑人信息传回来了。 童大帅(绰号老J),窝在个屠宰场玩麻将,据辖区片警曝料,这家伙是个出了名的赌棍,一直有人怀疑他的经济来源,可不料今天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 杨铁(绰号蛋蛋),啸聚了一帮贼众在小商原酒店吆五喝六,蟊贼们过的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这倒也不用怎么追踪了,已经有好几个喝高了。 李云昌,相携了两位朋友进了一家洗浴中心开心去了。在基层办案你不得不佩服那些片警,只要他们辖区的人,不管藏在那个犄角旮旯,他总能刨出来。找李云昌根本就没多费劲,片警打了几个电话问了一通,直接就带人去了,在监视上一瞅,认准了……队员们扮着搓澡的进去一瞅,哟,人家正光溜溜的泡热水澡呢。 骨干人员陆续定位,孙天鸣队长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没有下抓捕的命令,他略显焦躁。虽然这次反扒队自动收队,把最好的结果给了他,他依然有点不忿,一遍遍地看着监控里拍到的毛大广的照片,心结就在这儿。贼众一抓,他知道只要有乔小瑞先前的交代在,让众贼互咬,不愁给他们定不了罪,不管轻重,只要团伙一散,这儿就清静了。 这些办法对于蟊贼管用,可对付老贼就难了,他没有直接参与扒窃,完全可能脱罪,顶多就是出谋划策把保安和扒手绑到一条船上,再顶多就是贿赂过医学路原派出所的所长,往外捞过人。 “这个人怎么办?反扒队的,为什么偏偏让空出他来……余罪,难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不确定地想着,思来想去。他揣摩着就算刑警队抓了这号老贼也会很棘手,还真想不出反扒队能把人怎么样…… 就在此时,电话响了,他一看是余罪的号码,忙不迭地摁了接听。接着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他匆匆地离队,向长治路飞速地赶来了。 时间,指向晚二十二时。 “看样子,他确实准备走。” 林宇婧在监视里看着,轻声道了句。 远程监视里,能看到二楼那个匆忙的身影,在收拾着东西,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而且还在不时把脑袋伸出窗外来看看周边的情况,不过林宇婧推断他不可能发现距离一公里多外的监视点,还有根本不在他视线之内的暗哨。马鹏是特勤出身,盯这么个人,那是大材小用了。 稍稍离开了点视线,抬头是满天模糊的星斗,五原这个重工业城市污染严重,治理了若干年仍然只能看到模糊的星空,就像此时林宇婧的心境一样。她看了眼打完电话的余罪,眼前这个看不透的人,看不穿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确定要对他动手?”林宇婧又问。 “擒贼擒王,要是不动他,用不了多长时间,还会有一个新的团伙出现。”余罪道。 “以什么理由呢?警察不是乱抓人的。”林宇婧问。 “你觉得这次是乱抓人?”余罪问。 “事实上不是,可理论上是,你还没有学会当警察,应该是先证后抓人,不是先抓人后证,再说了,这种惯犯,你敢保证先抓人,再取证行得通?”林宇婧又问。 余罪笑了,点了支烟,侧头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证据,即便明知道对方是嫌疑人,也可以对罪行熟视无睹,任凭罪行的继续?” “是啊,你只能抓到有证据证明他有罪时,才能履行你作为警察的职责。”林宇婧道。 “呵呵,你这是标准的学院派警察口吻,我不是。”余罪道。 “那你是什么警察?”林宇婧笑着问。 “江湖派的。”余罪笑,“所以我用江湖的手法解决。如果你看不惯,可以抽身事外啊。” “我是配角,有选择旁观的权利。”林宇婧道,又把视线放到了监视镜上。 不得不承认,林宇婧是位很敬业的警察,最起码保持这么一个监视的姿势七八个小时,余罪就办不到。他起身倚着栏杆,此时微凉的夜风袭来,带着一股凉意,侧头再看林宇婧时,那专注的神情让他心里泛起微微的涟漪,极近的距离,能看到她洁白脸蛋,能看到她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乌发……她喜欢扎马尾,简单之至的发型却让她显得活力四射。 余罪不止一次想勾搭这位警花,不过一直未得其法,即便是昨夜两人压马路后关系突进,但也仅限于谈谈理想以及天南海北的轶闻,而且为此付出了感冒的代价。他不知道,还需要多少代价才能换回这个钢硬线条警花的倾心。 不容易,他这样想,再找滨海那么个非礼的机会恐怕不容易了,而且他心里有点畏惧,玫瑰虽好,可有着扎人的刺;美女虽好,可有成长为河东狮吼的潜质,这很让他踌躇不定,万一像鼠标那样,就泡了一个妞结果成老婆了,也未必就是一种幸福吧? 或许,幸福有很多种解释……他又换了一种方式想着,暗暗有点后悔,当年没有和汉奸汪慎修好好请教一下,那家伙能在夜总会混得风生水起,肯定道行很深。 不过,不会可以自学嘛……余罪突然笑了,凑近了几厘米,轻声关切地问着:“要不,我看会儿,你歇会儿。” “干这个你不在行,就你那毛躁性子,能看五分钟吗?”林宇婧道。 “你觉得我很浮躁?”余罪问,又凑近了几分。 “最起码现在心里浮躁。”林宇婧不动声色地道,监视用了一只眼,另一只眼,或许已经窥到余罪的心理活动了。她瞥见余罪凑近的小动作时,笑着补充道,“而且不是为案情和嫌疑人浮躁。” 话带着取笑的成分,余罪小声道:“没错,我是为你而浮躁。” “哇,你不要这么直白好不好,不觉得很露骨吗?”林宇婧笑了。 “是表白,我觉得咱们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你得留给别人机会,咱们的工作性质太限制了,你又太过封闭自己,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枯燥吗?”余罪道,搜肠挖肚,就这么多东西,实在说不出柔情蜜意的来。 得了,林宇婧笑着道:“东方人以含蓄为美,再说我们的关系够近了。” “不,距离还有点远……什么时间距离成了负数,那才叫近。”余罪严肃地道。林宇婧一怔,突然严肃地道:“他要走。” “下楼。”余罪一下子省悟了,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两人扛着仪器,飞快顺着天窗往楼下走,边在应急出口奔着,边联系着蹲坑的马鹏和后到一步的孙天鸣。 下楼上车,马鹏已经咬住目标了。驾车启动,林宇婧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侧头问副驾上的余罪道:“什么叫距离成了负数?” “这个……你都说了。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露骨不是?”余罪严肃道。林宇婧眉头一皱,瞬间握着拳,在余罪脖子上捶了几拳。 车如箭驶离,夹杂着余罪吃痛的嬉笑声:“哎哟,真聪明,一下就推理出正确答案了。” 那幢独家院是租来的,毛大广在出胡同时看了眼,对这地方倒没什么留恋,就是有点可惜。不过他依然很决然地走了,出了胡同,在路口上了高价召来的出租车。 “去火车站。”毛大广上车道了句。 司机什么也没问,打着哈欠,上路了。 虽然表象上看还没到非走不可的地步,可毛大广心里清楚,自己聚拢的这帮蟊贼根本不足为恃,只要一个骨干落网,整个团伙的倾覆是迟早的事。从开始的那一天,他就想过结束的时候,也许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安抚了手下的弟兄,让大家放心,他会出面去刑警队捞那几个帮过忙的保安,而且会设法处理好乔小瑞的事,他还释放了一个假消息,说知道了内幕,医院要保那两个保安,会压住这事不让曝光,兄弟们的饭碗无虞。 下面的人很相信,放心地各忙其事去了,而他却筹划离开了。他知道,再精巧的作奸犯科手法只要被警察窥破,就没有多少存活的时间了,更何况还有乔小瑞这个不确定的因素,万一落在警察手里,他从来就没期望过那家伙会一字不漏。 “这不是普通的警察,可好像又不太像警察办的事。” 他这样对自己暗道,不像片警那样好对付,也不像刑警那样按部就班,甚至根本不像警察,明明觉得四平八稳,谁知道一下子天平就倾斜……他回忆着自己的疏漏在哪儿,在想不清原因的时候,他甚至归罪于那凭空出现的两位扒手同行,他怀疑难道那两..位是警察重点追缉的,引得自己受了池鱼之殃…… 或者,是警察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掌握了很多信息,只是没有到发作的时候?是谁?是保安里的谁犯其他事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来了?那帮保安同样在他眼里没有一个像样的,他相信保安为那点好处出卖良心肯干,要卖命就不可能了。 想不通,不过他感觉到了危险,一种他根本不知道来源,而且无从控制的危险,这是屡受打击养成的一种直觉,它来自于心里最深的地方。再笃定的罪犯心也是虚的,他知道,那是一种恐惧,一种对报应最深的恐惧。即便已经踏上了出走的路,他仍然犹豫不定地观察着窗外。 这座熟悉的城市,大多数普通人已经进入梦乡,车驶到了滨河路,偶尔只能见到勤劳的摊贩正在收摊,来往的车辆愈见其少,不像白天那么拥堵。这一刻,在即将远离未知的危险时,他心里又莫名地涌起了一种自得,他在想,等很久之后,警察才能搞得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那时候,他已经在某个现在连他也不知道的地方快活上了。 蓦地,凄厉的警报声音响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子,回头看时,一辆普通的车顶上扣着警灯,鸣着警报,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同向驶来,出租车司机没当回事,骂了句什么。他有点心虚,暗暗安慰着自己,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戛然一声。出租车停了,正前方,两辆车八字排开,堵着去路,后面警车追上来了,扩音器里喊着:“前方车辆,请停车接受检查。” 车停了,司机吓坏了,对走上来的人紧张地道:“怎么回事?我这又不是套牌车。” “没你的事。”孙天鸣拨拉过人,朝车后窗看了眼,萎靡的毛大广,是一副昏昏欲睡的作态。他敲了敲车窗道:“跛哥,到地方了,下车吧。” “说谁呢?”毛大广奇怪地回了句。 “有意思吗,这时候还装?”孙天鸣道。 “我虽然是刑满释放人员,但你们不能想抓就抓吧?”毛大广开门了,平静地道。 “你活得快腻了吧,什么叫我们想抓就抓?”有位小个子说话了,特别难听且噎人,痞痞地瞪着毛大广来了这么一句。 马鹏和林宇婧一笑,他们知道余罪是什么货色,孙天鸣则皱了皱眉头,要不是知道是谁,他都不敢相信这货是警察。反观毛大广就被气着了,慢慢挪下车,拄着拐,连出租车司机都看不过眼了,不料连他也脱不了干系,孙天鸣叫了句:“走,把车开到刑警队。” “啊?”司机一脸苦色,不过对于这么横的警察,没敢说不愿意了,生怕担上事似的,一直强调就是预约出租车,拉活的。 毛大广被带上了孙队长的车,孙天鸣就当着他的面布置着全线抓捕开始,挂上步话时,他笑道:“跛哥,我们盯你的徒子徒孙很长时间了,一会儿你们就要大团聚,想好见他们时候说点什么吧。” “呵呵,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即便你们逼我承认做过什么事,我保证翻供。”毛大广缓缓地道,一副睥睨之态,他知道,这么仓促抓人,根本没有什么证据。 “不用急于表白,越这样,我怎么越觉得你好像很心虚呀。”孙天鸣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车,不予理会了。 在那些各个藏污纳垢的旮旯犄角,接到命令的队员冲进了那些蟊贼赌得兴起,喝得热闹的地方,连按带扑。一个个上了名单的扒手团伙人员,被架着铐了塞进车里,呼啸着朝刑警队送来了…… 法外有法 三分局直属刑警队十个审讯室,人满为患了…… 有个定律,只要是罪犯都会下意识地否认自己的罪行,这是共同点,差异在于,越重的罪,嫌疑人多数会倾向于沉默,而稍轻的罪,更多地就倾向于聒噪了。真话、假话、素话、荤话,五花八门的话都能从这群扒窃的蟊贼嘴里讲出来,就见惯凶杀命案的刑警也有点受不了。 一号审讯室中,塌鼻梁的李云昌在狡辩:“大哥,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什么也没干……总不能去洗洗桑拿就犯事吧?要不街上开那么多桑拿干吗?我郑重声明啊,我这人洁身自好,从来不干找小姐之类的事,您看我长得像坏人吗?像我这样的五好青年怎么可能违法乱纪?那桑拿我们住的隔壁就一窝小姐,开洗浴中心的他老舅就是你们公安局的,为什么不抓他们呢?” 审讯的刑警没搭理这货前后矛盾的胡扯,直接亮着毛大广和乔小瑞的照片问:“认识吗?” 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扒手还是有一套的,很严肃,很郑重、很无辜地摇摇头:“哟,真不认识,面生得紧啊。”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会被这种 8868." >表情骗过,现在呢,两位预审看着蟊贼直笑,一直笑,笑得这货心里发毛,紧张兮兮地又道:“要不……我再看看……” 二号审讯室,刚从赌场上被逮回来的童大帅在低头认罪:“对不起,赌博是不对的,我认罚……警察叔叔放过我,我以后一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不做鬼,特别是不作赌鬼…” “说说其他事,认识这个人吗?”预审员亮着毛大广的照片。 “不认识,没在一个场上玩过。”童大帅谎撒得更干脆,还补充道,“真不认识,他要是个坏人,我一定检举立功。” “不过他认识你,要不我们怎么知道你叫老J?”预审绕着弯子反问。 “不可能,对了,绝对是老六那王八蛋咬老子……不,咬我……”童大帅一下子火了。 “哦,老六啊,就左手长六根指头那个,他可是贼啊。”预审员道。 “是啊,谁说不是呢。”童大帅接着话头道。 “那好,说说他的事,包括你怎么认识他的。”预审员转回正题了。童大帅眼一凸,发现自己系的绳子,绕自己脖子上了…… 三号审讯室,老对手了,居然是上次三分局刑警抓过的扒手,不过据说抓错了,他是望风的,身上根本没有赃物,不得已关押四十八小时后就放人了。这才过了两天又进来了,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预审却很大方,直问着:“bbr>藏书网甭客气,熟人了,说说呗,监控里可看到好几次你和杨铁挺熟的,今天又在一块喝,关系这么铁呀,一块干过点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喝酒了。”王峰道。 “你就一无业游民,杨铁可是大名鼎鼎,请你,你也配?”预审刺激道。 “怎么不配了,兄弟无贵贱嘛。”王峰道。 “不过你好像有点贱啊,就几个蟊贼,犯得着因为他们和警察叫板么?谁教你的?”另一预审问,话里有刺,面前这位上次进来虎气得很,要告警察呢。 “这还用教嘛,现在是法治时代、民主社会,保护自己人权是理所应当的,你们这次说来说去还是乱抓人,我仍然要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我和你们没仇啊,可你也不能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王峰小嘴嘚吧嘚上了,既大义凛然,又心虚犯事。 预审放着乔小瑞的录音,调试好,里面交代着关于王峰参与童大帅、杨铁组织的数次扒窃事实,时间、地点,扒了多少钱,清清楚楚。 可不料王峰不傻,愣着眼听完马上又道:“一派胡言,没证没据瞎扯个毛呀,绝对是你们刑讯逼他指认我们的。” “王峰,逼别人可能,逼你们我们还懒得逼呢,今天抓了你们团伙一共二十二个人,包括你们的老大跛哥,这工夫差不多就有争取宽大的了,你抗着吧……下一个。”预审员支着脖子喊。这下王峰急了,赶紧地道:“别别别,我想想……我好好想想,您得给我点时间是不是?我一贯拥护社会主义法制……我还真不是扒手,我就一望风的,偶尔客串一下走水的,相当于替身……这和贼是有实质性区别的……” “就是嘛,你这顶多够得上治安拘留,随后再说吧,下一个……”预审员似乎懒得听闲话。王峰急了,拍着审讯椅的隔板嚷着:“别呀,我交代其他人的罪行还不行呀?法律规定,有主动检举他人犯罪情节,是可以从轻处罚的。” “那快点,后面排队呢,等不及了。”预审压抑着兴奋,不耐烦地道。 另一位拿着笔,飞快地开始记录了,这家伙确实不是贼,不过他认识所有的贼,而且心甘情愿给贼当望风的,当走水被捉的替身挨揍,以借此来混点小钱,你想象不到,这种事也能成为一个人的生存之道。 四号审讯室里,杨铁喝高了,而且醉得有水平,除了真话,其他话都说,直拍着自己胸脯道:“条子都不在老子眼里,你们算个鸟?我们兄弟几十号,到医学路这边打听打听,谁不给几分面子,就派出所老王都和我们跛哥是哥们……他续弦娶小老婆,我们跛哥直接封了一万红包,我们兄弟进去,喝杯茶工夫就出来,该干吗干吗……哎你们谁呀?这什么地方?怎么净是糙爷们,也不叫个小妞儿出来乐呵乐呵……” “录下来,让他醒过来再听听。”预审员没有问,放着录音机,把这哥们的狂言全部录制下来了。 这哥们,说上瘾了,让人拉居然拉不走,还要和警察唠会儿,唠就唠呗,警察问谁的扒窃手段功夫最高,杨铁牛逼,又拍着胸脯道:“当然是哥哥我了……那帮鳖孙都是跟着我混的……” 五号审讯室里,是个可怜娃,才十八九岁,理论上才刚成年呢,不过根据乔小瑞的交代,这小家伙居然也是毛大广手下的一员干将,人小个低,却是扒窃老手了,预审员有点不相信面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孩子居然会是扒窃团伙的骨干力量,开审时才有这种感觉了,可怜兮兮的样子,差点就抽泣出来了,你问啥,他答啥,可用得最多一句话是:我真的不知道。 “想好啊,许克东,你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什么不能干,干扒窃?你们团伙都被抓了,居然还抵赖着。”预审员用很同情的口吻道。 “……还能干什么?睡得好好的,都能被你们给扣了,我哪还有活路可走啊。”嫌疑人狡辩道。 这是典型的江湖少年,被拘捕两个小时,审了两次。连确切的籍贯都没审出来,也是预审员第一个放弃的…… “审了几个了?”余罪问刚推门而入的孙天鸣,他和林宇婧、马鹏三人正吃着刑警队提供的工作餐,方便面配火腿肠。 “九个,有几个喝高的,还迷糊着呢,还有几个嘴硬,净胡扯,不好审。”孙天鸣队长坐到了办公桌前,一捋头发,有点头疼地道,“这些蟊贼,还真不好对付啊,吓唬一会儿,能交代一两起,脸色稍一好,嗨,他们觉得没事了,立马就改口了。哎,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没人去反扒队了,就这些嫌疑人,有的案底足有十几起,从少年开始偷,现在都成中年大叔了,还在偷。” 马鹏和林宇婧笑了,余罪边看着娱乐报纸,边插嘴道:“是你们工作效率太低,搁我们反扒队,这二十个人,还不够一个小时处理。” “吹牛了啊,小余,一个小时处理二十个?你能处理两个就不错了,这些人作案长达两年时间,案值等算出来,得是个天文数字了。”孙天鸣道,既有疲累,又有兴奋。 “那倒是,这种团伙不好对付。”余罪边吃边道。 “对了,老跛怎么处理。”孙天鸣问,那个贼头,是最棘手的,残疾人,又是幕后策划,别人互咬定罪有可能,可即便咬出这个贼头,能是什么罪,教唆?连扒窃都不是重罪,何况一个教唆。更何况,拿什么东西定案?这种连劳动能力都丧失的滚刀肉,他根本不惧警察用什么手段对付他,反正是烂命一条,恐怕就进了监狱也没人敢对他下手。 余罪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时,才发现众人都看着他,他随意地问着:“审了没有?” “审了,什么都不说。就冷笑。”孙天鸣道,看看时间,已经审了两个小时了。 “法子不对路。”余罪道。 “那你……有对路的法子?”孙天鸣有点被质疑的不悦。 “五分钟,我帮你审下来。”余罪笑着道,有点不屑。这表情和大话把孙天鸣惊住了,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就把市局的预审专家请来,他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而且,老跛这种身体和年纪,就刑警也不敢上手段。 却不料余罪更狠,又加着砝码道:“凡审不下来的,我一律五分钟解决,赌不赌?” “赌?赌什么?”孙天鸣愕然了,机械地回应道。 “给我们队里拨辆像样的警车,反正你们富余。”余罪提无理要求了。 这要求让孙天鸣愣了愣,在办案上,除给重案队保障,就是向刑警队倾斜,至于抓蟊贼的反扒队,属于那种不受重视的警种,理论上也属于刑警编制,不过大部分时间是归治安支队调拨的,里头用的都是不怎么像样的人,当然也不可能配像样的车了。 “兄弟单位,有必要这么深的门户之见吗?”余罪笑着道,像在故意出难题,孙天鸣知道这小子鬼心机多,不过这次恐怕是故意挤对他,他思忖片刻道:“好,你要五分钟审下老跛来,把我的开走,支队长要问,我就明说,输给你们了。” “痛快,走。”余罪挟着桌上乱扔的一堆旧报纸,示意领路了。 林宇婧兴趣也来了,跟着出来了。马鹏追着余罪,悄悄捅了捅挟着旧报纸的余罪道:“这办法不能用啊,这个案子不是单个的嫌疑人,年纪又这么大了,整出事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当警察不像当特勤,马鹏怕余罪太过火,余罪却像根本不懂一样反问着:“什么办法?” “难道不是垫这玩意上手段。”马鹏小声道,报纸垫厚点,揍一顿出来,没伤。 “瞧你那水平,你那叫知法犯法。一大把年纪了,真不知道你怎么当的警察。”余罪不屑道。一说即走,不理会他了。 马鹏给说得糗脸了,林宇婧笑着,附耳小声挖苦道:“你是不是现在很后悔,亲手把他送进监狱了。” 一笑而走,马鹏一脸尴尬,摇了摇头,还真觉得后悔。 几人迤逦进了十号审讯室,进门的时候,预审员给了队长一个满是愁绪的眼神,那样子是没审下来。孙天鸣挥着手,换余罪大咧咧一坐,孙天鸣还真怕这货对这个嫌疑人胡来,年纪大了,又是残疾,整出事了,怕是不好交代。 “老跛……这意思就是瘸子吧?这个绰号挺形象的啊,老头,是不是说你?”余罪问,像流氓碰到了小偷,一家人,不客气。 老跛给气着了,直了直脖子,没吭声,面前这个黄口小儿,他摸不准来路。 “叫什么名字?”余罪一拍桌子,恶狠狠地问。 不管用,老头轻蔑地看了眼,似乎嫌余罪嫩了。 没办法,发疏褶子深,一脸沧桑的毛大广,不管是形象还是性格,都是人渣中的极品,否则也不会想出在医院组团行窃,而且做到那么大规模了。余罪并不缺乏同情心,但老贼的蔑视把他最后一点同情心给消除了,他不耐烦摆摆手道:“把椅子撤了……不他妈好好说话,可好意思坐着。撤了……” 下着命令,还没走的两个预审傻眼了。不过两人心里也有气,三下五除二,把椅子撤了,老跛瘸腿站不稳了,成金鸡独立了。余罪起身了,不怀好意地围着这个糟老头上上下下审视着,冷不丁揪着他的领子,几步把人靠到墙上,两个同伴要动,他示意别上来,拍拍面朝墙的毛大广道:“老头,都是江湖漂的,在我面前玩障眼法没用,箱子里什么也没有,你把棺材本藏哪儿了?” 毛大广肩耸了耸,很不自然,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无从判断了,而余罪摸着他的手,感觉到了他微微的战栗,他瞬间笑了,一招手叫着马鹏,一指道:“搜!” 哇,居然有夹带,似乎不太可能,进局子里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搜过了,以防有违禁物。 孙天鸣愣神的工夫,马鹏和余罪已经摸上了,从脖子里摸到脚跟,余罪手快,一把把老头的腰带抽了,林宇婧眉头一皱,觉得有点过了。马鹏细细地搜完,摇了摇头,要在特警眼皮下藏东西不那么容易,衣服缝几乎是摸过去的,余罪拿着皮带,细细折过,一伸手,拿刀来,接过马鹏递的钥匙刀,把皮带割开内层,从里找到一片薄薄的刀片。还不死心,把皮带扣撬开,一下子马鹏惊住了,皮带扣里,居然有一块黄澄澄的东西。 “应急刀、救命钱。嘿嘿,老江湖的手法啊。”余罪笑着道。东西放在桌上,又回头看毛大广,毛大广此时像是已经大势已去,胸口起伏着,那是一股怒气难平的景象。余罪更损,捏着老头的嘴,把牙口瞧了瞧,生怕这家伙在嘴里藏东西似的。 其他人可惊讶,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法门,各自面面相觑着,谁能料到,貌似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居然藏着这么多鬼伎俩。 还没完,余罪拉着马鹏让扶着人,自己躬下身,直接把老头的皮鞋给扒了,一扒随即扬着鞋,盯着老嫌疑人。这人眉毛颤了颤,余罪轻蔑一笑道:“棺材本吃不进肚子里,应该在你身上吧。那点可不够埋你这把老骨头。” 哧哧啦啦把鞋子一划,余罪费力撬开了鞋底层,只见一块黑乎乎的鞋底。余罪在手里垫了垫,又撬出来了另一块,抬头看着毛大广,毛大广一阵眩晕,差点一头栽倒,马鹏赶紧扶着。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料这是个什么情况。 余罪知道找对了,这些老江湖的法门曾经在狱中听说过,这些救命的东西就在身上最不起眼的地方,他“蹭蹭蹭”在预审室的水泥地上一磨,众人眼睛齐齐往下掉了,黄澄澄地一片,另一块一磨,也是黄澄澄一片,居然是黄金,这两块衬底,怕是值个一二十万了。 “这个巨额财产你要说不清来源,有你受得了啊……真以为钉不住你?给你两个选择,老实交代,认罪伏法,去监狱里养老去;第二种,不交代拉倒,出去你也成穷光蛋了,这么大年纪,从头创业,继续扒窃。很难的啊,老头。”余罪道。 此话极损,气得毛大广目眦俱裂,直道:“你……你……”说着就要上去拼老命,马鹏手快,赶紧托着嫌疑人,瞪着眼道:“老实点。” 没治了,老嫌疑人气得头发蒙,眼冒金星,无计可施了,此时才是真正的大势已去,只凭着一股血气支撑着,却不料余罪歪眉斜眼,贱贱地笑着,拍拍老贼的肩膀道:“这么多财产都被没收了,多冤哪……您说是不?” 毛大广又是气血上头,一晕,腿一软,就着马鹏的手耷拉脑袋了。马鹏赶紧扶着把人放平了,探探鼻息,回头对众人道:“昏厥了,叫医生。” 手忙脚乱地,有位预审赶紧去叫队里医护了,余罪弯下腰,看着老头飚着凉话道:“一点都不坚强,当什么贼嘛。” 凉话一说,马鹏也觉得这货实在够损,能把嫌疑人气晕过去,却不料还有更猛地,余罪猛地凑上去吼了声:“嗨,谁的金子啊!” “金子”出口,那老头一下子又坐起身来了,浑身一颤,两眼放光,不迭地喊了句:“我的金子。” 众人愣神一下,跟着都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着,林宇婧在预审室抚着肚子,笑弯腰了。 “成了……审吧,他要不想去养老的地方,直接开车把他扔野外去。”余罪拍拍手,示意着椅子拿上来,预审员忍着笑坐回了原位。余罪几人退出来了,孙天鸣悄悄看了眼里面,预审开始记录了,那耷拉着脑袋的嫌疑人,不冷笑了,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上了。 不用说,心理以及精神防线,全线崩溃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藏私?”马鹏兴奋地问,一把拽着出门的余罪。 “混江湖的谁能不想归宿问题,不留点棺材本都不可能。我摸着他,一说棺材本他就紧张,都不用搜,我就知道有了。”余罪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藏在身上?”林宇婧也兴奋地问。 “当贼的谁也不会相信,不藏自己身上藏哪儿?”余罪笑着道。 叹为观止的孙天鸣凑上来,问着:“我明白了,你故意趁他出逃的时间抓捕,就是期待在他身上找到这些能击溃他心理防线的东西?这些东西如果让他的徒子徒孙看,估计能激起点仇富心态,往下审容易多了。” “而且来源肯定有问题。这么多口供来回咬,哪个都跑不了。”余罪笑着道。 “可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带着棺材本走?”孙天鸣奇怪地问,在余罪力主无证据直接抓捕毛大广时,他尚有疑虑,不过刚才所见之后才觉得,那时机选得恰到好处。 “还是那句话,屡遭打击的惯犯,除了自己他们谁也信不过,咱们把声势搞得这么大,要是普通嫌疑人肯定还会有侥幸心理,可这种人不会,他绝对不会冒任何险,所以我推断他只要嗅到风向不对,一定会马上出逃……至于棺材本嘛,此人无家无业无亲无故,只能随身带走了,像他这种人,肯定信不过银行。”余罪说道。 众人一想起刚刚的事,又笑了,余罪拽着孙天鸣道:“孙队,车啊,一会儿我开走。” “这个不算你赢了吧?”孙天鸣笑着一拉脸,说胡话了,“你把人家气昏厥,可不算审下来了。” “啊,耍赖是不是?不带这样的啊。”余罪火大了。要马鹏和林宇婧帮着说话,那俩人却不帮他了,总不能真把孙队长的车给开走吧,孙天鸣也就一说,随即他揽着余罪道:“还有一个嫌疑人,你审下来,马上兑现。” “还有,哪一个?”余罪道。 “年纪最小的,许克东。”孙天鸣道。 “多大了?”余罪问。 “不清楚,估计十八九吧,这小子连籍贯也说胡话,不过据乔小瑞交代,这小子是老跛的一员干将,别看年纪不大,在团伙里和童大帅、杨铁、李云昌是平起平坐的位置。”孙天鸣道,对这个江湖少年软的不行,硬的更不行,又不是什么大案要案,总不能真对个孩子上手段吧? 余罪眼珠转悠着,孙天鸣故意刺激着:“你刚才可说了,审不下来的就算输了,这个不勉强,我一会儿开车送你。车就不送你了。” “审下来没问题,我怕你又耍赖。”余罪道。 孙天鸣直接把车钥匙掏出来了,递给余罪道:“审下你开走,我和支队长说去。” 余罪没理会到马鹏和林宇婧眼神的阻拦,直接拿起车钥匙了,一下子惊得孙天鸣又是大眼瞪小眼了,真没想到这小子有种,很有种,什么烂事都敢接。 余罪返身回十号预审室拿走了那一摞报纸,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生活希望的毛大广在有气无力地交代着,避重就轻辩白着自己不是窃贼,至于鞋底的金子,他在呢喃着说不出来源。余罪同情地看了眼,退出来了。 出门那三位却是眼巴巴看着他,等着余罪的妙招呢,余罪却是叫着林宇婧,钻进孙队的办公室私下说话了。不一会儿出来了,余罪又叫着马鹏躲过一边咬耳朵去了。随即两人进了预审室,孙天鸣觉得有点异样,半晌才发现林宇婧成披肩发了,问着怎么了,林宇婧也纳闷地道:“他把我头上的皮筋要走了。” “皮筋?干什么?”孙天鸣也蒙了。 “不知道,他说是刑具。”林宇婧哭笑不得地道,刚才是硬被余罪拽走的,她现在还脸红着呢。 “刑具?”孙天鸣蒙了,这来来回回,颠覆了他对处理警务的认识了,赶紧地凑到预审门的猫眼上往里瞧着,看不清楚,他直接推门进去了。此时余罪正翻着报纸,又是那么随随意意地开始了。 年纪不大,满脸瞎话,个子不高,水平不低……贼头贼脑的许克东让余罪能想到监狱里遇到的瓜娃子,就这副爹不亲娘不喜的德性,那是少小离家,缺少关爱的缘故,游离的眼神,时刻准备着防备的表情,都是缺乏安全感的环境造成的。 动机、诱因、心理倾向、犯罪目标选择等等,这些曾经犯罪学上很深奥的理论,余罪经滨海一狱,仿佛是理论联系实践一般,世事洞明了,毕竟那里是全国人渣的聚集地,太有代表性了。他翻着报纸,在找着一则连他也不太相信的小道娱乐消息,不时地瞥眼瞧着这个小人渣,恍惚间似乎有一种亲切感在内。他想起了那个傻乎乎的瓜娃。怎么看怎么傻,可他狡猾的地方,你根本想象不到。 马鹏被余罪叫进来了,扮着黑脸站着,两位预审和队长守着门。不一会儿,余罪撵人似的叫着:“出去,出去,我和小兄弟谈谈。” 孙天鸣开门让预审员出去了,他没走,实在好奇太甚。就见余罪笑吟吟地拿着一份报纸折着,露出那则花边新闻,举到嫌疑人眼前,客气地道:“看看这则消息,你信不?” 嫌疑人愣了,看着那则短消息,说是某地有位男子醉酒,调皮的女友嫌他怠慢自己了,于是干了件啼笑皆非的事:把皮筋绑在男友的小鸡鸡上,结果酒醒后男友不适,去医院检查……出大事咧,小鸡鸡血管坏死,要切除了…… 嫌疑人笑了,说道:“不是吧,还有这种傻逼?那男的惨了。” “你不相信有这种事?”余罪问,这孩子真不大,一笑挺童真的。 “不信,瞎编的,所有报纸都是用来擦屁股的,就不可能有真话。”嫌疑人不屑地道。 “呵呵,你今天就刚才这句是真话。”余罪笑了,不过蓦地翻脸道,“不信啊,那就好。老二,把他铐好,加上铐子。” 马鹏要了孙队个铐子,按余罪的指挥,将许克东双臂反铐,腿则铐在椅子上让他动弹不得。那年纪尚轻的嫌疑人一阵哆嗦,不知道要上什么手段,不住地哀求着:“大哥,别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打我,我也不知道呀。” “警察怎么可能打人,满嘴胡言,一看就天天说瞎话,你这是病,得治,对不对?”余罪背着手,用教育的口吻道,嫌疑人听傻了,眼巴巴地看着余罪,不知道这个恶警要怎么治他。答案立见分晓,余罪手一亮,指圈上绕着东西,那嫌疑人一激灵,吓坏了。 皮筋,他瞬间联想到刚才看的新闻,一下子成了他最恐惧的想法。 “反正你也不说实话,我们拿你也没办法,这样吧,我也把皮筋绷到你鸡鸡上,明儿到天黑再放你。”余罪道,说着就上前来了。嫌疑人惊恐地往后躲,不过椅子动不了,铐子被拉得叮当作响,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们敢?我要告你们。” “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这事,你说出去谁信?”余罪奸笑着,凑得更近了。 “你敢?”嫌疑人急了。 “他妈的,我不敢?笑话!整死你老子都不用赔命。”余罪捋着袖子,要动手了。 “别别,大哥,你饶了我吧,哪有这样整人的?我服了您了,还不成?”嫌疑人换了口吻哀求着。 “服有个屁用,老子闲得蛋疼,就想整整你。”余罪恶相外露,拉扯上嫌疑人裤子了。 嫌疑人使劲挣扎,大嚷着救命,不料余罪更黑,大声叫着:“关监控!关灯!”马鹏也在助纣为虐了,按着嫌疑人。嫌疑人喘着大气,看着余罪,硬的软的哀求都不奏效,现在愈觉得眼前的人恐惧了。余罪一点也不像吓唬的样子,反而很享受这事似的,拽了他的腰带,奸笑着道:“一会儿告诉我感觉啊,下回我再用这招,好告诉其他人。” 说着,解开裤扣子了,那嫌疑人急得几乎快哭了,在余罪撑开皮筋的一刹那,他高喊着:“关灯!” 马鹏立马关灯,一黑,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哭号着道:“大哥,别呀,我说还不行呀,我就偷了几个钱包,你们别害我呀。” 灯亮了,余罪坏坏地笑着,像曾经逗瓜娃子那样,手里绷着皮筋问着:“你确定要交代偷钱包的事?不过要说瞎话,小鸡鸡还是不保啊。老子可是有点变态,就爱玩这个。” 余罪脸上的表情变幻着,一会儿坏笑,一会儿狰狞,把嫌疑人吓得六神无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叫进来了预审员,余罪把皮筋就放在预审桌前,示意着开问,哎哟,这娃给吓得,抹一把泪,交代一件;抹一把鼻涕,又交代一件;看看皮筋,又交代了好几件;交代速度快得连预审手写也赶不上了。 很快,时间两分零四十秒,不到一半,全线崩溃。 孙天鸣出来了,马鹏也悄悄退出来了,两人都看着站在预审桌边上,无声威胁着的余罪。孙天鸣凛然收回了眼神,想说句什么,却无语了,马鹏接着他的话茬问:“你是不是想说,这人怎么会是警察?” “你确定,他是警校毕业的?”孙天鸣愕然地问,一般警校生出来,没有三年两年,根本适应不了刑警有时候“很不人道”的警务工作,像余罪这种直接就“不像人”的,当属罕见。 “千真万确,刚拿上毕业证几个月。怎么,孙队有什么想法?”马鹏笑道。孙天鸣愕然道:“据我所知,警校的教育水平没有这么高吧?” “确实没有,不过他自身条件比较好一点。”马鹏试图严肃地说这句话,不过他说出口,又觉得是个笑话。 孙队震惊了,无语了,这样的人才,他还真想揽为己用,不过又觉得不太敢用。林宇婧却是好奇地问,怎么就问下来了?马鹏和孙天鸣谁也不好意思说,尴尬地道:“你问他吧。” 孙队走了,觉得输得不冤。可人家这么快审下来,又觉得有点冤,不管冤不冤,车是不好意思要回来了。 林宇婧和马鹏在门口等着,马鹏架不住林宇婧的逼问,把经过草草说了,听得林宇婧面红耳赤,红着脸啐道:“这个坏种,这么恶心的办法也想得出来,你也不拦着。” “我还没来得及拦,嫌疑人就招了。早知道这办法这么快,我都用了。这货在监狱里待了几天,本事长得真不少,你还别说,不比咱们禁毒上那些什么审讯专家差呀。”马鹏笑着道。林宇婧啐了句,不理会他了。 不多会,余罪出来了,得意洋洋地奸笑着对马鹏道:“老二你服了吧,告诉你了,少年人好色,老年人守财,在这上面整他,绝对一整一个准,你都不信……呵呵,你猜这家伙从多大上就开始偷了?十三岁!到现在工龄都五六年了。” 马鹏笑着,没回话,抬头示意着余罪的身后,另一侧,林宇婧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像在审视余罪。余罪一整脸色,不笑了,咳了声,刚要说句场面话,不料马鹏出坏了,小声道:“你不用装了,我告诉她了。” “啊?”余罪气坏了,回头要揪马鹏,不过以马鹏的身手可不容易抓住。他一闪身,快步奔去孙队的办公室了,留下余罪有点尴尬地看着林宇婧,像做错事一般,嗫嚅了几次,笑着小声道:“我、我就吓唬吓唬他,没准备真干那事。他不了解情况,一下子被吓住了。” 板着脸的林宇婧蓦地笑了,灿烂笑容一现,余罪也嘿嘿笑了,却不料林宇婧也来了个变脸,斥了句:“你咋这么缺德?” “也不是很缺吧,又没真干。”余罪小心翼翼道,林宇婧却是给了一个不入眼的眼神,甩着长发下楼去了。哎哟,把余罪失落得呀,难道职场得意,情场就注定失意吗…… 走到孙队长办公室门前,看到马鹏,他又怒气冲冲揪着人要质问,马鹏笑着,两个闪避动作,滑如游鱼般地跑了。 余罪进了孙天鸣的办公室,大孙这会儿心服口服了,摆着手道:“啥也甭说了,开走。有这本事,支队长也得给你配辆专车。” “那谢了啊孙队,我先走了啊。”余罪告辞了句,奔着下楼来了。马鹏驾着缉毒局的外勤车辆,林宇婧站在车前。余罪见人没走,高兴地奔跑到林宇婧跟前,一肚子话却咽回去了。林宇婧淡淡地安置了句:“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一夜都没睡了。” 余罪看林宇婧开了车门,他急了,不迭地挽留着:“林姐,我有车了,我送你,一块儿回去睡。” 林宇婧眉头一皱,“啪”的一声摔上车门了,车里爆出来了马鹏的一阵大笑。余罪气苦地直扇自己嘴巴,漏嘴了,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车冒了股黑烟,“呜”的一声走了。 妈的,马鹏故意的,余罪恨恨地想着,林宇婧一走,就即便给队里赢回辆车去,都让他好不失落…… 次日,战果持续扩大,根据落网嫌疑人的交代,又拘捕了在肿瘤医院行窃的扒手七名,不但抓人,而且起赃,缴获这个团伙用于作案的车辆三台,作案用的各类工具数十件,其中居然包括一台很先进的磁条扫描装置,那玩意只要探测到人民99lib?币上的防伪条就会闪烁,这些贼已经在利用高科技寻找下手目标了。 当然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毛大广藏在鞋底的金板,重达七百余克,别说组织扒窃,光这些金器的来源,就够老贼喝一壶的了,多数是收购抢夺金项链嫌疑人贼赃,这一点被一号打手童大帅指认了。 又过数日,以毛大广为首的扒窃团伙全体覆灭,上了内网头条新闻。闻讯而来的记者来文经刘星星队长介绍,专程到三分局采访,也在这一日,肿瘤医院敲锣打鼓送来了一副“人民卫士”的锦旗,来文兴奋地拍摄到了这一珍贵的场面,心里已经拟好了“猎扒”报道第五辑的内容。 孙队长热情款待了市局宣传部、医院以及媒体方来人,他心里老有点不自然的感觉,这些殊荣,对他来说实在受之有愧,那个真正“人民卫士”的本事,他可学不来…… 奇葩父子 一周后…… 骆家龙开着女友的POLO,又一次到了坞城路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进门就碰到了出警的林小凤,拉着他唠了好半天。这位闻名遐迩的女猎扒手,单车兜里放的是刚买的一袋豆角,哪有平日凶悍的样子。这位走了,洋姜和大毛又出来了,一点都不客气,亲亲热热搂着骆家龙问了个好,不过赶着要送扒手到拘留所,没时间瞎聊了。 两人急匆匆地,骆家龙忙问那几位老相识在不在。哟,余罪不在,不过鼠标和李二冬在,再问没出勤呀,洋姜小兄弟笑笑,没回答,那笑里神神秘秘的,让骆家龙感觉有点事了。 有事肯定就不会是好事,骆家龙心系这两位损友。他循着进了反扒队四面楼层围着的天井院子,阴森森的,要不是机缘凑巧,他恐怕轻易都不会走进这种单位。健步上楼,和匆匆下楼的副队苟永强打了个招呼,问着同学所在,副队指了间办公室,便匆匆而去了。 哟,这俩家伙不是犯错误了吧?骆家龙心里不确定地想着,这两位同学什么货色他最清楚,在学校就没少捅娄子,他悄悄踮着脚步,凑到了窗根上,看到鼠标和李二冬正伏案写着什么。两人的神情庄重无比,对,很庄重,就像在学校里上政治思想课一样装得蛮像那么回事。 再凑近点……哎哟,把骆家龙给乐的,他看到了“检查”两个大字。 伏在窗根笑了一会儿,有人探出脑袋来了,龇牙咧嘴的鼠标一看骆家龙在幸灾乐祸,得,叫着李二冬两人把骆家龙揪着进来,关上门,捋着袖子威胁着。不过两人相视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喜笑颜开了。鼠标拽着骆家龙道:“哎哟,你来得真是时候,快,来神思飞扬一下,给哥写封检查。” “还有我的,两封一块儿写。”李二冬凑上来了。 “这怎么回事?不能功臣流血又流泪吧,表彰都来不及呢,对不对?”骆家龙好不奇怪地问。一问这个,可把鼠标哥俩痛苦坏了,一个月抓贼抓得不少,不过副作用也不小,三起扒窃案的嫌疑人在拘留所正逢检察院的调研,反映自己在反扒队受到了刑讯逼供以及人身侮辱……然后没出几天又出洋相了,话说鼠标、二冬和洋姜他们结伴出勤,路上摁了个偷包的贼,当时群众义愤填膺,摁住揍了一顿。之后麻烦了,这贼住院了,更烦的是,这还是个女贼,这家属不依不饶了,又是要赔偿,又是要告状。这不,把刘队长叫到分局开会去了,至于肇事者,窝在这儿写检查了。 “那你也有点过分啊?女贼也打?”骆家龙第一反应是这样。 “真没看出来,没胸没屁股,还留着寸头,长得黑不溜秋的。”鼠标道。 “就是啊,我们也不可能抓以前,先脱了裤子检查检查吧?”李二冬道。 骆家龙一下子又笑蒙了,看这哥俩傻的。他笑了会儿,很义气地道:“好,兄弟有难,死也要帮……你们要这样写,千万不能写摁住、揪头发、连打带踹之类的动作,至于打人,是出于群众的愤怒……我来写,跟你们说你们也是一脑袋糨糊。” 不说了,骆秀才直接写开了。这骆家龙不会抓贼,可会抓字眼,而且写得飞快,一会儿一页,看得鼠标和李二冬大眼瞪小眼。哎哟,可真后悔,在学校咋就没好好学习学习呢,瞧人家这错认得多深刻,还是替人认的。 不多会儿写就,他分开给了两人,道了句:“自己抄,别写一样啊……” “啊哟,兄弟哪,还是兄弟亲哪,把我给愁死啦。”鼠标拉着骆家龙的小手,亲了亲。骆家龙赶紧在衣服上蹭蹭,哭笑不得了,那俩却是喜出望外,赶紧把骆家龙给的检查塞兜里。 此时鼠标才反应过来,问着骆家龙怎么有兴趣来反扒队了。