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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角》
第一章
他脸上的表情有如今晚是他的世界末日。他这样想未尝不可,生死的概率是一比一。死亡的可能性还会提高,这要看下一小时里会发生什么。生死一线。
双引擎小船近乎全速行驶,轰鸣声打破了夜晚平静大海上的沉寂。这个季节里,墨西哥湾一般不会如此平静,现在应该是典型的飓风活跃时节。虽然大西洋的公海海域曾经酝酿了几次风暴,但是都没有形成飓风进入墨西哥湾。所有人都在心里祈祷,希望一直保持如此状态。
玻璃钢船体在黑色的海面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这条船装载二十个人还可以,但是现在,船上却有三十个乘客,每个人都死死抓住身边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不让自己颠出船外。尽管海面平静,可是高速行驶的超载船只根本不可能平稳。
操舵的船长丝毫不顾及乘客的感受。他的首要任务是保命。他一手把舵,一手控制双挡的油门杆,面色沉重地看了一眼速度仪表盘。
加把劲,加把劲,你可以的,你能做到的。
每小时六十五千米。他把油门杆向前推了一挡,把速度升到每小时七十千米。现在已经达到极限了。虽然他驾驶的船只