骆家龙解释道,肿瘤医院那案子办得实在精彩至极,他本来路过想来瞻仰一下的,可不料瞻仰到笑话了。 “最精彩的不是抓贼,你才知道多少,知道那老贼毛大广余罪审下来用了多长时间?”鼠标得意地问道。骆家龙摇头不知,鼠标得意了:“五分钟,就为这,赢了孙队长一辆车……他把车给开回来,我们队长都不好意思开,嗨,他倒好,自己开上溜达去了。” “不是吧,还能这样?”骆家龙觉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怎么不行,刘队长要给人送回去,那边死活不好意思要,就说赠给反扒队了。”鼠标道。 “嘿,这小子行啊,打劫到刑警队了……哎,他人..呢?拣日不如撞日,中午一块儿吃饭,下午我接女朋友去。”骆家龙道,两人平时一听吃饭那是一蹦三尺高,不过今天好像不怎么兴奋。李二冬说道:“余儿中午请客,你要请呢,得排到明天啊。” “有什么喜事?余儿这铁公鸡什么时候肯拔毛了?”骆家龙问。 “老余来了,他去接人了。”鼠标道。 “谁是老余?”骆家龙奇怪地问。 “余儿他爹呗,老余比小余好玩,我以前去他家,老余喝高了,跟我称兄道弟呢,哈哈。”鼠标奸笑道,惹得哥俩跟着乐呵,敢情是爹来看望儿子了。骆家龙思忖了片刻,俯身道:“要不一起去?不用那么急着抄检查,有人问你就说还在深刻地检讨之中,准备加深认识,深刻剖析,明天也不误,对不对。” 对呀,抄检查的李二冬一愣,觉得自己太过老实了。两人一念至此,起身麻利地收拾好东西,拉着骆家龙就跑,出了大门,又折回来跟值班的安置一句道:“小何,队长回来问我们,就说我们回家闭门思过写检查去了啊。” 骆家龙载着两人直驶西郊高速路口,电话上联系余罪在这儿等着。一路上鼠标和李二冬对于骆家龙已经成为有车一族羡慕嫉妒恨了一番,骆家龙辩白这是借女友的车,于是李二冬惊声道:“你真是多吃多占,警察饭碗都端上了,还兼吃软饭,还让不让兄弟活了?” 骆家龙被说得面红耳赤,不过那沉浸在幸福中的小样儿可不是假的。车驶到高速路不远,哎哟,车猛地一刹,话题逆转,全到余罪身上了。 只见得高速出口外,一辆A牌照的警车前,站着一位警服鲜明、身姿笔直的警察,那样子比升国旗时还肃穆,见惯了吊儿郎当的余罪,骆家龙哪受得了这阵势,惊讶地问着其他人 9053." >道:“……咋回事?我怎么感觉严重不习惯。” 回头时,才发现那俩也一脸愕然,同样不习惯,其实警队里就内勤警服不离身,刑警除了重大活动和专门通知,一般警服不上身,特别是反扒队的,有些人的警服一年穿不得两三回。李二冬回头弱弱地问着鼠标道:“标哥,这是什么情况?” “装呗,到他爹跟前装……”鼠标嘴里像嚼着黄连,苦色一脸道。 “哦,我懂了,他是想在父辈面前,留一个好形象。”骆家龙拉起了手刹,开了车门。下车的李二冬不屑道:“他爹应该知道生的什么品种呀?骗别人行,连亲爹也哄?” 那两位都笑了,刚要上前,这个时候一辆刚进收费站的大货厢似乎让余罪兴奋了,朝着大货挥着手奔上去了。骆家龙三人停下了,看着余罪挥着双臂奔向大货上下来的一位男子,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让三人老奇怪了,骆家龙笑着道:“看不出来啊,余儿还有天真烂漫的一面。” “天真?一会儿你就知道谁更天真了。”鼠标笑着道。大货厢走了,那爷俩回头时,招着手上来了。哟,骆家龙突然发现问题了,老余又矮又矬,黑不溜秋五官往一块凑,长得像个小丑,比余罪的卖相还不如。他奇怪地回头看了看鼠标发表着评论道:“这是爷俩吗?怎么不像余罪他爸,倒像是鼠标他爹呀?” 嘿!鼠标气得直接踹了骆家龙一脚,愤愤道:“我爸是村长,他爹是奸商,不是一个阶层啊。” 几人笑着,聚到一起了。老余热情地揽着鼠标:“哎哟,小伙子胖了,过得不赖。”看着那边瘦巴巴的李二冬,老余说了:“哟,小伙子真精神。”余罪一介绍骆家龙,老余笑了:“小伙子,真俊啊。” 鼠标和李二冬笑了,就是挺俊,骆家龙红着脸强调着:“余叔,应该是帅,帅哥的帅。” “对,挺帅。”老余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揽着骆家龙,对比一下,兴奋地道,“和我儿子一样帅。” 骆家龙眉色一苦,要和余罪一样帅,还不如就俊着呢,那俩却是鼓动着:“余叔,你什么眼神,他哪有您儿子帅?” “就是,这小白脸。”李二冬拧着骆家龙的脸蛋道。老余却是抱了一团,喜出望外地道:“哎,余儿,中午一块吃饭,都去,老爸请客,下午还得赶紧装车,趁天黑得回去,现在天气越来越凉,路上不好走啊。” “余叔,多住几天呗,这么冷的天,赶什么夜路。”李二冬道。 “嗨,人不怕冷,就怕把水果冻坏了,拉一车呢,两三家凑的,就指着年节多卖俩钱呢。我跟你们说啊,这反季的水果啊,新鲜得就像十六七的大闺女,人见人爱。你一见风一受冻,青皮淤色就像老娘们样儿,不值钱啦……”老余说着,没注意到那三人已经笑得打颤了。余罪脸色有点糗,赶紧拦着道:“爸,走走,坐车吃饭去……你跟他们说,他们能懂?” “哦,也是……那走吧。”老余跟着儿子,要叫其他人,三位觉得爷俩难得一见,还是给他们留点空间吧。没几步又听老余说了:“儿啊,你单位真好,这就已经发上车了,还是警车,省得爸给你买了……发不发房子呀,要发房那可省大发了。” “干得好还发媳妇呢。”余罪哭笑不得地道了句,拽着老爸上车。 老余的嘴没闲着,惊了下又问着:“是不是啊,那得紧着谁先挑?” 门关上了,后面的话被锁在车里了,车下那仨,早笑得浑身乱颤了,这个天真老爸果然好玩,比余罪好玩多了。 不过到吃饭时间大家又发现了,这位天真老爸真是舐犊情深,大包小包里,装的都是儿子的衣服,换季的冬衣都送来了。席间要喝酒,老爸也拦着说开车不让喝。众人发现,在老爸面前余罪表现得特别乖巧,比普通的乖孩子还乖,惹得余满塘感慨万千道:“哎哟,我现在都很佩服自己当年的眼光,啊,当年是倾家荡产送我儿子上警校,看看……小苗长成大树了,我对你们说啊,你们不知道余儿以前多淘气,哦哟,把我愁得,愁得都快哭脸了……你看现在,天上差地上还得打个大窟窿……” 余罪羞赧地一笑,轻声细语道:“爸,再怎么说,人家当警察了嘛,你老提以前干什么?” 噗,鼠标一侧头,喷饭了;骆家龙一抿嘴,噎住了;李二冬一不小心,被余罪的萌态刺激得咬舌头了。三个人用怪异的表情看着余罪,余罪目光扫了一圈,都不敢也不忍在老余面前说歪话了。 老余却是沉浸在望子成龙的喜悦中了,不让开车的喝,自己可是和鼠标对碰了两瓶,听得儿子这话,直拍自己锃亮的额头:“对对对,我儿子是警察了,不能提以前……哎对了,小标,现在省城房价到多少了?” “六七千吧。”鼠标应了声。 “这么贵?”老余皱眉头了。 “这还是郊区的价格。”余罪道。 “那市区得多少钱?”老余问。骆家龙拣着稍好的楼盘道:“得八千多。” 老余呃了一声,被吓了一跳似的,却不料儿子促狭似的接了句:“八千多是毛坯房,装修还得二十万。” 呃……老余又嗝了一下,那哥几个都笑了。余罪好像故意吓唬老爸似的,故意说得高了些。余满塘发现了,不悦地回手就扇了儿子一巴掌道:“故意吓唬你爸是不是?” “没吓唬你呀,爸,要市中心的高档楼盘,确实到一万了,普通点的,住进去得一百万。”余罪道。 “一百万就一百万,只要你出息,爸给你买。”余满塘慷慨了一句,那三位震惊了,不管是村长爸的鼠标,还是工薪爸妈的骆家龙,都被老余的豪气折服了,纷纷竖着大拇指,余罪虽然不咋地,老余这爹当得可是真心不错。老余被捧上天了,一得意,更豪爽地道:“我听说了,现在城里是有房就有媳妇……大不了老子不娶老伴了,也不能让我儿子打光棍,只要你有合适的,结婚买房一起办。” 余罪脸一糗,骆家龙喷笑了,哥几个知道这是一对光棍父子,都笑了,不过笑过之后,又被老余的光棍气质折服,各自敬着老余。有这么个爹,和别人也有的一拼嘛,福气啊。 眼看着喝了二三两,老余酒量不大,饭没吃完,舌头倒有点大了,不过看样子他最大的骄傲不是攒了多少钱,而是教出了个警察儿子,饭间屡屡摸着儿子身上锃亮的警服,凛然道:“瞧瞧,我儿子就是拽,当年考名牌大学的,现在搁家里坐着的多了,我儿子当年才考了三百多分,进补习班都得收高价……看看,现在比他们哪个不强?” 余罪脸一糗,觍笑着恭维老爸道:“爸,主要还是您有眼光,而且教育方式适当,否则我也不会成才对不?” “哦,那倒是。”老余得意了,对儿子敬上来的一杯酒坦然受之。 这爷俩,愣是把骆家龙折腾得饭没吃几口,一口酒呛在鼻孔里才算罢了。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么个妖孽儿子,要没个奇葩爹,就说不过去了。这不,吃完饭余罪扶着蹒跚的余满塘,告辞众人要到果品批发市场看老爸的果贩子同行。 “这爷俩,我怎么看着像哥俩。”骆家龙笑着道。 “廿年父子赛兄弟,就搁这儿来的。”鼠标笑着道。 “我有这么个可了劲给我买房的爹,我可啥也不愁了。”李二冬却是不无羡慕地道。 三人坐到车上,许是颇有感触的缘故,听99lib.鼠标说着老余小余的轶事。还没走,电话来了,鼠标的电话,他一看号码,吓了一跳,是刘队长的,赶紧地嘘着让两人安静,对着电话扯谎道:“刘队……啊,对,我去不了,老家来了一个人,我得接接去……不是您不让我们出勤吗?我们想着回来好好反思一下啊……” 这家伙,翘了班在找理由了。电话还没挂,李二冬的电话也来了,他拍门下车,对着电话道:“强哥,啥事……我在哪儿?输液,真的……不骗您,这两天西伯利亚寒流吹得多少有点儿感冒了,输液都得排队,比公交还挤……啊哟,我有点晕,一会儿再给您回电话……这信号怎么这么差?” 扣了电话,哧溜一声钻进车里,李二冬狐疑地道:“不会又有事了吧?老苟让我回去。” “刘队怎么也让我回去,这都几天了,都不带搭理咱们。”鼠标也狐疑道。 “不能回去,检查还没抄呢。”李二冬道。 “好像不是检查的事,我说我在深刻认识,认真检讨,老刘说不用写了,让咱们滚回去。”鼠标愣着眼道,对于刘队长多少还是心存几分畏惧的。 “许是有什么统一行动了吧,我送你们回去。”骆家龙道,他启动着车,一路朝坞城路反扒队来了…… 来不逢时 “猎扒”系列报道之五:消失在医院的魅影。 大副标题的报纸摆在刑侦支队孔庆业支队长的办公桌上,今天的报纸,他正饶有兴味地读着,读到兴处,大口呷着茶。旁边的孙天鸣已经续了三回水了,他都浑然无觉。 这个报道相比案情实录自然要糙了点,不过经过记者的妙笔,可比那些干巴巴的公文有意思多了,老跛毛大广被形容成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瘸贼,手下这帮贼众个个身怀绝技,否则你无法说明什么人就搞了那么多贼赃不是?成套的作案工具,挥霍剩下的现金以及老跛鞋里、腰带里藏的黄金,其实这本身就像一个传奇故事。 “干得真漂亮,这比你们搞个凶杀大案子还有正能量,一方面对外树立了我们刑警的形象,另一方面,也能唤起全社会正义感。好,写得好,干得也好,小孙啊……哟,咋还让你站着呢,坐坐……叫你来我有个想法啊。”孔支队笑着道,看孙天鸣有点谦虚地坐下,他直敲着报纸道,“你说这个,真是反扒队整的?” 孙天鸣异样了下,知道支队长顾虑在何处了,路面犯罪是个跨界责任,轻一点就是治安,重一点就是刑事,那个反扒队也是个边缘设置,名为刑警,不过归治安支队统管,否则就不会大量使用协警了,一念至此,孙天鸣很严 8083." >肃地汇报道:“没错,确实是他们全程搞的,我们多少悬案忙着呢,肿瘤医院这拨贼搅得我们头昏脑涨,不得已把他们请来了……没想到,无意中请来尊真菩萨。” “这个……”孔支队长踌躇了片刻,马上改话题了,直道,“这个也无所谓嘛,天下警察一家人,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再怎么说也是你们三分局直属大队审下来的嘛。” “不过主要嫌疑人,是他们审下来的。”孙天鸣插了句,又噎了支队长一下。支队长真愣了,愣着不服气地道:“不能这都成全才了吧?刘星星是个老人,不能修炼几年,成精了吧?” 孙天鸣跟着支队长笑了笑,把大致情况讲了下,特别是抓人的时机的选择,审讯巧妙的突破点,让支队长眼睛又滞了几回。 人才啊,队伍里就缺这种什么脏烂事都敢接手的人才啊!敢这样审人的不是没有,而是没有这样天资聪颖、自学成才的,此时孔支队长甚至不相信这是警校能培养出来的人物。 “这样,小孙,我把我这个想法直接跟你说,征询一下成不成……”孔支队长真的下决心了,直道,“我觉得这几个人放反扒队,屈才了,实在屈才了……你觉得呢?” “有点。”孙天鸣点头道。 “对嘛。”支队长抚掌道,大有知遇之感,直劝着,“你出面,把他们借调到你们队……手续呢,我想想,随后办。” “借调?”孙天鸣奇怪地道。 “本来可以直接调,谁知道有俩新人摊上点事,不好明调了,另一个叫什么余罪的,刘星星居然敢抗命了,不放人了……我一查三人的工作手续,哈哈,这三个人的手续居然还在市局人力资源部挂着,他没治了藏书网……这个余罪呀,好像先前在特警后勤装备处待过,应该有两把刷子,我觉得是个人才,咱们一线就缺这样的人才啊。”孔庆业支队长惜才道,看样是真可惜这样的人才埋没在反扒队。 何止两把刷子呀?孙天鸣队长想想这货层出不穷的馊主意,暗道了句。不过支队长的想法他不敢忤逆,而且看领导高兴,便把自己窝了好几天不敢说的要求提出来了,小心翼翼道:“孔支,这个事我去办……那个,就是有点小事,能不能……” “直说,许可范围之内的,什么时候没满足你们了。”支队长道。 “能不能给我们匀辆车。”孙天鸣说出来了。 “车?上半年不刚配过办案车辆,又不够了?”支队长不悦了。 “不是队里不够,而是队办没车了。”孙天鸣道。 “你的车呢?嫌不好,想换?”支队长拉下脸了。 “不是,输了。”孙天鸣道,他决定直说。这个领导有点恶趣味,心情不高兴了,文具都不给你批,一高兴了,经费全给你办。 “输了?谁敢赢辆警车开出去兜风?”支队长瞪大眼了。 “就反扒队的,那个叫余罪的……当天我们协同办案,抓回二十几个嫌疑人了,他和我打赌,说五分钟审下毛大广来,我不相信,就和他赌了……”孙天鸣简要地道。 “五分钟?”支队长一惊,伸了个巴掌,展开了五根指头,这几乎是脱出刑侦正常思维的事了,他惊讶地道,“然后呢?” “然后不到五分钟,他就把人拿下了。”孙天鸣道,看把支队长震惊了,只好一摊手。车的去向明了了,支队长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仰头哈哈大笑,笑了半晌,脸色一整,一指孙天鸣道:“活该,你骑自行车吧……年底破案率指标完成再来给我提这个事……呵呵,真有意思啊,哈哈,什么时候咱们队伍里也有这号人才啊,哈哈……” 孔支队长笑不自胜了,孙天鸣一块石头也放心里了,倒不是缺车坐,而是这个事终究得放到台面上,现在看来,没事了。他保持着恭谨的态度要准备告辞的时候,支队长的办公室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省厅的,八成是上级来电,孔支队长随手拿起来,恭谨客气地问候着:“李处长,有什么指示?哦,反扒队呀,理论上归我们管理,不过主要是治安上管着……他们队长叫刘星星,副队长叫苟永强……去那儿,哎哟,直接说嘛,我接您去……好好,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把最优秀的侦查员介绍给您……” 放下电话,孔支队长这回急了,起身就走,看到孙天鸣,他急匆匆道:“走,正好,你和我一起去,一群蟊贼,居然把外宾的贵重物品偷了,这事捅到省厅,省外事处李处长亲自下来了……还有省委办公厅的领导,这事很敏感,千万不能大意……哎对了,小孙,反扒队这几个小子成不成,名声都到省厅了?李处长点名要找他们。” “没问题,别的不敢说,抓贼绝对行。”孙天鸣点头道,眼前闪过那张貌似忠厚、实则奸诈的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如此信心。 支队长的专车,直驶省厅。不一会儿,一辆车带了一个车队从省厅大院出来,向坞城路驶来了…… “我儿子……” “这是我儿子……” “看见没,我儿子,警察……” 老余红着脸,走进了副食果品批发市场,好大的一个市场,十六轮的货厢整整排了两列。老爸还是联合几家果贩一起进的货,到了这地方,都算不上大户,看来哪行也有巨无霸。对于余满塘而言,他今天好像是最大的巨无霸一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一揽儿子,得意地介绍:“这是我警察儿子!”还真给老爹增辉不少。 “我儿子……老五,咋自己干上了?”余满塘问着一个正装货的伙计。同来的五叔顾不上欣赏老余的警察儿子,拉着老余说了一通,他们这车是租的,司机可不管装货,天气凉了,这些南边运来的水果可着不得冷。余满塘一听,二话不说,和老五扛上货了。 搁这地方,余罪可像个闲人了,刚要帮把手,老爸拉住了。就是嘛,这么锃亮的警服,咋能干这活?老余把儿子晾过一边了,又过一会儿,余满塘已经满头大汗,酒意去了几分,放下一箱扭头一看,却找不着儿子了……咦,再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余罪早把警服扔回车里了,穿着小毛衣,加入到保卫果品的行列了。 “哎呀,咋能让我儿子干这活呢?”老余好不心疼,不过心里暖洋洋的。 “这还差不多。”老五此时才看过眼了,笑着道,“知道心疼爹的,那才叫儿子。” “废话不是,也不瞧谁儿子,切。”老余瞅空又得意上了。 “拽什么呀?现在养儿女都他妈是讨债鬼,不把爹妈这身油水榨干,他们就不消停。”老五感慨地道。 “我儿子不一样,从上大学,我发现他长大了,一毛钱不朝家里要,还时不时给我往回捎东西……要我说呀,还是当国家干部对,瞧我儿子,没干几天,人家单位都给发车,公家车、公家油,哪像咱们个土鳖,租个车都抠抠搜搜的。”老余道,又是一箱扛到了肩膀上。 三个人来回装着货,余满塘干得那叫一个来劲,每每父子照面,两人都嘿嘿一笑,绝对是最标准的幸福笑容。 而不远处停在批发市场外的车里,扔着余罪警服的座位上,手机却一直在响着、震动着…… “没人接。”刘星星队长紧张兮兮地道,孔支队长脸色不悦了,李处长更不悦了,省城这地方,标准的庙小菩萨大,省厅里出来一个,随便都是地市局长的一级职务,更何况今天不是一个,是一群,把刘星星队长招待得呀,满头冒汗。 “其他两位呢?”李处长问。 “就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刘星星队长道,招着手,苟副队赶紧下了车到门口接去了,电话已经催了无数次了…… 哟,终于回来了!那哥俩从车上下来,司机骆家龙一看门外和院里停的车,眼神紧张了一下,立马驾车逃逸。鼠标和李二冬不开车,中午喝得可不少,勾肩搭背。刚才回来路过时还看了下在服装店打工的细妹子,哎哟,把李二冬羡慕得呀,直夸鼠标,捡了个好媳妇,幸福死了。 两人笑着,那边苟永强副队早奔上来了,拉着两人就往队里跑,快速说道:“省厅和支队来咱们队里了,不要乱说,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最好是不知道啊,砸了锅刘队可担不起那责任……” 话没说完,已经奔进了队部,也就是平时签到签退开小会的地方,一进门一看五六位高阶的警官,再一看肩上闪闪的星星,两人一顿身,一仰头,敬了个礼:“严德标奉命报到!”“李二冬奉命报到!” 不料刚才跑得急了,不知道是被风吹着还是给惊着了,俩人一挺胸,鼠标直接“呃”的一声打了个酒嗝。此声一出,队部静得像绝地,李处长回头不悦地看刘星星,孔庆业支队长可看不过眼了,指着鼠标就训着:“怎么搞的?上班时间还喝酒。” “报告。”鼠标一挺胸,又敬一礼朗声道,“我是下班时间喝的。” “那你这样,还能上班吗?”孔支队长不悦地道。 “报告。”李二冬敬礼了,朗声道,“队长不让我们上班,让我们写检查。” 这倒是真的,孔支队长不吭声了,狠狠地瞪了瞪眼。今天算是见识了,省厅外事处的李处可是位文官,哪和这种痞警打过交道?看两人喝得有点迷糊,站着还打摆,本身长相都像个作奸犯科的嫌疑人。他不确定地问孔庆业道:“孔支,你确定,就是他们?” “过来。”孔庆业也不太信,招手叫着孙天鸣队长,孙天鸣点点头:“就是他们俩,不,还有一个……关键是余罪。” “哦,那人怎么没来?”李处长问。 孔庆业回头盯刘星星,刘队道:“电话没人接,今天他轮休……真不是故意的,从国庆前开始,到现在都十一月三日了,四五十天,一直就在岗上,天天忙。” “别摆功了,关键时候好,那是一好遮百丑,关键时候不好,那叫一丑煞百美……刘星星,再给你一个小时时间,把人给我找回来。”孔庆业支队长惯有的硬朗作风出来了,这话也听得省厅若干来人非常满意。刘星星留了个心眼,拽着鼠标和李二冬,出门低语了几句,这倒好,几个电话一拨,坞城路、小商品市场、骑电单车的、开.面包的……这次不找贼了,都遍地在寻着余罪了。 好在都是警察,寻人方便,鼠标和李二冬知道那爷俩在果品批发市场。不到半个小时,找到泊在市场外的警车了,一行人忙奔着往市场里去。哎哟喂,鼠标拉着大伙瞧:余罪正累得吭哧吭哧上货,刚上了半辆车。余罪一看鼠标来了,喜色外露道:“哎呀,这才是兄弟啊,叫来这么多帮忙的。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 “哎。”鼠标一应声,颠着小步就要去扛东西,刘星星队长却是急了,上前来拽余罪,情况一说,余罪一摊手:“我知道案情重要,那我爸不重要了?太阳一下山,果品不出库了,今天人又多,雇不上人啊。” “那是省厅来人。”刘队长强调着。 “那我这还是老家来人呢。”余罪不悦道,他经历了那一次,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不,把刘队长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余罪眼珠一转悠道:“刘队,那赶紧呀……给我爸装完货,咱们马上回去。” “哎,对……快快,都来干活,把人都叫来。”刘星星嚷着,捋着袖子干上了。不一会儿,又来了若干队员,一窝蜂似的搬东西,把余满塘给惊讶得,拉着老五道:“服气不,我儿子是警察,让他们来,他们不敢不来。” 这话恰让刘星星队长听到,他一个趔趄,噎得差点栽个跟头。 人多手快,还真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事情搞定了,余满塘结算了货款,叮嘱了儿子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上路。上车前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跑下来,给儿子塞了几张钱,指着一干反扒队员道:“当警察也不能白使唤人……给兄弟们一人弄包烟,看看,这位老哥多大了都,还来帮忙……老哥,记住我这车号啊,下回来,还叫你搬!” 那“老哥”俨然是反扒队队长刘星星,众队员一阵好笑。余罪要介绍,一想算了,给老爸解释清不容易。 好不容易送走老爸的车,这边火急火燎早催几遍了。正副队长乘着车,后头挤着鼠标和李二冬,风驰电掣朝反扒队来了…… 恍见旧识 “失主是个美籍比利时人,化工专家,受聘于RX公司,这个公司技术入股我省的宁大煤矿,而且正在做省煤化工一项合资招标项目,他在机场丢失的东西好像是有关RX公司的一项核心采掘机械技术,以及他们的招标书,还有大量的电子技术资料。行李是被人冒领走的,根据治安支队前两天的调查,应该是有人顺手牵羊偷走包裹单,然后冒领走行李……现在老外急火了,先是在机场抗议,后来又跑到省府抗议,省府也没办法,派办公厅秘书陪同着把人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了,我听说呀,这家伙,两天跑了十八趟,就差在省厅和公安局打地铺了,上面领导都急毛了……” 副驾上的刘星星队长大致介绍着案情,说得很郑重,甚至有点紧张。天天和蟊贼打交道,和老毛子打交道,那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余罪开着车,没接茬,笑了笑。 抓不尽的天下蟊贼,他已经习惯了,当贼的盯人,只看下手目标的好坏,可不管你失主中外。他不吭声,后面的李二冬发言了:“抗议个毛呀,让截访的出面,扣起来,遣回原籍。” 刘队长眼睛一滞,气着了,还有更猛的,鼠标本来就对这么多领导集体逼宫反扒队不满,拍着大腿道:“这叫什么事嘛!普通人丢了东西,自认倒霉;外国人丢了东西,警察就得倒霉?太不对等了,刘队,咱不伺候啊。” 刘队长扭过头,给了每人一巴掌,这俩小子笑着,不吭声了。话说在这个边缘队伍,从上到下也算是同气连枝,刘星星知道,这些小队员,怕是在为他叫屈,要办得好,也就抓个蟊贼,不是什么大事。 可办不好就惨了,蟊贼都抓不住,你说你什么玩意,配当警察吗! 这不,警容警纪大整顿,派出所的毛病不挑,刑警队的问题不找,就盯上反扒队,这儿一找一堆问题,本来协警就太多,整体素质自然提高不了。这次查问题,一不小心,把李二冬和鼠标捎带上了,两人对此早有微词,就事论事争辩上了。一个说该航空管理部门负责,找不回来赔人家活该;一个说该治安支队负责,好歹咱路面打击犯罪侦查也算刑警里的一号。反正不管怎么争吧,说破天也轮不到反扒队,既不是辖区,也没有这项职责。 “你怎么看,余罪。”刘队长问,不理会那俩心里有芥蒂的了。 “不知道,就听您介绍了几句,怎么可能知道?”余罪道。 看余罪这么慎重,刘星星队长叫着车往路边停,车停下时,刘星星队长也慎重了,开口就是一句:“小余,有些话游戏玩得少了,不那么熬夜了,现在更好,也有集体荣耀感了。呵呵,我觉得今年评优秀警察,你小子说不定榜上有名啊,呵呵。”余罪笑着,刮了李二冬一下脸。李二冬却是脸色懊恼道:“玩个毛呀,让你催着抓了一个月贼,回去累得就跟死猪样,干什么都没那情绪了。” 李二冬说得好不幽怨,余罪奸笑着。两人一边看着枯燥的监控录像,一边聊着以前警校的生活,一幕幕回想起来,警校说起来怕是此生待过的最好的地方了,而现在各奔东西,即便在同一座城市里,等闲也见不着面。余罪没发现李二冬很念旧,一个个数来,牲口、狗熊,李二冬去二队找过几次,都出勤去了;豆包在禁毒局下设的一个警犬训练基地,离市区还有几十公里;老骆在信息中心,内勤比宅男还宅;至于董韶军,后来都再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还有汉奸汪慎修,毕业后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至于那些已经回老家的,有些连联系也断了。 这是一个大熔炉,不知不觉,很多人都被煅成了一个具有共性的模子。余罪看了失落的李二冬一眼,如是想着,谁能想到,那帮调皮捣蛋的警校生,大部分都当了警察,都已经在自觉和不自觉地在为这个职业拼命。即便就是特立独行的他,也不知不觉地融入到这个团队了…… 团队? ——不对,是团队! 一遍……两遍……第三遍…… 中午喝了点酒,李二冬也伏桌睡上了。余罪在枯燥的录像前观摩着,一支接一支烟抽着,盯着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嫌疑人:一位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男子,在行李输送台上,从容地拿走了外宾的行李。根据失主反映,那个行李包装着刚刚在京翻译完成,而且打印装帧好的招标书、技术资料以及笔记本电脑、密码存储设备等物,因为顾及安全才走空运,谁料到偏偏在空运上出了差错。 心理素质相当好。余罪看到那人伸手提出行李时,坦然得没有一点迟疑的样子。 是有预谋的,行李托运单和机票贴在一起,他拿着东西是如何走出去的?前提肯定要拿到单据。或者,制作一张假的单据骗过出口验票的安检,可能吗? 似乎可能性不大,他又返回来,找着失主的报案材料,果不其然,正是因为下飞机找不到机票,失主才着急了,联络着机场的管理处,不过等确认身份之后,行李已经不翼而飞了。而目标在监控里只留下了一个戴着帽子的影像,这个拙劣的办法能把一切高科技拒之门外,精度再高的恢复和成像,也看不到那张脸。 简单而且巧妙,高手的风范。 余罪笑了,他放弃了先前的想法,回头又从一级目录里开始往下找,这个案子用行话说是“领导和上级高度重视”,电子案卷的分类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从失主的身份介绍到航班明细,以及当天所记本航班的旅客名单、身份证记录都作为侧面材料准备得清清楚楚。 这些应该用处不大,这么巧妙,应该排除临时起意盗窃的可能。他如是想着,找着一级目录里标为非保密资料的视频文件,那bbr>..是从下飞机开始到发现东西丢失的几段视频。 咦?失主居然是位女性,两个老外,个子都在一米八左右,在视频里看得格外清楚,两人身边还有两名中方的随从,像是翻译。几人从进入大厅开始有了监控,通道桥的一段应该没事,毕竟仅容两人通过,空间不大……等等,那难道是?余罪眼睛一愣,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下意识地一摁暂停,可那熟悉的东西却消失了。 又从头看,没有发现。他不死心,开始一帧一帧地放,到一个让他狐疑的节点上,停了。他的眼睛愣了,看到了在离开机场的通道一侧,刚刚从卫生间转出来的一个人影,侧面的,女人,那个倩影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在摸自己的脸颊。 突然间他猛吸了一口凉气,像注射了一针兴奋剂,精神亢奋度提到了极致。 是她!是把他逼上猎扒之路的女贼!从一个月前拼命捉了二百余贼开始,每每自己总是拿着画像问她的下落,可每每那些贼都茫然一脸,说不上来。久而久之,那倩影已经像嵌在脑海里了一样,即便是她换了一身窈窕的秋装,余罪仍然从侧面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一刹那,他收起了懒懒的心绪,某种奇怪的心理在驱使着他,盯着监控的画面,余罪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然而仅仅是一个高度相似的侧影,就那么一闪而过,再翻查其他地方却又消失了。又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过,他很肯定,这不是巧合……… 群英荟萃 十八时整,从机场路外陆续驶来了若干辆警车,或直驶进地勤出入口,或泊在停车场外,车上下来的或是三五人一队、或是七八人一组的男子,行色匆匆地向航管主楼奔去。如果你再仔细点看,一定会发现他们异于常人之处,个个步履飞快,神色冷峻,两眼犀利,双眉紧锁,绝对像大片里时刻准备拯救地球的那种主角。 事实上,这事办得比拯救地球还累了,五十个小时了,民航公安分局为主力,市刑侦支队、治安支队分别抽调警力参案,还调来了全市七名以破获盗窃案知名的老刑警,从监控入手,作案人、作案方式、逃逸方式,一步一步追查,甚至还有老刑警拿着拍下的嫌疑人截图到看守所询问那些服刑的老贼,动用的警力已经数十人了,仍然是收获不大。 十八时四十分,外事处李卫国处长带人在路口恭迎着,救命稻草抓了一根又一根,都不抵事,一点线索也没有。可没办法,还得一根又一根找。这回呀,找了根粗的,把省厅刑侦处的老处长许平秋请来了,外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可在公安系统,许处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前半年独领一组小队远赴滨海侦破新型毒品跨省贩卖案件,一度使这位快退下来的老人又名噪一时了。 来了,车来了,分局长刘涛紧随着李卫国处长迎上来。从车里下来一位笑呵呵的黑面老头,见面就拱手道歉:“李处,对不起啊,来晚了……厅里推荐去学习,我可是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的。” “别说那没用的,我们这里可仰仗您老人家了……崔厅今天一天八个电话问我进展,我真没法交代呀,再拖下去,就要成国际事件了。”李卫国苦着脸道。这事本不属他管理的范畴,可没办法,谁让是国际友人丢了东西呢,种种交涉都要通过外事处,他这个位置首当其冲了。 “老规矩啊,丑话说前头,找到了别谢,找不到别怨,在破案上,谁也不是神仙。”许平秋笑着道,惯用的语气,不敢把话讲得太满。对于一位老刑侦来说,不怕你案子做得大,就怕案子太小,而越小的蟊贼,相比那些有特性的江洋大盗可难抓多了。 “一定能找到。”李卫国兴奋地道。自己还是拿着崔厅的令箭才把许平秋请到的。 “这位是……” “民航公安分局长,刘涛,您好,许处长。” “别客气,大致案情我在路上了解了一下,你说说情况……” 刘涛整整警容,边走边严肃地介绍着情况:“机场发生这种行李丢失案的并不多,这里的治安相对较好,特别是在遍布探头的机场大厅作案,以前除了些小偷小摸,我们还没遇到过……所以我们判断,此次作案目标明确,就是奔着两位外宾的行李来的。” “对,这点基本可以肯定。” “第二是手法熟练,干得无声无息,基本没有引起多大动静,而且,除了一个戴帽子的监控画面,我们没有掌握更多情况,这里每天的客流量在一万七到四万二之间,对我们来说排查的难度就大了。我们的排查已经把机场周边的大巴、公交、出租和载客的私家车捋了两遍,根本没有什么发现,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嗯,没错,应该不是普通的蟊贼,普通蟊贼不会有意识地去偷那对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值钱的东西,只会盯旅客随身的贵重物品和现金。” “这就证实了我们第三个怀疑,我们怀疑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策划的盗窃,两位外宾供职于RX公司,这是一家大型采掘设备制造企业,我省宁大煤矿公开招投标,标在六个亿左右。投标的单位,国内国外一共有七八家,此次两位外宾专程赶到我省就是参加下周的招标会议,而现在,标书、设备模型、技术资料一并丢失,传出去,别说招投标了,恐怕就他们公司自身也要蒙受损失……” “所以,就通过大使馆向我们提出抗议?” 许平秋顿了顿步子,笑了笑,那两位却是很尴尬,丝毫不觉得这话里有可笑的成分。又走几步,进了地勤出入口,李处长领着路,许平秋随意地问着:“李处,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凉话我得说几句,这事可是盲人摸瞎马,谁也没谱,不过按正常的思维考虑,如果刘局长的假设成立,失窃的物品恐怕已经易手了,两天时间,能干很多事了。到那时候,即便查出来,你还是交代不了。” “是咱们交代不了。”李卫国强调道。要使劲把许平秋和自己往一块绑了。 许平秋眉头一皱,愣了下,又笑着继续道:“对,咱们交代不了,所以你提前得把后路想好,怎么应对厅里和部里的问责……这个责任很大啊,说不定你的仕途就止步于此了。” “先别说那后话,我现在就发愁,哪怕把我赶到基层查户口去,也不想就这么一天被人十几个电话催着,您老不知道那俩老外多难缠,直接到省府闹,省府电话一过来,找的直接就是我……哦哟,老许,你不知道我受的什么罪,天天失眠,看着电话就恐惧。”李卫国处长倒着苦水,看来苦衷不是一般的深。许平秋又是不冷不热应了句:“这充分说明呀,你没有习惯民主氛围,在国外,人家可以直接找总统的。” 李处长脸色一糗,刘局笑了,随即又觉得很不合时宜,马上敛着神色,许平秋却是转着话题问着李卫国收罗的阵容。一听这话,李卫国来劲了,数着请到的能人,刑侦七大队的副队长贾希杰,七队的辖区内有数个钢厂厂区,而这个副队长也以侦破盗窃案著称;治安支队的外勤队长王冲生,以侦破两起工矿机电盗窃案被选中,特警支队的排查组长尹南飞,以追踪著称;还有杏花岭分局的杨永亮,从警三十年,侦破入室盗窃案件上百起。最让许平秋发怔的是,他们居然把市局已经退居二线,在罪案研究室挂职的马秋林也请来了,这个奇人,就他见了面也得叫声师傅。 “你这不胡闹吗?既然已经请了这么多高手了,你叫我干什么?”许平秋为难了,小辈还好说,总不能指挥哪位前辈去行动吧? “多几个高手,是总没坏处嘛,许处,这里头就数你职高,你来带头啊,不是我说的,是崔厅长建议的。谁不知道您老的大名啊,跨到禁毒局都能办下大案。”李卫国将着许平秋。 “那不一样,蟊贼可比毒贩难抓多了,李处,这不合适啊,我从警的时候马秋林就已经是队长了,你现在让我指挥人家,这……这简直是不顾忌老同志的面子嘛。”许平秋不悦道。 “就一个老同志,我就打了个电话,他主动请缨来的……剩下的都是小辈。还有您老的部下。对了,还有反扒队也来了几个。”李卫国忙不迭地道,生怕许平秋心气不顺。可不料听到反扒队名字,许平秋脱口而出道:“余罪?你请的人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就是他,而且毫无意外,李卫国处长点头道:“对呀,您老也听过他的大名了……哎哟,不过闻名不如见面啊,有点太年轻了。怎么了?许处?” 看许平秋愣了,李卫国处长以为又办错了,直道那几个娃娃实在不中看,屁股坐不稳,刚来没几个小时就不见人影了,忙成这样,也没来得及询问,实在不行就打发回去。不料许平秋脸色一缓,却是笑着道:“没事,留着吧,反正你请的大部分都是闲人,又不多他们几个……走,见见面去。” 一行三人,迤逦进了航楼的主楼一层,会议室里已经聚起了这拨警中能人。听闻是许平秋出面指挥侦破,年轻点的都有点兴奋,一见面,又是如此和蔼,让几位后进受宠若惊。即便是年龄较大的马秋林,也被许平秋一口一个“马师傅”叫得喜笑颜开。 众人坐下要汇报案情时,却被许平秋制止了,他直接道:“我大致了解了一下,现在时间紧迫,而且没有什么像样的线索,没必要搞这些案情分析。大家别指望我啊,我能想到的,你们应该已经试过了,现在这样,大家把这些天使用过、碰壁过的方式全部列出来,不要再走弯路,而且我提议,让下面的队员先好好休息几个小时,没有准确的线索,就把人撒出去也是没头苍蝇乱碰……好,现在开始,马师傅,您对盗窃案最有研究,从您老开始,您觉得这拨贼,应该是什么来路……” “难就难在这儿,迄今为止,我没有看到他的作案手法,不管是根据监控还是根据失主的描述,好像机票托运存根是不翼而飞,而且根据时间比对,在失主发现存根丢失时,那个贼已经在五分钟前大摇大摆地取走了行李。而这个时间,失主刚刚下飞机不久啊,离取行李的地方还很远,这不像盗窃,起码不像我经手的任何一起盗窃案……” 副座上,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普通夹克衫的老头在说话。分析开始了,但分析的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许平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了解到,因为这事,民航分局在五十个小时里足足抓了二十七个有前科的人员,现在还在加班加点审讯呢…… 环视了会议圆桌一圈,他在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余罪正襟危坐,正在侃侃而谈……尽管他知道以余罪的身份恐怕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他没有问反扒队来人的去向,他在想自己当时不得已把这几人扔进反扒时的惋惜,那时候的心态是:忍他、由他、避他、不要理他,且过几年再看他。 对付个性太强的小年轻,他都会刻意地这么干,一般情况下,冷板凳坐上几年,性子就磨得稳重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锋芒出乎意料地尖锐,这么快就脱颖而出了。 那这个时候,他在哪儿呢?许平秋无意瞥了眼灯火通明、进出繁忙的空港,他希望余罪在案发现场,不过他知道,即便在案发现场,也不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为什么想起他总是这么纠结呢?许平秋扪心自问着,他没注意自己都走神了,根本没听清别人在分析什么。他仿佛又回到了人声鼎沸的滨海机场,回到初见那群小伙子的那一刻,从警几十 5e74." >年,从没有一下子这么多人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此时此刻,和这群警中精英在同一地点、直线距离不到三公里的民航主楼,也有一个小型的案情分析会在进行着。不过那里更快,已经步入到了实践的状态。 鼠标睡醒了一觉,有事干了,被余罪指挥着从取行李处往出口走,而且是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走。李二冬也没闲着,从上一层拐角,通过电梯往楼下走,两人必须走到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分开。鼠标的角色是嫌疑人,取行李;李二冬的角色是偷机票的嫌疑人,必须隐藏形迹。一遍又一遍,余罪蹲在两人交叉的地方,卡着表,不但卡表,好像思维也卡住了。 对不上号,飞机落地的出口离到取行李处和出口的分叉有四分钟的路程,从电梯上下来需要四十秒左右,再步行到取行李处进入,取出,还需要两分钟,这其中还没有计算等待和寻找传送带上行李的时间。行李几乎是和旅客同时到达机场的,这么短的时间,无论如何也对不上号,除非在飞机上机票和行李单就被偷走了。 可能吗?如果在飞机上动手,那能留下的痕迹就太多了。这个专案组不可能忽略。而且余罪对比女贼销声匿迹的方式,他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除了一个侧影,他再没找到女贼留下的影像。 鼠标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蹲到了余罪身边,小声地道:“余儿,你他妈能不能不让我这样一遍一遍走,你瞧人家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 “怎么了,不是跟机场安检通过气吗,警察办案,有什么不行的。”余罪道。 “你看人家那眼神是看警察么?简直是看傻逼。”鼠标气乎乎地道,他发着牢骚,而余罪却在盯着楼上,总觉得哪怕再快的身手,在拐角处监控的死角能下手,也没法这么快取走行李。一个死结把他难住了,李二冬此时也下来了,卡着时间汇报道:“快一点三十九秒、慢一点五十二秒,电梯是智能控制的……加上从拐角出来的时间,需要时间的范围应该是一分零二十秒到一分零三十九秒……这有什么意义啊,余儿,你想当神探我们没意见,可不能把我们俩整神经吧?” “就是啊,晚饭点都误了,咱们到哪儿吃去……真他妈的,请来办案,饭都不管。”鼠标骂咧咧道。 “别烦行不行,想通这个问题,我请你们吃大餐。”余罪道。他迷茫地看着拐角到电梯、电梯到行李传送带的地方,实在想不通这个蹊跷在哪儿。在失主刚刚下飞机路程接近一半的时候,那个时间嫌疑人已经在行李传送带上等着了。失主行经的整个路程只有一个监控的死角,是个小小的拐弯,拐过来就能看到机场大厅。两人的演示,就即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也拉不开这么大的距离,除非在飞机上已经就扒走机票了。 可飞机上,怎么扒?真要在飞机上扒,估计专案组已经锁定嫌疑人了。 不可能,两头矛盾,那这个方式肯定是错了。余罪蹙着眉,看了两位跟班一眼,干脆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他铺开一张简易的平面图,在上面画了一条行进的路线,解释着这是过道、这是电梯,是从三层逐渐汇到一层走向终点出机口。按正常的判断,问题出在几个监控的死角,而最可能的地方就是从二层分流的拐弯处,不到五米长的距离,在这里,没有托运行李的乘客直接到出口,而有托运行李的,乘电梯到下一层取行李区,可这个地方三个人走了两个小时,放眼望去,三条传送带传送着大包小包的旅客行李,进去需要亮机票,而带着行李出去时,安检会仔细核对行李单和机票上贴着的副联,对号才能取走。 “你的意思是,贼在上面的拐弯处偷走了失主的机票,然后下来取走行李?不可能,兔子也跑不了这么快,那行李可三十多公斤重。”鼠标指指上面,几乎就在视线范围之内,可能性不大。 “你这么肥当然不可能了,如果两人结伙的话,就有可能了,你们替我想想,两个人、或者三个人……怎么样谋划着,把两个老外的行李给偷走……想想,谁想出来,今天我让你们使劲宰。”余罪说道。给了一个极度诱惑的条件,也只有这种条件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两人的主观能动性。 果不其然,鼠标眼睛一亮,咬着食指,使劲动脑了,李二冬挠着后脑勺,也在绞尽脑汁了。还是他脑子活一点,指着行李区来往的旅客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的同伙先在里面找到出来的行李,然后我在上面偷到了机票,他绕过来,我们隔着隔离带,我把机票给他,然后他拿着票,大摇大摆出去。” “可能性很大,这样的话,时间可以缩短至少一分钟。不过你想过没有,那样干可逃不过监控。”余罪道,慢慢地眼睛开始亮了。 “这办法太麻烦了,像个笨蛋想的。”鼠标笑道。李二冬要掐上来,鼠标赶紧道,“不是说你,我是说贼呢,贼要是像你这么笨,早落网了。” “你有办法?”余罪道。 “当然有了。”鼠标眼睛贼亮贼亮,手一摸口袋掏出扑克牌,蹭地一抽,红桃K,一扬手,再亮出来,变成黑桃Q了。李二冬刚要斥一句知道你在袖子里藏着,余罪的眼睛却更亮了,兴奋地道:“你是说,扯了行李的标签换上?咦,这是个好办法。” “对呀,那不干胶行李贴,稍加点热就开了,只要换了行李贴,你管失主来不来,拉着大摇大摆走就行了……每天这儿多少人呢,安检顾得过来吗?还不就一对号码,得,放行。”鼠标道,他指着行李检查处的方向,刚刚落地的旅客,从那里排队出去,可如果算上这个等待时间的话,那比失主提前五分钟提走行李,更不可能了。鼠标看余罪想得这么严肃,又补充着:“还有更简单的,你也发个行李,调个包就行了,那比这个办法还简单。” “对呀!如果从始发地……托运一份同样重量、外包装和重量大致相当的行李,其实根本不需要费劲,下飞机就可以接应,等失主走到一半,这儿已经可以取行李了,换上标签走人就行了。我操,鼠标,你有当贼的天赋呀,我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这一招。”余罪道,兴奋了,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也不对呀?失主的机票和行李副票确实丢了,那既然能取到行李,还脱裤子放屁来这么一下有什么意思?”李二冬道,反扒时日不短了,思路很清晰。 “这个就好解释了,故布疑阵,把侦查引向歧途都有可能,嫁祸给别人也有可能,因为这事,民航分局不是抓了周边不少的贼吗?谁能想到,偷机票只是个插曲,真正的盗窃根本就是个简单的移花接木呢?这才是高手的做法,让你想不到他是怎么下的手。”余罪笑着道,使劲揽着李二冬和鼠标,那亲热劲就甭提了。他兴奋之下,叫着两同伴道:“走,给他们亮一手去,我估摸着,咱们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拉人走时,两人都不走了,余罪回头,才发现哥俩极度不悦了,李二冬不悦地道:“你就没推理出来,老子早饿过时辰了。” “你可以再推理一下,哥俩今天要宰多狠。”鼠标奸笑着道。 余罪笑了,谦虚地道:“兄弟们,下手轻点啊,看弟弟我身上缺油少膘,别太狠了啊。” 两人乐了,一手拽一边,李二冬奸笑着道:“我们当然不狠,会很温柔的。”鼠标也奸笑着道:“传说中凡在机场吃饭的都是傻逼,这回你当傻逼可不能含藏书网糊。” 一右一左挟着余罪进了机场大厅特色的马师傅拉面,果真很温柔,一碗面三十块,一个素凉菜都二十几块了,鼠标和李二冬很温柔地点了七八个小菜,全部不是素的…… 饭间,余罪接到了李处长的电话,于是这个大胆的推测干脆就在电话上说了。他是这样说的:据反扒队几位成员实地勘测,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计的盗窃案,而且偷走机票去取行李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在始发地点就已经盯上了失主,终点仅仅是来了个移花接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天失主航班的行李中,应该有同样体积,甚至同样包装的行李成为无主之物,无人领取。 电话直接被挂断了,也许太过匪夷所思了。余罪没当回事,鼠标窃笑道:“万一猜错了,谁也不准说是我想的办法啊。” “不能,对了是标哥你聪明过人,错了就是集体失误。”余罪笑着摇头道。 “余儿,你急着汇报干吗,我就觉得不可能,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还要有同伙乘着同一航班到这里,那么不就泄露行迹了?”李二冬道。 “那就恰恰说明了,偷走失主的机票很有必要,让别人想不到,是在始发点已经做了手脚。如果有破绽,估计就在这儿了。”余罪道,一揽大吃大嚼的鼠标道,“在这一点,我比较支持鼠标的想法,这家伙干坏事有点天分,想当年警校学生里被他骗的可不少。” “那是,哥住的相当于共产主义学校,上警校一毛钱没掏,要不是胡吃瞎花,能攒不少呢。”鼠标得意地道。李二冬直骂这一对贱人,上学时候本来生活费就不多,还被两人骗走不少。他正声讨着两人的时候,冷不丁眼神滞了,吃兴正浓的余罪和鼠标不解地看了眼,跟着回头,一刹那,两人耷拉着嘴唇,也傻眼了。 老领导来了,许平秋带着一帮人,穿警服的、便衣的,十几位中老年,直奔着三人所坐的地方来了,那情形像是抓重要嫌疑人一般。李处长兴奋过度了,拽着余罪先搂一把,又使劲地握着手,第一句话就是:“快说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确实有遗留的无主认领的行李,和失主的行李形状体积大致相当,已经查到了……” “问他,他说的。”余罪一指鼠标。鼠标一嘴吃的,使劲地咽着,急了,光张着嘴、凸着眼说不上话来。李二冬赶紧地拿着醋瓶子给标哥灌了一口,鼠标酸得直咧嘴,终于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一干愕然看他的老警喃喃了句:“我、我……我猜的行不行?” 这怎么可能有人相信,没有相当的侦破素质,怎么可能猜得这么准,还找到了支持猜测的证据。鼠标见众人不信,强调着:“真是瞎猜的,你们别不信呀,不信问问他们俩,我们在现场模拟了两个小时,无论如何也快不了五分钟,所以就猜了这么个办法。” “对,不管怎么做,时间都不宽裕,所以我们想,应该是在下飞机就开始动作了,有人接应,利用到电梯的时间,已经完成偷盗了,偷走失主的机票,只不过是个障眼法。”余罪补充着。 众人更是愕然,有几位警中老手被打击得严重了,这个现场大家都来过,以正常刑侦眼光看,怎么看也是个不可能存有证据的现场,可偏偏还忽视了那么大一个漏洞,居然就是个简单的移花接木。许平秋笑了,以他的理解,恐怕真是猜的,他不经意看到余罪,还是那样坏坏的笑容,两人相视间,都笑了…… 案情,在事发五十二小时后向前迈一大步。根据这个思路,在始发地机场监控中锁定了一个托运行李的疑似目标,这个可疑的目标居然和失主同机到五原,而下机后,这位神秘的旅客就在监控的画面中消失了,初步判断是下机后化装趁客流量大的时候溜走的,诡异的行踪,引起了参案警察的极大兴趣…… 不辞其累 不得不承认,当警务资源被充分调动起来后,效率也是相当惊人的。从晚二十时开始,陆续建立了初始的指挥系统,联络使用上了市局的罪案支撑系统,而且现在天网工程已经覆盖了七成左右的市区,只要有确定的目标,最快可以在十五分钟之内找到目标的方位。 不过还是有坏消息传来了,特警支队参案的一队副队长尹南飞在晚上二十时一刻,急匆匆从临时的联络室奔进了许平秋和众人讨论案情的地方,惊呼了一声道:“假的,许处,身份是假的。” “假的?”许平秋也愣了下,好不容易到来的惊喜,成了一盆凉水了。 他叫着副队尹南飞走进了会议室,连着电脑,把刚刚追踪到的数据输出到许平秋的电脑屏幕上,解释着:“身份证使用名字叫李斌儒,根据我们查证,此人一年前已经到新加坡留学未归,而且联系上了他家人,已经证实属实……刚刚技侦人员又把监控到的画面和李斌儒本人的肖像做过比对,发现确实出入很大,而且据肖像专业的技侦解释,很可能是经过化装的……您看,脸部的三角线条不吻合。” 他边说边从电脑上调出了照片对比一番,好不懊丧。两个肖像是通过脸部线索定型的,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可凭肉眼观察,却像同一个人,不用说,是刻意化装了,用化装形成的视觉错觉骗过了监控。 “哦,真证,假人,工作做得够细了啊。”许平秋叹了句,靠上椅子了。 “这正说明了侦破方向的正确性,要是那么容易找到目标,就不会是一起有预谋的盗窃了。”马秋林没有惊讶,似乎已经在预料之中。 “可这样一来,麻烦就更大了,真挖出他来我相信我们办得到,可就怕时间赶不上啊。”许平秋道,征询似的看了一眼马秋林,其实这个团队里,最能倚重的就是这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可偏偏这个关键的时候,马秋林笑了笑,不接茬了。 一干刑侦高人面面相觑着,这条最有价值的线索如果中断,那意味着还得重来了,搞过?99lib?刑侦工作的都有一种偏执,那就是两个“确定”,只要有确定的目标,什么事都好办,可现在,偏偏卡在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限定条件上——时间。 “咱们的人该动起来了,我作为非官方任命的领队发表几句啊。”许平秋笑着道,一贯的和蔼口吻,缓缓道,“我觉得凡事应该往好的地方想,虽然化装了,也掩饰,可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住的,比如两个人的身高,一个大概一米七三、一个一米六八,这个假不了;还有,都是爷们,也可以确定嘛,还有这两人配合得这么默契,我想,可以从有没有前科上撞撞运气……我大致安排一下。” 杨永亮被安排带着参案队员专程寻访尚在服刑的盗窃嫌疑人;民航公安分局刘涛局长,被安排加紧对传讯的嫌疑人询问,贾希杰被安排联系全市各刑警队,向各队以及辖区派出所发出两位模糊嫌疑人的协查通报。至于治安支队来的王冲生,也得到了一项基层总动员的任务,那就是动员各治安队组,把辖区有嫌疑、有前科、而且近期在本市活动的嫌疑人捋一遍。 这是个没办法的办法,对于人口众多的城市,有时候只能使用这种大排查的笨办法,众人领命而去。马秋林又那么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这个笑容让许平秋捕捉到了,他知道这老家伙藏私了,到这个年龄,到了爱惜羽毛的年龄,顶多扮演个顾问的角色。那意思叫:顾得上了,才问问。 不过许平秋的表现,李卫国处长可佩服得不得了,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他可做不来。刚要说话,许平秋却是请着马秋林老同志,客气地道:“马师傅,咱们到机场大厅里转转?” “好啊,一起去。”马秋林痛快地起身了,和李卫国、许平秋一起出了门。 言语间李卫国听得出来,许平秋对这位一直在刑侦上供职即将退休的老同志很是尊重,稍稍有点不解。这时只听着许平秋断断续续道:“马师傅,还记得邵兵山吗?就你骂过那位……就是在‘九五’爆炸案里牺牲的,我们一起进的队。” “记得,那小王八犊子够野啊,第一次协作办案,就和我拍桌子。被我教训了一顿,还不服气。”马老头笑着道,笑里却带着苦涩,放轻了声音问着,“我真不该骂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事,他后来告诉过我,挺服气您的。”许平秋轻声道了句。在说起牺牲的同伴的时候,许平秋总是那副轻柔和肃穆的口吻,生怕说的话会被外传似的。 没人注意到,这一句像是最适合的激励,马秋林长舒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是啊,多少不惜命的兄弟,自己这点羽毛有什么可爱惜的。 许平秋暗暗笑了笑,这就是他要的效果,随即边走边轻声地请教着:“话说回来,马师傅,我觉得这是个两人合谋的案子,不排除受人雇佣作案的可能。应该是竞争同行使的下作手段。” “两个人完不成,应该还有别人,否则机票莫名其妙丢失就说不通了;当然也不会很多,否则不利于保密。”马秋林道,很大胆的猜测,退出一线之后,他已经很少敢这样妄加猜测了。 “是熟手作案,我怀疑有职业犯罪的可能。”许平秋又道。 “对,干得很利索,偷得很有专业素质,肯定是熟手,但我想未必有前科……有前科的嫌疑人总是改不了他们毛躁的毛病,这个毛躁来自于他们的自信和犯罪升级,每每犯案,总能看出点干得粗糙的地方,可这几个不同,精致到咱们五十多个小时居然没有发现破绽。干得不算很精彩,但相当巧妙。”马秋林道。 “能干到这么巧妙,自然不会是一般的贼,可为什么您讲不一定有前科呢?”许平秋问。 “你站的角度不一样,有些人的克制力超乎我们的想象,如果用在犯罪上,很可能一击而中,之后就远遁千里。不在警察视线里的罪恶,可多了去了。”马秋林道。他和许平秋相视一笑,彼此心知肚明,一个在抛砖,不过目的是引玉。 李卫国处长的好奇心被撩起来了,他确定了,这是两位高手之间私下的探讨,赶紧竖着耳朵听着。就听许平秋又接着道:“破绽总会有的,在他们不刻意掩饰的时候,您说对吗?” “是啊,所以咱就重来这里了。”马秋林笑道。几个人停步的地方,已经到机场的大厅了。 从容而入,李卫国听愣了,追着马秋林的步子叫道:“马师傅,您是说,这地方还会有破绽?什么是不刻意掩饰的时候?” “就是案发以前,他们以普通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或者,可能不在这个机场,在始发地。”马秋林笑道,许平秋笑着补充道:“黑话叫踩点,李处,您得补补市井这门课程,否则将来退休当普通人,可不好混啊。” 三位老头笑着进了大厅,这次放开了,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马秋林按着失主走过的路线,设计了四五种扒窃方式,当许平秋听到下手地方在出口分流的岔道时,他笑着道:“看来英雄所见略同了,在这儿下手,既有可能窃走失主身上的机票,让他无法取走行李;又能耽误失主的行进时间,方便同伙作案……破绽就在这儿,路线和时间卡得这么精密,我就不相信,他们没有踩过点。” “你是说,已经有人想到这儿了?可失主的口供并没有反映出这一点来。”马秋林奇怪地问。 “是啊,所以他们去宾馆重新询问那失主了。”许平秋道。马秋林马上想到余罪那几位,惊讶地吸着凉气,大有遇知己之感。 许平秋笑了笑,指着电梯之上,邀着马秋林和李卫国上去,马秋林仍然是无法释怀地道:“许处,这可是猜测啊……而且就即便猜测成立,作案的地方也是个监控死角,没有任何证据。” 那意思是责怪许平秋太过莽撞和武断了,用猜测作为引导案件的思路,对的几率微乎其微,可要错经常就错得一塌糊涂了。许平秋却是微笑着道:“马师傅,有句成语叫贼胆包天……咱们要比这个包天贼胆再大点才行,否则恐怕抓不到这拨贼。” 马秋林笑了笑,摇了摇头,尾随其后。李卫国一头雾水,也跟着上去了。楼层建筑得像个迷宫,商业区、候机区、饮食区被四通八达的通道连着,于是一个新的疑问又泛起来了,踩点的贼,会在什么地方留下他的影子呢?毕竟这像迷宫的建筑,总得有熟悉的渠道吧? 这个一闪而现的灵光,把案子的方向又调整了一下,民航分局开始在始发地、目的地两处机场监控里拼命地往外挖,一个一个面孔往外找。 有时候思路决定出路,叫事半功倍;有时候灵光一现,叫细节决定成败,排查一个小时后,有一个一直在机场拍照的面孔,被技侦人员无意中在屏幕上捕捉到,脸部的三角定位线条,居然和嫌疑人吻合了,虽然用肉眼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这位技侦尖叫了一声,喊出了民航分局案发以来的最强音,所有电脑屏幕上,都开始分析这张面部特征的比对差异……很快,又响起了那些外勤粗鲁汉子的脚步声,这段时间他们连厕所都没空上,此时憋得浑身无力可使,都快憋坏了…… “爸,你几点回去的,哦,路上没事吧?什么?被交警罚了二百块……呵呵,你说你儿子是警察,他们都照罚不误……哈哈,那正说明警察不徇私情啊……唉哟,心疼什么呀,你秤上一拎不就赚回来了……”余罪在副驾上和老爸通着电话,车停了他都浑然不觉。那边老爸被罚了二百块,正心疼不已呢。 是许处的专车,借给这三人来丽源国际酒店重新询问来了。鼠标和李二冬拍门下车,嚷着余罪快点。刚99lib?下车李二冬发现新大陆一般拽着鼠标,直指门厅台阶之上,鼠标一看,哟,兴致上来了,哥俩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绕到台阶之后,冷不丁一左一右一站,沉声叫了句:“嗨!” “啊!”那姑娘吓得差点栽到台阶下,扭头看清,气愤地直踹李二冬。李二冬一把拉住行动不利索的鼠标挡在身前,替他挨了两脚,鼠标好不夸张地叫着:“哎哟,好疼……轻点,轻点……” 这姑娘正是安嘉璐,旁边还有一位女同事,都被鼠标的样子逗乐了。李二冬从鼠标身后伸着脖子,刚要来调戏一句,却不料鼠标早有防备,捂着他的嘴道:“他妈的不许调戏啊,安美女是我心中的女神,要不是她和解冰,我家细妹子都得流落他乡,敢胡说小心揍你。” “嗯,这还差不多。晶晶好吗?”安嘉璐道。 “哎呀,好得不得了,她爸妈追着我让结婚。”鼠标一提细妹子,苦脸了。 “那是好事啊。”安嘉璐奇怪地道。看不出来鼠标为何这么为难,细妹子一直在一家服装店打工,现在裁缝都干得相当不错了。两人一起最起码比普通人要强得多。她一关心,鼠标更糗了,小声道:“她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没法办证。咱好歹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吧?” 李二冬和安嘉璐都笑了,不管在学校怎么样,能在校外偶尔一见,都没来由地觉得亲切。安嘉璐看着依然和以前那样猥琐可笑的鼠标和李二冬,每每未语先笑。而鼠标两人看着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安嘉璐,那倾慕之情,就快滔滔不绝地以口水形式从嘴里倒出来了。半晌,那同事问了句怎么还没来,安嘉璐猛然省得自己的任务了,又看着两位同学,问道:“你俩怎么大晚上来这儿了?”这一问俩人也奇怪了,齐道:“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我有任务,不能告诉你们。”安嘉璐笑着道。 “我们也有任务,不过可以告诉你。我们奉命来询问两个丢了东西的洋鬼子,你们是不是接我们呢?”鼠标得意地道,他猜着了。 “这个……不可能吧?省厅办案调的人,是你们?”安嘉璐被震惊了。本来以为要调个花白头发,满脸褶子的老头来呢。 “不对呀,李处长说三个人来。”那位同事提醒道。安嘉璐怕被同学忽悠似的,指着鼠标问:“又骗我。” “嘿嘿,再加上那个贱人,不就三个了。”鼠标一指。众人的眼光侧过去,正看到了余罪下车。余罪抬头看着灯光阑珊下的安嘉璐,身形顿了顿,快步上来,对着一脸愕然的安嘉璐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安嘉璐愕然地道。 “我说是缘分,你信么?”余罪眨巴着眼,好不倾慕地道。 “可我是处里最倒霉的,被抽调出来陪两个上访的老外了,这也算缘分?”安嘉璐故意道。鼠标和李二冬笑了,对着余罪道:“走,真不要脸,我们先碰到的,他倒说和他有缘分。” 往厅里走着,安嘉璐简单介绍,敢情是被两位上访的老外逼得没治了,厅里外事处从出入境管理部门调了两位懂外语的女警来全程陪同,兼做翻译和联络。很不幸,安嘉璐和另一位女警被选中了,听人家发牢骚已经两天了,说是今天有上级派的侦破高手来,她们还期待有什么好消息,早点结束这个倒霉任务呢,却不料碰到了这三位。 “看,说缘分吧,你还不信。”余罪得意道,看着安嘉璐的表情,和那坨红红的脸蛋,余罪的春心更浓了。 “原谅我说句外国话啊。”鼠标一把拽住余罪,生怕他犯错误似的道:“余儿,你太不要face了。” “这一点倒值得我学习啊。”李二冬看着安嘉璐,像是并不着恼,倒很羡慕余罪脸皮这么厚,见面就拉缘分。余罪贱笑一声,不料李二冬一翻白眼,恭维着鼠标道:“我不是夸你,我是夸标哥这英语说得真好。” “拉倒吧,要是英语必修,咱们都毕不了业。”余罪道了句。 安嘉璐和那位女警同学笑得好不开心,电梯快到楼层里,两人的脸色一敛,安嘉璐警示着三位同学道:“你们一会儿问话,小心点,两位老外丢了贵重东西,很是生气,他们已经通过大使馆提出抗议了……和他们说话一定要注意措辞,千万不能激烈啊,吵起来可就不好了。” “没事,反正我又听不懂外语。”余罪道。众人一笑,安嘉璐不悦地埋怨了余罪一句没正形,又说着注意事项,把众人领到了楼层中部的两间商务客房,敲响了其中一间藏书网。毕竟是涉外事务,三人脸色自然而然地郑重了,跟着安嘉璐进去了…… 邂逅佳人 安嘉璐在流利地说着英语,指着三人给外籍人士介绍着。那边鼠标和李二冬的眼早直了,看着对面这位高大、健硕、金发、惹人想入非非的女士,除了年纪稍大,找不出一点毛病来,特别是那个子一站起来,足足有一米九高。余罪、鼠标和李二冬要看人家的表情,得仰视。 正介绍着,从套间又出来一位壮汉,哦哟,更凶悍,比那女的还高,脖子和胳膊露出来的地方,全是毛,很不悦地说着什么。安嘉璐赔着笑脸,似乎在介绍几位夤夜而来的辛苦警员。可不料那男的更不悦了,随手拿着桌上杂志,吧唧一声,重重地摔地上了。 “安安,怎么回事?他放什么屁了?”余罪捋着袖子,顿时火起。不过马上发现自己肯定干不过这外国人。 “你别冲动,他很生气,他说东西丢了两天多了,还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让他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他们再不会来了。”安嘉璐翻译道。 “哦,可以理解,我们也挺失望的。这有什么生气的。”鼠标道,拽着余罪,生怕他惹事似的。余罪叫安嘉璐直入主题,安嘉璐翻译几句,可不料那一对男女老外都不是善与之辈,说了好大一堆,听得安嘉璐翻译不及。不过余罪判断没有什么好话,鼠标却很有感慨地附耳对李二冬道:“哎呀,可惜了啊,没好好学外语。” “学那有什么意思?正好听懂人家骂你。”李二冬也有点生气了。 “不是,还没调戏过大洋妞呢,会两句调情的多好。”鼠标咧着嘴,本来安嘉璐那位同事脸色铁青,一下子又被鼠标的贱相给逗乐了。 说了一会儿,安嘉璐小声地翻译着:“马克先生说,他们不但要抽出对华的投资……而且要把中国警察的能力公诸于世……米歇尔女士说,她走过世界上很多国家,觉得中国警察是最糟糕的,从丢东西开始,到她报警后,居然没有得到任何应有的赔偿和待遇……” 惯例的牢骚后,余罪打量着怒气冲冲的男老外和气愤不已的女老外。不知道两人是不是一对,不过表情如出一辙,看样子丢东西是丢急了,像普通人一样,没办法,就把气往关心他们的人身上撒,当然,首选就是警察咯。 “拽个毛呀?抽投资吓唬人,谁不知道现在中国有钱,相比而言,他们才是穷人。”鼠标道,李二冬附和着:“就是啊,天下警察还不一个样,少见多怪。” 安嘉璐和那位同事又被气笑了,余罪瞪了眼,让两人闭上臭嘴,两人还咧咧道:“你有本事你跟长毛的老外叫板呀……” 可不料话音没落,余罪还真叫板上了,他一指两位人高马大的外宾,像对待嫌疑人一般气势汹汹地道:“告诉他们,我们是中国警察,我们在履行职责,不是来接受他们的谴责来了……说呀,就这么翻译。” 余罪两眼炯炯有神,话里字字掷地有声,安嘉璐像是鸟气也受足了,心一横,脱口 800c." >而出,译出了这句话。果真有效,那两个正准备发一通牢骚的老外,蓦地直眼了,开始重新打量余罪这三个人了。余罪继续道:“告诉他们,现在有超过一百名中国警察在寻找他们失物的下落,我们需要信息和时间,需要的不是侮辱和问责,如果连起码的理解和尊藏书网重都没有,那我们欢迎他自己想办法。” 连日来,省厅来人迫于压力,不但对老外,对那两名翻译也是唯唯诺诺,听得余罪连连发飙,安嘉璐有一种异样的痛快感觉,义正辞严地把这些话译过去。那两位老外像是傻眼了,巴巴地瞅着余罪,好半天那位米歇尔才奇怪地问了句。 “她在问你的警衔。”安嘉璐道。 “告诉她,保密。”余罪道,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安嘉璐一翻译,那两位老外会错意了,以为一身便衣的余罪来头不小,于是放下了小觑的心思。余罪又让翻译了一番省厅领导高度重视,已经会同各警种开始全力追捕窃贼的官话,都是许平秋交代的。说到中途两名中国翻译来了,连他们也有点奇怪气氛颇好,居然没有吵起来。 “好了,我要例行一次询问,为了方便日后的定罪,你们的话要被录音。”余罪摁开了录音机,往桌前一放。没人请他坐,他自己拉了把椅子,大马金刀一坐,面对着两位外宾。同来的翻译有点紧张了,结结巴巴地翻译着这话,果不其然,男老外又生气了,叽里呱啦说了句,翻译同声译道:“马克先生说,这样的询问已经进行了两次,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你们重复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想知道,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已经确定了几个重点嫌疑人,而嫌疑人就从马克先生身边走过,而且马克先生遗漏了很重要的情况没有向我们提供。这就是我们来此的原因。”余罪放了句谎话,译过去后,那两位面面相觑,余罪终于听懂了老外嘴里吐出一个单词:Shit。 “他妈的怎么还说脏话……操!告诉他们,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丢东西的责任也有他们疏忽的成分!”余罪放开了,硬气了。翻译刚说了一半,男老外拍案而起,又说了一堆,表情很激动,就差捋着袖子打上来了,翻译同声道:“……马克先生说,你要为你的话负责,他要找你们最高警衔的领导反映,这是诬蔑和推脱责任。” “让他坐下。”余罪不屑地摆摆手,看了眼油头粉面的翻译,直说着,“问问他们,是不是在机场出口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女人……一位气质卓越,很有姿色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一句,听得在场人发蒙,翻译小心翼翼说出来,两名老外一下子又恢复了面面相觑的样子。 “这就对了,那儿是监控的死角,我甚至可以猜测到,是那位女人主动找你们搭讪上的……尽管我不知道她在马克先生身边还有这样一位美女的情况下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我肯定她做到了……你们在出口和取行李的地方滞留了一分二十秒,应该发生了点什么故事吧?对了,翻译就应该知道。”余罪道。 两名老外更愣了,翻译把话译过来,女老外两手伸手,像是急于给余罪解释明白什么,男老外却是有点糗,和翻译附耳说着什么。安嘉璐听懂了,她在微笑,笑着附耳告诉余罪:“好像有一个女人和马克先生相谈甚欢,米歇尔很不高兴,她在埋怨马克……米歇尔是马克的私人助理,他们不是夫妻,不过,住在一起。” 余罪一愣,侧头时,看着安嘉璐的俏皮美目,笑了,坐定时一整脸色,缓缓地道:“你们不是要把实情公之于众吗?好啊,真相如果摆在面前,我相信对于治安和警察,公众一定要谴责的,但对于RX公司本身,二位说说,他们会迁怒于我们,还是会追责属下?” 俩老外无语了,该牺牲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两人小声和翻译说着,翻译随即换了一副很客气的口吻道:“这位警官先生,马克先生愿意接受您的询问,并且愿意为您提供一切需要的协助。” “早说嘛,费这么大劲,把那天的情况,重头叙述一遍,越清楚越好,特别在即将进入取行李的电梯之前。”余罪道,摁下了录音。两名老外仔细回忆着,安嘉璐同声翻译着。大致情况和所料出入不大,两人不是第一次到中国,下飞机已经很习惯这里的挤攘,从开始一直是和翻译一起走,不过在通道拐弯的地方,突然间冒出来一位中国姑娘,像是就等在那儿的一样。她唤出了马克的名字,而且拿着一本英文原版的著作要求签名(翻译解释,马克除了是一名出名的机电工程师,还是野生动物保护爱好者,为此写过一本乏人问津的专著),马克自然是喜出望外,连签名带寒暄,还应邀接受了美丽的中国姑娘一个友好的吻……米歇尔插话了,意外的是她对那位姑娘评介很中肯,有气质,能讲流利的英语,对她的故乡比利时的文化也有了解,两人还谈过几句,告辞的时候,米歇尔还把下榻酒店和名片都给了她。 “其实这俩老外挺友好的,怎么就遭贼了呢。”余罪小声道,回头看了眼,却不料恰与正在附耳小声解释的安嘉璐来了对脸加对眼。安嘉璐下意识地一躲,瞪着余罪,一脸不悦的样子。不过这蹙眉生气的样子更添几分风姿,余罪得意一笑,又跷着二郎腿坐正了,掏了支笔,展开一张纸,粗粗地画着通道,问着当时几人各在的位置,两名老外仔细地指出来了。最后一件事了,想了片刻,余罪才把身上装了很久,已经有点皱的藏书网纸张展开,问两位:“看看,是不是她?” “Oh!My God!”米歇尔紧张道,所遇之人的画像出现在警察手里,她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此时她崇拜地看着余罪,频频点头示意:就是她! 这句话不用翻译,在场的都听懂了。 询问结束,两位老外送他们几人到了电梯口,女老外又是期待又是抱歉,进电梯时给了余罪一个重重的拥抱,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翻译说道:“他们拜托这位神奇的中国警察,一定把我们的失物找回来。” 翻译直把大家送出门厅,转回去时,安嘉璐很兴奋道:“就省厅来人,也没这么大面子!”她异样地看着余罪,也像要重新审视一番似的。 余罪呢,第一次觉得有把自己形象拔高的欲望,正待吹嘘几句,不料煞风景的来了,鼠标可不觉得余罪怎么样,而是吹捧着安嘉璐道:“安美女,你的英语说得真好。” “你虚不虚,好像你听懂了似的?”李二冬道。 “最后一句我听懂了。”鼠标道。 “那老外说Shit,听懂没,说你呢。”李二冬道。 标哥火了,两手一前一后掐着李二冬叫嚣着:“怎么着,怎么着,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故意让标哥在安美女面前无地自容,岂能不让鼠标火大?安嘉璐一劝,鼠标更来劲了。余罪直接给两人一人一脚:“掐什么掐?谁笑话谁?去,车上等着。” 两人哼了哼,互不服气,往车上走着,余罪对着安嘉璐那位同事再使眼色。这位出入境管理处的姑娘知趣,暧昧地笑了笑,告辞回去了。 鼠标和李二冬刚走几步觉得不对了,哎哟,这人真不要脸,把兄弟支走,他和安妹妹聊什么呢?李二冬火冒三丈要上去讨个说法,不过走两步又退回来了。鼠标坏笑着问:“你咋不去呢?”二冬兄弟喟然长叹着:“没用啊,标哥,余儿这个贱人,连老外都敢训,咱干不过他。” 两人心知肚明,在警校把安嘉璐当梦中情人的不少,但敢当面去送花的,除了解冰也就余罪这一个奇葩。尽管在大家看来两人怎么看也不会是一对,可你不得不承认,那种不要脸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隔着十几米,安嘉璐在无聊地踢着水泥地上根本不存在的小石子,她甚至有点脸红心跳,在心里觉得已经把某人遗忘,不料再次出现的时候才发现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对了,身边这位不就是吗? “安安,你又漂亮了啊。”余罪搜肠刮肚,半天就来了这么一句让安嘉璐喷笑的话,她反问着:“就这一句?我怎么觉得一点创意都没有。” “哦,是没什么创意,一直就这么漂亮,只是现在更漂亮而已。”余罪道。 “不要这么酸好不好?还没问你呢?毕业后都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上周我去二队,见过文涓,连她也不知道你的消息。”安嘉璐道。 “能去哪儿,没人要,就把我们几个都扔到反扒队和那帮协警混去了。”余罪道。 “哦。”安嘉璐愕然一声,盯着余罪突然问道,“难道,‘猎扒’报道,说的是你们?” “不会吧?连你们也听到过我们的大名了?”余罪故作惊讶地道,然后又很谦虚地说道,“其实我们只是尽了一个警察的职责而已……别笑,队里规定我们只能这么接受采访。” 安嘉璐笑了,笑得很开怀,每每遇到余罪和那帮荤素不忌的同学,总是让她如此开心。她好奇地问着,对那些抓贼的经过是如此神往,以至于埋怨自己在窗明几净的出入境大厅是浪费青春。 越说越投机,不经意间,她发现余罪那双贼亮的眸子,不离自己脸庞左右。她笑着道:“你这双眼睛这么贼,不会是盯贼练出来的吧?” “当然是练出来了,否则省厅怎么可能挑到我……对了,信不信我能一眼看穿你。”余罪道,一脸很神棍的表情,最容易勾起女生好奇心的那种。安嘉璐哪是这个比贼还精明的猎扒高手的对手,很快就上当了,摇着头道:“骗人的吧,看穿我?” “你现在还是单身。”余罪小声道,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到似的,安嘉璐一怔,余罪又说道,“你的内心很矛盾迷茫,不但感情没有归宿,甚至连生活也没有方向……简单地讲,就是对现状很不满,但又有一种难以改变的无力感,对吗?你很失落,近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余罪的贼眼能看到的东西太多,还真把安嘉璐唬住了,她愣愣地盯着余罪,半晌才问着:“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余罪作势仔细端详着安嘉璐,仍然是一副青春靓丽的外貌,其实最让余罪好感倍增的是安嘉璐那次毫无保留地帮细妹子一把,可半年未见,他在这个熟悉的面庞上发?99lib.现了似乎有点难以言表的东西,他不知道原因,甚至他有点怀疑是安嘉璐和解冰的感情出了问题。 “我还看出来……”余罪端详着,慢慢笑意浮在脸上,缓缓地道,“现在似乎有一个很艰难的选择摆在你面前,让你无所适从。” 安嘉璐像是一下被击溃了一样,马上否认道:“一派胡言。” 说着安嘉璐扭头就走,怕是正被说中了心事。可余罪愣了,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正准备开个玩笑,来一句你选择我吧。可对方反应这么强烈又让他真看出点东西来,许是心里真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不过他很懊丧,这可好了,还没套两句近乎呢,把妞儿给惹了,余罪看着如小鹿奔走的安安,后悔地直拍自己的嘴巴。 然而意外总是有的,他刚准备归队,安嘉璐又去而复返,跑着回来了,她以一种复杂的眼光审视着余罪,半晌才问:“有时间吗?” “案子完了就有。”余罪道。 “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有时间约我。”安嘉璐递了一张名片,通用的那种警务名片,余罪反扒队可没这种待遇。他笑着把自己的号码发到她手机上,安嘉璐异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慢慢地往酒店走。余罪抓着这一闪而逝的时机喊了句:“哎,我可以送你花吗?” “算了,我怕你又捡一束来骗我。”安嘉璐头也不回地说道,说得余罪脸色好不尴尬。 余罪兴奋地回到了车边,闻着名片上温馨的味道,不料有咸手伸过来抢了,余罪赶紧藏着,让鼠标和李二冬夺了半天没夺出来,拽着余罪要审问刚才和安嘉璐扯半天扯什么来着。这个事好处理,余罪说安美女见到他了,终于以慰相思之苦了,惹得那俩兄弟向他直竖中指,说了句外语:Shit! 不过此行收获可不小,又带回来了一个直接嫌疑人的清晰照片,把许平秋和马秋林两位老头刺激的呀,回家走到半路,又折回机场了…… 知己为谁 “她?姓什么?叫什么?受教育程度是什么?有没有前科……你确定她是主谋?难道不能仅仅就是一个崇洋媚外的女生?” “现场无法提取任何证据,证明这个子虚乌有的女人和本案有关。仅仅一个侧面的面部特征,可有点玄了,你知道最高客流量是多少?四万人次啊。” “如果有关,最起码她应该和前两个嫌疑人有所交集吧?可事实上,反查了案发前三天的监控,都没有发现。” “我觉得重心应该放在取行李和乘机两个嫌疑人身上,市技侦中心正在分析咱们提供的肖像画面,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个时候改变侦破方向,我怕时间来不及。” 烟雾腾腾的会议室,因为这一新消息重新聚起了的各路刑侦高手齐齐置疑这个女嫌疑人了,无名无姓,而且从监控上根本找不到她和其他两名嫌疑人的交集点,怎么可能相信,仅凭她和老外搭过讪,就认定她是主要嫌疑人。 还是那句话,证据,你得拿出证据来。可余罪这一行除了证明两位外宾见过画像上的女人,什么也证明不了。 恰恰相反的是,民航分局十多位技术人员在监控上找到了新的证据,频频出现在现场拍照的一个嫌疑人,现在已经快浮出水面了。这个时候,几位反扒队的又提供出新的线索,这几乎等于要推翻先前的侦破方向另开炉灶了,到了这种时候,谁还敢再冒险一试。 兴奋回来的余罪被泼了盆凉水,哥仨凉了个从头到尾,怎么判定这个女人涉案,余罪面子上那点证据已经消失了,而且那事恐怕他也不可能再讲出来,所以,面对着置疑,他保持着缄默。 刑侦七大队副队贾希杰,瘦高个子,两个鼻孔像烟囱一样喷着烟。沼安支队来的王冲生,匆匆赶来的,这么晚了也没休息上,稍有不悦。至于特警支队那位以追踪闻名的尹南飞,不时地看着许平秋和马秋林,神色里觉得还是有点匪夷所思了,怎么能这么仓促就搞定个嫌疑人? 几个高手中较老成的杨永亮,四十开外,他掐了烟头,仔细地看着会议桌上铺的那张肖像,电脑合成的,皱巴巴,他狐疑地问着余罪:“这位同志,你追这个>很久了?她以前有什么案子栽在你手里?可以直接把案卷拿出来比对一下嘛。” 完了,他妈的一个比一个鬼精,看了张肖像就能联想很多事,那皱巴巴的样子,八成让人判断已经装在口袋里很久了。余罪撒了个谎,摇摇头道:“没有,如果有案子栽在我手里,那就容易多了……简单地讲,她在坞城路出现过,不过可惜的是我没有抓住她。” 众人愣了下,余罪这脸皮颇厚,干脆打破别的想象了,直接说道:“不是她栽在我手里,而是我栽在她手里,我追她已经很长时间了。” 哦……失手的案子,在场的同行都理解了,不过对于余罪不能提供任何侧面的证据却是无法认同。见面会很沉闷,鼠标和李二冬被这么一干老男人盯着,有一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就是嘛,这眼神怎么都有点贼,李二冬暗道。鼠标不自然地挪挪屁股,被这么多老男人盯着,那滋味比脱光了让一群女人欣赏还觉得难堪。 余罪倒无所谓了,曾经在滨海看守所,自己经历过比这个更难堪的事。他欠欠身子,摊手道:“这次来办案我们只是协助,但是协助也能提供想法和意见,反正五十多个小时错得已经很多了,不在乎我们这一单不是?” 这话里有刺,毕竟那冒头出来的嫌疑人也是这几个小警的手笔,话里似乎很责难这些刑侦里的老人一般,让众人颇有几分不忿。就是嘛,反扒队的,刑警编制都是勉强给你们的,拽什么? “这个提议,先搁着,不过可以作为一个参考的侦破方向……我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大家心理上的压力越大,不过越是在这个时候,越得保持放松和从容的心态,否则的话,嫌疑人从你眼皮底下走过,你都会忽略的。刚才我和马师傅走了一趟现场,收获很多。”许平秋出来圆场了,意外地直接否定了余罪的提议。他转着话题道:“我和马师傅商量了一下,有几个点大家需要注意,第一,这个手法虽然巧妙,但也很老套,类似于早年行走市井‘拆白党’那一类人,这类人连骗带偷,都是高手,除了玩技术,还经常跟人耍心眼,一不小心就会着道;第二,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机场的监控能覆盖面积八成左右,卫生间、饮食摊、购物区、VIP场所以及甬道,对于小贼这里是绝地,可对于高手,不可控的盲点太多了,我们的工作出现遗漏在所难免;第三,刚才我在电话上和崔厅汇报了一下,他托我代表他向参案同志表示慰问,上面都知道大家很辛苦,不过还得坚持一下,有时候胜负就在于咱们坚持多一秒和少一秒……” 就在许平秋搜肠刮肚试图再鼓士气的时候,在座的一位电话响了,是特警支队的尹南飞。他附下身子轻声接电话,可不料一听腾地站起来了,在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走了。他边接着电话,边打开了笔记本,按着身份确认接受传输,扣下电话时,喜形于色道:“技侦恢复出了乘机嫌疑人的照片,他们觉得,面部特征比对吻合度可以用于协查了。这个人屡次出现在五原机场拍照,虽然和乘机嫌疑人的相貌相差很大,不过经过我们技侦面部恢复,应该是同一个人。” “我看看。”许平秋要着电脑,画面传输到屏幕上时,他指点着眉部、面部以及发型,做了几处可能的恢复,比如把眉毛剃掉画高一点,显得脸型就长了;比如把腮上的阴影做重一点,肤色做深一点,人就显得年老了。在现代技侦手段微描蓦下显示出来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年轻十多岁的人。 “干吧,抓这样的人,对你们没难度。都动起来,找到一点,集中力量拿下。”许平秋离开电脑说道。那几位不同警种的高手,匆匆而去了。一眨眼,就剩下他和马秋林两个老头,还有坐在会议桌末尾三个傻乎乎的小反扒人员了。 许平秋对着鼠标那憨样笑了笑,不过标哥心里不爽,没给他好脸色。李二冬瞧见了,就装着没瞧见,辛辛苦苦奔了半夜,拿出来的东西看一眼就被否定了,搁谁谁也不爽不是。当许平秋又看到余罪时,这回他愣了,余罪平静如水,一点也不像有气的样子。 “脾气磨得不错,我以为你会责问为什么不支持你的想法。”许平秋笑着道。理论上应该支持,他了解余罪那双过目不忘的眼睛,曾经描出来的画像抓住过比这个案子更重要的嫌疑人。甚至他更愿意余罪找到的,是一条更重要的线索,但作为领导,他也只能像刚才那样做。 “你是领导,你需要搞平衡。”余罪淡淡道,一语点破。这话听得马秋林也笑了,异样地看了许平秋一眼,他从许平秋的口中隐约知道了此人的不凡。他细细打量着,不过他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平凡的地方来,相貌普通,眉不浓不淡,嘴不大不小,如果用技侦的眼光看,这是一张根本没有相貌特征的大众脸,他微微地笑着。在他打量余罪时,余罪也同样打量着他,年届五旬,眉淡褶深,总是下意识地抚着下巴。 余罪笑着问:“马老刚戒烟?” “小余刚学会抽烟?”老头不答反问。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回答,也都是在对方细微的动作中发现了端倪:余罪看到了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而马秋林也发现了余罪刚刚形成的下意识动作。 许平秋斜眼觑着,他知道这是那种既是同行,又是对手的较量。当然,对于和贼打了一辈子交道,可仍然不太会用警械的马秋林来说,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和这帮拳脚枪棒训练出来的刑警是一路人。 而现在,他似乎发现同路人了。 “试图在机场这个证据缺失的现场找感觉,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马秋林突然又道,仍然是不着边际。他缓缓道,“我们的区别在于,我只是个猜测,而你把它当真相。” “只有你不敢猜测的事实,没有不会发生的真相。”余罪道。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不过碰壁之后,就胆怯了。你呢?”马秋林道。 “我如果在您这个年纪,或者在许处的位置上,也会胆怯,不过现在不会。”余罪道。 “年轻人,勇气可嘉。”马秋林和蔼地道。 “不年轻的人,经验可贵。”余罪笑着道,对这老头有点好感了,他补充了句,像在自嘲,“还是您做得对,不多嘴,就不会出这样的洋相了。” 一说两人皆笑,一个爱惜羽毛,一个无所顾忌;一个小心翼翼,一个胆大包天。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坐在同一位置上,相互审视着,还是马秋林开口了,饶有兴致地问着:“那我们一起出了洋相,我想了很久不敢说出来,也是怕无人认同。我直入主题问,你觉..得应该从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去找这样一个神秘的贼?这是个团伙,肯定要有一个灵魂人物,我是指他,或者她。” 余罪怔了下,他眼前浮现着,那个美丽的倩影,那惊鸿一现的绝技,那疾如迅雷的反应,这个影子像魔怔一样在他的心里萦绕很久了,他嘴唇翕动着,说了两个字:“过去。” 仿佛冰河消释,马秋林长舒了一口气,一股欣喜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仿佛是一种觅得知音的悦色,在他脸上久久不去。 这一点,连许平秋也无法理解,不过他随即明白了点什么,两个人都是和蟊贼打交道的,在这个上面,肯定有共同点了。但这个“过去”,又指着什么呢? 鼠标和李二冬傻眼了,鼠标附耳问二冬:“啥意思?” “不知道。”李二冬道。 “那他们笑啥?”鼠标又问。 “找到基友了呗。”二冬道。 两人咬着嘴唇,不敢笑,不过看余罪笑吟吟的,那老头笑眯眯的,还真像一对忘年知音。至于许平秋,鼠标对他素来无甚好感,怎么看那家伙也像个拉皮条的。 “我有点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马秋林停顿了半晌又道。 “应该是有关贼的故事吧,我正想找一位熟悉他们的人请教。”余罪道。 “猜对了,就是贼的故事,不过我可没精力宣讲,我只是建议你去一个能找到他们的地方,就是你所说的‘过去’。”马秋林道。 “档案馆?”余罪脱口而出。一念而过的念头,此时更清晰了,他异样地看着马秋林,没来由地觉得这谈话很让他感到一种愉悦,像话未出口,对方已知。 而马秋林何尝不是如此,他笑着起身了,边起身边对许平秋道:“许处,看来我真能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这前浪,迟早要被拍到沙滩上的。” 许平秋也慌忙起身送着马秋林,余罪快步跟着跑出去了。这位老警却再不说与案情相关的事了,告诉余罪到什么地方找他,便潇潇洒洒地走了。余罪还待请教几句,许平秋却是拦着道:“人老了,精力不行了……严重脑神经衰弱,等他好好休息一下,再去请教吧。” 两人沿着台阶返回,许平秋侧眼瞥了眼还在沉思的余罪,主动问着:“你准备连夜干,还是天亮后再干?” “那您这是征求意见,还是直接下命令?”余罪反问着,语气比和反扒队长说话呛多了。 “都不是,我猜测你会连夜干,即便我下命令也撵不走你,知道为什么吗?”许平秋得意地道。 “为什么?”余罪愣了,自己还真准备连夜干。 “因为你好奇的心里,容纳不下悬念过夜……”许平秋笑着道,慢慢地转身而走,以他的了解,所有的侦破都是从好奇开始的,一旦沉迷,将无法自拔,他边走边道,“好好干,余罪同志,多干三五年,就能重新穿上那身三级警司服装了。” 似乎是在嘲笑余罪放弃了特勤的编制,余罪听得此言,不屑地扭头就走,不搭理他了。不过他走了好长一截,才发现自己的方向错了,赶紧匆匆返回,到了会议室,鼠标和李二冬正伏在桌上,面对面伸着舌头吹泡泡,无聊至极了。见余罪回来,两人心里悬念未解,拽着余罪问:“啥意思,你和老头神神叨叨的……” “笨死你们呀,那是在讲贼的出身!得从她的渊源上找。所以我说在过去找,而过去……只能从那些尘封的档案里去发掘了。”余罪道。这是个大胆的推测,而敢于尝试的,独他一人而已。 鼠标和李二冬愣着眼,还是不懂。余罪又解释着:“咋光吃不开窍呢,意思就是得从根上找,比如鼠标你为什么会玩牌,还老赢钱,那是因为你有个赌鬼爹对吧?比如你,二冬,为什么啥时候都是一副愤青样?那是因为从你爸那代开始,就一直是水深火热的苦逼生活,懂了吗?” 懂是懂了,就是太打击人啦,李二冬咬牙切齿掐着余罪,恶狠狠地说:“哦,懂了,你这么贱、这么奸、这么不要脸,是不是有个奸商爹的原因?” “哦,这个问得好。”鼠标很解气地道。 “不要这么粗俗好不好。”余罪一笑,纠正道,“现在奸商都自称成功商人,你们这表情绝对是自卑引起的羡慕嫉妒恨,心理太失衡啊。” “Shit!”哥俩今晚第二次竖中指,说英文了。 “发音真准,都说你们有长进了。走,我带你们把这个女贼挖出来,这绝对是一个不同凡响的贼……找老骆去,得从五原有名的贼身上找,我就不信她能钻天入地,还让我找不着她……去不去二冬?反正你一光棍汉,回去也是搂着枕头睡,还不如跟上我呢,有吃有喝的,说不定这案子还有点外快和奖金。”余罪边说边走,根本不给二冬谈条件的机会。 等出门时,鼠标兄弟也已经跟上来了,别人不知道他知道,余儿可是个自己充胖子,还得打肿别人脸的主,跟上他可不吃亏。 “喂喂,我也去……好几十公里呢,回家也睡不好了。不过不能这样子吧,大半夜还忙乎,进城先吃宵夜啊……我早饿了……” 鼠标不迭地追着,奔出来了。 寻根溯源 凌晨四时,厚西街城东胡同。 深秋初冬,一片肃杀的气息笼罩着漆黑一片的城市。“沙、沙、沙”,是落叶被秋风横扫而过的声音。几辆黑色的、连灯光也未打开的车辆像幽灵一样驶来,静静地泊在胡同口。轻微的开门声后,从数辆车的后厢里,鱼贯奔出来了十数条人影,沿着胡同悄无声息地潜入。 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伪装。 风声,屏蔽了他们的形迹。 两分二十秒后,坐在指挥车里的尹南飞收到了前方队员的汇报:“全部就位。” 他看着屏幕后的红色标示,十六名队员穿插包围,前后门、围墙、通道,把一个孤立的院落围了个结实。这个时候,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队员,他们正屏着呼吸,等着耳麦里行动的指示。 这是特警支队专用于打击恶性犯罪而建制的应急战术分队,模仿了军队应付特战的战术组队。他丝毫不怀疑,哪怕就是几名持枪的悍匪,在这个实战丰富的分队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如果不是事情紧急,他根本不用动用几乎是作为支队藏锋存在的战术分队。 又一次拨过了车载电脑的屏幕,他在做着最后的决定,午夜时分,市技侦中心开始比对技术手段恢复的肖像。两个小时后,第一次结果出来了,又经过数次验证和比对身份资料,锁定了三名嫌疑人,这是最后一人,也是嫌疑最大的一名。 每每在像这种证据不足,可对方嫌疑很重的时候,都会让他纠结,他知道如狼似虎的抓捕行动如果加诸在普通人身上,那将会是很多年都挥之不去的噩梦,每一个警察,在履行他职责的时候,都免不了会碰到这种良心和认知接受谴责的机会。 “叮”,打火机响了,一束青蓝色的火焰冒出来。点上烟,年届不惑的尹南飞狠狠地吸了一口,向着步话斩钉截铁地吐了两个字:“行动!” 有时候付出一部分代价是必要的,不管是普通市民,不管是身边战友,每一次他都是这么选择的,哪怕必须付出代价的人是自己,哪怕这个命令是错误的。 行动命令划破了小院的宁静,搭着人墙飞跃而入的队员直奔二层,已经加泵的液压破门器,在两秒钟内顶得门“嘭”的一声巨响。门开了,战术电筒的光线迅速扫过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客厅、卧室、卫生间,每一个关键的角落都钉上了黑衣特警。卧室里尚未反应过来的一对男女是被扑在床上的,声音杂乱的场面持续了数分钟,以嫌疑人被成功擒获而告终。当尹南飞踏着大步子走进胡同时,不少住户的灯光已经打开,院子从门通向房间,被蒙得严严实实带走的两位嫌疑人还是引起了敏感居民的一阵惊呼。 分局的随后到了,组织着片区民警安抚群众情绪,捎带着了解这家住户的情况,而在住户的家里,已经开始搜索的特警仔细地查找着屋子里每一个角落。不多会儿,闻讯而来的房东被片警带到了尹南飞的面前,大妈紧张兮兮地解释着:“同志,真不怨我啊,我也不知道他是坏人啊……看不出来呀,孩子长得文文静静的,都在我们这住三四年了,不是一直就在电脑城打工嘛,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藏书网 “住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尹南飞问。 “就一个。”大妈强调道,眼光瞟到了地上扔的一件女人内衣,马上改口道,“有其他人我也管不着呀!” “带过一边,做笔录去。刚子,有收获吗?”尹南飞不想和大妈纠缠不清,他也没这个时间,扬头问着。一位口罩未卸的队员点点头,他快步走了上去,当看到队员手里的东西时,他笑了。 没有什么物证,只是一身很考究的衣服,毛领夹克,西装裤,搜索的队员正对着飞机上的截面画比对着,放大的画面上,款式能和嫌疑人的装束对上号。 肯定不是巧合,证据会越来越多,尹南飞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对方手机里、电脑里,搜索到了数幅机场的照片,这些间接证据可以和技侦提取的录像做时间点比对,最起码能证明这就是那位数次到机场踩点的嫌疑人。 十分钟后,在闷罐车里,吓得哭哭啼啼的女人已经开始交代了,嘴里咧咧交代着:警察大哥,我没犯什么事呀,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就来他家过夜的,还是第一回……真的,不骗你们,真是第一回。询问的警察多留了个心眼,突如其来地问了句:“过夜多少钱?” “啊?还没给呢,你们就来了。”姑娘好不委屈道,猛地省得失口,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了,抹了把泪破罐破摔道,“反正都没给,总不能说我什么吧?我又不知道他是坏人,和我无关啊。” 没人搭理她,询问着姓名年龄籍贯,身份不用问,大家都知道。 另一辆车里,意外的是嫌疑人对着冷峻的特警似乎根本无所畏惧,甚至连话也懒得说,只是不住地打哈欠,看样子昨晚累得不轻。这个状态一直延续到回到特警支队的临时滞留室,即使坐到审讯椅上还是那副德性。尹南飞亲自主持着,把搜到的物证一一摆在其面前,让嫌疑人看着。 阴森森的审讯室两人盯了好久,尹南飞才开口问着:“你叫娄雨辰?名字不错,看样子应该是个聪明人,那我们就用聪明人的说话方式来……三天前,你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CA2386次航班上,干什么了?” “不可能,我没有去过。”嫌疑人开口了,一个小时内,就这么一句话,而且还是否定的。 “是吗,抬头看屏幕……你不至于认为脸上涂脂抹粉,就能骗过技侦的面部识别吧,找你可真不容易啊。”尹南飞道,他抬头看着,屏幕上放着两张面部的比对,一组画面慢慢去掉伪装之后,就是娄雨辰的面孔。嫌疑人眼皮跳了跳,微微喘息了一声。 “还有衣服,你不觉得太巧合了?质地、尺寸、LOGO标识、巧合到这种程度,你觉得你不会有事?需要补充的是,你可不止一次出现在机场啊。”尹南飞问,屏幕上放着对当天嫌疑人全身的放大,关键的节点,都反映在这一身衣服上,而尹南飞敢于兵行险招去抓人,就是基于嫌疑人会毁灭假身份等证据,可不一定会毁掉衣服之类的,毕竟那不是作案现场,而且他应该对化装有绝对信心。 嫌疑人低下头了,又舒了一口气,眼睛迷茫着,像在踌躇。 审讯最怕两种人,一种是话痨,他开口就胡扯;另一种就是这种人,根本不开口,没话。僵持了良久,尹南飞趁嫌疑人喘息的间隙猛地大拍桌子吼了句:“娄雨辰,抬起头来!看着我,为什么在异地托运的行李,扔在机场没有取。” “我爱取不取,丢东西总不犯法吧?”嫌疑人开口了,似乎被警察的态度激怒了。 “什么玩意?化装得不男不女在飞机上丢人现眼,老实交代,在飞机上干什么了?”尹南飞话里带刺,他在故意把话题引偏,他期待藏书网最好让嫌疑人误判。 “我愿意,化装又不犯法,” “可你使用假身份难道不犯法?假证哪儿来的?” “捡的。” “在哪儿捡的,你再捡一张试试?” “那我得先出来,才能去试试啊。” “哟,你还准备出去呀?” 尹南飞笑了笑,这种无谓的争辩和那些毛都捋不顺的嫌疑人之间常有,而这几句,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正要说话,兜里的电话响了,他看了嫌疑人一眼,笑着道了句:“不必急着承认,知道是你就足够了……喂?” 似乎电话里又得到了什么消息,他边听着,边看着嫌疑人,嫌疑人的眼光有点犹豫不定。半晌放下了电话,尹南飞的杀手锏又多了一份,直问着:“小伙子,看来我们得较量较量了,刚刚查证,你的手机存储卡里还留着大量的机场示意图,连删除的也恢复了。而且你的银行卡里昨天刚进了十万块钱,能告诉我,怎么赚的吗?挺潇洒的啊,直接包了个妞儿回家搂着睡去,听说身价不低啊,一晚上两千……说说吧,别犯傻啊,就用假证的罪名,还不至于让特警队出面抓你。” 慢慢地,气氛凝重了,尹南飞一动不动盯着他,唯一一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记录人,也那样泥塑木雕地盯着他。突然间他觉得手背上湿湿的,下意识地抹了抹,那是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沁出来的一层细细的冷汗…… 目标没错,就等着看他知道多少了。尹南飞如是想着。 一页翻过去了,浓重的陈味和霉味让鼠标直捂鼻子。 又一页翻过去了,拍拍上面的灰尘,李二冬直侧脸,这档案不知道什么地方搬来的,里面夹的灰尘味道比霉味更重。 查C类即将和已经过期的档案,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时间还是半夜,不过如果有省厅处长发话,就变得容易多了,市局专派了一位年纪和建馆时间差不多大的老警,把三人带到了市旧档案馆的地下室。到地方才傻眼了,层列的档案还是最原始的方式,都是手工条目,除了手工检索,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即便拉了个电脑高手骆家龙,照样傻眼。只能以最原始的人工方式检索。 一个小时过去了,有人上名单了,不过作案的时间要追溯到至少二十年前,连查到的人也怀疑这究竟还有什么用处。 两个小时过去了,带他们来档案馆的老警在椅子上和衣而睡了,上名单的人越多,骆家龙的狐疑更甚。 不知道多少个小时,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 余罪列出的条件是:第一,有伤害、抢夺前科的不要;第二,有入室盗窃、大宗盗窃以及销赃的不要;第三,同一地区犯案的不要;第四,使用任何器械作案的不要……一下子列了七八条,究竟要找什么样的贼,骆家龙反而更迷糊。又找到一个旧档,他拿着到几步外看档的余罪面前,狐疑地指指问着:“这个算不算?” “哦,这个也不要,服刑还没出来,没的可玩。”余罪道,又低下头看上了。 “哎,我说,你这究竟什么意思,要找什么样的贼?”骆家龙奇怪地问,余罪抬眼瞅他时,他罗列着条件:“坑蒙拐骗抢一块的,为什么不要涉嫌伤害和抢劫抢夺的?” “目标是靠智商和技术吃饭的,这么干会让他们鄙视的。”余罪道。 “那入室和大宗盗窃呢?” “那不是他们风格,他们只拣现钞和贵重东西下手。破门而入本身就带着暴力色彩。” “器械类作案的,为什么也排除。” “呵呵,这是一种传统的贼,他的格言是伸手夹乾坤,张嘴吃天下,两根手指就是最大的本钱,用工具,是对他们的侮辱。” “这……” 骆家龙愣了,看余罪说得这么正色,又笑了,实在想不通,不过数月,两人的差距如此之大,这些鬼蜮江湖伎俩居然在余罪嘴里说得头头是道。 正查找着,有人嚷起来了,两人过了一列档案架,看到李二冬正发感慨:“哟,你们瞧瞧,拦路抢劫,抢了七块八毛,判了八年零六个月。” “上世纪,抢几十块钱,还有被枪毙的,有什么稀罕的,快找,别磨叽。”余罪说了句。那边鼠标的声音又来了,这家伙睡了一会儿,被拉进来还老大不情愿了。余罪和骆家龙过来时,这家伙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卷档案。鼠标这么敬业可让两人异样了,悄悄上去,一把抢走旧案卷,鼠标紧张地道:“哟哟哟,还没看完呢。” 余罪看了卷宗,瞪上鼠标了,骆家龙一看,是宗流氓罪的案件,扑哧笑了,鼠标觍着脸道:“你们瞧瞧,很精彩,能当黄色小说看了,没发现啊,上世纪在咱们没有出生之前就……前辈哪,我得瞻仰瞻仰……” 骆家龙笑得直打颤,余罪无奈把案卷扔给鼠标,说道:“让你找偷东西的,你找耍流氓的……快点干活啊,数你吃得多。” “标哥,别看了,这个罪名已经从条典中消失了,现在已经合法了。”骆家龙笑道,鼠标又看了许久才把这玩意放回去。 这番查找一直进行了数个小时,历年来的蟊贼不算多,也算不上重罪,可人数不少,在案卷中占了三分之一的比例。好在给出的条件苛刻,到凌晨五时,四个人已经列出了十七个目标,一眼看过去,都是年龄五十往上的老贼。 人才啊,不翻警事档案,都不知道曾经在江湖上有这些传奇人..物。 这时候,余罪刚刚配发的机场警务通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娄雨辰落网的信息到了,他只是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他丝毫不怀疑技侦的准确度,不过他很怀疑,从那样一个踩点嫌疑人身上能找回失物。 查询直到凌晨七时才告结束,余罪生怕还有遗漏的,和骆家龙商量着,借他们信息中心的人手帮忙再捋一遍。骆家龙知道这几位同学拿着尚方宝剑,自己不敢不允,不过牢骚还是一肚子,直到出来后到了早点摊上还在说着,真是交友不慎,大半夜都被拖出来干活。 “我可快不行了啊,吃完我得睡会儿。”鼠标哈欠连天地道,似乎连啃油条的劲儿也没有。李二冬稍好,喝着豆浆,眯着眼,一直没睁开,在地下室眼睛被白炽灯刺激了一夜,很难适应外界光线。 “再坚持坚持……”余罪说着,倒先打了个老大的哈欠,骆家龙笑了,相比之下,倒是他最轻松了。他奇怪地问着余罪道:“喂,余儿,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上进呀?怎么,想往肩上加颗星星了?” “没那么想,其实我也很奇怪,有时候就像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似的。老想干一件事,可你就干不成你想干的那件事。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余罪迷迷糊糊说着,其实好多调皮捣蛋的同学都是他这个样子,穿上那身警服,然后就不知不觉陷进去了,有很多或是令人发指、或是挑起他极度好奇的事,都会成为潜心去干一件事的动机。 骆家龙笑了笑,在他的位置,反而体会不到从警的艰辛和刺激了,不过看哥仨这样,他倒有点庆幸自己在内勤部门。正说着话,余罪的手机又响了,是一条归队的命令,附带一个重大进展,嫌疑人娄雨辰已经交代伙同另一同案 8c03." >调包行李的事,消息是民航公安分局刘涛局长发来的,要求各参案人员归队参加七时整的案情分析会。藏书网 “我得睡觉啊,就算开会发媳妇,我也不回去。”鼠标赌咒发誓道,疲累到极点了。李二冬也丧气道:“我说余儿,忙个毛呀,嫌疑人都抓住了。” “没用,真正的罪魁祸首,不会直接和这种办事的小角色打交道,即便这个嫌疑人想全盘交代,他也未必知道失物的下落,抓这样的人,只能聊胜于无而已。”余罪道,这种事其实都知道,很多侦破就是亡羊补牢,很多牢也补不住,只是向上有个交代而已。 “管他呢,你回去开会,我们俩睡会儿。”李二冬道。 “不回了,一起在车上睡。”余罪道,这话听得两人心放肚子里了,不过余罪又加了句,“稍睡会儿,一会儿开始查查名单上嫌疑人的下落。对了,我得去请教一下马老……你开车,家龙。” 哎哟,一听余罪还要继续,鼠标痛不欲生了,李二冬气急败坏了,两人扔下碗,上了车,赌咒发誓,爷不伺候了,骂着骂着就呼呼倒头大睡了。余罪安置了骆家龙一番,跟着也上了车,在座位上刚看了要查的嫌疑人名单几眼,还没记得住,人就迷糊了…… 贼的江湖 车缓缓驶进南城路南苑小区,这个地段稍偏点的小区显得不那么拥挤,绿地面积尚可,是个典型的养老好去处。早上的光景,能在这里看到成群结队的大爷大妈晨练,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甚至有很多成双结对。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也只有他们这个年龄,才有时间和精力来卿卿我我,而不必有什么压力。 车在花池边..上停下了,余罪看了后座一眼,鼠标和李二冬还在睡着,哥俩着实辛苦了,本想来反扒队混日子,可不料混得比谁都辛苦。他轻手轻脚关了车门,下了车。拿着一夜搜罗到的名单,不少已经摘要出来了,在开始之前,他觉得很有必要来请教一下业内人士,毕竟马秋林在上个世纪就是赫赫有名的反扒英雄,因为抓贼受过数次伤,干这一行,几十年的经验可比什么教科书都要珍贵。 对,经验,其实扒窃与反扒有共通之处,经验有时候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贼和警察的延续方式也雷同,都是老手新手传帮带,一代带一代。 “马老。”马秋林刚刚晨练归来,慢跑,额头已经见汗,余罪快步迎上去了。看到余罪时,马秋林怜惜道:“又是一夜没睡吧?年轻人火力旺啊,不过别太拼命了,否则到我这么老了,又是一身毛病。” “我看您身体挺好的啊。”余罪赞了一句。 “这儿不行了,老失眠。”马秋林道,指指自己的花白头发,伸手接过余罪递的东西,边浏览边道:“想当年我可比你劲大,几天几夜不休不眠都没事。我当时的理想就是荡清一切丑恶,直到天下无贼。” 老头谈兴颇好,余罪笑着问:“那您实现理想了吗?” 明显是调侃,马秋林摇摇头带着懊丧的表情道:“我抓贼抓了三十年,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越来越老了,而贼并没有越来越少……呵呵,你说多打击人啊,有些被我抓过的蟊贼,后来都成贼头贼王了,我还是个派出所的小所长,哈哈。” “一种有意义有价值的生活,可不是以职务来评判的。”余罪笑着道。 “可惜啊,体会这种意义并不轻松,而认可这种价值,并不多见。”马秋林笑道。他扫过名单之后,直接递给余罪道,“去干吧,你的起点比我的高多了,我当年是两眼一抹黑的摸索,而你找的人,说明你对这一行了解已经很深了。” “是吗?不觉得呀。”余罪道,确实有点bbr>..纳闷,没发现自己成长这么快呀。 “谦虚了啊,你的事许处给透露过一些,能站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都不简单,不管他是警是匪。”马秋林笑着道,眼睛里有股异样的东西。余罪笑了笑,没解释。老头指着名单就事论事了:“这几个人很有代表性,杜笛,当年人称‘四只手’,这家伙的双手比镊子还厉害,最出名的一件事是他和身边的同行打赌,从一辆公交车上,一站路连扒七个钱包没有被人发现;张大卡,这人叫‘顺毛’,市里老点的警察应该对他有印象,八十年代后期他风光一时啊,组织了一个‘南下支队’,专门到南方城市扒窃,那是工资还是几十块钱的时候,他就开了辆皇冠回来了,后来严打被判了个无期,应该出来了……吕长树,绰号‘老木’,技术一般,比较擅长团伙作案,当年是专干集市买卖,哪儿有集市,他们一拨人就从街头扫到街尾,干一票就能好过半年,当时好多派出所的警察见着他们就头疼,抓,抓不完,打,打不掉,扫清他们的时候还是武警出面,当时他们的团伙已经发展到近二百人了……李力,这也是奇人,人称‘一指’,我审过他,这个人天赋异禀,食指指节多一节,手指特别长,双手十指,有八根几乎已经没有指纹了,他偷东西从来没有栽过,栽在销赃上了,最后一次应该判了七八年,之后就消失了……范大伟,这个人叫‘臭蛋’,后来染上毒瘾了,也不知道下落……” 大致罗列着这些极品的人渣,马秋林突然间发现,余罪听得津津有味,浑然不像有些初涉警中的年轻人那么白痴,当然,也不像某些正直人士那么不屑,反倒是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情。马秋林说了半晌突然想起这也是猎扒风头正劲的人物,他转移话题问着:“这些人虽说都是贼,可贼和贼不同,你也搞了几个月了,这个案子碰到的贼,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她应该是有机会接触这个层面,否则这类技巧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不至于单单就是自学成才吧?所以我觉得,她的根应该还在这里,只是被时间淹没了而已……马老,我想请教个问题,您接触过或者听说过这种手法吗?比如,你戴个着项链,我就面对面,或者站在你的侧面,用其他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后,偷走……”余罪做着示范,这是他亲眼所见的,而当时只是判断他偷到了东西,却没有发现对方是怎么动的手。 “嗯……”马秋林拍拍脑袋,思索着,一会儿又用手指点点额头,像在苦思冥想着,不确定地道,“应该有,但我没有亲眼见过,这些贼技艺高超的人不少,有些手法,不是我们这个层面能接触到的。” “那技术最高的是谁。”余罪问。 “不就在你的名单上吗?”马秋林道。余罪拿起了名单,马秋林指了指一个叫“黄解放”的名字,道了句:“诨号叫‘黄三’,三只手的三,我从警之前他就是贼王了,八十年代最早一次严打让他赶上了,当时说起来惭愧,其实没什么证据,就是他有巨额财产说不清来历,而且根据走黑路的人物交代,直接把他定罪了,判了十五年……这个贼王,现在都被同行称为三爷。” “财产来源不明?根据传说定罪?”余罪愣着道。没想到传说的“三爷”居然真有其人。当初自己“猎扒”时不经意间从某个蟊贼嘴里听说过,后来他也经常搬着这个名头吓唬人,包括肿瘤医院那次。 “不稀罕,那年代,枪毙嫌疑人都得有指标,完不成是不行的。”马秋林道。余罪笑了笑,没往下问,指着名字道:“我说呢,这个卷宗上根本没有反映出具体的案情,交代的案子也前后矛盾。” “没办法,那个年代就那样……黄解放之后,才有这些人的风光时代,后起之秀杜笛之所以称‘四只手’,就是觉得自己比黄解放要强,多一只手,呵呵,这些人,不知道争这些虚名有什么用,而且还是贼名……传说当时的火并很凶啊,当年黄三的弟子都在臂膀上刺四个大字,叫‘盗亦有道’,之后杜笛对有这种刺青的人下狠手,不是挑手筋就是剁手指,对贼而言,这基本就断了他再在这一行混的本钱……后来又传说,黄三入狱也是当时杜笛捣的鬼,他教唆别人检举揭发出来的,所以黄三这窝,是散得最早的,不过杜笛坐上贼王的座位也没几年……不管盗中有什么道,毕竟是盗,和主流总是格格不入的,在哪一个时代也不会是正道。” “我知道。”余罪点点头,仔细地叠好了纸张,装了起来。马秋林也是眼不眨地看着他的双手,手指修长,折纸的动作看上去很轻盈。 不经意间,老头的手蓦地从口袋里抽出来了,拇指一弹,一枚银亮的东西直奔余罪的面门。余罪像下意识、像有防备一般,伸手一夹,夹住了飞来的东西,看清了,是一枚硬币,不过他异样地看着马秋林,可不知道所99lib.为何来。 马秋林很善意地笑着,慢慢地从余罪的手指间取走了硬币,那硬币在他的指缝间翻着个,像被无形的魔力控制着方向一般,从小指攀上拇指,又从拇指滚落回小指,蓦地又被一弹,叮声轻响,硬币飞起来了。凝视间,马秋林像在考校他的水平,余罪伸出手来,看也没看,那硬币重重地落在他的手心,是一枚银色的、花纹已经磨得几乎看不清的硬币。余罪翻着手,那硬币也像有了生命一般,在指缝间来回翻着个,然后只见他用力一弹,硬币在手心飞速地旋转着。 这是狱中短毛教给他的技艺,无聊的时候用来玩而已。可不料此时才发现其中的玄妙很深,下意识地操控硬币久了,手指的灵活性会大大提高,不为别的,那可是当一名贼的基本功。 马秋林笑着道:“盗亦有道我不明白,不过我觉得缉盗更应有道,我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硬币送给你了,这是当年一名老贼的东西,传说他考校弟子时就是这种手法,随时随地可能弹出去,能夹到万无一失才能出师。” “那我算出师了?”余罪笑着问。 “你无所谓出师,已经无师自通了……有时间来找我聊聊啊,我快退休了,我现在真有一种恐惧感,退休后这漫漫日子可怎么打发……呵呵。”马秋林道,汗落了,他准备回家了。余罪却是异样地问着:“马老,那您不参案了?” “我抓三十年了,不在乎多一桩少一桩了……就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也消灭不了不劳而获和多吃多占啊,留给你抓了。”老头笑着,拍了拍余罪的肩膀,慢悠悠地回家了,进单元门时,他笑了笑,招了招手,余罪也笑了笑,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是啊,好不容易有几个知音,不是贼就是抓贼的,真让余罪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像骆家龙诅咒的那样,上辈子当过贼。 他怀着这种异样的感觉回头走着,不过心里还是被马老所说的那些江湖轶事占着满满当当,毕竟年轻,毕竟热血,他摸摸脸,毕竟还有一股子不服气。 走没多远,余罪拨着电话问着:“骆驼,查到几个人的下落了……啊,已经有去世的了……死的先不说,活着的,在本市的……磨叽死你呀……快点啊,我一会儿就到你单位门口了……我指挥不了你?新鲜了,一个电话,连你们领导都屁颠屁颠跟着,信不信,不信试试……” 电话里开着玩笑,少了老骆这位干细活的还真不行,淹没在人海中的这些遗老,余罪真怀疑能不能挖出几个来,可想知道他们的秘密,恐怕还必须找到他的。 对,一定找得到,他忆起了监狱里那帮子人渣兄弟,那些人给他的最清晰的感觉就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绝对能找到。 自己信心百倍地上车,刚发动车,哟,后头还在响着呼噜声。余罪推了推,两人迷迷糊糊都不醒,看来正常办法不成。余罪眼珠一翻,换了个方式,对着两人大嚷着:“发补助啦,谁还没领?” “我、我、我……”李二冬一下子睁开眼了,猛地发现真相,然后嘟囔着骂了余罪一句:“正愁没钱了,别拿这个开玩笑。”余罪安慰着做梦领工资的二冬兄弟:“清醒一会儿,抓到贼,换奖金去。”那边鼠标还没醒,李二冬知道他的软肋,附耳喊着:“鼠标,细妹子怀上了。” “啊?”鼠标给吓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猛地一吸凉气,随后“呸”了李二冬一口。 余罪递了矿泉水给两人,鼠标却是咧咧嘴,脸色潮红,像是做了什么春梦,他说:“哎哟,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正和我干那恶心的事……一下子被吓醒了……” “那怎么能叫噩梦,是春梦吧?岂不是正中你下怀?”余罪笑着问。 “问题是,和我干那事的是个男的……我梦见他一直咬我……”鼠标说得好不委屈,手摸到胸口时,猛地发现胸口湿湿的一片,突然间省悟了,他不悦地看着李二冬,心想肯定是这王八蛋趴在他胸口睡,让他做噩梦了。一刹那鼠标怒从心头起,前后掐着李二冬脖子骂着:“我靠,原来在梦中咬我咪咪的居然是你?我掐死你!” “呀,标哥,轻点、轻点,我就磨磨牙,没咬你那么重吧。”李二冬哀求着,两人撕扯在一起了…… 余罪哈哈笑着,驾着车。谁说工作是枯燥的,现在就既有趣,又快乐。 一世歧途 车停在了小店路派出所不远处,骆家龙和余罪跳下车,迎面上来一位警员,相互介绍下,是派出所的片警,吴帅平,和几人年龄相仿,他是接到所长安排,来协助这拨办案人员的。看看除了骆家龙,余罪、鼠标、李二冬都是便衣,一般情况下,碰到刑警都这个样子,什么时候眼睛都是迷瞪的,没睡醒。可一睁眼,都是血红血红的。 来的几个人,差不多都是这号德性了。 “就这人。”骆家龙把档案递过来,吴帅平一看,很随意地道:“往前走,过了小店路,三化居民区那一片,这个时间人应该在。” 是杜笛,曾经在江湖叱咤一方的“四只手”,居然在片警嘴里这么随便,让余罪稍稍愣了下,骆家龙异样地问着:“没搞错吧?这可是个刑满释放人员,曾经因为盗窃和黑社会组织案被判了无期徒刑。” “既然你也知道是名人,怎么可能搞错,这片好多人都认识他。”吴帅平介绍道。 “那他出来犯事了没有?”余罪问。 “犯事?犯事倒没有,找事倒是不少。一直在告状呢。”吴帅平道。 “告状?怎么,错判他了?”骆家龙道。 “不是那码事,而是后来的事。”吴帅平解释道,这人走 5bb6." >家就凉,太过正常了,杜笛一判就是无期,被抓的时候已经三十好几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本来你进去了,老婆跟人跑了很正常,偏偏杜笛家的老房子在几年前拆迁的时候,也被前妻给拿走补偿了。这倒好,等杜笛出来回原籍,连个栖身的窝也没了,他就找呗,他就告呗,告开发商没给他应有的补偿。你说十好几年,谁搭理他那茬儿。最后还是街道办给他办了点事,找了个打扫街道的活让他干着,勉强糊口,房子是不会发给他的,不过好歹能住到旧三化厂区废弃的一间门楼里了。 “哇,这么凄惨?”鼠标惊讶道。 “他是活该。”李二冬道。 小片警解释着,他回来就一直上访,派出所没少跟他打交道,久而久之,他也揣摩到漏洞了,一开会一有领导检查,自己就住到派出所等着管吃管住了,省得被警察上门提溜走。说到此处,骆家龙和几人都笑了,到基层,你能碰到形形色色的奇葩,吃白食嫌硌牙的,以及那些闲得报假案玩的,什么极品都有。 众人聊着,小警眼尖看到一人,招呼着余罪道:“哎,就是他。” “他?” 余罪踩了刹车,愣了,不远处路口,一个破烂的小摊,两筐苹果,坐着个拄拐的老头,一头蓬松的乱发,裹着脏兮兮的袄子,要没那筐苹果,八成得被人当成要饭的。 “这是贼王么?怎么看着像丐帮出来的?”鼠标笑道。 “就是他,我叫他,还是你们直接问。不过丑话我得说前头,这家伙可不好说话,仗着自己腿残疾,谁也惹不起,城管管了几回,他不是躺着对城管队叫冤,就是躺大街上喊屈,现在没人敢管他了。”小警道。 余罪知道为什么再没犯事了,腿都残了,又是坐十几年大狱出来的,还指望再混什么?他摇了摇头,回头一使眼色,鼠标和李二冬下来了,骆家龙拉着片警,示意他别动。这三人凑一块,八成没好事,余罪小声嘀咕了几句,三个人慢悠悠地朝着老贼的摊位来了。 “甜如初恋……三块八毛一斤?”鼠标念着纸板上的广告词龇笑了,这老家伙真是个妙人,居然能想出这么雷人的广告词。李二冬蹲下了,拿起个苹果掂着:“老头,真的甜如初恋?” “真的,绝对是真的,红富士,又脆又甜。”老头笑了,一笑满脸褶子,皮肤像皱起的老树皮子,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江湖人物。 “那应该再加一句,叫‘美如初夜’,哈哈,我尝尝。”鼠标弯腰,也捡了个,喀嚓一咬,道:“呸,不甜,骗人的!”李二冬也来句:“根本不甜,有点苦,像他妈失恋!” 这两人损起来,能把人气背过去,老头气歪嘴了,争辩着:“不甜算了,把那俩咬过的钱给我。”毕竟是江湖人物,争辩起来底气颇重。可不料今天遇到的不是普通市民,两劣生烂警可没那么好吓唬。鼠标叫嚣了:“哟?你想得美,不甜都好意思要钱?”顺手拿了俩苹果揣兜里就跑,老头拄着拐就追,一追,这边李二冬抱了好几个,撒腿也跑了,把老头气得是欲哭无泪了,一把揪住没走的余罪嚷着:“你……你们一起来的,掏钱啊,不给钱老子跟你们没完,抢到老子头上了……嗨,干什么?” 老头眼睛一凛,眼光厉色一闪,顺手叼住了余罪的腕子。余罪的手指,已经触到了他的口袋沿上,这还是余罪出手以来第一次失手,而且是在人家不经意的时候,就像那么很随便地捞住了他的手。这一瞬间,卖苹果的老头仿佛又成了地下世界的独行客,厉眼盯着,手指在加力,咬牙切齿地说着:“小子,在我面前玩这一手,知道爷以前干什么的吗?” “那这位爷,你知道我干什么的吗?”余罪被捏得生疼,咬着牙,另一只手亮着警徽。那老头如遭电击,一下子放开了,示意着自己没恶意,只是有点诧异,手能伸到他口袋沿上,不应该是警察呀…… “苹果我买了,不过,想和杜老聊几句,有兴趣吗?要没兴趣,我保证还要有人来抢你苹果啊。”余罪笑着,转身慢悠悠走着,进了胡同。 杜笛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拄着拐,一瘸一拐往胡同里走去。正如小警说的那样,活到这份上,是挺可怜的,更可怜的是,还得咬牙活着,多不容易。骆家龙说了,那是抓捕时候被武警开枪击伤的,他要不可怜,可怜的人可就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了。 两人唏嘘着,杜笛已经到了胡同口,果不其然,两个抢苹果的,一个试着从他身上偷东西的,都在,三人正吃着他的苹果。老头气愤愤地道了句:“吃吧,噎死你们。” 这家伙,怕是面对警察也无所畏惧,余罪笑着道:“趁我们没噎死之前,问几个事……认识吗?” 肖像照片上一男一女,女的是不知名的贼,男的已经确认姓名,娄雨辰。老头看了几眼,没什么意外,恢复了浑浊的眼睛摇摇头:“不认识。” “这样吧。”余罪收起肖像,换着方式道,“你们那一代扒窃行当里,有谁带徒弟了?水平嘛,应该比我99lib?高一点,不过比您本人,应该差点。” “这个我怎么知道?老子在大西北治理了十几年沙漠,出来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杜笛道。几人有点不悦,亏是这帮人已经习惯人渣的这种口吻了,鼠标扔了果核,一拱手:“厉害,杜老大值得敬佩啊,搞成这样都活着回来了,不简单,您那辈同行,死了一大半了。” 这不知是褒是贬,听得杜笛脸色好糗。余罪手从兜里出来了,捏着几张钞票,在杜笛面前晃了几晃,然后一拍手,没有了。 李二冬看愣了,哟?钱去哪儿了? 在场的,恐怕除了杜笛再没有人看出来了,杜笛异样地打量着余罪,慢慢地伸手,从自己领子下把折成小折的钱拿出来了。这些小伎俩,恐怕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仍然奇怪,这一招玩得很漂亮,可面前这个警察怎么可能会? “您老了,耽误您时间,总得有点表示……顺便问一句,手要比这个更快,您知道的人里,还有谁能办到?我学得不好,不过我见过有人摸包时,别人居然没有发现她是怎么下的手。”余罪道,一副很尊敬的口吻。 “小子,玩这个,不光得手快。”杜笛眼睛一亮,夹钱的手指一甩,众人盯着他的手指,一眨bbr>..眼,哟,也不见了。他一反手,另一只手从袖子拿出来了。再在众人面前作势一抚,像魔术师在玩障眼法一般,又不见了,等一伸直手,那纸币却像粘在手上了,在手背后藏着,他解释着:“再快也在手上,你发现不了,也是因为你知道快在手上,所以你一直注意我的手……但视线有限制,眼睛也会骗人,看正不见反,瞅左漏了右,总有你视线的盲点……所以,变的是手法,不是速度。” 他慢悠悠地动着,那纸币像幽灵一样消失了,等亮出来时,却是挟在手腕部,正好被胳膊挡住了,看得余罪眼睛一亮,感觉自己在这个技艺上即将突破一般,而鼠标和李二冬就有点晕了,一副神往的表情,恨不得当场拜师。 “好玩吧,呵呵……还给你。”杜笛把钱又夹回了指上,递给余罪,很客气地道,“我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们啊。” “哦,这样啊,那为什么还告诉我们这么多。”余罪接过了钱,也夹在手指上把玩着。 “冲你们没大吼着朝老子说话呗,玩得还真像回事,要不是条子,我还真把你们当成那个老兄弟的弟子了。”杜笛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余罪,还真像有传授衣钵的意思。 “那我还有疑问想请教您……我想不通,如果失主脖子上有条很粗的金链子,怎样不知不觉地卸走?而且几乎是面对面办到的。”余罪道。 “这种手法叫吃生货,除了手法得轻,还需要借助小工具帮助,一般嵌在指甲上或者指节上。”杜笛介绍着,指指自己黑色蜷曲的手指示意着,“在转移视线的一刹那,来一个假动作,比如,踩你一脚,捅你一下,推你一把……借助别人这一下子失神的时间,不到一秒,切掉链子,让链子自然地滑到手里,或者袖子里,总之风险很大。” 做着示范,一下子让余罪更明白了几分,那天,风刮走了纱巾,美女崴了脚,两口子上去扶,那一刹那,足够来做个这样细微的动作了。 他笑了,觉得很多想不明白的事豁然开朗。其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当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就像看到了魔术师的揭秘,其实很简单。 “这点您能做到吗?”余罪问。 “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法做到,选择吃生货的目标就难,对下手的人要求很高,就我这长相,没到面前就把人吓走了,怎么下手。”杜笛道。众人笑了,敢情老头很有自知之明,余罪又问着:“那有人能做到吧?” “有,老木、一指,都能做到,黄三就不说了,别人做不到的事,他应该都能。”杜笛道。 这就足够了,相当于把查找的范围缩了一大半。余罪叹了口气,伸着手,握手作别的姿势,杜老头异样地盯了眼,机械地伸手握了握,就听余罪道:“谢谢杜师傅……有时间,我来看您。” 三个人笑着示意,扭头走时,杜笛一动不动,开口道:“是我谢谢你。” “谢什么?”余罪回头笑着,那笑容很知己。 “谢谢你又把手伸进我的口袋里了。”杜笛笑着,把余罪趁握手一刹那塞进去的钱,亮出来了。 “呵呵,苹果钱,别客气。”余罪笑了笑,转身即走。 直到望着三个人上了远处的警车,杜笛才叹了口气,满眼的复杂,有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就觉得怪怪的。不过手里那三百块钱,却是温温的,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抗拒的施舍…… “不错啊,这么快就问到了?”小警下车的时候,奇怪地看了余罪一眼。 “那人挺通情达理的,以后对人客气点。”余罪笑着道,驾车驶离了派出所,把小警傻傻地留在后头了。这当会其实连骆家龙也没整明白,只听鼠标和李二冬两人嘚瑟着,兴奋以及崇拜地讲着杜笛的扒窃手法,还有模有样学着,不过要和人家比起来,这手指、指缝、腕部,怎么也协调不起来,越玩越僵硬。 骆家龙吃不住劲了,问着余罪道:“究竟怎么回事?这人无赖得很,怎么配合你们。” “嘿嘿,这叫伯牙遇子期。”鼠标道。 “也叫流氓遇到鸡。”李二冬道。 然后两人一起道:“知己哪,懂不懂,笨蛋。” 哎哟,把骆帅哥给郁闷的,干脆不问了,三个人一脸贼相,没一个好鸟。 那么接下来,自然又是去找曾经的坏鸟,因为杜笛的缘故,目标缩到老木、一指和黄三身上。离小店区最近的是老木,大名吕长树,曾经的名贼,和过气的名人一样,晚景都不怎么好。到派出所找到片警,摸到情况,这位吕长树被判十五年,服刑十一年出狱,是十年前的事,不过后来又犯了罪,被判了六年,屈指算算,三年多前出狱的老人家,青春全部用来以身试法了。 “咦,这是个极品呀,五十多了还犯事进去。”一贯底线不高的鼠标都看不入眼了。 “就是啊,至于用六年来换吗?”李二冬也不理解了。 两人的话惹得派出所片警哧哧直笑,余罪却是皱了皱眉头,评价了句:“老杜好歹还有点节操,这个绝对是渣到极点的,好不好打交道?” “可能好吗?我们片区这号人都是重点监控对象,这老家伙今年六十了吧,还是什么都干,不是捧个罐子碰瓷,就是和一帮小痞子设赌,还没法抓,你这头抓,那头看守所就放,过不了几天又回来了。”片警道,很伤脑筋的一个人渣。 “怎么可能随便放呢?”李二冬不解了。 “那么大年纪,看守所要他干什么,有灾有病了,还得管着,住养老院呀?”鼠标道。 这个话题又引起不少讨论,基层就能看到这种无家无业无依无靠,混一辈子的,就指着警察给抓进去。现在看守所和劳改队也学精了,不要,直接给打发出去,你不办监外执行也不行,你长住让国家给你养老,你想得美。 没办法,人家活到这种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份上,别人就不得不在乎人家了。 不一会儿,片警指着文化小广场一处,正围着一圈人在打扑克牌呢。今天没干坏事,敢情是休闲娱乐着呢,一帮糙爷们儿哄了一堆。余罪没说话,回头看着鼠标笑了笑。鼠标搓搓手,直接拉开门下去了。 “哟,怎么他一个人去了?”片警不解道。 “玩这个,他是高手。”骆家龙笑着道。 鼠标这张时时带着笑意的脸天生有市井气息,哄到人跟前,发现是一桌子捉对玩斗地主的,筹码不大,一块两块玩的,见一炸弹翻一番,目标吕长树就在,头发快掉光了,嘴往外凸,门牙缺一颗,缺牙的地方叼根烟。他乐滋滋看着面前堆着的小票,换了几茬人,差不多都给他递零花钱了。 “我来,我来……我陪老爷子玩两把。”鼠标瞅了个空,钻进去了。两个人是玩牌技,三个人是打配合,鼠标抢着洗牌、切牌。按规矩上来的新人搬了牌,请庄家先起,边起牌,鼠标边客气恭维着吕长树道:“老爷们儿,您玩得真不赖啊,这样吧……玩大点儿,报牌一百,见炸弹翻番怎么样?我就玩两把,钱搁这儿了。” 都是在市井苦中找乐的爷们,跟着鼠标起哄,老头自然是挂不住脸,慢条斯理地道:“玩就玩,想当年,爷一把一千的都玩过。” “那是,一看您老就不是凡人。”鼠标竖着大拇指,夸奖着。 此时已经起牌完毕,在鼠标看来,吕长树也算是个老手,最起码起牌切牌比一般人要利索得多,另一位参战的不知道是不是同伙,三个人都捂着牌切完了,鼠标已经不在乎对方了,他笑了。 吕长树拿起揭好的牌,一下子掉眼珠了。三、四、五、六,缺七;八、九、十、J,缺Q,一把散牌,花色数字,没一组能连起来的。另一位也傻眼了,十以上的牌只有两张,余下的虽然是三带一不少,可散牌更多。两人还没吭声,鼠标摁着底牌问着:“打不打,当地主输了赔一百块,抢地方翻倍。” “打了。”吕长树咬咬牙,说了句,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可人多,没法说了。 “抢了,翻倍。”鼠标一把翻起底牌来了,两王一个二。哎哟,把吕长树后悔的。 接下来就更后悔了,鼠标摔着牌:“三带一,三带一、三带一……” 连着三个三带一,都是Q、K、A带,自然是没有比他更大的,再跟着是:“四条二,炸弹,双王,炸弹。” 完了,最后留了一张散牌,鼠标一伸手:“给钱,二百一番,两弹两番,凤凰不出窝再加一番,我算算,二百翻四百、四百翻八百……一共是,一个人三千二。” 那桌上玩家哪听过这么恐怖的数字?扔下牌,掉头就跑,鼠标回头看吕长树,这货更不经事,气急败坏,估计已经明白了人家洗牌时候捣鬼了。他刚要说话,鼠标却是已经收罗着他面前的那些零钞,恶狠狠地对他说着:“这么大年纪了,还想赖账是吧?光着屁股到广场上奔一圈,剩下的钱免了。” “扑通”一声,吕老头气得背过气去了,众人哄笑一场,都躲得远远的,根本没人扶他一把。 “让开,都让开,出什么事了。” 余罪雄赳赳地出场了,跟着一身警服的片警,那威势自是大了几分,他和李二冬关切地扶起了装晕的吕长树,斥着鼠标道:“干什么了,把老人家气成这样?” “他、他、他骗钱,牌上捣鬼。”老头指着鼠标,恶人先告状上了。 “大爷,您全身能有几毛钱,让我骗,牌还是你的。”鼠标冤枉地道。 围观的众人哈哈一笑,老头老脸挂不住了,要遁走,余罪拉着人道:“老爷子,您等等,把你气成这样,得让他赔偿点啊,万一气出点好歹来怎么办?刚刚还摔了下,是不是有后遗症?怎么着也得到医院检查检查吧?营养品也得买点不是?” “就是啊……哎,对了,我头昏。”老头看来熟谙碰瓷之道,捂着脑袋,羞答答地道。 这倒好了,片警带着鼠>99lib?标,李二冬和余罪搀着吕长树,顺理成章地把人请到车上。这个人,是从牛逼堕落到苦逼的典型,余罪知道他绝对不是目标,不过他期待着,能从这人嘴里,知道点他想知道的东西…… 无心之得 车走出五百米,吕长树就发现不对了,好歹也是混了一辈子的人,即便老眼昏花,也看出不对劲来了,那个出千的胖子坐在副驾上一直笑,后面挤着他和几个人,包括一名警察也在笑,他知道有问题了,拍着车座位示意着道:“我……我不去了,不用了,我没事。” 开车的余罪没理会,吕长树又找上身边那位警察了,套着近乎:“俺认识你们吴所长,这个事……不用了,真不用了,我没事了。” “你没事了,我还有事呢?赢了你三千二,谁出?”鼠标回过头,很生气地道。此时更看出来了,这帮笑着的人是一拨。吕长树苦脸了,喃喃道:“兄弟,咱就在街上混口饭钱,至于这么整我吗?” “当然至于啊。”鼠标不依不饶了。旁观的几位都笑了,这么折腾这个老贼,还真没治了。不过对这位屡教不改的,几位可没同情心,更何况这家伙都这把年纪,偷不动了,还改行到街上骗钱去了…… 车停的时候,派出所的片警和骆家龙知趣下车,伺在车门前。此时余罪才回过头来,盯着这个发疏额黯、一脸褶子的老贼,相比而言,杜笛可比他有骨气多了。余罪开口道:“吕长树,问你几件事,不老老实实说,治你的办法有的是啊。” “欠三千块,够砍你一条胳膊了啊。”鼠标咋呼着。 “啊,你们是……”吕长树愣了下,跟着发现赢他钱的小胖子亮着警证。得,认了,像他这种过气的贼,街上痞子都惹不起,哪惹得起这些如狼似虎的警察。 “我没犯事吧?我想想……年底没到,不至于清理我们吧?没接到辖区派出所通知啊。”老贼弱弱地说着,偷瞟着几人,喃喃地道。 “想到里头养老,你得犯点大事,这么小打小闹可不成。”李二冬讽刺了句,嫌这家伙脏,他往外挪了挪位置。 “认识吗?”余罪阴着脸问,对什么人用什么脸色,余罪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对这号人,应该用的就是这种厌恶脸色。 又是女贼和娄雨辰的肖像,这老家伙猥琐地看看,又不确定地看看其他人,李二冬伸手作势要扇,斥了句:“让你认画像,你看我干什么?” 老头一缩脖子,摇着头:“不认识。” “不能吧,这是你们几个老贼其中一个的后人,你会不认识?”余罪道,他知道这家伙是真不认识,多数时间只顾着住监狱了,引导着道,“这个人,我见过她出手,面对面,可以摘掉别人脖子上的金链子,偷个钱包什么的,就更是小意思了,你们中间,谁有这本事?” “这个……”老头狐疑道,眼睛睁大了,审视着几人,似乎在犹豫敢不敢说。余罪补充道:“别犹豫,这个人抓到有悬赏,一万块钱买消息,五万块钱买确切下落。” 这话自然是假的,不过看到那老头眼皮跳了跳,肯定是极度缺钱,一犹豫,又是苦着脸道:“哎呀,那钱未必能拿到,但这本事难是难了点,可也不是没人能做到……我这只手指要不被敲碎的话,我差不多也能做到。” 老头卖弄上了,不过他证明了自己做不到,左手食指伸不直,是粉碎性骨折一类的。他撇着嘴,这样子怕是想要点好处了,嫌疑人都这样,眼前利益比长远利益更重要,何况已经是穷成这样的。余罪掏着鼠标的口袋,把刚才那一摞钱拿了出来,扬了扬道:“聊聊,这个归你,账免了,聊完了,再给你这么多。” “哎……”吕长树就要伸手,余罪一闪,没给。老头这才放心说开了:“要说水平最高的是黄三,不过咱跟人家比不上,人家号称贼王的时候,咱还在公交车上摸包呢……他肯定能办到;还有四只手杜笛,应该差不多也能办到,解链子吃生货这是个技术活,得在手上嵌个合金类的小刀片,装成戒指什么的,很麻烦,一般人都不干这活……嗯,李力也应该能办到,不过好些年没见到过人了,顺毛就不成了,他小多了,这玩意他没见识过……不过干这活,首先你本人得长得顺溜点,能看过眼……要数行家,还得数黄三,不但水平高,而且人长得一点贼相也没有。” 娓娓道来,还真都是余罪捋出的那拨老贼,看来真是江山代有贼人出,各领风骚十几年,这群过气的贼居然相互间了解得这么清楚,说来说去在这几个人身上打转悠,而余罪已经知道的是顺毛(张大卡)已经死亡,李力和传说中技艺超群的黄三,户籍里早查不到这两人了。可看看面前这个猥琐的吕长树,又不像能办了这事的人。 “黄三和一指要活到现在,得多大年纪了?”余罪问。 “一指有五十出头了吧。黄三嘛,该有七十了……真好多年没见了,我刚出来没几年,出来基本都没认识的人了。”老头苦着脸道,像在哀叹时移世易,风光不再,鼠标多了一个心眼追问着:“那这一拨新贼里,没有有这本事的人?” “现在谁下这笨功夫,直接骑摩托车抢金链子了。要说技术活,还得数那帮老人干得漂亮……他没法不漂亮啊,那时候当街抓个偷东西的,非打个半死,哪像现在,丢东西的胆小,偷东西的反而胆大了……我实在腿脚不便了,要不搁我这水平,那走到哪儿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啊?哦……不能这么说。”老贼低头了,突然发现自己吹嘘得很不合时宜。 是啊,这个世界太浮躁,也影响贼技的传承了,没人学啦。 鼠标和李二冬看看余罪,余罪却摇摇头,肯定不是,而且没什么值钱货色了,这一手指残疾已经无法重操旧业,混吃等死的贼。李二冬一指外面:“滚吧。” “哎。”老头如逢大赦,跳下车,突然想起钱来了,敲着车窗,余罪摇下车窗问着:“想起什么来了?” “那个……那个钱,你不是说……”老头期待地看着那摞小票。 “这话你也相信?真是活颠倒了。这么大老远找你,又耗油又耽误工夫,不算钱呀?”余罪无赖地喷了句,加着油门,呜的一声走了。车里一阵笑声,把老贼给涮了。 背后吕长树愣了半天,被气到了,气咻咻朝着车屁股呸了口骂着:“妈的,现在怎么这样……警察比小偷还不要脸……” “张大卡确认死亡,这点错不了,销户是三年前……李力和黄解放户籍改制后就再没有有关他们的记录了,这儿就是李力的原住址。” 骆家龙指着窗外道,送走了片警,又来到一个新地点,却是柳巷的商贸街。 余罪皱眉头了,骆家龙所指之处,是新修的商贸城,服装交易的,占地足有几十亩,而且是新建的,从这里迁走的原住户有多少,谁也说不清了,特别是像李力这号在监狱里已经蹲了数次的人,回不回原籍还得两说。 “没办法,现在城建对警务的影响也很大,这一片现在光外来人口就有六七万,暂住证都办不过来,我听人说呀,晚上这儿的贼,大摇大摆撬了铺子扛东西就走,没办法了,辖区派出所雇了三十多个巡逻队员维持治安……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说吧?”骆家龙无聊地道,快到中午了,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收获。 “那头不知道有没有进展?”余罪喃喃自语着,看看同来的几位,鼠标翻着白眼道:“别看我,我建议找个地儿吃午饭。吃完再说。” “也不怕撑死你。”余罪道,顺手把从吕长树身上捞的钱扔回给鼠标道,“饭钱,拿好了。” “嗨,这是我赢的。”鼠标往口袋装钱,一副心疼的样子。 “骗的好不好,你连那么大年岁的老头都骗,节操快掉没了啊,标哥。”李二冬懒懒地道。鼠标却是辩着十赌九鬼,赢了就是本事,两人说着又呛上了。 “别吵,烦不烦……你们想想,咱们假设娄雨辰和这个女贼是接班人,传给他们薪火的是谁呢?”余罪把自己这个头疼的问题讲出来了,见了两个老贼,一点也不像,接下来的不是死了,就是找不着,这线头从哪儿出,可是个大问题了。 手里就有黄解放、李力在警事档案里的照片,余罪盯着相貌,似乎几十年的贼王“三爷”更符合所谓吃生货的审美观,相貌堂堂,国字脸,如果不是剃了光头,应该更帅,李力就差了点,马脸,眼睛很凶。如果这样的人吃生货,相当于李二冬去参加选美,一准得吓跑观众。 他这样暗暗想着,看着其他人笑,鼠标这个时候却动上脑筋了,咬着指头道:“就是啊,盗窃事业的接班人……传给他们的,应该是个行家,这思路没错啊。” “思路没错,可思路不是路,走不通啊。两人都没法查下落,怎么办?”李二冬道。 “哎,对了,余儿,江湖规矩里,有没有传子传不女什么类似的规定?”鼠标眼一亮,问道。李二冬也开拓思路了,直道:“应该查查这两人哪儿来的,说不定就是老贼生的小贼。说不定小贼还有他妈呢,曾经就是老贼的姘头之类,万一拼到一块,那不就真相大白了?” “咦,好像有道理呀。我试试。”骆家龙搬着电脑,问着余罪嫌疑人的详细信息。 “不用试,户籍遗漏的黑户都不知道有多少,能记载这类江湖人?就即便有,他也隐藏了。”余罪道,此中猫腻基层警察了解得最清楚。 线路全部断时,余罪倒觉得自己太刚愎了,应该早点联系家里,及时把两头的情况综合到一块。 一念至此,他回着电话,直接找许平秋问着那边审讯的进展。然而没有什么进展,嫌疑人娄雨辰只承认监控拍到的事,那行李是他寄的,而且是受人之托,拿了十万佣金……余罪把自己想法和许平秋沟通了一下子,不一会儿,手机上收到了娄雨辰详细的个人资料。 “啊?儿童福利院长大的……孤儿?”骆家龙看着余罪手机上收到的信息,异样地道了句。 “哇,又是个可怜贼啊。”鼠标同情地道。李二冬皱眉头了,问着余罪道:“余儿,不对呀,他的案子反映不出他有你说的那种本事啊?他没偷啊。” “当贼不一定非要偷的,望风的、盯人的、掩护的,一个成功的贼,他需要许多不是贼的来帮忙。况且,他也未必不会偷嘛。”余罪道。鼠标眨巴眼问:“敢情没有贼能独自成功……哈哈。” 骆家龙没有插上嘴,斥了鼠标一句。 余罪却是心有所思,直接驱>??车向信息所示的儿童福利院驶去,查了一番档案,同样是淹没很久了,曾经的保育员已经四零五散,儿童福利院也早就大换血了。等吃完饭,又查访了数个知情人,找到第一个能记得娄雨辰这个人的人,已经是数小时之后的事了。 案子其实就是这样,一直在艰难反复,多数时候你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有时候你觉得可能有所收获的时候,经常是一无所获,这次就是,连骆家龙也发牢骚了,这里要有线索,早被市局和特警队的高手挖走了,肯定什么也不会留下。 好不容易找到的保育员已经退休了,老眼有点昏花,三人找到家里时,她拿着警证瞅了好大一会儿才确定不是坏人,等这位知情人看着余罪提供的照片、档案,脸上一直是狐疑的表情。骆家龙觉得不对了,问着:“怎么回事?” “不对呀,怎么会这样?”老阿姨奇怪地道。 “不是这个人,又不对了。”鼠标都快没有力气说话了。 “不是,人倒就是这个人……可档案不对呀……”老阿姨道,翻翻档案,指着名字道,“这是改了名的,一般从福利院成人的,都用一个姓。只有被人收养的,才会改姓……可这个人,没登记收养人是谁呀?” “咦,有这事?”骆家龙觉得有趣了。 “而且呀,我在那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十三四了,他们是偷跑走的,这样的人……应该早把档案销了。”老阿姨又来一句。余罪眼神一动,喜色来了,急切地问着:“那您的意思是,他逃跑了,然后应该销掉的档案却完整保存下来了,而且后来又有一个合法的手续,让他们有一个正式身份,但合法却不合理,连收养人都没有,是这个意思?” 这么深奥,让老阿姨想了半天才点头:“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经手人呢?这个人现在在哪儿?”余罪问,他兴奋了,当年收养孤儿的,恐怕有问题了。 “死了,老院长啊,死了好几年了。”老阿姨轻松一句。开始哀叹人生无常了,你说老院长活得好好的,打麻将赢了点,一高兴脑溢血,就那么不在啦。 她没发现,这消息听得几位来人直拍额头,暗呼要命了。 偏偏老阿姨不明所以,看着几位年轻人,愣了愣,弱弱地问道:“你们要找这孩子呀?要在的话得快三十了,不好找啊。” 众人没人理会,还用找什么,早被抓起来了。 就在余罪极度失望的时候,老阿姨像是对自己没提供到实际的情况很懊丧似的,补充了一句:“那年我跟院长说了好几回,就不该收养小风那个街头流浪的,把福利院的小孩都教坏了,他不听,好了,人带着好几个小孩跑了。” 余罪傻眼了,凛然看着鼠标、李二冬和骆家龙,几个人没想到无意会听到如此有潜台词的表述,孤儿、流浪一类,那是最容易成为靠坑蒙拐骗讨生活的一类人,这么小年纪就结伙逃99lib?走的几位,成为小组织、小团伙的可能性极大。 半天,余罪小心翼翼地问:“跑了好几个,其中就有娄雨辰?” “啊,对。”老阿姨点点头。 “是不是也有个女孩子?”余罪紧张兮兮地问。 “有。”老阿姨紧张地回答着,马上反应过来了,“我还没说,你咋知道?” “阿姨……您一定还记得当年那几个逃跑的,对吧。”余罪问,表情按捺不住狂喜了。 “记得呀。吃喝拉撒都是我管。”老阿姨道。余罪赶紧亮出那张遍寻不到人的肖像,老阿姨一看,被震了一下,狐疑道:“画得有点像,要是慧慧长大了,肯定比这个漂亮……对了,她胸口有颗红痣。” 哎哟,这话把众人听得,难道这个体貌特征也能画出来?余罪却是更兴奋了,拉起老阿姨就跑,老阿姨吓了一跳,后面几个年轻人,兴奋地推着走,人家儿女奔出来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警车早一溜烟跑了。 半个小时后,在福利院确认了逃跑的男孩,两名,除了娄雨辰,另一名叫郭风。两人都通过福利院以同样的手法恢复了正式的身份,可却没有逃走的女孩和另一名男孩的下落。 接下来,出现戏剧性的变化了,骆家龙顺着这个合法的身份捕捉到了消失的贼影,仅仅用了几分钟时间,叫郭风的那位身份、住址、银行卡信息已经无所遁形了,而且查到这位是注册的发型师,从警务网能查到的侧面信息已经和在机场拿走行李的嫌疑人体貌特征符合了。 身高一米七三,即便没有拍到体貌特征,这个巧合也令人兴奋。四个同学击掌相庆,直喊帅呆了。 下午五时五十分,在案发后第六十四个小时,数辆警车毫无征兆地围住了五原市中心一家名为银色呼吸的美容会所,发型师郭风被蒙着头带走了。 审讯没有太费劲,在看到那位已经落网的难兄难弟娄雨辰后,他承认,拿走行李的,就是他…… 此时给专案组震惊最大的不是这个嫌疑人,而是余罪能从茫茫人海中,把藏得这么深的嫌疑人挖出来……谁能想到,嫌疑人的信息就藏在娄雨辰根本不起眼的经历里,而且还是十几年前的过去…… 有心却失 有一种感觉很不好受,这种感觉叫被戏弄。 特别是被戏弄的还处于强势地位,那藏书网种滋味很难受,很尴尬。 此时几个号称警中精英的数位就是这种感觉,特别是特警支队这位声名赫赫的尹南飞组长,杀人放火死不回头的悍匪他见得多了,可从来没想被个卖电脑的小子忽悠得团团转,硬是耗了十个小时。如果不是另一嫌疑人郭风落网,此时恐怕还在重复嫌疑人编造的那个神秘雇主雇佣他调包的故事。 更郁闷的是,他居然相信这.个故事,按作案的常理推断,下线之间的接触自然是越少越好,谁知道,一个送机票的和一个拎行李的,居然是发小。 来自刑侦七大队的贾希杰副队长同样有点火大,那个所谓的“雇主”被描绘得有模有样,以至于他把大部分注意力和警务资源都投入到找此人的下落上了,还有一大拨警察在查找异地的监控录像呢。 治安支队的王冲生,和尹南飞相交不错,两人在小声嘀咕着,确定着下一步审讯方案。娄雨辰和郭风是从小的玩伴,又在孤儿院一起长大,关系能铁什么程度,那是不言而喻的,郭风已经交代了,不过这个人是抵赖不过才交代的,至于去向,看样子傻瓜也应该知道丢失物品的重要性,轻易不会交代出来。 案子到这个份上,就得挤了,挤牙膏那样,往外……挤! “哟,许处。”尹南飞坐直了身,看到了许平秋和民航公安分局的刘涛局长踱步而来。刘局这回算是舒了一口气了,好歹下落快出来了,他招待众位同行很是殷勤。许平秋指指审讯室,轻声问道:“怎么样?” “还没开始,这家伙,白白浪费了我们十几个小时时间。”尹南飞气愤地道,王冲生也叹着:“真想不到啊,线索就在他那简单的履历里。” 许平秋笑了笑,不过没有发表意见,之所以错过,恐怕是大家太重视了,反而忽略了这种细节。这一点是众人无法释怀的,许是太过相信天网信息的缘故吧。其实只要稍多一个心眼,到儿童福利院查访一番,这个谜案恐怕连派出所的片警也难不住。可偏偏事发紧急,又急于寻找失物下落,一直着眼于与RX竞争的公司去摸底,反而出现灯下黑了。 许平秋透过猫眼看看嫌疑人,他又笑了笑,这个笑像是自嘲,许平秋实在想不出余罪这浑身毛病的人怎么可能在警队待下去。谁知道在以协警为主的杂牌队伍里,他又脱颖而出了。今天连挖两个嫌疑人,让本案参战的大部分精英都无地自容了。 他这号人,好像生来就为了给人添堵一样,谁也不待见。不过这次许平秋倒觉得刺激一下这些平时眼高于顶的精英也好。 “打个赌,这个人你们审不下来。”许平秋突然道,他看到嫌疑人那种冷静和沉稳,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回过眼时,看到了尹南飞、王冲生很不服气的眼神,都是基层一步一步打拼上来的,最受不得这种刺激。王冲生道:“许处,给我半个小时,我撬开他的嘴。” “好啊,再加半个小时,把南飞也算上,要能撬开,我给你们请功。”许平秋道,笑了笑。 这下刺激大了,许平秋刚刚背着手,那俩已经进去了,不商量审讯方案了。 “许处,您的意思是……”刘涛局长弱弱地问,有点不明所以。 “呵呵,这俩抓人还成,审讯他们可不行,审的是人,讯的是心,能吃透审讯艺术的,咱们这拨人里,道行最深的是马秋林,他们可不懂。”许平秋摆摆手,意思是这两员悍将也这样了,没啥看头,这话听得关心结果的刘涛局长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想了想,他还是留下来了,就在门口等着结果。因为这个案子,他也几天没睡好了,别说他了,省厅外事处的李处长还在办公室唉声叹气等消息呢。 里面的审讯开始了,先是眼光的厉色和杀气,一位特警的外勤组长,一位刑警副队长,两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娄雨辰,丝毫不觉得这个孤儿的身世有什么可怜之处,就那么盯着,死死地盯着,似乎要从这个脸色苍白、身体并不强壮的嫌疑人身上找出点说谎的端倪。 这个传说中的恐怖地方,其实对于心理的压力,要大于对身体的刺激,一般情况下,标准的水泥方格子建筑,密不透风,温度调试在摄氏五度以下,灯光会很昏暗,预审员的脸上不会有任何表情,初来乍到的嫌疑人,进门就会被这样阴森和恐怖的环境吓住了,低温造成的寒意会形成一个心理上的错觉。 那错觉,当你面对面无表情进来的预审员,也会生生地战栗。 “抬头……娄雨辰,再问你一次,机场取走行李的那个同伙是谁?”尹南飞冷声问,感觉火候差不多了。 “我都交代了不是,我不认识他,老板在京城机场送我的时候,告诉我下机有人接机票,直接给他就行了。”娄雨辰面不改色道,他已经适应了。 “描述一下他的相貌。”王冲生淡淡道,他和尹南飞不是一个风格。 “高个,有一米七八,差不多一米八零了,什么头发没看清,他戴着草编的牛仔帽,很个性,那就是接应我的暗号,我出来就把机票给他了,后来按计划从地勤口悄悄出了机场,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当天,银行卡里就收到了老板给的十万块钱……”娄雨辰说着,吐字清楚,语不打结。 “嘭!”尹南飞火了,拍着桌子。自己已经被这个谎言耽误了十个小时,他无法忍耐地指着叫嚣着:“你真是不见不棺材不掉泪啊,这份上还编?继续编!给他看看。” 一扬头,审讯员背后的屏幕输送出信号来了,另一审讯室,耷拉着脑袋的郭风,正黯然地说什么,一闪而过,关掉了。 “继续编,你以为警察都是傻瓜是不是?好哄?”尹南飞火冒三丈道。 “老实交代你犯的罪行,我们对你的情况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主动说出来,对你只会有好处。”王冲生道,温和派。 “抵赖是抵赖不过去的,他已经在交代了,你想替谁扛着,知道偷走的东西的价值吗?知道最重的盗窃罪有多重吗?”尹南飞训斥着,剽悍派,温柔不是他的专长。 慢慢地,嫌疑人的脸色开始变化了,王冲生却是看出异样来了,轻轻动了动同伴,尹南飞一皱眉头,也发现不对了,坦然而对的娄雨辰此时像中了邪一样,苍白的脸郁着一种病态的红润。他脸上的表情痛苦地变化着。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粒滚滚而下,他慢慢委顿在审讯椅子上,喃喃地说着什么。尹南飞怕嫌疑人有诈,跑上来,近距离看着,听着。 “是我……不是风哥……是我……你们放了他……”娄雨辰在痛苦地说着。 “好啊,东西的下落呢?告诉我下落,我就放了他。”尹南飞顺着话头道。 “我不知道……我、我真不知道。”娄雨辰伸着手,像在乞求援助,不过尹组长冷冷地看着,充满厉色的眼光中没有哪怕一点怜悯。 咕咚一声,娄雨辰重重向前扑倒,压折了隔板。尹南飞后退一步,他看到了嫌疑人痛苦地痉挛着,口吐白沫,眼睛翻白。这时候王冲生急了,拉开门叫着来人,摁响了应急信号灯,踢踢踏踏奔来了民航分局几名警察,不一会儿驻守的医护到位时,嫌疑人已经蜷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医护探着呼吸,打了一针强心剂,同时叫着担架。 “看我干什么?”大高个的尹南飞发现同行的眼神都不对了,像是责怪他,其实审讯中用点手段都能理解,作奸犯科的嫌疑人没哪个是善茬,可把人整成这样就不对了。偏偏尹南飞自认没怎么样呀,他气急败坏地道:“老子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他,全程监控着呢……出了事我负责。等等,医生,到底什么毛病?你得说清楚。” “癫痫……俗称羊羔风,人不能太激动。没事,缓一会儿就过来了。”医护道,把嫌疑人抬上担架,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到看护室。这是重要案件的嫌疑人,可把值班的警察们忙得一头大汗,刘涛闻讯到时,听到嫌疑人已经睁开眼睛,好不容易才缓过这口气了,好像发癫痫的是他自己一般,也把他急得出了一身冷汗。 审讯室里可不像那回事了,尹南飞看了王冲生.99lib?一眼,有点功败垂成地叹道:“这羊羔风,发得真是时候啊。这样都行?” 什么行?当然是躲过审讯了,王冲生抹了把汗,笑了笑,小声道:“算了,民航分局是主,咱们都是客。” 潜台词不深,毕竟不是你特警的地头,出了事谁也包不住,更何况是这种省厅也在关注的案子,几方会审,不可能让你胡来。两人都有点丧气,不过几乎又在同一时间惊省过来,两人相对异样地对视了一眼,心意相通了,对了,刚才许处怎么一眼就知道审不下来? 一念至此,两人不约而同奔向监控室,老许在这个案子上是坐庄的,不过除了说两句场面话,还没见过干了什么事,这些都是打拼出来的人物,私下里免不了觉得警王见面不如闻名了,可这一下,颠覆两人的认识了。敲门而入的时候,看到许平秋正和监控音像的调试员说着话,他也没怎么搭理,只是让监控员调试着微镜头画面,两人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许平秋正眼不眨地盯着刚刚拘捕回来的嫌疑人郭风,仔细地看他的面部表情。 两人不敢打扰,一左一右顺着许平秋身边看。 这个让省厅出动上百警力四处查找的嫌疑人,此时正默默地坐着,从进门看到同样落网的娄雨辰之后,他就开过一次口,一句话:“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和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不用他承认,体形的侧面的对比可以确认,但作案的谋划、细节以及最关键的失物去向问题,却卡壳了,他就那么坐着,眼睛失神地看着脚尖,偶尔抬头,看向预审员也是空洞的眼神,像个白痴一样,帅帅的脸上没有任何心理活动的痕迹。 这种表情,极似那种万念俱灰的嫌疑人才有的,可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就说不通了。盗窃再重,总不至于没有求生欲望了吧,还净把事往自己身上揽。 对,两个人都抢着往自己身上揽。 嫌疑人三十二岁,捕前系银色呼吸美容会所的发型师,在这一行是个资深的美容师,从事本行业有八年之久了。通过刚刚反馈回来的消息,以及对美容会所的老板、员工进行初步询问,发现大家都对郭风印象颇佳,这一点难住了参案的警察,一个手法老到的贼,一个心理素质很强悍的人,却没有任何有记载的案底,说起来很不符合常理,怨不得尹南飞一直说邪门了。 “停……通知预审,休息十五分钟,给他倒杯热水。”许平秋道。在看到预审员百般询问无果,他下了这样一个命令。画面上看到预审员起身了,许平秋却是忧心重重地在监控室踱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身后的两人,他看了眼,很不中意的样子。 “对不起,许处,我太小看这几个贼了。”尹南飞道歉道。 “我和尹组长请求处分。”王冲生挺胸道,省厅的案子,只怕稍有不慎就会殃及仕途,还是自请处分的好。 “你两人有病,火烧眉毛了,我顾得上给你们扯这犊子。快七十二小时了,打掩护的编瞎话,偷东西的认偷不交赃……这个事的突破口在哪儿呢?”许平秋喃喃自语着,没搭理两位自请处分的。尹南飞按捺不住好奇心,刚要开口,许平秋一手制止了,出声问着:“你是奇怪,我怎么知道你们审不下来吧?” “对,刚审就发羊羔风,我就觉得是故意的。”尹南飞道。 “你故意一下我看看。他要是个正常人,能从小就被父母扔到孤儿院?”许平秋刺激道。尹南飞一低头,许平秋指着监控教育着两人道:“娄雨辰十个小时一直在编瞎话,不透露郭风的半点口风;而郭风一进门,一看到娄雨辰落网,马上就认偷;两个人都是孤儿院出来的,你们想想,这又能说明什么?” “他们在袒护对方,把事往自己身上揽。”王冲生道。 “是啊,他们连自己都不顾及,都在袒护对方,你觉得那么容易能审下来,更何况,看这样子,娄雨辰估计根本不知道失物的去向,我本来以为郭风知道,看这样,是不是这家伙也不知道……要不就是有顾忌,不说……”许平秋不确定地判断着,看着两位属下,王冲生被看毛了,脱口而出道:“许处,把反扒队那小子调过来,他没准知道点什么。解铃还需系铃人嘛。” “这个事,他也未必行,现在需要找到的是这个案子症结究竟在什么地方……冲生,你辛苦一趟,调几个得力手下,详细了解一下当年孤儿院跑走的几个人,都是谁,跑到了什么地方,之后又怎么样合法地拥有一个身份和名字……说不定症结就在这儿,这个小团体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大凝聚力,小看不得,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许平秋正说着,刘涛没敲门就闯进来了,紧张兮兮地道:“许处,反扒队那几个小子又摸到个新情况。” “什么情况?”许平秋眼神一凛,忍不住被余罪几个货色的行动连连震惊了,开案以来,几个重要的突破都在于他们的行动,省厅调集的精英,反倒全成了摆设。 “他们怀疑,这几个人和刑满释放人员黄解放的关系密切,也就是黄三,这是我刚查到的资料,这个人在八十年代第一批严打时候就被判了十五年监禁,捕前是咱们五原市有名的贼王。不过刑满释放后,只有劳改队转回来的户籍,没有他本人的情况……”刘涛局长仓促地汇报道。 “刑满到现在多少年了?”许平秋拿着几页打印的东西问。 “嗯,十六七年了。”刘涛局长道。 “那意思是,刑满出来了,培养了这么几个接班人?然后他坐镇幕后指挥?”许平秋不太相信地指着郭风的监控道。这个故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好像是这样,他们说,这拨贼的作案手法很特殊,除了当年的黄三,别人干不来。具体怎么特殊,他们没说,说随后回来汇报。”刘涛道,本来不太相信,可这几个小伙屡屡挖到猛料,他又不敢不信。 其实就算到了现在,他还不太相信,许平秋狐疑地寻思着,现在两个还没有确定作案动机和失物证据的嫌疑人,和近二十年前已经消失的一个贼联系起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半晌脑筋转不过这个弯来,他问王冲生和尹南飞道:“你们信么?八十年代第一次严打,到现在三十年了。而当时他入狱也已经三十多岁了,算算年龄,嫌疑人快七十了,这么坚持理想不放弃做大案的贼,你们见过没?” 不太信,两人都摇摇头,理论上接受劳动改造,特别长达十数年之后,嫌疑人心性会发生很大改观,其实就不发生改观也无所谓,中青年进去,出来已经垂垂老矣,早被这个时代扔到背后不知道多远了,别说犯案,就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都难。即便有犯案,也不可能藏得丁点儿不露。 不过,两人摇头之后,连他们自己也不确定了,此时都不敢小觑那几位反扒队来的奇葩了,一天之内,连挖两个重要嫌疑人,这事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走,一起去……这儿暂且不要审讯……还真有点邪,三十年前的贼?偷的是前沿科技的东西,他卖得了吗?” 许平秋边说边出了门,反扒队几人的寻找颠覆了刚刚省厅犯罪研究室对嫌疑人的描摹,理论上应该是对此行有了解,甚至本身就是机电行业的人,要是个土贼,连犯罪研究室也要出笑话了。 他一走,后面马上跟了一拨,大家好奇心都被撩起来了…… 临危受命 “肖阿姨,您尝尝这个……” 鼠标人很客气,特别是在中老年妇女眼中,这号长相朴实,笑容诚实的娃,很容易勾起她们老来无子、或者子女不孝的心事。 肖春梅就是如此,因为到儿童福利院查证,和这拨警察更熟悉了, 4e8b." >事没完,倒被一群年轻小伙拥着,就近到附近一家小餐馆吃晚饭,又一次接受了鼠标的殷勤,肖春梅用怜爱的眼神看着笑呵呵的鼠标,慈祥地道:“你也吃啊。” “没事,数我吃得多。”鼠标打着嗝,给阿姨夹菜,李二冬偷笑了,那是标哥最不喜欢吃的。 “呵呵,多吃点,多吃长个。”肖春梅又道,抿着饭,明显心思不在吃上。 那几位却是偷笑了,对付蟊贼鼠标没什么建树,不过对付中老年妇女,鼠标这天生的优势可是谁也不具备的,亲亲热热地叫着阿姨,把阿姨知道的那点东西,全部兜走了。 “肖阿姨,您是不是又想起他们?”余罪轻声问道,老和坏人打交道,一下和普通人坐一块,觉得好温馨。 肖春梅点点头,又放下饭碗了。不一会儿又拿起来,她知道这些人是警察,她知道这些人不是关心,而是在抓那些孩子,那种复杂的心情,让她不知道该说句什么好。 “肖阿姨,没事,就是点小偷小摸的事,罪都不重,不过我们是警察,就再小的案子也得查清楚不是?这也是对他们负责。”余罪道,这瞎话扯得,终于让肖春梅放心了,余罪趁热打铁问着:“肖阿姨,有件事我就不明白,当年他们为什么要跑呢?” “小孩子嘛,总是有点逆反心理,而且他们都是有点残疾的人,自尊心都很强,咱们福利院的经费那时候大部分都是民政上的拨款,并不多,能维持住生活就不错了,想给他们更好的医疗和其他环境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们当时管得也严,小点的孩子还好说,稍大点的,等不到十八就跑了,哎……”肖春梅叹着气,自责地道。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环境,或许没有拥有过母爱的余罪有所了解,而十三四的小孩能有多叛逆,在座的大多数也能理解,鼠标吧唧着嘴巴道:“您别想那么多了肖阿姨,福利院也尽到力了,您也尽到心了,一个窝里培出来的,不可能都是好苗子。” 肖春梅郁闷地摇摇头,好像还是有点惋惜,骆家龙却是问着:“肖阿姨,他们都有残疾?” “是啊,没发现啊。”李二冬随口道。余罪瞪了一眼,二冬马上把抓到人的话咽回去了。 “辰辰有癫痫,小时候一发作就昏迷,他是被父母扔在医院门口的;小风背后多长个小尾巴,别人眼里他一直是怪胎,衡衡是小儿麻痹后遗症,腿残了;小慧慧倒是没什么残疾,不过天生口吃,七八岁都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小风来得最迟,他一来就把几个孩子带坏了,说谎话,偷东西,他们出走了好几次,好几次又饿着回来了,我们就想着小孩子胡闹,还是让他们住在福利院,就等着稍大点,学个技工什么的,让他们自食其力,可没想到,他们连那一天都等不到了……”肖春梅道,听得几位警员那叫一头雾水,都是乳名,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就没听到有价值的东西。 反而余罪听得津津有味,打断了肖春梅的话问道:“肖阿姨,您知道他们前几次出走,都是去哪儿了吗?” “能去哪儿?还不是街上瞎逛,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们找过他们几回,最远的一次没有走出十公里……呵呵,作孽啊,这些父母,小小的就把孩子扔了,怎么狠得下心来。”肖春梅道,说了几个地方,众哥们都在滨海有过此中体味了,面面相觑着,他们都差点混不下去,何况那么大的小孩? “来,喝一杯……肖阿姨,一会儿德标把您送回家,要有事,免不了还得去打扰您。”余罪怔了半晌,殷勤地道,而肖春梅却是没什么食藏书网欲,吃饭的动作,倒没有叹气的次数多。 不一会儿,草草吃完,鼠标和李二冬有事了,巴不得干这轻松活计,一左一右围着肖阿姨,先行一步送人去了。 “你发现什么了?”骆家龙看着重新坐回座位上的余罪,问道,今天的事也激起了他极大的兴趣,越来越觉得侦破似乎是个很好玩的东西。 “你说呢?”余罪反问着。 “我觉得没什么了,肯定就是这一拨干的,郭风和娄雨辰已经落网,另外两个虽然没有在福利院查到下落,可郭风和娄雨辰肯定知情,两人开口,真相就明白了。”骆家龙道,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几位中间的。 “虽然看似容易,不过我又觉得没那么容易,记得咱们那时候打架么?风纪处从来没有哪一次找到真凶了,为什么?因为我们不但抱团,而且串供,这几个可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又都是流浪儿,娄雨辰和郭风即便知道真相,你说他们会告诉咱们么?”余罪问,骆家龙本来笑着听完兄弟们打完架一起编谎话的事,听到此处,脸色又是一整。 对呀,那种关系可是血浓于水,比亲兄弟不差多少,否则不会配合得这么默契了。 “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理论上流浪儿基本就是坑蒙拐骗嫌疑人的后备力量,可你看看娄雨辰和郭风,奇了怪了,没有犯罪记录,一个修电脑、卖配件;一个居然是资深发型师,这是标准的自食其力的好市民啊……可奇怪的是,在遵纪守法这么多年之后,突然间两人都成贼了,还作了件精彩的大案……你不觉得逻辑有问题吗?”余罪连珠似的道。 骆家龙眼睛迷茫着,想了想,道:“你是说,他们之间可能有了什么变故?” “没有不可能,这个变故应该是让他们放弃原来安逸生活的原因……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而且是同时把两人都领进案子,不应该是普通人吧?他们当年出走,是遇到什么呢?又是谁把他们领进正常人的生活……哎呀,脑瓜不好使,怎么越想越觉得逻辑混乱。”余罪道,使劲地拍着脑袋。骆家龙眼神凛了凛,看了几人,不过带头的,却示意他不要说话,他问着:“你不是判断,他们遇到了黄三。有根据吗?” “根据是你给的,黄三的旧居就在距福利院不到十公里白水桥区,周边步行街、农贸市场、商店和居民区,典型的鱼龙混杂的地方,天下警察是一家,其实天下贼也是一家,小偷小摸的,撞见这个刑满出来的老贼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余罪道。 “你猜的?”骆家龙吓了一跳,汇报给家里的情况,居然是猜测的。 “不猜你给我解释一下,案子里出现扒窃高手的原因?什么事都有根啊,总不能离家出走的几个小孩,自学成才了吧?而且那个手法啊……杜笛说了,这叫吃生货,不是一般贼能办到的,除了技艺过人,还得长得可人,最起码得你这么帅,否则以李二冬那德性,还没接近失主,就把人吓跑了,怎么下手……恰恰这几位,都符合成为名贼的先决条件啊。”余罪笑着道。 “哦,我明白了。”骆家龙笑着道,“你是说,本案就是当年四个逃离福利院的小孩干的,他们当年逃出后,在五原遇到了出狱的江湖名贼,姓黄名解放,然后老黄把四个小孩培养成关门弟子……一直深藏不露,只等着某一天放出来,一鸣惊人,重振余威?” “还有可能深藏不露,他们干的事说不定不少,但从没有被警察抓住过,别不信啊,咱们警察的素质和人家比起来,我非常羞愧。”余罪叹道,很正色,不像玩笑。 “这么神,我怎么觉得像笑话?”骆家龙不解了。 “呵呵,我99lib?现在觉得真有江湖……以前我也不信,可现在我信,有一千种谋生的方式,就有一千个江湖,有句名言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很对,我的眼中,江湖就是一种谋生方式……他们四个流浪儿能走到今天,绝对遇到了奇遇。”余罪道。 骆家龙笑了,笑得很诡异,余罪异样盯他时,他捂着嘴道:“我推测,你马上会有奇遇。” 余罪惊声回头,果真奇遇来了,许平秋带着一干精英,正站在他身后,他说得太投入了,以至于根本没发现来人,不过这些貌似胡言乱语的话,让来者可不敢恭维了,尹南飞笑着问:“猜的?你把猜的都当线索报回去?” “当然,我现在能猜到,你们从娄雨辰和郭风那里,一无所获。”余罪针锋相对,突来一句,很冲。 尹南飞愣了下,那边同来的刘涛局长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呀,因为你们如果审下来,就没时间来这儿了。”余罪淡淡地道。刘局长一愣,尹南飞和王冲生脸色一糗,骆家龙掩着嘴笑了。数月不见,余罪越来越贱了,出手就是不声不响打你脸,这几句让准备看笑话的特警组长有点无地自容了。 “出去说话。”许平秋看饭店人来人往,带着人扭头走了。余罪慢腾腾起身,一招手道:“先方便一下啊。”骆家龙没反应过来,不过等他转身出门时马上反应过来了,服务员正像防贼似的看着他,看得他老不好意思了,赶紧付饭钱。付了钱好大一会儿,才见余罪慢吞吞从饭店后面出来了,他瞪着余罪咬牙切齿地道了句:“贱人。” “看你,钱都付了,还这么不吝对我赞美,非要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呀。”余罪笑着揽上了骆家龙。骆家龙气呼呼地打掉他的手,说道:“你们仨可真好意思,这一天我就请了三顿。” “没觉得呀。哦,那这样,你把宵夜也请了,我们试试找找有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余罪问道。骆家龙一竖中指,休想。得了,马上被余罪斥为小肚鸡肠:“真他妈不是兄弟,吃的饭还没消化呢,就心疼了。” 两人拉拉扯扯一阵,余罪却是被许平秋直接叫到了车上,说了好大一会儿,一直等鼠标和李二冬回来还没有结束,其实呀,能直接和藏书网省厅的领导对话,足够让骆家龙羡慕这个贱人了。 失窃案整整过去三天了,僵在此时的时候,许平秋来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在余罪走下他专车的时候,其他各人得到了许平秋的命令:省厅刑侦处民航公安分局正式立案,成立“11·8”机场失窃案专案组,要求以民航公安分局为主力,务必全力侦破此案,寻回失物,限期为一周。专案组成立收到的第一条命令是:任命坞城路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警员余罪同志为外勤组组长,其他各单位参案警力服从调遣。 这个消息是从参案同频步话里传出来的,宣布命令的是民航公安分局长刘涛。这消息把骆家龙震晕了,把刚回来的鼠标和李二冬听傻了,接下来的消息又让他们觉得晚饭吃得夹生一样,胃疼。 外勤组员居然是王冲生、尹南飞、贾希杰、杨永亮,估计是顾忌马秋林的年龄,没有写上了,加了顾问一词。不过就这几个名字都够瞧得了,好大一会儿骆家龙愕然道:“我的妈呀,余儿啊,我真不知道你是牛得冒油了,还是傻逼得冒泡了。” “应该是后者吧?”鼠标笑着从后头伸出脑袋来了。李二冬也没好话,直接判断道:“所有的傻逼,都是从牛逼的高度,摔到地上而形成的。” “哟?你们三个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哪儿傻?”余罪笑着道,开着车跟着专案组的车队。连这辆车也是从三分局赢来的。 “你不是真不明白吧,尹南飞是特警队的教官,好多受训刑警都是他的学生,他每年从全国各地追回来的逃犯,比你们大队人都多;贾希杰、杨永亮、王冲生,都是咱们公安内部英模榜上的人物,你知道你压在人家头上意味着什么吗?”骆家龙问。 找嫌疑人那些歪歪肠子没有,可骆帅哥对内部的事儿门清,余罪眼皮跳了跳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啊,这事要办不了,你这傻逼帽子就得扣一辈子,甭指望还有翻身机会;可你这事要办了,那还不如不办,你办了好像人家都不行,就你行……结果是什么?出头椽子先烂呀,余儿,以后哪个局有了破不了的无头案也有人极力推荐你,总得把你推荐到出个洋相才成,知道马秋林为什么退二线了么?”骆家龙问。 “不知道,不是年龄够了?”余罪道。 “你不是装傻,是真傻……他之所以处处躲着避着,不是因为他没能力,而是他不敢再越俎代庖了,两年前南关区公安分局副局长空缺,主管刑侦,他提拔的呼声很高,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吗?一件根本不是南关区的一件重大盗窃案件,稀里糊涂就把他调到专案组,限期侦破……结果没在限期办下来,直接就在派出所所长位置上坐冷板凳了。”骆家龙道,鼠标和李二冬凛然听着,对于这哥俩,组织上的事根本就一窍不通,听罢两人担心地看着余罪。 “就这些,太没创意,咱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余罪道。 “那你看的是什么?”骆家龙问。 “这样说吧,你看的是位子,上面注重的是社会影响,而我不一样,我只看案子,这个嫌疑人是我遇到的最大挑战,就像当年韩信胯下之辱一样,总得找回场子来吧,省得你们老拿这个笑话我。”余罪道。恐怕那个遍寻不到女贼,是他蒙着头一直向前的动力。 关于那位挠得余罪两周不好意思出门的女贼,众人都知道,鼠标和李二冬笑了,骆家龙也理解余罪这么眦睚必报。于是三人又开始讨论了,就余罪这个心态,估计有女贼控倾向,否则不能这么念念不忘呀。 “余儿,你抓着那女贼,准备怎么办?”鼠标讨论得没兴趣了,又逗上余罪了。 “先奸后杀!”李二冬脱口而出。骆家龙喷笑道:“是啊,没有比这个更解恨的了。” “咱们奸,让他杀。”鼠标奸笑着,指着余罪道,分配任务了。 “对,然后再全部栽赃给他。”骆家龙笑道。难得有能笑话到余罪的事,三人笑作一团。突然车猛地一拐,没有再去往机场的方向,而是拐向北边。骆家龙脸色一敛问道:“这是去哪儿?我一天没回家了。” “先回家洗洗澡去,我困得都头疼了。”李二冬道。鼠标也嚷着回家要去看细妹子,都来了好几通电话了。余罪却是不容分说,笑着道:“去万柏林厚西街城东胡同,那儿是娄雨辰的家。” 他心血来潮,要去娄雨辰和郭风的住处看看,那地方作为重点嫌疑的地点已经被驻地警察封锁了。 “我能请假么?我可是凌晨两点就被你骚扰起来了,现在还没睡过呢?看看这都几点了。”骆家龙不悦道。李二冬和鼠标互看了一眼,都累了,鼠标气呼呼地骂着:“任命是临时的,再说你一个组长放屁都不响,别真把自己当领导,不顾兄弟们死活啊,反正我要睡觉。” “我也要睡。”李二冬靠着鼠标,鼠标连这个也嫌弃了,警示着再把口水流我身上,让我做噩梦,小心我醒来掐死你。李二冬却是回敬着,哥们儿能让你搂着睡过,你这便宜占大了。两人没睡,倒互掐上了。 车驶到营盘路,离公安小区住处最近的地方,余罪停了停,看了看众人,不忍心地道:“要不,我把你们送回去?你们先歇着,我去看看,明儿早上再叫你们。” “算了吧,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和大家在一块呢。”骆家龙看余罪红红的眼睛,有点不忍,投降了。李二冬无所谓,光棍一条,鼠标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离开。于是这个小团队,又继续前行,余罪摁开了音响,响着一曲不知名的摇滚曲……跟着音乐,他清吼着提着神,唱的又是那首警校生广为流传的《兄弟歌》…… 兄弟哪,我的兄弟。最爱的就是你。 泡妞,搞基,受伤的总是你。 兄弟哪,我的兄弟,最亲的就是你。 吃喝,嫖赌。买单的总是你。 兄弟哪,我的兄弟,最傻的就是你。 吃苦,受累,你怎么不介意。 没妞,没钱,为啥还跟着去…… 曲不成调,四人唱得不怎么齐,夹杂着对于从警后的体验,又多了点新内容。不过不可否认,铿锵的说唱,让睡意渐消,介意归介意,可去还得去,谁让曾经是兄弟呢。 不虚此行 这一次临危受命并没有带来什么变化,余罪很有自知之明,能指挥动的还是这三个同学,警察这个圈子要让谁服谁那是相当难的。兄弟几个其实也憋了一口气,想再来个震惊给同行看看,于是在这个已经被特警和民航外勤翻了N遍的地方,又仔细搜索了近一个小时,有关于嫌疑人热烈的讨论开始了…… 这是一幢独立的小院,后街胡同里类似的小院不少,因为离市区较远,租赁的价格并不高,娄雨辰一个人租下了整个院子,也没什么可查的了。来之前,特警支队尹南飞还给了个风凉话,说这里连墙壁和院子都被金属探测仪扫了一遍,你们要能找到失物,我这身警服该脱了。 事实也是如此,实在没有什么可搜的了。看过之后,李二冬开着屋子里那台机箱盖也没有电脑,惊喜地道了句:“哟,这哥们喜欢玩游戏,估计水平不低哦,能用这破电脑玩。” “文盲。”骆家龙看了看电脑配置,斥了李二冬一句,他端着键盘道,“这是德国产最早的一批CHERRY机械键盘,你试试手感,比现在市面一千多的黑寡妇还好用。” 李二冬不信,随手敲击着键盘,哇,一下子把孩子羡慕得直流口水,恨不得拽走据为己有。鼠标却是翻查着他的电脑硬盘,一下子也吸着凉气,眼珠直往外凸,两人使着眼色,点了几个视频,哇,全是高清……那边骆家龙忙不迭地关了,看着?哧哧笑着的鼠标和李二冬道:“两位,有点节操行不行,外面还有分局的同行呢。” “看你这人,好像你不喜欢似的,我们当年都是被你教坏的。”鼠标道,回头呵呵一笑,对李二冬道:“二冬,你有这种感觉没有,我越来越发现,娄雨辰怎么跟咱们一个鸟样?” “生理饥渴、心理空虚、生活从失望一步一步走向绝望的loser,都这个鸟样,呵呵。”李二冬自嘲道。 “未必啊,他可不空虚,你们看,家里就有BGA封焊的热风筒,工作台上还有四台已经拆开的笔记本,这盒子里都是CPU,最早的连奔三时代的也有……他从事这行有些年头了,看得出很专业。根本不能和你们一无是处的相比。”骆家龙道,细细指着工作台一些奇形怪状、鼠标和李二冬从来没听说过的工具,顿时敬佩之心又多了几分。 “对,这个人还真不是一无是处。”有人插进来了,是余罪,他站在屋中央,一直在看着这个房间和房间里的人,仿佛是主人一般。众人回眼时,就见他很确定地说道:“这是个性格内向的人,满屋子全是冷色调,看来平时不怎么热情;生活简约,规律性很强,看他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性格很细致,你们看工作台,整整齐齐,摆放得体,分类一目了然……也许,还有怀旧的成分,旧式的键盘,老式的电视机,还有,这个木椅,老式枣木的,有些年头了……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不是嫌疑人,应该比咱们都强那么一点点,最起码,他不吃公家这碗饭也能养活自己。” 哟,把哥几个听得颇受刺激,自己好像越来越一无是处了。 又看一会儿,确实是没有发现实质性的东西,骆家龙不经意看余罪时,却发现他根本不急不躁,根本不像急于找到失物的那种焦虑,反而继续踱来踱去,把小小的院落、简约的卧室以及这个客厅看得完完整整。骆家龙忍不住问着:“喂,余儿,发现什么了吗?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个贼的评价挺高的。” “是挺高,出乎意料啊。说不定我们先前的想法是错的。”余罪道。 “哟,你看到什么了?”骆家龙兴趣来了。 “我看到了……这好像不是一个贼。”余罪笑道。 “那贼是啥样,脸上能挂着?”李二冬不屑道,刚叼了根烟,被骆家龙拽走了,不许抽。把二冬兄弟气得呀,诅咒了几句,拉着鼠标到外头,鼠标却是不挪窝了,继续两眼炯炯有神盯着电脑,喃喃道:“别乱,以后出来别忘记带个硬盘,遇上这种,得全拷贝回去。” 骆家龙上前,跟着余罪看了几眼,不解地问着:“那贼,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第一,居无定所,绝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离市区和人群很远的地方,也不会住这么长时间不挪窝,再高明的贼,他的心是虚的;第二,醉生梦死,有多少花多少,花完再偷,偷到再花,直到犯事,绝对会把赃款挥霍一空,可这个人,卡里存了十几万了;第三,不劳而获的人,什么烂事都能干,什么品质都可能是,就是不可能是朴素的品质,你看这家里,高档的东西基本没有,衣服和床单甚至有缝纫过的样子……还有一点,所有的贼生活都不会这么规律,也不会这么中规中矩。” 说了一堆,骆家龙似懂非懂,从任意一个细节直窥嫌疑人性格和内心,这种侦破境界大多数人只听说过,就即便你接触过,可那些都是可以忽略的细节,往往不会引起注意。骆家龙想了想,也对,毕竟反扒队接触的贼最多,要说了解贼,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的了。 而余罪却像陷入冥想的状态,曾经在滨海的流浪,曾经在看守所的守望,那些形形色色的罪犯、千奇百怪的犯罪,他几乎接触到了一个警察一辈子能接触到人渣数量的极限。 可这个人,他怎么看,也不像渣。 “你在想什么?”骆家龙问,没来由地对余罪多了一份尊敬,这个熟悉的同学总是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每次都像初识一般。 “我在找他的破绽。”余罪道,脸上是忧心忡忡的顾虑。 “破绽?”骆家龙不解了。 “对于坏人,那里可是他唯一还完好无损的地方;对于好人,那里可能是他心里最脆弱地方。”余罪看到了旧式的键盘,看到了旧式的木椅,看到了旧式的电视机,还有被缝补过的衣服床单,慢慢地眼睛亮了,对着一头雾水的骆家龙道:“你不觉得屋里缺了点什么?” “缺什么?”骆家龙不解。 “这么怀旧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能勾起记忆的东西?”余罪眼亮着,急步上前,把鼠标和李二冬揪起来了:“找,照片、画像……或许什么旧物之类的,最起码应该能和福利院、和郭风联系到一起。” 骆家龙似乎想到了什么,兴奋劲上来了,拉上鼠标和李二冬,四个人在屋里翻箱倒柜,连床单褥下、旮旯犄角也不放过。不过找了半个小时,愣是一点没有,这把余罪郁闷的,就像高潮即将来临,却一直憋着的那种感觉。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来回转圈,喃喃地道:“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鼠标累得又坐下了,不过累了这半个小时,把标哥的偷懒心思激出来了,他指着电脑道:“余儿,骆驼,会不会在电脑上,这么个电脑高手,不至于往墙角藏东西吧?” 骆家龙一愣,马上奔向电脑。余罪一拍额头,指着鼠标骂着:“真是丧门星,迟不说早不说,老子刚发现这一漏洞..你倒先说出来了。” “嘿嘿,智商上有优势的人,不屑和你争执的。”鼠标得意地道。李二冬早就好奇地趴到电脑边上看骆家龙操作了,要论玩这个,本届学员骆家龙早就没对手了,先是从DOS状态查找隐藏目录和文件,还真有,不一会儿从地址条里输着命令,WINDOWS状态,显示出来了,照片,果真是照片……儿童福利院的照片,有好多张,按时间顺序看,几乎能看出建筑的变迁,一点也不错,是个怀旧的人,他总是在特定的时间去儿童福利院看一看。 “应该还有。”余罪道,原因他没说,不过他在想,既然怀旧,就不至于只有让他怀念的地方,而没有让他怀念的人。 骆家龙僵了好大一会儿,又开始运指如飞。固定的存储查遍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地方:网络,云存储。 网络保险箱、网盘、网络空间……骆家龙在电脑寻找着蛛丝马迹,然后连接着网络,一点一点搜索,碰到有密码的地方,又是满头大汗地破解,其实往往沉迷的状态是一种幸福,为了一个目标而孜孜不倦,上下求索,在不断的希望、失望的更迭中,会忘记忧愁、疲累以及任何能带给你负面情绪的东西。 余罪燃起了一支烟,他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骆家龙,再怎么说还是有那么点歉意的,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拼了命地办这一件案子,而且越往后,越觉得兴趣很大,这嫌疑人越不像贼,也越让他的好奇更甚。他抽着烟,无聊地把玩着马秋林送的那枚硬币,硬币像具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手背指缝间翻动着,在他的手心旋转着,在他的腕上滚动着,像个精灵,时隐时现。他在想,自己是多无聊才学会了这个玩法,可要真正在这个行当登堂入室,又要品尝多少不为外人所知的寂寞。 高手是寂寞的,贼中高手也不例外,他在想,快见到了,他很奇怪在那个寂寞的高手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找到了,藏得很深,用了三重密码。”骆家龙一击回车,人一靠椅背,一个拭汗动作,长舒了一口气。余罪惊声而起,看着屏幕,一张扫描的照片慢慢地显出了它的原形,余罪笑了,会心地笑了。 照片的中央,坐着一位相貌清俊,和余罪手里的照片几乎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看样子四十岁许,根本不像脸上就写着丑恶和恐怖的劳改犯。他身边围着四个懵懂的小孩,三男一女,最前面苦着脸的,是娄雨辰,站在老人身后,个子最高的,是郭风,还有一位靠着老人的小女孩和另一位无从知道姓名的小男bbr>..孩…… “打个赌,这个人就是黄解放,黄三。”余罪道。 “可惜没人往上面下注了。”骆家龙笑道。 “再打个赌,黄三还活着,剩下的两位是衡衡、慧慧,还有我们抓获的涉案的两人。这也正是他们抢着把事情往身上揽的原因,根本就是一家人。”余罪道。 “这个赌我想坐庄,有多少注都是通吃。”骆家龙笑道。此时回头找李二冬和鼠标,那两人却是躺在嫌疑人的卧室,早已经是鼾声如雷,看看时间,找这个照片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不过战果相当骄人,两人没有打扰睡觉的那两位,商量着去验证一下。 把照片人像分离出来,骆家龙在车上就做了对比,对比的是犯人三十多岁入狱时的照片,相貌特征差异较大,不过软件对比吻合度到百分之七十,基本确认。 凌晨四时的时候,在值班民警的协助下,两人找到了在三化废弃厂区栖身的杜笛,想做个确认。敲了足有半个小时门才把睡梦中的老杜叫起来,借着灯光,平板上的照片往他面前一放,余罪客气道:“杜老大,认个人。” 杜笛对余罪印象不错,忍着不悦,不过看到照片,一下子颠覆他的平静了。他张口结舌,使劲动着喉结,那句话就是喷不出来。憋了好半天才惶恐地道:“黄三,我操……他还活着,连弟子都有了……那我得走了……” 这个人对他来说似乎比警察还恐怖,原因不得而知。几人告辞的时候,杜笛已经收拾好一个烂包袱,看样子真准备走了…… 计高一筹 上午八时整,李卫国处长风风火火赶回来,几乎是跑着进了省厅大楼。慌张的程度以至于连熟人的招呼都没来得及回一.个。 急呀,急得李处不时地看手里拿着的报纸,本来准备赶到民航公安分局的,看到今天的新闻,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匆匆地上了七层,门也未敲,直接推开了许平秋的办公室,劈面就问道:“许处,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报纸摊开了,许平秋放下刚送到嘴边的茶杯,把手里的报纸也摊开了,都是同一宗新闻——《机场外宾行李失窃案日前已取得突破性进展》,内容几乎就是案情,说是省厅领导高度重视,调集刑侦力量仔细排查,目前已抓捕两名涉案嫌疑人,正在全力追查失窃物品云云。 许平秋笑着看李卫国,看来早就知情。李卫国却是愕然地回看着他。半晌,许平秋要说话,却是指指李处长身后:“把我门关上,省得别人以为咱们俩老头掐架。” 在整个省厅许平秋是个异类,刑侦处长的位置一坐就熬走了三任厅长,而且上到厅长下到门房,见面都亲亲热热,喊他老许的多,叫着许处的少。李卫国无奈地关上门,懊丧地坐下来,不悦地道:“这是干什么吗?怎么也不先通声气,案件还没有侦破,这么一来,不是先把贼吓跑了吗?万一找不回失物,那丢脸的不是咱们嘛。” “呵呵。”许平秋笑了笑,抿了口茶水,丝毫不见焦虑之色,就在李卫国觉得他要解释的时候,他放下茶杯却喷了一句:“谁说不是呢,又不是第一次丢脸,你这么在乎?” 这把李卫国噎得,一下子又站起来,刚要和许平秋理论几句,许平秋摆着手,让李处少安勿躁,亲自起身给李处泡了杯茶,搁好,然后坐在他身侧,笑着小声道:“这个事和崔厅汇报过,他同意这么做,别以为我无组织无纪律啊,没上级首肯,我可不敢胡来。” “可这样一来,不是增加咱们的工作难度吗?”李卫国道。 “不是吧?我怎么觉得这个案子已经没有难度了呢?”许平秋笑着道,李卫国一愣,怔着看许平秋,脱口惊声道:“有新线索了?” “没有,连两个嫌疑人也没审下来。”许平秋笑着道。 哦哟,这反反复复的,把李卫国的胃口吊得足了,他不追问了,直说着让许平秋解释怎么一回事。以前这事吧,也就省厅给压力,现在报道出来了,那可要多一层舆论的压力,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出这种昏招。 “呵呵,昏招。好吧,老李,关起门来咱们自己人说话,这个案子从另一个高度看,你觉得是怎么回事?站在商人的角度。”许平秋道。 “商人的角度?” “对,考虑利益和均衡。” “什么意思?” “从头想嘛,从案发开始。” 李卫国上心了,在许平秋的诱导下,细细地回忆着案发以来的情况,不过仍是一头雾水,许平秋换了谈话的方式,直问着:“这样说吧,你觉得最有作案可能的是谁?选择有几种,一是随机作案,二是流窜作案,三是预谋作案。” “这还用选吗?肯定是预谋。”李卫国道。 “那预谋你觉得是谁?”许平秋问。 “我怎么知道?”李卫国反问。 “呵呵,那我给你选择项:第一,是一群蟊贼,纯为钱财;第二,黑社会,想兴风作浪;第三是……” “竞争同行。” “你挺聪明的嘛,我没说你倒抢答了。” 许平秋呵呵笑着,这个答案在案情分析会上已经讨论过了,无论从案由还是从作案动机看,同行的可能性最大,毕竟那一堆机电前沿科技的东西,大多数人拿到手里就是一堆废纸。而且随机作案的可能已经排除,那么同行谋划的可能性就无限制地增大了。 “我昨晚了解了一下,机电领域,特别是煤矿综采这个偏门行业,RX公司是翘楚,此次我省煤矿招标,参与竞争的是两家国企,四家民企。据我了解,两家国企主要竞争在煤矿机械领域,综采这个行当,和RX公司竞争的,主要是HD、HR、XY三家企业,这三家HD是老牌商,其他两家,又是从小五金和小型矿山机电厂商进化来的,要和RX公司竞争,怎么说呢,就像咱们国产的QQ和宝马、奔驰制造商竞争一样,根本没有胜出的可能。”许平秋道,起身坐回了座位,笑着看着李卫国,似乎案情都在话里。 “哦,那您的意思是,竞争不成,想出这种下作办法来,窃走技术资料,让RX公司无法参与招标?招标会是后天,要真找不回来,他们还得逞了。”李卫国道,顿时难度无限增加了,对付那些有钱有势的商人,难度不是一般地大,特别是岳西这个以煤炭为经济支柱产业的省份。与煤矿相关的产业,随便哪个在地方上都是巨无霸。 ?99lib.“除了这个作案动机,我还真想不出来,偷走的东西还有其他用途。”许平秋道。 “就即便是这样,我抓谁去?去哪儿找去?找不回来怎么办?前两天我们使劲压着压着不敢让曝光,这一曝可好了,搞不好得演变成国际事件。”李卫国颓然叹道。 “老李,你太悲观,你得乐观点,得阳光点,来,我给你解解压。”许平秋笑着道,抿着茶水,慢条斯理地竖了一根手指头开说了,“第一,如果这个案子是个无头案,我们没有找任何线索,他们就得逞了,可惜,我们开局就找到破绽了,而且抓到了直接嫌疑人;第二,如果没有立案,也许对方要抱着侥幸心理,可惜,昨天已经正式立案,立案就要有结果;第三,好了,立案侦查,就即便我们查不出来,将来出现在谁的手里,他也得被请来喝喝茶吧?那玩意可就不是价值连城的技术资料了,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第四,也许这事可能私下会捂着解决,可惜现在不行了,公诸于众,要么我们露回脸,要么我们丢次脸,你觉得会是什么?” “那帮奸商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里面最少有一半有双重国籍,一个比一个精。”李卫国道,他对这个比较了解。 “这个我不否认,这些人最喜欢在警察里找他们的代言人,请警察吃喝玩乐,可反过来,为什么这样呢?还不是因为他们最害怕的也是警察,真要丢次脸惹恼了参案人员,咬死了往下追查,我就不信他们能飞上天,出国倒是可能,不过前提是把这儿的产业给扔喽。”许平秋道,越来越轻松了,作为指战员,有时候站在案件之外更高的高度来看案情,反而没有那么多焦虑,毕竟这种案子不像杀人放火贩毒一类。 “那您的意思,公之于众,然后就解决了?失物呢?”李卫国问,觉得还是有点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失物下落,不过我想,知道失物下落的,应该坐不住了,那玩意从现在开始就成了不祥之物,谁沾上,谁都得被请来喝茶,难道还有人敢留着?藏着倒是可能,可偏偏我们手里又有一把手术刀,正在以外人无法想象的锋利速度,剥去他们的层层伪装,他们难道不怕被人赃俱获?”许平秋笑着道,说到手术刀,他眼前掠过的是余罪那张坏笑的脸,他庆幸的地方也正在于此,因为这把刀的刀柄,不握在任何人手里,所以,恐怕外部就算干扰办案也难。 “我还是不太相信……已经犯案了,他们难道会回头投案自首?主动上缴?”李卫国道,他很少接触案件实例,但这样的先例,他却闻所未闻。 “结果会很快,我即便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我仍然推测不出过程,毕竟那个层面,我们这个身份无法接触到。要不打个赌,我猜招标会之前,这事会圆满解决。”许平秋笑着道,这么笃定,反而让李卫国不太确定了,许平秋又加着码道,“你一定很怀疑那些无良巨商的能量,担心他们做手脚,对吧?这次我希望他们手脚快点,晚了可就要露马脚了。我手里这把刀可有点二,谁都敢砍!” 许平秋露着奸诈而戏谑的笑容,那笑容看得李卫国有点迷糊,对盗窃案,居然还有这种解决方式?不过听许平秋这么一分析,他觉得非常有可能,毕竟那东西又不可随便挥霍,此时声势这么大,据说还要召开新闻发布会,那谁要是拿着,还真该火烧屁股,坐不住了。 “我说许处,您这样是不是太主观了一点,万一别有隐情呢?那俩嫌疑人到现在还不交代赃物去向啊。”李处长问道,他关心的只有失物。 “呵呵,隐情肯定有,可我是领导,总不能什么细节都过问吧。我得站在高度上。”许平秋笑着道。 “我看你这是官僚,领导专案组了,都有心思坐这儿喝茶看报。”李卫国讽了同行一句。 许平秋笑意更甚了,笑着道:“我在这儿喝茶也是工作,多等了一会儿,验证一下我的想法。”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了,许平秋看看来电号码,说了句很快就会证实,接上电话了:“王副厅长,您好,我是许平秋……呵呵,再是同学您也是领导嘛,有什么指示,您说……哦,机场失窃案,刚立案,刑侦和特警的小伙子手脚挺麻利,把两个作案的逮回来了,正审着呢,很快就有结果……这样吧,要不我亲自到您办公室汇报一下进展……哦,好好,有了结果我再去。” 扣了电话,许平秋眉毛一挑,两手一摊。 此时无声胜有声,李卫国知道,这是手脚很快的征兆。案子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关照,都等着看笑话呢,刚一见报有眉目了,打听的人就来了,而且是省厅的副厅长,又是市公安局的局长,这个中奥妙,恐怕要比案情更复杂了。 李卫国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电话铃声又急促地响起来了,他突然明白了,老许坐在办公室别有用意,就是把实际情况夸大一点,转达给所有打探消息的人。 消息就是一句话:很快就审下来了。 内勤闲得无聊,外勤忙得脚疼。 警察行业的经常如是说,不过骆家龙觉得,不管哪个位置都不好受,连夜查访了肖春梅,确认无误;又寻访了杜笛那个老贼,确认无误,为了安抚这位老贼不再去流浪成为治安隐患,余罪还编排了一番黄三已死的瞎话。忙完差不多就天亮了,回去接上已经睡了一觉的鼠标和李二冬,几人又马不停蹄地跑了趟机场,了解了一下审讯的进展。随后又折回市区,来找娄雨辰和郭风的近期行踪,而外围侦查专案组就交给.99lib?刑侦七大队和双流公安分局负责了。 催是没用的,现在就这个效率,余罪已经累到极点了,在SUV警车后蜷缩着,呼呼睡上了,骆家龙也支持不住了,躺在后座埋怨余罪打呼噜,不一会儿他也打着呼噜睡上了。睡醒一觉的鼠标和李二冬面面相觑,鼠标笑着问二冬:“冬啊,你说他们俩睡觉梦的是什么?” “余儿梦的是女贼,老骆梦的是娶回白富美来了。”李二冬笑着道。 “真没创意,说来说去都在女人身上转悠,哥不一样。”鼠标得意地道,说着自己不一样的梦境,“哥昨晚上梦见到澳门赌场了,横扫全场,哇,躺在钱堆里睡觉呢。我翻来覆去想着,这么多钱怎么花呢。” “拜托,那是娄雨辰家里床板太硬,咯得人不行好不好,你翻身把我都挤到床边了。”李二冬道。把现实道出来了,听得鼠标不悦了,一竖中指道:“真没点情调,梦梦也不行,亏哥梦里还想着给你发上几十万改变一下你的苦逼生活状态呢。” “甭来那虚的,早饭钱你请了,我承你人情了。”李二冬笑着,车停了,他跳下车去,鼠标也跟着下来了,请这顿早饭,却是有点心疼了,直骂着李二冬比余罪还不要脸,兄弟们打认识起,就没见过他主动买过单。 饭后联系着尚在机场的刘涛局长,听那边的安排,又从市区七大队和双流分局拿到了监控上提取的画面和追踪记录。案子有时候得一步一步来,现代社会离群索居的人已经很少了,只要在市区,只要有明确的目标,他就很难逃过无处不在的天网监控。拿到手里的监控记录已经整理成文了,外围的侦查也没闲着,把郭风和娄雨辰案发前半个月的行踪摸了个大概,密密麻麻的打印纸几大张,甚至还有询问过出租车公司司机的记录。 到了将近十点,骆家龙醒了,车驶过一个路面的坑,一颠簸,把余罪也给搞醒了,两人揉着睡眼,一问时间,直道着误事了,不约而同埋怨鼠标和李二冬没叫醒他们。李二冬火了,骂着道:“真是狗咬吕洞宾,看你们可怜,让你多睡会儿,还落埋怨。” “你俩睡得像一对死猪,叫都叫不醒。”鼠标胡扯道。余罪两人就着矿泉水抹了把脸,问着监控追踪记录,李二冬赶忙递了一堆双联打印纸,余罪和骆家龙一人一摞,迫不及待地看上了。 李二冬伸着头道:“这上面没什么东西啊。” “这了不得呀,睡了一觉,都是福尔摩斯啦?”鼠标泼着凉水,有点看不惯两人的专注,在他看来,绝对是无事扮深沉,装名侦探呢。 “地图,我念,你标注一下。”余罪道,不理会这俩说风凉话的。骆家龙拿着平板电脑,余罪说一个地名,他就在地图上标注一个点,都是监控发现的嫌疑人的去向,不过多数都没有什么价值,超市、家里、美容会所、医院、药房、路名、地名,不一会在骆家龙平板的电子地图上标了十数个点。 有时候不值钱的东西,堆积得足够多了,就显出它的价值来了,骆家龙的脸上有了笑容。余罪和他相视微笑着,似乎两人同时发现了什么。 “笑啥?笑得这么奸诈?”李二冬不解,轻声问,他不敢打断。 “这好像我也会,从他日常行踪里,找到异于规律的小概率的事件,好像刑侦课上学过。”鼠标使劲想着。李二冬说了:“不可能呀,刑侦课你比我睡觉还多,你怎么可能知道?” “哥在梦里学的,这招你不会吧。嘿嘿……哎,余儿,你们找到黄三的照片了,那得记我首功啊,不是我看他电脑,你们都想不到呢。”鼠标道。 余罪念完了最后几个地方,笑着道:“那功算个屁,马上就要找到黄三了。” 啊?鼠标和李二冬吓了一跳,那个传说中三十年前就横扫五原市的贼王,敢情还在江湖上隐姓埋名?两人兴奋地问着究竟怎么干,骆家龙一亮电脑道:“他就藏在这里面,按正常的推断,这几个流浪儿是被黄三带大的,他们之间的生活不可能不发生交集, 800c." >而且我们本身就怀疑还有其他同伙……所以,从他们案发前十余天的行踪来定位……看,哪个地方的去向最多?” “我靠,这儿不是肿瘤医院吗?”鼠标惊讶道。方向所指,有数个点在医学路,虽然不多,但相比那些正常上班、回家的路,这里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难道这几个家伙,平时上班,闲时出来捞一把?可能吗?”李二冬道。 “怎么不可能,现在有的小姑娘白天站着当营业员,晚上当按摩员,一月挣的抵得上咱们好几个警察的工资呢。”鼠标道。 “你什么人呢,连人家那钱你都羡慕。”李二冬骂道。鼠标火了,前排两人,互掐上了。余罪把两人赶了下去,自己坐到驾驶位置,笑着道:“不要争了啊,马上就见分晓,事实肯定会超乎你们的想象。” 又一次踏上了新的征程,这一次却是熟门熟路,郭风曾经四次到医院,最早的一次是十三天前,交通天网的记录摄下了他进入医院的画面。 骆家龙联系着曾院长,等到了之后,直接根据监控追踪的时间点,很快在医院的监控上发现了郭风。不过很意外,这个贼不是偷钱来了,而是交钱来了,这个意外看得哥几个面面相觑,分成两路,一路继续比对时间点上嫌疑人的出入,另一路根据监控,到交费处查找收费记录。 “化验报告!” 骆家龙被听到的答案震蒙了,医院的记录错不了,这是交例行检查的费用,人名用的就是郭风,人熟好办事,几人又火急火燎带着院长奔往住院部的后楼,在主治医生厚厚的病历中查到了存根。 “哦,恶性肿瘤……看,这儿是胰腺,不但胰腺,而且引起了肝脏部位的病变。”医生很热情,见是院长带来的,还以为又是关系来了,热情地道,“赶紧把病人送来吧,全省咱们肿瘤医院的设备和技术都是数第一的,这种病变引起的机体疼痛,不靠药物,根本承受不了。” 没人搭理,院长摆手把医生打发过一边了,鼠标刚要说不像呀,余罪一看骆家龙,两人已经明白了,又重新奔回监控室。那个病历单本身就有问题,名字是郭风,而年龄写的是六十八岁。查着监控,当郭风搀着一个耄耋老人,艰难地踱步进了CT室时,众人又被震惊了一下。 几乎不用辨认,就是黄解放,传说中的黄三。 可这样的已经身患绝症的人,能是失窃案的嫌疑人吗? 余罪的眉头皱起来了,其他几人也为难地摩挲着下巴,都在想着一个问题:是不是又是错的?而且这次好像还错得很离谱…… 王者末路 “我日,这是啥车,难道是传说中的卡啥来着?” 一辆怪模怪样的车一闪而过,那奇特的造型,很挑战人视线的冲击力。李二冬看了眼,不确定地道:“卡宴,是不是这个样子?” 骆家龙看了一眼,回头不屑道:“你俩车盲是不,这是英菲尼迪,日系车。” “得好十几万吧?”鼠标羡慕地道。 “那么贵呀?”李二冬傻乎乎道。 骆家龙更不屑了,直取笑道:“你俩不但车盲,还是钱盲,十几万很多吗?能买那车四个轮加个备胎差不多。” 车盲加钱盲,简直是笑话兄弟们嘛,鼠标和李二冬互视一眼,标哥不屑道:“靠,你就开了辆破波罗,还是人家妞儿的,好意思说我们?” “不要这样说老骆行不行,那是人家拿青春和肉体换来的。”李二冬笑道,两人哄声大笑,又拿骆家龙泡上曾院长闺女的事开玩笑了,连余罪也忍俊不禁。骆家龙面红耳赤,直说自己交友不慎,请吃了几顿,全喂白眼狼了。一听到此处,哥俩又开始改口了,忙不迭地赞扬骆家龙吃软饭,简直是吾辈之楷模,不请客实在说不过去不是。 走了不远,到了医学路派出所,和所长说明情况后,所长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不过有孙天鸣队长的电话,又打着省厅协查的旗号,他不敢不信,便派出四五名片警听从余罪等人调拨。等骆家龙把一撂印刷品带回来的时候,反扒队那拨熟人也到位了,老伙计洋姜、大毛,副队长苟永强,队里的骨干居光明,还有说话大气,像个村妇的凤姐,一帮人在派出所门口,简直像一群来闹事的乌合之众。 “我介绍一下要查的人,他叫黄解放,今年六十八岁,肯定用的不是这个名,所以不能以名字查找……以医学路为中心,查找半径五到十公里的地点……别叫苦啊,不难,街上的铺面问过去,经过出来遛弯的老头老太太问过去,差不多就应该有结果了。虽然这一带外来人口很多,可这么大年岁,体貌特征又是这么明显,他要出现过,应该给人的记忆很深……还有,这个人右手缺中指和食指,谁第一个找到,我请客啊。” 余罪对着围在身边的十几人讲着,简要一说,由派出所片警各带着几人上路了,苟副队长带人来帮忙了,这让余罪受宠若惊,先行给副队撒支烟,鼠标点火,李二冬就要作势捶背。苟永强笑着把人轰开了,这俩货下一句紧跟着就是:“强哥,要不检查甭写了,反正我俩文化水平也不高,给你捉俩贼换去?” “一边去,检查照写,不能让人替啊,你那水平我知道。”苟副队长打了个预防针,却是揽着余罪小声问着,“有谱没,离队都好几天了,刘队正担心着呢。” “担心什么?对付个贼而已,又没什么危险。”余罪笑道。 “东西有下落了吗?”苟副队长道,看余罪摇摇头,他提供着自己的线索道,“要是这个人干的,怕是就难了。” “啊?强哥,你也知道这个人?”余罪问。 “扒手和反扒,理论上讲是一类人,一行里的名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道上人称‘三爷.’,传说出手绝不落空,除了栽的那一次,再没被抓住过。还有传说这个人出手选择性很强,他作案次数很少,不过收获很大,大到什么程度不清楚,不过据说他被后来杜笛一伙火并之后,杜笛一下子就发财了。”苟副队讲着轶事,多数是道听途说,林小凤看着照片不解了,插了句嘴道:“副队,传说有出入吧?这个人右手缺指,那可是吃饭家伙。” ?“呵呵,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双指是他和杜笛火拼时候被剁的,否则还落不了网呢,他的事我是听咱们系统里反扒老将马秋林讲的,错不了,他说过论技术论诡计,杜笛都要差黄三几个档次。”苟副队长得意地道,说到此事,余罪和骆家龙相视而笑了,这事已经从杜笛嘴里知道了大概,不算什么新闻了。 闲聊几句,苟永强拍拍余罪的肩膀,复杂地看了眼,小声道:“小余啊,我来的时候刘队说了,办成了啥都好说,办不成千万别气馁,不管别人怎么看,咱们反扒队都把你当兄弟。真有机会升上去,队里敲锣打鼓送你,要没机会,咱们也是敞开胸怀欢迎你。啊,就这些……今天我也来帮你协查协查,咱们靠的就是集体智慧嘛。” 一句话说得余罪好不感动,频频点头,就连凤姐这糙老99lib?娘们义气起来,也让余罪感动得受不了,她大咧咧一拍肩膀道:“余儿,就在反扒队扎根了啊,过两天姐给你介绍个对象,让他们眼馋眼馋。” 众人哈哈一笑,各自上车走人,人一走,余罪又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余罪不耐烦地打断了哥几个的胡扯,叫着上车,从医学路设定的胡同开始排查。 “人会在这儿吗,这不折腾人吗?”鼠标看着层层叠叠的居民区,有点畏难了。 “在的几率很大,总不能这么个重病的人,小辈放他在几十公里外,每回颠簸来去?”余罪道。骆家龙也坚定地支持道:“应该在,监控有数次失去影像,正好说明他消失在这一片老式居民区,现在的审讯他连照片都矢口否认,足见此人对他的重要性。” “可找着怎么样?连抓捕都没证据。”李二冬道。 “这是个核心人物,控制这个人,其他的就简单了,甚至抓住这个人,我想突破郭风和娄雨辰的心理防线问题不大,其实这个案子已经接近尾声了,有这几条越来越明的线索在,迟早要水落石出的。”余罪道,虽然审讯僵着,可不会一直僵下去,铁人也会崩溃,所差不过是时间问题。 下车的时候,余罪分发着打印的照片,是医院监控上的截图,经过骆家龙的巧手处理,看得很清楚,四个人守了两个胡同,不是临路拦人,就是挨户敲门…… “大爷,见过这个老头吗?哦,我们是公安局的。”余罪拦了个老头问,老头警惕地看看他,直到亮了警证,才摇头,不认识。问几位才发现不对劲,余罪把骆家龙推到前台了,道:“你来,你的卖相好。” “大娘,见过这个老头吗?我们是公安局的。这可是个坏人。”鼠标道。标哥对中老年妇女有杀伤力,大娘几分信了。李二冬帮着腔道:“您好好瞧瞧,这个坏老头专门拐带小孩,我们正抓他呢。” 把大娘给唬住了,不过可惜的是,没有见过。 派出所、反扒队一共投入了二十多名警力,依然是杯水车薪,进展缓慢。一个小时后,余罪联系着三分局的孙天鸣,孙队长又派出了十名有经验的外勤来帮忙了。 两个小时后,仍然没有结果,警力捉襟见肘,而且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就在余罪正寻思着到哪儿再挖几个穿制服的来帮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第一个找到线索的,居然是凤姐。他一下子乐了,看来什么环境得用什么人,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还真得凤姐这号糙老娘们儿…… 此时此刻,一辆豪华的轿车驶进了医学院路一个叫二头庄的城中村,宽大的车身在狭窄的村道上行驶着,显得很局促,也显得很扎眼。 车停在一幢红色铁门的房子前,副驾下来的人,走路一瘸一拐,拄着一根短杖,敲响了门,不过随即发现门是虚掩的。他推门而入,院子里,一位捂着腹部,对着下水道艰难呕吐的老人,看到来人时,很复杂地凝视了一眼,没有理会,随即自行进了屋内。 那人瘸着腿,追着进去了,扑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痛苦地喊着:“爸,救救我。” “你走吧,我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你现在已经是身家百万的老板了,难道还用我这糟老头子救你?……”老人的嘴唇翕动了,一个“滚”,总是没有出口。 “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救我,总该救救慧慧吧,风哥和雨辰都被警察抓走了,很快就会找到慧慧头上的。我也没想到警察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查到他们头上了,现在买家连订金也不要了,躲着不见面……我完了,我一辈子都要完了,爸,你救救我和慧慧吧,他们也是为了你呀。”跪着的人,几乎是哭泣着在说话。这一句也终究打动了老人,他脸上不自然地耸动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跪着的人一脚踹下去,那人惨叫了一声,又直挺挺地跪下了。 曾几何时,他记得郭风和雨辰两位偷了东西,这位“爸爸”都是这样痛殴他们,而且就让他们这么跪着,直到后来长了记性,不再敢伸手。 “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他们也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他们好,才找了这么一单生意,您要打,就打我吧,可你得救救慧慧呀,要都进去了,谁给您老送终呀……爸,求求您了。”瘸子跪着,声泪俱下,浑然不像豪华轿车里出来的主人。 “东西呢?”老人面不改色,吐字清晰,一刹那间仿佛这个形象高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地上跪着的宵小颤抖地交出了一把钥匙。老人在问着作案的经过,那人哆嗦着,把曾经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讲了一遍,随后又重重地挨了几脚。 打得很重,几乎用尽了这位耄耋老人的全部力气,他剧烈地喘着,脸上一副痛苦之色,跪着的人要搀一把的时候,他反手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斥骂着:“滚吧,告诉慧慧,从今以后,我和你,和她,和你们几个犊子再无瓜葛,老天真他妈不长眼,真他妈作孽,临死了都要遭报应,我认了。不过要再有事,你们就自作自受吧!” 老人大马金刀地坐下,寒冷的室内,似乎曾经号令群贼的余威犹在,慑得地上的人不敢多看,慢慢地退了出来。他知道,即便自己已经走到让大多数人羡慕的位置,在这位养他长大的人眼中,仍是不值一提。 抹干泪,拍打下身上的灰,等坐到豪车里的时候,他又恢复了老板的派头,让司机尽快驶离这里。在医学路的路口,他看到了一辆警车呼啸而过,那情形,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不自然地朝老人的居处看了眼。他在想着未能换成真金白银的赃物,他在想着那么精巧的设计怎么会被识破,他甚至在想已经落入囹圄的兄弟,不过最清晰的感觉只有一种—— 好险!总算度过去了! 那辆警车在原地打着旋,飞驰两公里外的二头村,余罪和骆家龙几人下车几乎是奔着上来了,气喘着问在这儿等着的林小凤道:“知情人是谁?在哪儿?” “就他。”林小凤一指。 一个卖豆腐的,脸晒得却比绿豆凉粉还黑,戴99lib?着破草帽,怯生生地看着虎气汹汹的来人。身边就放着他的吃饭家伙,一副担子,这种扮相在市区已经绝迹,就老城区偶尔还有几个这样的。 “说说,你认识?”余罪问。一下子明白了,这号走街串巷的见到的可能性最大。 那人点点头。怎么认识的?买过他的豆腐。在什么地方?就在不远的红铁门处。你怎么知道是?卖豆腐的一摊手,不是右手缺两根指头吗?这话说的,让遍寻不着的哥几个兴奋了,不约而同奔着红铁门方向去了。 那卖豆腐的急了,出声唤着:“嗨,大姐,你不说这豆腐你都要吗?” 林小凤去而折返,塞了两张钱说着:“赶紧走,别在这儿待。” 卖豆腐的乐滋滋地把钱塞进口袋,猛地想起来了,又嚷着:“嗨,大姐,豆腐给放哪儿?” 这可没人应声了,那拨人跑得飞快,早钻进城中村了。卖豆腐的眼珠子一转悠,担起担子,一溜烟,也飞快地跑了,一块豆腐都没给留…… 从容楚囚 红色铁门,是那种老旧显得怵目的红色,仔细辨认,却是因为几处锈迹斑驳的缘故。门是虚掩的,余罪闪身进去时,做着手势,让伏在门左右的同伴留在外面策应。进去的时候,他贱贱地一笑,这笑容能让鼠标想起曾经哥几个结伙去糊弄新生、赢俩小钱的表情。 几日的艰难反复,终于找到正主了,对于人已经离开江湖,而江湖仍有这么多传说的老贼黄三,即便就是苟永强、林小凤这些老反扒侦查员,都有一种特别的激动成分。 “这个有用么?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搭调。”苟永强副队长小声问着,他背后是林小凤,两人虽是上下级,可在女性不多的反扒里,她有着天生的优势,此时一翻白眼,不悦地道了句:“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不是担心嘛,咱们反扒队十几年了就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别声名还没鹊起,先落个脸朝下摔地上,多打击孩子。”苟永强道,确实是关心,而且不是一般的关心。在他的经历中,从来也没想到过,一个小小的反扒工作,能做到这么风生水起,让全市同行侧目。 “就是啊,这用不了几年就是队长的料,比你强多了。”林小凤小声道,不无取笑苟永强的意思,这回,轮到强哥翻白眼了。 另一侧,骆家龙侧耳听着,小声问着鼠标道:“不会有危险吧?” “有危险?”鼠标笑着道,话锋一转,“即便有也是对方有危险,真有危险,你觉得余儿会奔到头里?” “他对付老弱病残以及妇女儿童,一般都身先士卒。”李二冬道。 这俩损友的奸诈嘴脸,实在让骆家龙无语了,不过他想了想也对,有点杞人忧天了,最奸诈的在里面呢,否则也不会有这俩跟班。 吱呀的关门声打破了宁静的院落,午后时分,雾霾深锁的天空露出了一丝阳光,照在简陋的院落。砖石地上已经有几处风干的青苔,在这凛冽的初冬天气中,即便偶尔转暖,也唤不回它片刻的生机。 余罪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要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贼王了,仿佛是要见到级别比他高出很多的警中上级一般,景仰、怯意、局促,甚至有一丝他说不清的迷惑。失窃案设计.和实施的精巧性,都把策划人定位成一个心思缜密、有很强反侦查经验的嫌疑人,而且熟稔偷窃这一行的种种伎俩,到现在为止,最适合的嫌疑人,除了黄三,再无他人。 轻轻的,木门声响。余罪停顿了,他看着屋里,出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梳理整齐,像刚刚刮脸洗漱一般,显得很精神。他的眼睛睁大了,没错,就是销声匿迹三十年的黄解放。 不过出来的老人慈眉善目,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服,像旧电影里走出来的正派人物。在看到余罪的一刹那,他的眉头皱了皱,细细打量过后,脸色慢慢地舒展,甚至于表情里蕴着微微的笑意。 “你是警察。”他问道。 “你是黄三。”余罪问道。 “很意外啊,居然有人能找到这儿。”他笑着道。 “更意外的是,你还在这儿。”余罪笑道。 两个人,即便是问话也是肯定的语气,那是不需要回答的判断,尽管余罪身上没有一处像警察,但他想要瞒住这样利眼如炬的老贼几乎是不可能的。黄解放听罢两句,稍稍一怔,似乎对这问话很意外,一伸手请道:“进来吧,老站着干什么。” 余罪心里一咯噔,更加意外了,几个江湖遗老他见过几位了,老木的猥琐、杜笛的落魄,相比之下,最有风度还是这个黄三。他心里有点复杂地踱进了这个小屋,入眼的室内,干干净净,桌子上已经收拾了一个包袱,草绿色的帆布包,年代很久了,洗得有点发白。余罪看到包上的字样时,一下子想到了,这是劳改队给犯人提供的生活用品,肯定结实耐用,应该用了十几年了。 “对不起,我要走了,没有热茶招待你了,不介意吧。”黄三道,坐到了那张旧桌子前,把帆布包往一边推了推,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余罪慢慢地坐下来,在面对嫌疑最重的人时,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以为你会说,你走不了了。”黄三笑着道,手放在桌上了,余罪注意到,他的右手缺了两指,并没有加假肢装饰,就那么缺着,那是一只很大的手,缺了两指,似乎并不影响美观。 “我是来抓你的。”余罪直道,两眼盯着老头。 “我知道,外面还埋伏了五个人。”黄三道,余罪注意到,他的耳朵动了动,让余罪怀疑江湖上说的耳听八方的传说是 771f." >真的。 “你好像并不害怕?”余罪道。 “我这个年龄的人,害怕的人和事不多,何况以前就经历过。”黄三道,慈祥的面容像在说一件琐事,那亲和的笑容,余罪实在无法把他和三十年前叱咤五原市的贼王联系到一起。 “你的手……是被人剁了的?”余罪指指那缺了两指的地方。黄三一笑,亮着自己的手,看着余罪,似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笑着道:“你一定见过杜笛了。没错,是他砍的,他带着一帮人闯进我家里,打昏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分局滞留室里,这两根指头就没了……那年严打,我跟着就被判了十五年。后来才知道,杜笛犯事被警察咬住了,他为了脱身,拉我顶上了,还把几件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案件扣在我脑袋上。” 说着往事,口吻和表情却云淡风轻。余罪笑了笑,插了一句道:“严打肯定有冤枉的人,不过不包括你。” “呵呵,没错,不冤枉,相比那些没怎么审就拉上刑场枪毙的,我属于很幸运的人了。”黄三笑着道,似乎并不介意那十五年的牢狱生活。 “你恨他吗?”余罪问。他有点奇怪,能把一切都看淡得多大的胸襟,不过随即又释然了,这是个行将就木的人,医院的记录是胰腺癌变,活到这份上,怕是看不开的也得看开了。 “刚开始恨,恨不得把他除之而后快……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点也不恨他,反而很感激他,没有他那一下子,我恐怕没有后来这平静的三十年,再说我就算恨他有什么意义?他比我还惨,风光了几年,听说抓捕时候还挨了一枪,大狱出来,老婆孩子早没影了,栖身的地方都没有……我听说他在上访,呵呵,他活得快死了还是个无赖,技术不高赖同行,现在命苦又开始怨政府了。”黄三不屑地笑着,似乎根本没有把生死对手放在眼里,不过相比两人的境遇,余罪不得不承认,贼王还是要技高一筹,最起码没有流落街头。 “他活得确实不如你……”余罪笑着,手伸进了口袋。黄三表情僵住了,似乎等着他掏出铐子,却不料他掏出来的是一枚硬币,一枚已经摸得几不可见花纹的银币。余罪在手里把玩,眼睛却盯着黄三,那硬币像欢快的精灵,在手背上,在指缝间,在手心里,甚至在腕子上,或翻滚,或旋转,或瞬间飞起消失,转眼又出现在指尖上,就像在跳一曲欢快的舞蹈。黄三眼睛亮了亮,余罪手指一弹,那硬币飞向黄三,老头像一下子焕发了青春一般,一言不发,同样的动作,在他缺了两根指头的手里玩得却又是一番景象。 那硬币的动作沉滞了,转着转着,越来越慢,几乎要停止在手背上;一眨眼,手背的支撑换成了手心,而硬币就像根本没有动过一样,还是那样直立着。他没有那么花哨的旋转,只是一抹袖子,手背蛇行,那硬币慢悠悠直立着从他的指节部滚到肘部,又慢悠悠地滚落回来,越攀越高,随着他的无名指竖起,时间和空间都凝滞了一般,硬币在指尖,停住了。 那缺指的一只手,却让人看得叹为观止。 余罪心提到了最高处,他知道这才是贼王的绝技,快,很容易,反而越慢越不容易,而几乎到了停滞的状态,那是因为操控者对力度、平衡、角度的掌握已经妙到了毫巅。这样的手法,取别人什么东西也如探囊取物了。 停了好久,黄解放轻轻一蜷手指,那硬币以一种极慢、匀速的状态滚向桌对面的余罪,几乎就在他的手边,叮声轻响,力道失时,又成了没有生命的金属。 “名不虚传,厉害。”余罪道,他收起了硬币,在手心把玩着,不知所想。 “你坐过监狱?”黄三凛然问。 “呵呵,您看出来了。”余罪笑着道,能看出自己坐过牢的,黄三是第一人。 “不是极度无聊和闲适,普通人?没这种心情玩这小玩意。除了监狱我还真想不出其他地方。你比我还差了点,那是因为,我坐监的时间,比你要长得多。” 黄三淡淡地道,不过对余罪另眼相看了,不独是那一手贼也不好练的技术,而是对方又是警察又坐过牢,实在让他迷惑这之中的蹊跷。不过他的好奇可没那么重,非要探究一下别人的隐私,他只在看着,看着那张普通而平常的脸,试图在上面发现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而已。 “不用看了,我正在想,以什么样的方式解决这件事。”余罪道。 “很简单嘛,你抓到我了,我跟你走就走了,行李已经准备好了。”黄三笑着道,似乎对于进去并没有恐惧感。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余罪道。 “你走眼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把赃物,也就是机场丢失的行李给你。”黄三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不过他愣了,这个诱惑没有吸引到余罪,余罪摇摇头道:“不是你,已经平静到能把技术练到巅峰状态的人,怎么可能去染指那些身外之物,更何况这样简单的生活标准,根本不需要你出手了……我打赌,你根本不知道那失物是什么东西,用来干什么的。” 黄三笑着欠了欠身,他没料到认罪也有难度了,笑了笑道:“你错了,我就是个贼,如果有人掏钱雇我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去偷点和我不相干的东西。” 余罪的手慢慢缩回去了,放回了硬币,再伸出来时,他放到黄三面前的却是那张照片。慢慢地放下,他观察着黄三的变化。可惜的是,没有看到变化,只听黄三在异样地奇怪道:“咦?这个人怎么像我?哦,对了,我好像想起来了,许多年前我收了几个关门弟子,准备培养成贼的……可惜,资质都不怎么样,还跑了几个……哎哟,你真有心,把这张照片都能刨出来。” “谎言还有意思吗?既然能找到你,同样能抓到剩下的两个,我本来以为是你,不过今天我发现我错了,不是你,是剩下两人中的一个,或者他们两个。”余罪判断道,他似乎已经窥到这个寂寞高手的内心,他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会为钱去做那事,就即便做,也不会假手于自己人。 黄三长叹一声,手指点着额头,这个紧追不舍的警察让他头疼了,如果是普通的还好对付,偏偏又是对贼之一道特别了解的。他叹着气道:“你自以为了解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准备跟你走了,而且把赃物交出来,你还要让我怎么样?” “你的否认让我对真相看得更清,我知道你去过肿瘤医院,我知道你患的什么病。怎么?想为养子养女尽最后一点心意?替罪去,然后你这情况,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对吧?”余罪轻声道,他其实很奇怪,一个贼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在黄三脸色有点不自然的时候,余罪又加着料道:“你在拖延,在拖延什么?我觉得没那么难,娄雨辰和郭风已经落网,他们进去已经二十四个小时了,我想如果把你也抓进去,亮亮相,让他们开口不会很难吧?” 黄三的眼皮跳了跳,脸上一阵悲戚,他闭了闭眼,哀叹道:“是不难,那为什么不抓我走。” “本来我不介意那样做,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样对你,似乎有点太不公平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这四个人的关系,可我想他们是不是有点太卑鄙了,你把他们培养成人,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而你却要为他们抵罪……我一直很奇怪,又有什么变故让他们重操旧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有点明白了。”余罪打量着黄三,黄三却是鼻翼翕合着,悄无声息地抹了把眼。余罪知道离那个真相并不远了,不过他不愿说出来,只是轻声道:“坦白地说,虽然你们很可恶,不过我很同情,我也很遗憾,我没资格冤枉你,但我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谢谢你。”黄三舒着气,老脸回复了正常,几十年来他很少说这句话,说完却是怪异地笑了笑,向余罪竖了竖大拇指,话锋却开始变了,凛厉而决绝,盯着余罪道,“不过,你不会如愿的。” “试试看。”余罪也不服气地道。 “马上你就会看到结果,我赌你无法如愿,我从来没有被警察真正抓到过,包括你,尽管你已经是离我最近的了。”黄三抿着嘴笑了,余罪看到他的耳朵又动了动,一下子余罪凛然了,不知道这老贼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就在此时,开门声响,骆家龙和鼠标奔进来了,指着门外道:“余儿,特警队来了几十辆警车……你报案了?” 余罪愤然地盯着黄解放,一字一顿地问着:“你……已经自首了?” “是啊,本来向你自首也可以,不过你不接受。”黄三笑着道。 “真相不是你隐瞒得了的。”余罪拍案而起,气坏了,他知道,一进公安大门,怕就没他的事了。 “试试看,一个快死的糟老头,一件全市警察追查的失物,谁轻谁重,我就不信都像你这么想不开。”黄三笑着道,似乎他赢了一筹,而赢了这个警察似乎让他很高兴一般自夸着,“我的去向还是我做主的好,我可不喜欢和你这样聪明的警察打交道。” “我会查到底的。”余罪有点气着了,已经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你不会,你不够狠,如果进门就给我戴上铐子,押着我走,现在已经解决了。”黄三的眼睛慢慢地移向了门口,哗的一声门被冲撞开了,一队黑衣的特警持枪而入,直直指着屋里人,冷峻的声音齐齐响起:“都不准动!” 特警队尹南飞组长带队来的,专案组的几位几乎都到场了。尹南飞进门看到了余罪,却视而未见,一指黄解放下着命令:“铐上!” 黄三哈哈笑着,状似疯癫,被特警铐上时,还看着余罪笑呢。黄三被几人押出室外,离路口不远,已经有摄像架着,拍摄下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当晚,民航分局和特警支队联合解押嫌疑人黄解放指认盗窃现场,果真是罪魁祸首,他不但指出了作案现场,而且在机场外停车场一辆破旧的普桑里,还找到了失窃的行李。谁也没想到,赃物就在离案发现场不到三公里的地方,还未来得及出手。 当然,那个停车场是私人开的,没有监控,没有相关经营证件,随即就被民航公安分局予以取缔。 次日这条新闻就上了官网的头条,机场外宾行李失窃案成功告破,吸引了无数观者的眼球,还附了几张两位老外和一群警察的合影。 余孽未清 “来文,到总编室来一下。” 编辑部里,社长从玻璃门后喊了一声,隔断座位的来文应了声,起身了。 偌大的编辑部,不少艳羡的眼光向那位姑娘投去,看着她微笑着傲然进了总编室,各自窃窃私语着,不少还拿着新一期的报纸在指指点点。这段时间因为猎扒的报道,小姑娘风头出尽了,前两日又拣了个便宜,因为一直和公安局政宣打交道的缘故,她又捕捉到了机场外宾行李失窃案信息,是全省多家媒体中首家全程刊载的,这个很有敏感性的新闻随即被多家网络和媒体转载,原作者也自然跟着新闻声名鹊起了。 “注意了,停一下手头的活,我宣布一件事啊。” 主编出来了,旁边跟着来文,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不用说,提拔了。果不其然,主编扶扶眼镜,很欣赏地回看了来文一眼,对着编辑部一干采编道:“前段时间我们的‘猎扒’系列报道反应良好,不但得到了广大读者的认可,连市政府、市公安局的领导也多次来电表彰,既有新闻性,又是正能量的报道,是我们以后办报的一个方向。鉴于来文同志的表现,经社里讨论研究,社会新闻采编部暂时由来文同志负责,大家祝贺。” 在同仁们热烈的掌声中,来文兴奋而羞涩地鞠了一躬,与上前祝贺的同事们一一握手,能以工作不到三年的经历问鼎采编部负责人的位置,足以让她的职业生涯有一个高于别人很多的起点。 她不知道是怎么怀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坐回座位的,在同事不时投来的艳羡眼光中,兴奋、自豪、激动充斥在心里,这一日,她恐怕无法安心坐在这里了。 她想到了很多应该分享这份喜悦的人,于是她拿起电话,轻声地问着:“喂,鼠标啊……我想请客,你有时间吗?呵呵,当然有喜事了,我恨不得把反扒队的兄弟们都请……别别,就请你们几个……” 她邀着鼠标,很意外,在电话里,她居然发现一贯好吃的鼠标心情不大好…… 同一时间,许平秋坐在办公桌前,刚刚放下那则刊载机场失窃案的报道。现在的警务透明度越来越高,越敏感的..事越捂不住,不过对于顺利解决、而且有报道价值的案情,各级机关还是比较支持的。只是……那报道,稍稍让许平秋有点牙酸的感觉。 案发后民航公安分局高度重视,迅速上报省厅,省厅组织精干力量,迅速侦破,并在接案后不到七十二小时内找回失物,这个当然是缩水过了。而且为了增加吸引力,还把盗窃的主谋黄解放的身世搬了出来,从作案的手法分析,联系到销声匿迹三十年的老贼,抓到他的继承人,再找到他的本尊,一个传奇老贼重出江湖,悬念制造得可够足了。他估摸着,又是市局宣传部那帮笔杆子连编带凑拼一块的。 敲门声起时,他刚拿起的电话又放下了,是秘书和李处长同时来了。正好,他要找的就是秘书,一招手,刚刚打印的发文草稿递上来了,他大致看了看。签名时,李卫国凑上来了,直道:“老许,我正找你说这事呢,你等等再签发。” “怎么,你对表彰有意见?”许平秋异样地问。 “很有意见,我问你啊。”李卫国指着发文草稿质问着,“怎么把这个人的名字划去了?” 是余罪的名字,报纸上的报道没有表彰个人,只给反扒队记集体三等功一次,而省厅授予的功劳,含金量可没那么高,许平秋笑着问:“有意见吗?小吴,你等会儿再来拿。” 秘书出去了,李卫国为余罪叫屈了,拍着巴掌道:“我觉得你做事有点过分了,从机场开始,第一个嫌疑人是他找出来的。第二个嫌疑人也是他找出来的,首犯黄解放也是他最先找到了……不能因为黄解放提前向马秋林自首了,就抹杀人家的所有功劳吧?不是我说他们啊,民航分局,什么事也没办,七队、特警队,就跟着马秋林去把人抓回来了,这不让人寒心吗?” 许平秋笑了,先是微笑,后是哈哈大笑,笑着解释道:“老李啊,基层这一套你不懂,就别瞎掺合了。” “我怎么就不懂了。”李卫国不服气地道。 “民航分局什么编制,别看门脸小,正处级单位,分局长和我是平级;特警支队什么单位?支队长和我也是平级。反扒队什么单位?比派出所还低半级的。怎么着,把他们排到头一位?让其他人寒心呀?”许平秋反问着,把李卫国问蒙了。自然不行,要那样的话,寒心的人更多,这其中需要一个平衡,需要不同单位之间的一个平衡。 李卫国被问住了,许平秋拔着笔帽,签上了名字。李卫国还是有点不忍地道:“可总不能因为搞平衡,就打压人家反扒队吧?” “没打压,不是记了个集体三等功嘛。”许平秋道。 “可个人功劳一个没给呀?”李卫国道。 “我倒想给,可总不能让他把特警队的、七大队的老同志压一头吧?尹南飞、王冲生可都是出生入死的老同志了,你把个毛没长全的新人压他们头上,他们撂挑子更不好办。”许平秋道。仍然是集体功劳,一笔带过。 “那这个新人撂挑子,不也可惜了?我就觉得这个小同志简直是个神探,那么蹊跷的事都被人捋得一清二楚,还摸到黄解放的家里了。这事别说见到,就听着也觉得玄乎。”李卫国有点惊讶地道。毕竟是内勤,无法了解外勤那些看似很神秘的手段。 “这个你不用担心。”许平秋笑着道,“他一直就在撂挑子,我要告诉你,他是被下放到反扒队的,而且警校没毕业就被破格授予三级警司衔,你一定不信是吧?”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李卫国愕然道,许平秋不多说了,拉开抽屉,拿着一本夹子,手一拍问着李卫国,“你非要刨根问底,那我就得给你看了啊,不过得经过崔厅长的同意。” 是特勤档案,李卫国一下子眼睁大了,凛然了,摆摆手,不看了,然后一言不发,掉头就走。省厅刑侦和特警中都有培养秘密身份的特勤,用于处理一些特殊的案件,这种绝密的事情,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许平秋得意地笑了笑,翻开了夹子,空的,又合上了,塞回了抽屉。这一招空城计真真假假他用得早就纯熟了,否则你无法打消别人强烈的好奇心。 在又一次看文件时,他狐疑地看着报纸,现在回想,似乎几个关键的节点,连他也想不明白所以然,不独余罪在案情大白时退居其次,连马秋林也称病,再没有出现过。 对了,为什么黄解放单单向马秋林投案自首,这其中……一念至此,他敲着电脑,找着旧案记载,太久远了,没有形成电子文档。他又连拨了几个电话,终于在经手本案刚刚完结的尹南飞处证实了他的猜想:黄解放第一次入狱的经办民警,就是马秋林。 哟,这秃小子学得真快啊,把老马的底子都搂出来了。许平秋暗暗想着,侦破上的能人不少,马秋林就算一个,但是此人已经心灰意懒,很少再参案,就硬调他,他也是得过且过。而现在,许平秋似乎发现了一个能与马秋林比肩的替代品,否则他找到黄解放,就无法解释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苗子呢?” 许平秋又反复斟酌着,原本想扔他到反扒队受受罪,坐坐冷板凳再委以他任,毕竟经历过滨海那一单大案,许平秋相信这样的人才肯定会有用武之地,谁知道,他倒自己找到用武之地了。许平秋很踌躇,不知道该怎么用人了…… 此时此刻,鼠标放下手机,他接到来文的邀请,虽然不介意去吃一顿,不过这两天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累了几天,屁点好处没捞着。回队里检查照写,而且刘队要求更严格了,不让三人结伙了,非给标哥和李二冬一人安一个组长的名头,让他们带着人出勤。 组长不算长,就应个名,补助都多不了几块钱,实在有违标哥从警的初衷。 “嗨,二冬,过来。”鼠标唤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李二冬,这货又抓了个蟊贼,一看那年纪,还小着呢,眼光躲闪着,人瑟瑟发抖。鼠标不客气地道:“这才多大点孩子,吓成这样?你有点同情心没有?” “同情?你问问他干什么了?才高二,偷了十七辆山地自行车,全卖了上网去了。”李二冬道。洋姜也插了句:“这是十三中报的案,一直丢车,窝了好几天才抓住这个内贼。”鼠标一听乐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竖大拇指道:“咦,这么小就会搞钱了,有出息,警察叔叔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 “去去……说什么呢你,带进去。”李二冬烦了,叫洋姜带走了人。看李二冬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拉着人道:“哎,来文请咱们吃饭,去不去?” “不去。”李二冬道。 哎哟,最下作的居然不爱吃了,把鼠标给惊讶得,一把拽着李二冬,上上下下瞅着,奇怪地问着:“咦,这是咋回事呢?你啥时候进化了?连吃都不爱了。” “去去,烦着呢,刚被队长在门口逮着训了一顿,把我的大杀器没收了,还说以后我再用辣椒精,直接给我记处分,靠,抓那么多贼的时候,怎么没人说咱们干得不对。”李二冬火大地道,鼠标细细一问,敢情是哥俩审人无往不利的绝招已经曝光了,不但李二冬惯用的水枪灌辣椒精射人不行了,鼠标用痒痒粉也堪虞了,你说这整的,两人满打满算就两把武器,还全给禁用了,能不郁闷吗。 “算了算了,瞎混着呗……哎,去吃呗,来妞儿对咱们不错。”鼠标邀请道。李二冬想了想,点点头,随意道了句:“叫上余儿啊,他窝在家里郁闷几天了,出来晒晒太阳。” “嗯,好嘞。”鼠标掏着电话,联系着余罪。自从黄解放被特警和民航分局羁押,案子进入正常流程之后,余罪就不正常了,旷工两天请假三天,都没来上班,你打电话,就一句:烦着呢,不想去。 偏偏这家伙队长和副队长都给面子,烦着就歇两天呗。鼠标电话打通了,不过又是一两句就被挂了,挂了电话他有点火大,表情僵在脸上,李二冬赶紧问着:“怎么了,还烦着呢?” “烦倒不烦,他说光吃有毛用,又没女人,不去。”鼠标张口结舌地重复着余罪的话,愕然地道,“这货现在怎么越来越流氓了。” “也不算流氓吧,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李二冬道,一句话把鼠标说震惊了。鼠标一把把这货推到一边了,恨恨道:“你们这一群流氓!” 此时的余罪放下了电话,又踱步进了市公安局犯罪心理研究室,重新坐回了马秋林的对面。老马的眼睛从档案上收回来,看了余罪一眼,又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事罢后,这是第七次来了。 两个小时了,本来憋着话要说,不料马秋林这个慢性子却让他等着,下班再说。每次余罪几乎憋不住想说,老马总是岔开话题,似乎他已经知道余罪要说什么。当然余罪觉得他应该知道,因为他现在也知道了,马秋林就是黄解放第一次入狱经办的民警,而相比杜笛 6240." >所说,此时余罪不得不戴上有色眼镜,重新审视给他第一印象非常好的马秋林了。 于是他也安之若素,耗上了,你不理我,我就等着,有些话得说清楚,否则憋在心里难受。黄解放的罪被钉死了,口供、现场、物证都指向他,但余罪知道不是他,不但他知道,他觉得很多人都知道,可偏偏要把罪名扣在那个行将就木的老贼身上。 同情吗?余罪知道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可不同情,为什么又觉得心里这么堵呢? 他又一次看着马秋林,一会儿写什么报告,一会儿整理什么档案,纯粹都是装的,现在这个侦破水平,哪还需要什么心理研究。事实上市局这个研究室本身就是个摆设,搁这儿的都是五十岁以后,退居二线等着回家的警察。都和嫌疑人打了一辈子交道,早烦了。 等啊,等啊,直等到快下班的时分,马秋林仔细地合上了抽屉,起身道了句:“走吧,顺路去吃个饭。” 起身出了门,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关上门的时候,马秋林开口问着:“小余,我怎么看见你气势汹汹,像兴师问罪来了。” “那我不敢,不过马师傅,你这bbr>言行太不一致啊,给我点拨提醒的时候是一个样子,事情明了,你却又是一个样子。”余罪道,留了几分面子,没有说破。 马秋林笑了笑问着:“你指黄三的事?”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不是他。”余罪道,侧眼看着老马。老马笑了笑点点头:“嗯,还有呢。” “既然不是他,这个案子就不能这么办,这不冤枉人家吗?况且你还看不出他打什么主意吗?胰腺癌患者,今年又六十八了,看守所都不敢收这号人,回头还得放了,这样好了,作案的、替罪的,都要逍遥法外了。”余罪道。最气的地方恐怕就在于此,辛辛苦苦的,白忙乎了。他明知道女贼在哪儿,可向那么一个老人却下不了手。 “那这事你不该找我反映呀,专案组有组长,组长上面还有处长,找谁也行呀。”马秋林道。 “我找了,没人理我。都说我画蛇添足,脱裤子放屁。”余罪气呼呼地道。马秋林笑着道:“那也轮不着找我呀,我连职务都没有。” “不对,是你成全了他。”余罪道。马秋林心里咯噔一下子,停下脚步了,他异样地看着余罪,余罪憋了几天的话喷出来了:“黄三第一次被严打入狱就是被冤枉的,那是一次同行火拼,起因在于杜笛被一位警察咬住了,他不得已,把黄三扔了出来,可他没有拿得出来的检举证据,于是在某位警察的默许下,他带人冲进了黄三的家里,把黄三打昏,剁了他两根手指,而且在他家里扔了几件偷到的赃物,然后报警……这个拙劣的演出最终让黄三被判了十五年。” 马秋林的腮边颤了颤,复杂地看着余罪,似乎无法相信,陈年的旧事被他这么清晰地捋了出来,说得一丝不差。余罪眼睛同样复杂地盯着老头,缓缓地道:“那个警察,就是你。” 善不从警 余罪瞪人的时候很凶,他从小就是一个一言不合、拔拳相向的性子,那件事没来由地很让他生气,甚至于比被女贼挠的那次更生气,他说不清这股气愤来自于什么地方,不过现在,气撒到马秋林头上了,黄三的两次入狱都与他有关。 于是他又愤愤然地补充了一句:“两次枉法的,都是你!” 对方怔了下,腰不自然地挺直了,稍加思索,毫不否认地吐了句:“没错,是我。” 说这话时,慈祥成了一种睥睨,老态成了一种不屑,似乎他才是地下世界的王者。 “已经错了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错一次?”余罪问着,这是他最不解的地方,如果真相大白,这是无法原谅的渎职,而且有悖于警察的信条,虽然渎职的人多了,可发生在这位声名赫赫的盗窃案专家身上就说不通了,他是出了名的耿直,否则不会积功三十年也没有升上去。 “我问你一句,假如你说的是真相,为什么在错判后,黄解放没有选择上诉。假如你说的是真相,在这一次案发后,他选择自首时,仍然第一个找的是我。你作何解释?”马秋林问,铿锵之言,掷地有声。 “这个……”余罪被难住了,理论上,似乎两人应该有深仇大恨才说得通。 “我告诉你,没有选择上诉,因为他知道自己罪有应得;这一次选择自首,因为他知道,我办事公正,不会往死里坑他。这个人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个人,他很精明,当年偷窃只扒现金和贵重东西,我现在都没有找到他的销赃渠道;也很低调,很少张扬,他的做人很有可取之处。我在两年的追捕时间里,抓到过他的几个作案同伙,可我苦于根本没有证据,而同伙进去宁愿扛着罪也不交代和他有什么瓜葛,等扛过去,出去了又是好日子……当时所有的警察都知道黄三是个贼,可谁拿他也没办法,正是他让大多数警察都束手无策,才赢得‘贼王’的名声,在这种情况,如果你生在那个连起码的技侦手段也缺乏的时代,你会怎么做?” 马秋林侃侃而言,反诘得毫无愧意。 质问的余罪反而怔住了,看到那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之后,他很对自己所属的这个团伙不齿,哪怕就算罪有应得,他觉得也缺了起码的人道。可现在经马秋林如此一说,他思忖着,似乎把任何一个警察放到那个尴尬的位置,都不会做得更好,当然也包括自己。 没有回答,马秋林继续.99lib.说道:“我没有多大的选择余地,当时就想,即便落个千夫所指,我也在所不惜,哪怕赔上我自己,也要除掉这颗毒瘤,所以我就做了。我鼓动他们黑吃黑,鼓动他们火拼,也活该他倒霉,正好又遇上严打,呵呵,于是他就稀里糊涂被判了十五年……”马秋林道。声音很轻,但很坚定,言语着透着一种不屑,那种无所畏惧的气度让余罪很是折服。现在,轮到他站定了,很严肃,也很崇敬地看着这位前辈。 “你准备指责我吗?”马秋林侧过头,问道。 “不,干得漂亮。”余罪喃喃道。这种风格他喜欢。 马秋林蓦地笑了,两人在这一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欣赏,余罪笑了笑,稍有不解地问:“我有点奇怪,他自首怎么还会来找你,而且,我感觉他好像洗心革面了。” “那是因为,他服刑十二年零六个月,我探监过十三次,基本每年一次,最后一次是接他出狱,他不但是个高明的贼,而且是个精明的人,他看出我心中有愧来了,所以让我成全他。他也知道,我会成全他,因为从出狱后,他再没有犯过案。”马秋林道。 “可你为什么又成全他呢?”余罪道。这正是自己不解的地方,别人看不出案情的蹊跷,但不该瞒过马秋林这样和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 “小伙子,警察不是你这样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个理想,失窃案关系到的是警察的荣誉和整个大环境的形象,相比于一个藏在暗处的贼,谁轻谁重还用比吗?不是光你一个人聪明,能看出案子有问题也不光你一个人,这肯定就是一桩雇人盗窃关键技术,在商业领域打压对手的事,牵扯出来,都是地方企业,你觉得可能查到真相吗?”马秋林道,这句话却是透着很多无奈,对于世事和环境的无奈,对于身上这身警服的无奈。 “这……难道警察找到真相也不应该?”余罪道。 “应该,但分什么情况,这个案子的目标就在失物,物归原主,皆大欢喜;做不到这一点,你就算把真相摆在世人面前,也不会得到认可和理解,而且,警察的职责和警务存在的价值,是保障绝大多数时候环境的稳定,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就算抓多少贼也没有用……但做到了这一点,就即便有一个两个漏网的,也是瑕不掩瑜。我当了一辈子警察,抓了一辈贼,而现在的情况是贼比三十年前更多,难道说,现在的环境,比三十年前差了很多吗?”马秋林道,最大的无奈莫过于你不得不采取并不情愿的处理方式,这个案子就是。 这是个高度问题,是眼光囿于一案,和放眼全局的区别。余罪突然发现自己很蠢了,如果继续费尽周折抓回主谋,那否定的就是这个大环境,否定的就是全部的同行,再拖延几日,这些面子上的东西就荡然无存了。其实他是觉得黄解放那么大年龄了去替罪实在有点可怜,现在看来,真正可怜他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成全他的这位。 “不要纠结了,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他求我去抓他,开出了这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就是用失物的下落,换一个结案,出手的是他的小辈,他不想小辈像他一样,年纪轻轻就毁了一辈子。我向许处长请示过,他同意……和敌人面对面打交道,有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方式,但都在允许的范围之内。漏网的是他养女,估计也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女贼,其实有什么关系,她丢掉的,比她偷到的要珍贵得多,以后她将会活在自责中,这比什么惩罚都严厉; 6216." >或者,她不思悔改变本加厉,也没有什么担心的,迟早她要撞到网里。”马秋林道,很从容淡定地谈着这些事。 “谢谢您,马老,我懂了,是我有点太偏激了。”余罪道,复杂地看了马秋林一眼,他从前辈的淡定和从容的表情中,发现了一个叫同情的东西,其实这东西他也不缺,只是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 不过现在相同了,余罪觉得以这种方式成全这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踱步出了公安局的大门,马秋林指着不远的一家小餐馆,要做东请客。余罪自然高兴应允,他巴不得和这位世情洞明、足为警师的老人请教请教。不过不巧的是,出门不远,电话就响了,余罪以为又是鼠标或者李二冬骚扰,拿着电话准备训两句,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来电的是安嘉璐。余罪这才想起答应过案子完了要约人家的,他忙不迭地赔着不是,等安嘉璐话一出,他满口答应着。马秋林没有听到余罪在电话里说什么,不过他不需要听到,因为余罪的脸上,像冬去春来,像阳光明媚,这个年纪,能让他欣喜若狂的是什么,很容易就能猜得到。 “哟,小余,你看来要放我鸽子了,我允许你爽约,不过下次,你得请客啊。”马秋林笑着道,直接给余罪台阶下了。余罪拿着电话,有点不好意思,点头道:“一定一定,下次我请您……马老,那我……” “去吧,警察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废寝忘食,公而忘私,都不是什么优秀品质。”马秋林摆着手,笑着道。余罪乐颠颠地奔了,奔了几步,又折回来,恭恭敬敬地向马秋林鞠了躬道:“谢谢马老,其实我不是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是为什么?是因为最终结案的不是你,有点气不过?”马秋林以常理度道。 “不是。”余罪笑了,他道,“我根本没在乎过那什么荣誉。” “那是因为什么?”马秋林不解了。 “没抓到那个女贼的时候我觉得她很可恶,可找到黄三的时候,我觉得他们真可怜,很想拉他一把。”余罪道,一闪而过,仍然是莫名的同情,于心不忍。马秋林没想到余罪是这种心思,他讶异地看着余罪。余罪笑了笑,诚恳地道:“不过现在看来,您老做得更好,君以此兴,亦以此亡,他死得其所,心愿也了结了,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一言而罢,马秋林尚在想着余罪话里的意思,余罪却笑着走了。心结开了,他不再纠结于这个余孽未清的案子,也许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了。 马秋林看着余罪的背影,慢慢地,他脸上微微地笑着,背着手,慢慢踱着步。他忘记了自己要去吃饭,就那么悠哉地踱着步,因为他突然发现,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一缕缕明亮的光线穿透了阴霾重重的天空,照在大街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笑逐颜开,就像他几十年前穿上警服、走上岗位的那一刻,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巧遇不巧 水煮鱼、童子鸡、红烧肉,配一份热腾腾的羊杂火锅,观其色足以忘忧,闻其香足以解愁。李二冬咬开了啤酒瓶,鼠标给来记者递着餐巾,酒斟上了,切儿丝一碰,三杯下肚,什么不快都到九霄云外去了。今儿是来记者的幸运日,升职的喜事让她一说出来,哎呀,鼠标和二冬比她还高兴。二冬兄弟说着:“祝福的话就在酒里了啊,今儿我得多喝几瓶!”鼠标也凑热闹了,接茬道:“祝福的话得在菜里,来妹,准备请兄弟们几顿啊?” “等我有了灰色收入,天天请你们啊。”来文笑着以可乐代酒,陪着这两位可爱的哥们儿喝了几杯,以前虽然憧憬过警察这个职业,可对警察并没有多少好感,但在接触这几位小警后,之前不管是听到的见过的还是通过网络了解的,全部颠覆了。 比如鼠标,一吃起来就满嘴跑火车,比如二冬,总是那么恬笑地看着你,你说不清他是倾慕还是别有用心,不过能肯定的一点是,这两人别看对付蟊贼馊主意一堆,可都没什么歪心眼,这段时间多亏了他们的照顾。 “哎,你少喝点……二冬,你们铁三角怎么缺了一个?”来文问道。 “还不是机场那案子,郁闷着呢。”李二冬道。 “机场失窃案?那是我报道的,你们参与了?”来文异样地问。 “哈哈哈……”鼠标奸笑着,嘴没把门的了,直道,“什么叫参与了,第一个嫌疑人,你猜是谁猜到的,是我!第二个嫌疑人是怎么抓到的,也是……我们!几个蟊贼,我们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省厅外事处处长,亲自到反扒请我们的。” “不吹牛你会死呀?”李二冬瞥了一眼。 “当然会了,会憋死。”鼠标和他争辩上了。 两人一争就没完没了,来文赶紧打断问着:“不是吧,在刑侦支队听到了这个案子,又通过你们市局宣传部了解了一下,他们把全程的案情给了我一个通报,没说有街(路)面侦查大队参与呀,好像是特警支队主办的这个案子吧,你们负责外围?” “什么呀,是我们几天几宿没睡觉办下来的。”鼠标面红耳赤,气着了。 “胡说,你睡得比谁都多。”李二冬揭着底。 “咱们轮流几天几夜没睡觉行了吧?不过 54b1." >咱们办的,总不能否认了吧?”鼠标争辩道。李二冬却是郁闷地道:“算了,咱们这破单位,就放不到台面上,立多大的功,你也排不到头里。” “就是,妈的,下回谁来请咱们,直接给他个屁股掰,爷不伺候。”鼠标大咧咧道。这事来文也看出点蹊跷了,要说吹别的可能是假的,可要抓贼,哥几个的本事她可是见识过的。于是她好奇地问:“哎,跟我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我听说,主犯是个服刑十二年的老贼,曾经在咱们五原市是响当当的贼王。” “哟,这个……”鼠标突然想起来了,这案情是不能乱说的。李二冬挠挠脑袋,很诚恳地对来文道:“来记者,不是我不告诉你,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信;你就算相信,你也没治,反正铁板钉钉,罪名坐实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哇,不能吧,这么点事,难道还有黑幕?”来文不相信了,以常理推断,圆满解决,又是市局主动邀请报道的,肯定都是正能量很足的案子。 “要不余儿能气成那样?好几天没上班,他郁闷呀,无法伸张正义;他痛苦呀,凶手逍遥法外;他难受呀,本来很牛逼的,没想到掉地上摔成傻逼了……其实呀,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比如,我们几个……”鼠标说得抑扬顿挫,但没有实质性内容,听上去更像笑话,来文咯咯笑着不信,不经意间,她发现鼠标的表情僵硬,似乎看到让他恐惧的事。 她回头,顺着鼠标的视线看,只看到一个女人,鼠标却是不迭地起身倒饮料,迷糊了,倒成酒了,嘴里不停地说着。根据来文的了解,越是这样,越说明有问题。于是她没理鼠标,回头看着,一下子她的视线也凝滞了。李二冬端着酒杯侧头,冷不丁看到真相时,“噗”的一声,惊得一口酒全吐到自己裤子上了。 是余罪,正和一位漂亮的姑娘相对而坐,在玩着他常玩的那一手,拿着硬币,在手背上旋转,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这一手玩得越来越好,把姑娘惊讶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真正让鼠标和李二冬惊讶的,是因为坐在余罪对面的人,居然是安嘉璐! “这就是你们说的痛苦、难受以及郁闷的余罪?”来文笑着回头问着那俩。那俩面面相觑,有口难开,来文取笑着道:“借用你们二位的话讲,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今天我不会碰上最高境界了吧?” 完了,把两人全盘否定了,路上解释了不少余罪来不了原因,可谁能知道,这货哪儿不能去,非来同一个饭店撞面呀? “这个……纯属意外啊,哎,二冬,他俩怎么腻上了?”鼠标异样地问,很上心。来文问这女孩是谁,鼠标解释说是警校的同学。李二冬唯恐天下不乱,小声道:“腻不很正常嘛,你不常说,同学相会,能睡就睡。” “我就说说,瞎扯淡你也当真。”鼠标道。 “可余儿向来行大于言,说不定真勾搭上了,你没发现他天天苦练硬币绝技吗?我现在才知道主要用途是什么,勾搭妞儿的时候,很有用处。”李二冬羡慕地道。 “去去,我靠,这家伙升级了,不偷东西了,改偷人了。真勾搭上,可要坏事了。”鼠标道。 “有你屁事。”李二冬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细妹子大老远来五原找我,多亏安安帮忙才有了落脚地,多亏解冰出面才找了个临时的工作,他们俩都是我的恩人,总不能余儿去撬人家墙脚吧?”鼠标脸红耳赤,随即又痛不欲生地道,“他就是勾搭我老婆,也不能勾搭我恩人的相好啊。” 来文和李二冬喷笑了,俩人伏着头,笑得浑身直颤。就在鼠标心急火燎拿出电话准备拨时,李二冬一把抢走了,警告着道:“你想好了,这要没事,就是你自己找事,惹两边人;万一有事,还是你不懂事,照样惹两头的人,想好再问。” 手机递回来了,不过标哥愣了,反倒不敢拨电话问了,就是嘛,这年头,出卖兄弟才是最可恶的…… 硬币像一个有了生命的小精灵,在余罪的手指上飞舞,或快或慢,或翻滚或旋转,一会儿在指尖上闪耀,一会儿手心里欢跳,一会儿又不知去向了,每每安嘉璐惊讶一声,还没想明白去了什么地方,它却不知道从哪里又出现在余罪的手里。 “哇,真好看……” “哦,真好玩……” “咦,去哪儿了……” 安嘉璐不时地拍手,轻声赞着,服务员上菜来了,余罪的手一挽,挪开了杯子,那硬币已经不知去向。发现安嘉璐在好奇地盯着自己,余罪笑道:“想学吗?” “嗯,想。”安嘉璐道。 “这可是蟊贼的绝技,你确定想学?”余罪故意道。 “呵呵,那你是蟊贼咯?”安嘉璐道。余罪眉色一挑,同样笑了笑,邀着道:“尝尝,这儿的川味水煮鱼不错。上次骆家龙就在这儿请客的。” “你们还有来往呀?”安嘉璐夹了块鱼,随意地问着,余罪点头道:“有时候一块玩,上次有个案子碰上了。哎,对了,你那拨死党都分哪儿了?” “我们可天各一方了,易敏回了晋中,难得来一趟,燕子还在家坐着郁闷着呢,巧铃到驾考中心应聘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好没意思啊,上学巴着毕业,毕了业才发现,没有比学校再好玩的日子了。”安嘉璐感慨道。这恐怕是参加工作后最深的感慨了。 “没认识新朋友呀?”余罪问,瞥眼偷瞟着安安,她正夹着一块白嫩的鱼肉,如贝编的牙齿正小心翼翼地咬出一根刺来,然后轻柔地放进嘴里嚼着,接着又像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喃喃道:“没有,真没意思,我们那儿一群女警,都是办出入境手续的,除了忙就是上网,偶尔空闲下来,就是说闲话,说得真没意思,不是谁买新车了,就是谁的男朋友干什么干什么的,一天就觉得烦了。” “哇,一群女警?怎么可能烦呢?让咱们班男生到那地方工作,不挣钱都愿意。”余罪开了个玩笑,把安嘉璐逗笑了,真要把那帮饥渴的男警放那儿,可不是要进天堂了。安嘉璐瞪了余罪一眼,直斥着:“你怎么还那样?一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对了,我在报上几次看到过你们反扒队的报道,就是你在那个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报道得挺玄乎的。” “哦,那地方一向玄乎,不过我们是新人,沾不上边。”余罪笑着,刻意地避开工作了,这个心痒的时刻,真不想说那让他心烦的工作。 “也是……抓贼应该挺好玩的吧?”安嘉璐好奇地道。 “好玩?一天在太阳下晒十个小时以上,会好玩吗?”余罪直接道。果不其然,安嘉璐马上觉得不好玩了,那样对皮肤可是很不好的。接着安嘉璐又把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刑警队的经历给余罪讲了讲,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直说许老头太过阴险,余罪深以为然,不过他..也看出来,许平秋应该是故意把这一拨人拒之门外。 所谓工作,对于穷人来说是救命粮,非有不可;而对于富人就是减肥药了,可有可无。余罪不想谈工作,实在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反倒是他现在发现,为了挣那口粮,丢掉的东西太多了,曾经在警校天天都有的生活作料,他发现好久没有尝到了。 不过今天终于重新找到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了,他忍不住叹着。 哎,难道真是自己沧桑了?怎么感觉对面的安安还像那个在学校里的小公主,没人捧着她,就会失落。 是很失落,他看到了安嘉璐白腻如雪,光泽艳耀的脸上,郁着那么一点点落寂,像是很无聊的那种感觉,他抱之以理解的态度,毕业出来上班不久会发现还不如不毕业,都这种德性,那叫bbr>..一个没意思! 安嘉璐放下了酒杯,瞥了眼微笑着、透着成熟味道的余罪,他比原来有型多了,也幽默多了,以前没发现他居然很有趣。从见到他开始,又是玩硬币,又是讲那些贼的趣闻,让她心情好多了,她暗暗地想着,又忍不住看了正给她夹菜的余罪一眼,她笑了,这种殷勤对她来说常有,不过,今天觉得格外好一点而已。 我怎么勾搭她呢?余罪微笑着,如是想着。 他一点都不帅,居然在学校时候就敢调戏我。安嘉璐看到余罪时,如是想。 余罪的笑意更浓了,他又在想:勾搭这么漂亮的妞,太有挑战了。 安嘉璐轻咬着一根青菜,在审视余罪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心跳好快,她在想:这小子坏坏的更可爱,比死解冰强多了。 她会不会回绝我呢?余罪在想,一杯啤酒倒进喉咙,没感觉就去向不明了。 他是不是又想当众表白,敢那样的话我才服他呢……安嘉璐正了正身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她很享受此时在心理上和思维上的那种活跃。 相视笑着,安嘉璐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带着傲气的表情,这是对他人有震慑和压迫的一种气势,一种与生俱来的优势。不过在余罪这里大多数的时候是失效的,安嘉璐发现了他眼睛中有欣赏、有倾慕、有根本不加掩饰的喜欢和坏笑,却没有惯常的那种躲躲闪闪。这种感觉让她很异样,因为在一个她根本无法左右的人面前,她自己似乎成了灰姑娘的角色。 就是嘛,沈嘉文那样的女毒枭,哥们都敢调戏,何况这样的小姑娘。 余罪一念至此,不再踌躇了,笑吟吟地结束了两人在眼神中的互相猜测,心理活动不是他的专长,实施行动才是他的长项。只见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轻咳一声,在引起安嘉璐的注意时,他很严肃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好像心里有事。” “有吗?”安 5609." >嘉璐不置可否地道,被吓了一跳,似乎觉得那双眼睛能洞穿她的心思一般,稍显慌乱地躲闪。 哟,安安这样不会真对我有点意思吧?机会稍纵即逝,余罪岂肯放过,马上顺杆往上爬了…… 暧昧最好 “有,是犹豫、挣扎、让你一时无法确定,是感情上的事。”余罪严肃地道。 调戏妞的话题不一定要睿智,但必须达到一种目的,或者让妞儿感动一下,或者让妞儿开怀一笑,从这个目的讲,其实话题哪怕弱智也没关系。 这不,胡诌的一句,还真让安嘉璐黯然了一下下,她在考虑是不是把她和解冰的故事告诉面前这位。她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很不想让对方误以为她和解冰是男女朋友,她甚至想澄清,她是自由的。 “看看,一说就着。”余罪道。 “说着什么了。” “你的心事呀?” “你确定?我怎么没有发现我有心事。” “我当然确定。” “什么心事呀?” 安嘉璐最终还是决定不说,她觉得那样的话会很煞风景,笑着转移着话题,逗着余罪,她当然不相信余罪能凭空猜到她的心事。可余罪偏偏猜到了似的,神棍似的表情、严肃有加的语言,指点着道:“你的眼睛中有淡淡的忧伤,你的眉毛上有浅浅的失望,你的表情里,有不准备为外人道的遗憾……” 安嘉璐异样了,她心跳了跳,生怕余罪真的发现了她的心事一般,而余罪却趁着说话的工夫,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安嘉璐。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凝视着,这张鹅蛋形的面庞,可是多少回梦里见到过的啊。他忍不住在心里喟叹着。 “所以,我能看出来,你的心事。”余罪口是心非,在编造着一个牵强的线索。 “你还没说什么心事呢?”安嘉璐异样了,不明白了。那眼神好复杂。 “心事就是……”余罪决然了,直接道,“你发现了一个和你心目中白马王子不相上下的一个目标,所以,你很挣扎,你很犹豫……” “白马王子?算了吧啊,在哪儿呢?我瞧瞧?”安嘉璐不屑地道,她斜斜地觑着余罪,就等着余罪把手指指向自己。 “瞧瞧?好的。”余罪掏着手机,吓了安嘉璐一跳,却不料他拿着手机,一伸手,对着自己咔嚓一张,递过去,“就这个样子?还勉强吧。” 余罪埋下头,笑上了,安嘉璐拿到手机时才明白了,手机屏幕上,是余罪故作深沉的脸,还有没褪去的坏笑。一刹那间,她噗的一声笑了,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笑了半晌才把手机给递回去,好痛苦的表情道:“确实也只能达到勉强的水平。” “还可以吧。”余罪拿着手机看了看,大言不惭地道,“除了黑了点,其他已经大大超过勉强的水平了。” “你脸皮真厚,都好意思说自己是白马王子。”安嘉璐取笑道,越来越不留情面,不过那意味着距离也就越来越拉近。她这样一说,余罪笑意更甚了,直道:“莎士比亚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哈姆雷特,换句话说,每个人都会是另外一个人眼中的王子。” 安嘉璐又笑喷了,她注意着形象,生怕被周围看到,可实在忍不住了。两人相视都是笑意盈然,安嘉璐纤指一指,挖苦着道:99lib.“王子,你是不是忘了该送朵玫瑰?” “这个……”余罪愣了,没想到安嘉璐脸皮厚起来的速度超乎想象。 “在公主的心里,王子可是无所不能的,骑着白马就算了,咱也养不起,那玫瑰呢?上回还答应给我的玫瑰呢?”安嘉璐纯属为难,笑着问,她好喜欢看余罪的糗相。 可不料余罪一正脸色,一搓手,边搓边问着:“那爱神叫什么来着?比丘特……” “哈哈……丘比特,你个草包。”安嘉璐笑道。 “对,丘比特……丘比特也挡不住我要为公主变出一朵玫瑰来的愿望了……”余罪神叨叨道,双手在加快,安嘉璐看愣了,以为他藏着了。只见余罪双手眼花缭乱地做了个假动作,亮出来时,双手已经各执一 6735." >朵藏书网鲜艳的玫瑰,几乎亮瞎了睁大眼看着的安嘉璐。她根本没看见,花从哪儿来的。 一刹那,那种小女孩的激动,让她差点惊叫出来,从笑吟吟的余罪手里接过玫瑰,她看着四周艳羡的眼光,有一种好激动、好兴奋的感觉。 “你藏在身上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发现?”安嘉璐好奇地问,没想到他有这一手。 余罪眼睛睁大了,严肃地摸着心口道:“这儿,离心最近的地方。” 安嘉璐咬着下嘴唇,憋着笑,她知道余罪脸皮很厚,不好拒绝,不过她还是挑到了毛病,很不中意地道:“哼,绢花,是假的,不是真的。” “真的没法藏呀,压坏了你又说我捡的。”余罪诚恳地道。 “那上次在学校,是不是捡的?老实交代。”安嘉璐审问的口吻,伴着凌厉的眼神。 “天地良心,绝对不是捡的。就咱们学校不远那花店,压坏花瓣的,便宜给了我两朵。”余罪严肃地更正道。 安嘉璐又忍不住了,一手拿着花,一手掩着脸,哧哧地笑着,透过指缝瞥到余罪的样子,更是笑得好半晌停不下来…… 实际地讲,暧昧的双方都有智商上的优越感,都把对方看作傻瓜,可事实上,自身的智商却都在下降,逼近傻瓜。 悄悄吃完饭,悄悄买单走人,来文、鼠标、李二冬三人躲到了车上,在盯梢着临窗而坐的那一对。他们看到了,一个像傻瓜一样说话,一个像白痴一样笑,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甚至于他们看到余罪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两朵玫瑰,安嘉璐一直执在手里。一顿饭一直像一对情侣那样窃窃私语,好不亲密。 哎哟喂,把二冬兄弟羡慕得,指着道:“这家伙上辈子是淫贼出身啊,玩得真溜,看把安美女哄得。” “要坏事了兄弟,不能去撬人家解冰墙脚吧?这太不道德了。”鼠标有点紧张,毕竟解冰和安嘉璐都是他的恩人。 “瞧你说的,他好像什么时候道德过了似的。”李二冬道。 鼠标苦脸了,来文笑了,这哥几个的趣事让她看到了反扒队员的另一面,其实和普通二十多岁的小伙没啥区别。看着余罪和安嘉璐吃饭,两人不断地发牢骚,除了羡慕嫉妒恨,还是羡慕嫉妒恨…… 等啊,等啊,足足等这两位等了一个多小时,快到上班的时间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随后鼠标又发现余罪很不道德的事了,他说道:“看,这王八蛋跟咱们一块吃饭,从来不主动掏钱,现在倒抢着买单了。” “这很正常呀,每次你吃得最多,我们掏钱谁心里乐意了。”李二冬道。两人又在车上互掐上了。 来文笑着,发动了车,他看到两人并肩走了好远,余罪在路边给姑娘拦了辆出租车,亲自开了门,依依不舍地告别。等出租车走了她才摁着喇叭,引起了余罪的注意。 车停到路边时,余罪迟疑了一下,跳上了车,哎哟,面对着两位伙计质问的眼光,他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笑道:“哇,好巧啊。” “自己一个人出来偷吃,真不要脸。”李二冬斥道。 “偷吃就罢了,还偷人呢。你可好意思,咱们可都是同学。”鼠标道。 露馅了,不过余罪脸皮可不是盖的,马上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上,义正词严地喝斥着:“闭嘴,不管偷吃还是偷人,都没有偷窥不要脸。” 三人一互视,都不服气了。余罪马上拉着脸道:“你们无权评论我的私生活以及感情问题,谁胡说,小心我跟他急啊。” 哟,一句话把两人压住了。来文作为局外人,发现余罪在铁三角里,很有领袖的风范。可不料领袖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那俩说上怪话了,鼠标点点头:“好,我们不说你的滥情。” “我们尊重你的奸情。”二冬道。 “我理解你的饥渴。”鼠标道。 “可你也不能饥不择食,朝同学下手吧?”李二冬终于抢回道德的制高点了。 来文笑了,余罪也笑了,想戳破他的脸色,让他脸红一下下,没那么容易,而且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笑着道:“同学怎么了?同学最好,有感情基础……我跟你们说说这个 611f." >感情问题啊,我觉得咱们都活得太缺乏感情了,习惯了就有一种麻木,可是我和安安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不一样,她一笑,我就跟着高兴;她一皱眉,我就跟着心跳……这种极度期待,忽上忽下,患得患失,又甜蜜又青涩,哇,好像初恋的感觉啊。” 鼠标和李二冬连呕带吐,就差扑倒在地了。来文已经见惯了余罪的荤素不忌,这么清纯的表现一出来,她笑得一哆嗦,油门不稳,车熄火了,整个人都趴在方向盘上笑。 瞧这话雷得,不但把哥几个雷趴下了,连车都雷趴窝了…… 举手之劳 时间像漂亮妞身上的盛装,在飞快地更迭着,当商业街秋装跳楼、吐血以及亏本大甩卖的牌子挂出来,当琳琅满目的冬装开始装点着五颜六色的橱窗,当街(路)面侦查大队的工作和人员开始极度紧张……这就昭示着,冬季真正地来临了。 对于商家,这是一年中的黄金季节,顾客的数量在成倍增长。不过对于治安防范,这却是一个难挨的季节,因为跟踪、盯梢、抓捕,都要在天气转冷的室外进行,而且随着年节的临近,总不缺成群的流窜蟊贼闻风而来,捞把就走;更不缺那些一年到头没挣到钱的务工人员,都会在这个季节客串一把坑蒙拐骗的蟊贼,捞点小钱,回家过年。治安防控的难度,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逼近极限。 不过今年的变化还是挺明显的,反扒队因为数桩案件的侦破在全市出了不少风头,十月份全市治安案件案发率最低,而破案率却最高,同时又是各治安单位中唯一获省厅表彰殊荣的,外界传说是机场失窃案的缘故,这样的案子都能参与,不得不让同行对原来不起眼的反扒队另眼相看了。当然,也少不了几期猎扒报道的影响,这个影响的直接后果是很多派出所、治安队都开出高薪,聘请大学毕业的笔杆子入职,可劲地向上级汇报本单位的业务成绩。 眼看着就进入十二月份了,余罪却是愈显得清闲了,当被辱后矢志要抓回女贼的那股怨气消散时,原来偷奸耍滑、消极怠工的本性便渐渐地显露出来了。一旦显露,他可连鼠标和李二冬也有所不如,那俩好歹还天天出勤,搁他身上,正经出勤还没有约安嘉璐的次数多,两人的关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已到了再跨出一步很难的境地了。 鼠标很上心这事,据他打听,是因为有数位都是解家世交的女儿疯狂地追求解帅哥,被安嘉璐知道后,两人关系产生了裂隙,这恐怕才是安嘉璐真正的心事。可正因为如此,也给余罪添上了一份心事。 这一日他又像往常一样,签到完就钻进了队部,队里给他单留出来了一个办公室,因为连着两个月来到本队观摩学习的同行不少,讲解以及带人参观的任务刘星星队长全堆到了余罪头上,余罪也乐得清闲,除了忽悠那些同行一番,就是自己坐在办公室靠着暖器发呆。 具体的表现是,无聊地玩着硬币,还是那些花哨的手法,却越来越笨拙了,鼠标和李二冬评价这是恋爱痴呆症。两人不止一次劝开始颓废的余罪,人家安安就是寂寞加空虚,偶尔拿你来开心一下,千万别当真啊,你想勾搭安安,未免太科幻了点不是? 余罪总是一笑置之,那种感觉不身处其间是无法领会的,就像……就像此时他手中的硬币,如果和以前那样花哨,用眼花缭乱的速度来玩,其实很容易;可像黄三那样让它慢下来,却很难,那是因为速度可以弥补你在平衡、技巧和手法上的缺陷,去掉速度的因素,大巧若拙才是技巧的精髓。 硬币又掉了,余罪愣了下,他觉得手背放得已经很平了,不过还是支不住竖立的硬币,连手背都支不住,更别说像黄三那样,能让硬币停留在指尖上一刹。他慢慢地弯腰,捡起了硬币,心里却又在想着上周和安嘉璐在游乐场滑冰的场景。他滑得可不好,更多的时候是在看。安嘉璐却像一只蝴蝶飞舞在冰上,甚至她还会花样滑冰,来几个高难度的动作,让余罪看得目眩神迷,自愧不如,回头就去滑冰场苦练,一直摔到腿疼胳膊肿。 此时他揉了揉还在疼的胳膊肘,那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每每痛起,总觉得安嘉璐就在视线之内,一颦一笑,像在给他传达着什么,于是,就不痛了。 “哎,痴情总比无情苦呢?难道这就是恋爱的味道?”余罪喟叹着,这些会被同伴耻笑的话他是不敢讲出来的,只敢在无人的时候对着自己讲。其实对于女人他一直是个粗线条的人,对于感情的认识还很朦胧,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是那种长期占有的欲望。 这个,好像就是爱情! “这个概念对不对呀?”余罪扪心自问着,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又玩起了硬币,当硬币又一次掉到地上时,门外响起了哧哧的笑声。弯腰捡起硬币的余罪拉下了脸,自动隐藏起偷着乐的表情,翻着白眼。 不用说,鼠标和李二冬又来烦自己了。屋里一下子涌来了四五个人,洋姜、大毛、老鼠都在列,看着余罪。余罪先堵着众人嘴道:“队长交代了,我得在家坐镇指挥,万一有兄弟单位来学习,没有招待怎么行?别拉我出外勤,没兴趣。” “懒死你。”鼠标斥了句,做到连鼠标也看不过眼的份上,着实不易。洋姜却道:“余儿,不出勤,有个疑难杂症,给帮帮忙。” 一说疑难杂症,那是遇到刺头了,余罪不屑地道:“老办法呗,让这俩给你解决。”余罪一指鼠标和李二冬,痒痒粉、辣椒精两大杀器,现在反扒队都知道了,李二冬苦着脸道:“不行呀,刘队坚决不让用,放出话来了,谁用开除谁……” “否则能用还找你?不管用,上次收拾了一顿,差点整出事来。”洋姜也小声道。 “就是那个销赃的?叫什么来着?”余罪一听,气上来了。 “贾浩成……前天偷车的那俩货也说是卖给他了,嗨,传讯来了,还是那德性,凤姐正审着呢。”大毛道。 余罪一翻利眼,火大了,这个贾浩成家里在坞城路街头开了个电单车行,数起电动车被盗的销赃都指向他,可苦于没有证据,每次传讯来,这货都三推五搪,死不认账,加之又有点背景,不是派出所出面就是区里有人打招呼,因此长期逍遥法外。 “嗨,他妈的,了不得了他。我看看去。”余罪起身了,带着众人下了一层问讯室。林小凤正讯问着。这个嫌疑人很帅,留着长发,不时贱贱地一甩,回答着林小凤道:“林姐,真不是我,我真不知道,不能贼说卖给我了,就是卖给我了吧?证据呢?捉奸拿双,捉贼拿赃,不能他们一说你们就传我,多耽误生意呀。” “贾浩 6210." >成,可不是一个偷车的说卖给你了,好几个了,这叫销赃懂不懂?”林小凤气呼呼地拍着桌子道。 “那赃呢?没赃怎么叫销?”贾浩成一摊手。 “你别拽啊,等我们拿到证据你可就后悔了。”林小凤恫吓着。 “那你拿到再说啊,不能无端怀疑和猜测吧?别说你们抓我,凭这个我就能告你们……上次那个卷头发的,还打我了,这事没完啊,我叔说了,要请律师告你们。”贾浩成义正词严地道。尽管那一次,也没拿到证据。 窗外,余罪回头看了看洋姜,就他头发卷,小声问:“你打人家了?” 鼠标一拦插嘴了,凛然道:“队长交代了,不能说。” 众队员笑了,到关键节点上,队员和嫌疑人是一样的,得矢口否认,余罪笑了笑道:“打得太轻了,看看,惹祸了吧。” “不敢狠打呀,还不都吓唬吓唬,真打坏了,我们协警也扛不住呀。这不,队长让林姐处理。”洋姜小声道。众人又哧哧地笑了,不过看到贾浩成那叫嚣的样子,连余罪也有拔拳揍他一顿的冲动。 里面白热化了,林小凤问,上月十九日,下午四时,你在什么地方。贾浩成回答,记不得了。林小凤又问,本月三号,晚上七点,你在什么地方,前天的事,你别bbr>..说记不得了啊。贾浩成一翻白眼,记得呀,我不想告诉你,还别吓唬,我有不回答你的权利。林小凤拍案而起,你想找刺激是不是?贾浩成不屑了,一缩手叉在胸前道,想啊,我就等着你们来点刺激的,来吧,反正我也没买医保,磕个伤碰个残什么的,你们养着就成了。 最怕这号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本地贼,轻不得,重不得,可放任自流又要不得,林小凤被气得噔噔噔出来了。关上门,看到这一拨反扒队兄弟时,气愤地道:“我真恨不得揍他一顿!哎,你们干什么?不许动他啊,队长交代了。” “那怎么办?”大毛问。 “能怎么办?没有抓到赃物,只能放人了。”林小凤道。 这就是警务,总有例外的时候,洋姜却是急了,拽着余罪道:“余儿,想想办法,根不除了,以后偷车的会越来越多。这王八蛋能天天给咱们找事。” “成,我来。”余罪道。 “你少来,就你那两下,不能用啊,上次你们喷那什么,喷人家裤裆里,都捅检察院了知道不?鼠标你检查写完才几天,又不长记性了?”林小凤斥道,鼠标翻白眼了,惹得众人一阵好笑。余罪却是劝着:“谁说我只有两下子,我刚想了一个心理攻势,试试。” 余罪看到嫌疑人西装革履,发型锃亮,很有型的人模狗样打扮,突然间灵机一动,有办法了。 林小凤却是不太敢相信这手脚从来不干净的同伴,警示着道:“绝对不能动手啊,这不像人赃俱获的扒手,你们能用用手段。” “绝对不动手,一根指头都不动……赌不赌,给我十分钟时间。”余罪放话道,贱贱地笑着。他只要一贱笑,总能撩起别人不服气的心思,林小凤痛快道:“行啊,你十分钟审下来,我请你们全部吃一顿。” “赌了……鼠标、二冬、洋姜,走,做个审讯方案去。”余罪一挥手,几个货色就跟着起哄,这屁点的案子还要什么方案,主要是提醒余罪一句:要输了你得请凤姐和我们啊,就今天中午,不能耍赖啊。 几个货聚到了门口,余罪拽着几人耳语着,低语加贱笑,那样子绝对像商量偷鸡的一群黄鼠狼,林小凤狐疑地看着,只见那几个得令的,却朝外跑去了。林小凤踱步上来,问着余罪:“怎么整的?怎么都走了?” “准备东西去了,别生气,绝对不是痒痒粉以及辣椒精那下三滥玩意儿,那都是鼠标和李二冬的专用,我是从来不用的。”余罪笑着道。林小凤不信地回了句:“拉倒吧,他俩那本事,都是你教的。” “冤枉,那俩多聪明,自学成才的。”余罪道。 “喂喂,你别走……余罪,我还有句话问你。”林小凤脸色一整,像是有事了,余罪一停,就听她说道:“你……是不是处了个对象?” “对象?”这个词太老套了,余罪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不确定地道,“好像是……” “姐也听说了,叫什么安嘉璐……我帮你查了一下她的出身,你知道她什么出身吗?”林小凤严肃地道。 呀!这可把余罪弄蒙了,同学这么几年,还真没注意这个细节。 “就知道你傻不啦叽,啥也不懂……她父亲叫安重明,是晋普山监狱长,那是什么单位你知道不?”林小凤问。 “不知道。”余罪头回听说。 “虽然那地方比较偏,可是个正处级单位。”林小凤道,看余罪听傻了,又补充着,“她母亲在省法院,是个法官。” 又听傻了,余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关系不大,可似乎关系又很大,林小凤说了:“这种家庭出来的子女,能看上你算是邪了,就能看上,人家里能同意才算是怪了,小伙子,省省吧,老老实实待着,瞅空姐给你介绍个,你就甭在本行里找,这行里的女人,都顾不着家,不合适。” 说了一大堆不合适,余罪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小凤以为奏效了,拍拍小伙儿的肩膀,给了个“踏实做人,别光做梦”的忠告,留下余罪一个人在大门口发呆了。 “妈的,鼠标这个多事精。”余罪心里咧咧骂着,心想肯定又是这货私下里嚼舌头。不过余罪想了想,自己这个奸商家庭,如果达不到暴发户的水平,能让人家这种家庭瞧得起,还真玄乎。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帮出去准备的哥们儿已经回来了,余罪暂且放下了心事,接过了大家准备的东西——两个玻璃瓶子。随后使着眼色,几人开了门,把坐着的贾浩成一左一右挟着,往小黑屋里带,这货耍上无赖了,不去,而且叫嚷着:“你们敢打我试试,打不死老子,老子整死你们……警察怎么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了,你们几个都是协警……” “算了算了,别带了,就到这儿问两句……把他铐好。”余罪震撼登场了,一脸忧愁,两眼狠色,大马金刀一坐。嫌疑人没见过这个人,不确定了,坐到了椅子又被铐住了,紧张地嚷着:“凭什么铐我?” “以防万一,你有袭警倾向。”余罪大咧咧道,靠上椅子了,直勾勾盯着嫌疑人。 嫌疑人和他对视着,不过明显逐渐有了做贼心虚的倾向,被余罪这狠眼恶相看得发蒙,开始躲闪了。余罪打量着这货.99lib?打扮,西装里穿着高档的羊毛衫,雪白的衬衣领子,还打着领带,怎么看也比反扒队这群不修边幅的哥们强上几个档次。 越是这样,越让余罪觉得自己的办法可行,于是,他突然笑了,笑得很阴。嫌疑人心一虚,叫嚷上了:“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我不怕你!” “这年头谁怕谁呀?说这话有什么意思?你说说吧,你这事怎么办?”余罪随意地道,根本不像审讯。 “什么事怎么办?我有什么事啊?”嫌疑人不理会了,准备抵赖到底了。 “?什么事,你清楚,我们也知道。当然,你肯定要抵赖到底,当然,如果真的抵赖到底,我们也拿你没治对不对?”余罪慢条斯理道,哟,反而把嫌疑人说蒙了,摇头吧,好像是在抵赖;点头吧,好像认可人家说的话,还是像在抵赖。 于是他不说话了,鼻子哼了哼,头侧过一边了。 “怎么了,兄弟,看我都不敢?”余罪刺激道。 “我就看着你怎么了?”嫌疑人扭过头来了。 “嗯,好,有胆量……这样,反正你也不交代,可你不交代,我们就没事干了,你说,如果不让你长点记性,我们这警服不白穿了吗?所以呢,我觉得咱们还是干点其他事,你说呢?”余罪一会儿阴,一会儿笑,阴的时候让人恐惧,笑的时候让人发毛。嫌疑人心虚地问着:“想干什么?” “玩个游戏。”余罪起身了。那边林小凤闻声早等在窗口了,生怕这几个年轻人胡来。 余罪上前几步,直接站到嫌疑人面前,一掏口袋,亮着一个小玻璃瓶子,吓了嫌疑人一跳,哎哟直躲。瓶子里一堆蠕动的蟑螂,有死有活,还有使劲往瓶口爬的,这是洋姜的杰作,在队部后的垃圾堆里找的。 “蟑螂的存活时间是多少?”余罪问。 “三到六个月。”鼠标接口道。 “我是说,如果囫囵吞进肚子里呢?”余罪问。 “能存活六到八个小时?”李二冬严肃地道。 “然后呢?”余罪问。 “会因为缺氧死了,不过硬壳被胃酸全部消化很难,会随着粪便排出体外。”大毛道,忍着笑。这对话是几个人商量好的。 “哦,看来你们记得挺清楚。”余罪恍然大悟道。 嫌疑人听着这如同严肃学术的交流,没怎么明白。余罪问完矮下身了,笑着道:“贾浩成,我们不整你,是不可能的……既然整你,让别人看出来,也是不可能的。接下来,我会把这一瓶子蟑螂扔你嘴里,然后让它顺着你喉咙进肚子,听到没,能存活八个小时,要不怎么叫打不死的小强呢?” “啊?”嫌疑人吓得直起鸡皮疙瘩,不禁开始挣扎,不过早被铐上了。他目眦俱裂地嚷着:“你们敢!我要告你们去!” “我们有权滞留你四十八小时。你怎么告?”余罪道。 “老子出去就告你们,有本事整死我。”嫌疑人挣扎着,被几个反扒队员摁着。有人告诉他了:“听见没蠢货,四十八小时,一定会排出体外的,想告也没证据了。” “好,就这么办。”余罪一扬瓶子,捏胳膊的,搂脖子的,还有捏住他鼻子的。嫌疑人张开嘴了,坏坏笑着的余罪拣了一只脚还在乱动的蟑螂,小心翼翼地要往嫌疑人嘴里放。那人憋不住了,两眼惊恐地看着,就在余罪拿着蟑螂在他嘴唇上蹭的时候,他喊着:“别放,别放,我说我说……” “你看你这人,好歹撑一会儿,一只都没吃就说了,让我们多没成就感……”余罪生气地站定了。他一站定,嫌疑人倒不说了,余罪干脆多倒了几只在手心,兴奋地说着:“这样,你迟点说,好不容易找到的,多少你也吃上几只,告诉我感觉。” “啊?不要……我说我说……我就收了几辆电单车……”嫌疑人见鬼似的大吼着。 “几辆?” “一辆。” “再说几辆?” “两辆,不不,三辆。” “少了点吧?还没手里的小强多?” “五辆五辆,就这么多?” “车呢?” “拆成零件,重新装配了一下,卖了。” 突破嫌疑人心理防线的一刹那,案情急转直下。余罪把蟑螂全放回瓶子里的时候,已经找到了五辆被盗电单车的下落,洋姜飞快地奔出去了,打着电话,让外面的队员去查找赃物,打完电话进门时,发现林小凤早看傻了。 此时,毫发无伤的嫌疑人已经颓废不堪了,幽怨地盯着余罪,噢,不对,似乎是幽怨地盯着那一瓶子让他恶心的蟑螂,那对他来说似乎是比警察还恐怖的玩意。 余罪招着手让林小凤进来,继续审。林小凤坐在余罪的一侧,余罪把瓶子狠狠往桌上一顿,吓了嫌疑人一跳。林小凤开始问着:“贾浩成,说说,上月十九日,下午四时,你在什么地方?” 这是对口供,如果和盗窃车辆的口供对实,又能找到赃物,那罪就坐实了。嫌疑人有点紧张,刚刚被吓溃的心理防线开始恢复了,此时他不得不考虑后果了,迟疑着该不该交代、该交代多少,让他最紧张的不是警察,而是瓶子里关的那些玩意。 这个时候,余罪做了个让他想象不到的动作,慢慢拿起瓶子,把瓶子里黑乎乎的蟑螂倒进了手心,瞪着嫌疑人道:“这不算刑讯吧?其实这玩意儿是高蛋白的东西。”说着,拿着几只蟑螂往自己嘴里一扔,瞪着嫌疑人,恶狠狠在嘴里咔嚓咬着。嫌疑人一下子又崩溃了,不敢看余罪,直交代着:“我说我说……大姐,你让这个人走吧,我受不了了,我说我说,那天我在坞巷口子上,陶二旦偷了辆车,卖给我了……我给了他三百块钱。” 说着,再看余罪一眼的时候,他又开始吃蟑螂,嫌疑人“呃”一声,开始干呕起来了。连林小凤也受不了了,侧过脸不敢看余罪。直斥让余罪出去,余罪慢吞吞地走了,那几位也出去了,一出门,都捂着肚子在狠笑,不敢出声那种笑。看到余罪时,笑得更凶了。 一会儿,林小凤审到一半出来了,正奇怪着呢,余罪一翻手,亮着两个瓶子,一个放的是真正的蟑螂,还在蠕动着,另一个放的却是外形极其相似的巧克力豆。余罪反扒的快手,可不是一般人瞧得出破绽来的。 原来如此,一下子把林小凤也给逗笑了,到现在还蒙着,怎么着不怕警察的,居然怕几只蟑螂。余罪指点着道:“你看他的穿着,很干净,西服熨得服服帖帖,连衬衣内领都是干干净净,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蟑螂,更何况是让他吞下去……有些人就是,恐惧的事不一定害怕,可恶心的事他受不了,比如我生吃‘蟑螂’……嗨,林姐,中午请客别忘了啊。” “哎呀,你把我恶心得都没胃口了。”林小凤笑着,释然了,而且很兴奋,这个销赃的,已经交代出八辆来了。每隔一会儿,余罪就是开开门,亮亮手里的瓶子,嫌疑人就又多交代了几桩。等说情的找到派出所,电话打到反扒队时,连赃物也找回了三辆,而嫌疑人此时交代的,又多了几辆…… “这人啊,都有弱点,有的反映在生理上,有的反映在心理上,真正的审讯大师根本不用动怒,而且不会多说,顶多就是一两句话,一锤定音,拿下,根本不需要你们这样拍桌子骂娘,操家伙揍人,学着点啊。”余罪和众队员坐在院子里等着中午请客,他不时地吹嘘着。 问题来了,洋姜不解地问:“那余儿,你的弱点在哪儿?” “我这么坚强的人,哪来的弱点?”余罪不屑了。 “对,他已经贱到没有弱点了。”鼠标道,李二冬也补充着:“坚强坚强,就是越贱越强。” 余罪起身就要揍这货,众人哄笑着,不料有人在门外喊着:“余罪……” 哎哟,余罪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回头时,却见得一身警装的林宇婧在笑吟吟地喊他,他欣喜之下,扔下众哥们儿,奔着就跑,大毛喊着:“嗨,就快到饭点了。” “不吃啦……”余罪头也不回地道,兴冲冲到了林宇婧面前,出案月余方归的林宇婧也笑吟吟地看着他,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两人上车走了。 鼠标看得眼儿瞪得溜圆,半晌道:“他的弱点就在这儿,只要有个妞给个笑脸,他立马敢把自己给卖了。” 有妞儿才有那么灿烂的笑容。看得众队员好一阵眼热,一直打光棍的二冬兄弟幽怨地道:“鼠标你错了,这不是弱点,这是优点,他这么贱的货都脚踩两只船了,咱们这么多诚实优秀的,还打光棍,对不对,哥几个早巴不得把自己卖了,没人要不是?” 众人一片羡慕嫉妒恨后,又是黯然不已,对二冬兄弟的话,深以为然…… 泪眼绽笑 第一杯斟满的酒被林宇婧一饮而尽,她把杯子顿在桌上,豪爽地来了句:“倒满!” 余罪给吓了一跳,看了林宇婧一眼。三十八度的汾酒,一大杯二三两,就这么下去可也不是常人受得了的。林宇婧又饮了一半,这才舒过气来一般,睁着大眼,打量着余罪,异样地问:“你都不劝我少喝点,巴不得我喝多了是不是?” “喝酒不就图个醉嘛,想喝我干吗劝你?”余罪道,不过他的作派可不咋地,只用小口抿着。一会儿服务员上菜来了,他忙劝着林宇婧多吃点。月余未见,两个人虽然多了几分陌生,可也有了一份新鲜感,最起码余罪就发现,林宇婧像心里有事一般,老是盯着他看。 再倒满一杯时,林宇婧笑着道:“我好像猜对了?” “嗯,美女不喝醉,哪能有机会呢?”余罪坏笑着道。 林宇婧很不在乎地又喝下大半杯,挑恤似的道:“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天生对酒精感觉麻木,三五瓶不在话下。” 说着,又喝完了,余罪看看空荡荡的瓶底,傻眼了,愕然道:“那这样说,今天被灌醉的是我,有机会的是你?” 林宇婧的酒量确实豪爽,此刻依旧谈吐自若,笑着直斥余罪那副不招人待见的德性。余罪就在反扒队不远处找的这家湘菜馆,味道十足,两人嚼着鹅肠,品着熏肉,就着小酒,热热乎乎地吃开了。 “哎,余罪,刚才见你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呢?一群人嘻嘻哈哈,我走了不少单位,你们反扒队纪律最松散。” 6797." >林宇婧边吃边损着余罪。余罪笑着道:“我们那叫民主,像你们禁毒才没有意思呢,什么时候看着都那么压抑。我同学豆晓波,就在滨海你见过的那个,进队都快半年了啊,到现在没过过休息日,电话上老诉苦了。” “你说缉毒犬培养那个?那就不能随便出来,狗和人得亲近,培育员连刺激性的食物都不能随便吃。”林宇婧道。 “哇,那太残忍了,至于么。”余罪吓了一跳,相比而言,反扒队还是天堂了,最起码胡吃乱喝没人管着。林宇婧一听残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咦,余罪发现这个细微的变化了。其实不光这个变化,而是林宇婧整个人变化好像就很大,一回来就风风火火看他,一坐下就大口猛喝,似乎和以前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大一样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有事,余罪看到了林宇婧正装警服,禁毒上,外出很少穿制服的。他想了想,想到一个最坏的推测,却又不敢问。 “怎么了?”林宇婧抬头时,发现余罪痴痴地看她,惊了下。 “噢,没什么……一个月没见,看你变漂亮了没有。”余罪扯着道。 “那……变漂亮了?”林宇婧笑着好奇地问。 “漂亮,特别是制服穿在身上,真漂亮。”余罪笑着道,很刻意地凝视着,显得威风飒爽的警服穿在端庄秀丽的林宇婧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反扒队才待了几天,你越来越像个贼了。”林宇婧挑着眉毛,一脸怒容。因为余罪此刻的眼光,就像扒手作案。余罪已经习惯了,嘿嘿奸笑着,指着林宇婧道:“你这个职业表情一出来,就不漂亮了哦,嘿嘿……换换,换个羞涩点的,那样才有女人味道。” “你去死吧你。”林宇婧斥了句,被逗笑了,想和余罪拉着脸可没那么容易,不过这恐怕也正是她喜欢和这位坐在一起的原因,最起码这位不会被她偶尔的神经质表现吓跑。 对了,曾经身边被吓跑的男人有几个她记不清了,不过没被吓跑的,好像面前这位算一个。 又一次搁下筷子,一饮而尽杯中酒时,余罪可看不过眼了,叫着服务员,让热了两杯花生奶。林宇婧笑了笑道:“这才一瓶你都怯了?不是不劝我少喝吗?” “我倒不担心你的胃。”余罪正色道,反口又来,“不过我担心我兜里的钱啊。” “抠门。”林宇婧笑斥了句,又喊着服务员。余罪抢着道:“喂,林姐,有心事酒可消不了。” 林宇婧的表情一僵,她以为自己隐藏得挺好,不过看余罪那样子,她又觉得,要在这个经历过贩毒大案的编外特勤眼中隐瞒什么事可不那么容易。她笑了笑,故意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干咱们这行的,谁能没有?有些事得心里调整一下,前段时间机场那个失窃案,哎呀,你真不知道我们受的什么罪,连轴转,七十多个小时睡了不到七个小时,等案子一完,才发现脑袋跟钻进一群蜜蜂一样,嗡嗡直响,歇了好几天都没歇过来……”余罪诉着苦道,看林宇婧一副倾听的样子,他又摆乎着,“要是个顺利案子还好说,哎呀你不知道,那案子呀,想起来我心里都是一个大疙瘩……” “我听说过,怎么?你们也参与了?”林宇婧道。 “什么叫参与,就是我们几个找到目标的。”余罪道,把案情的蹊跷大致和林宇婧讲了,讲到关键节点之处,绕个弯子,讲到关键寻找方法,又绕个弯子,听得林宇婧几乎直拍脑袋,大呼自己智商有问题了。不过听到最后,那个警局默认的处理方式时,她沉默了,好半天没吭声。 “其实有些事呀我也整明白了,该糊涂就糊涂,有些时候想想这些嫌疑人是瞎活,不拿自己当人……可反过想想,咱们还不是一样,只要一干起活,整个也不拿自己当人,反正就像着魔一样,总想抓到真凶,我想以后几十年就这么瞎活,我都后怕不敢往下想……”余罪觉得对未来的迷茫,有点渐渐成了恐惧。 本来想劝林宇婧,可不料余罪说完才发现,似乎方向错了,不劝还好,劝得她更黯然了。余罪此时才省得,一定是发生了很不简单的事,否则不会让久经沙场的林警司显得如此落寞,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林姐,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们禁毒上……” “其实我是刚从医院回来……”林宇婧轻轻一语,听得余罪咯噔一下,整个人僵住了,没敢往最坏处想,可偏偏发生的就是最坏的事情。 “突击组里的两位同志,是我在特警支队时候的战友,我们一起进了禁毒局,这一个月,我们一直都在追一宗贩毒案,直追到和咱们省交界的一带,抓了六个毒贩……可计划再精密也免不了纰漏,在抓头目的时候,没想到保镖身上绑着炸弹……他们知道横竖是一死,就那么拉响炸弹了,就那么炸了,就那么炸了……”林宇婧喃喃着,再坚强的人此刻也忍不住热泪盈眶。林宇婧抹了把泪接着道,“炸得血肉模糊,我们两个突击队员,都是重伤,等出来就是终生残疾了……” 余罪没有劝什么,这种事对他没什么冲.击的感觉了,那些敢拎着脑袋贩毒的嫌疑人,抱着的就是要么成功,要么成鬼的信条,和这些悍不畏死的人打交道的缉毒警,很多时候都是在命悬一线中一决生死。 一步是生,一步是死,警察和罪犯,都能体味到这种惨烈的美,即便余罪经历过,仍然让他觉得有一种战栗的感觉。一瞬间他想起了韩富虎,那个对自己脑袋开枪的嫌疑人,那股子悍勇足够让人不寒而栗了。 林宇婧泪流了好久,直到服务员送上热好的花生奶时,她才掩饰什么似的,擦干眼泪,为自己的失态抱歉。余罪笑不出来了,拿着杯子邀着:“来,我们碰一杯,其实你不应该哭,应该为他们高兴。” “高兴?藏书网”林宇婧怒容又现。 “对,高兴,他们可以离开这个操蛋的警种了,可以颐养天年了,可以过上梦寐以求的平安日子了。”余罪道,叹着气说的,那是一种由衷的祝福。林宇婧稍有动容,舒了一口气,和余罪重重碰了下杯:“对,你说得对,应该高兴,为他们高兴。” 余罪笑了,林宇婧也带着泪眼笑了,她又一次看着余罪,泪眼带笑道:“其实在我们廖局眼里,你和马鹏都是种子队员。现在想想你是对的,死活不去禁毒局。抓捕回来的路上,我和马鹏、李方远、高远他们几个人还谈起你了,都说你是鬼机灵,滨海那个案子可要比我们这次经手的大多了,偏偏那个大案就像玩一样,直到现在大家都还挺想你的。” “还是算了,我可不想他们。”余罪道,一看林宇婧,又补充道,“不包括你啊。” “那你的意思是,就想我一个人喽?”林宇婧突然问道,眼睛睁大了一圈,似乎对于答案非常期待。 余罪看着林宇婧那红肿的眼睛,那落寂的样子,肯定又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忙碌才忙里偷闲,来约自己一起吃饭。余罪此时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沦陷,情不自禁道:“当然想了,只想你一个人。” 余罪说着,眼神中含情脉脉。林宇婧面对着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一双明亮得足以让一个人光彩四射的眼睛,她脸上突然烧烧的,没来由地羞涩,有点不好意思了,更有点后悔自己开口提这个暧昧的问题。 “我想……”林宇婧半晌才抬起头来,和余罪四目相接时,却又慌乱道,“我……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就是闷得慌。” “玩去,把这警服扔了,关了手机,找个好玩的地方,疯玩一天,然后再回去上班,换换心情。”余罪道,教唆着好同志。林宇婧稍稍一皱眉,又听余罪道:“哎呀,这个很好办的,头疼脑热拉肚子、不舒服了、老家亲戚来啦,随便就是个理由,谁还不准你假似的。” “你……平时就这么请假的?”林宇婧皱着眉头道。 “我不请假。”余罪摇摇头,大言不惭道,“我直接旷工,反正旷一天两天,又开除不了。” 林宇婧又被余罪的无耻逗笑了,每每在余罪这儿,自己的郁闷总是消解得很快。这不,连好同志都被教唆坏了,林宇婧被余罪忽悠得接受旷工的建议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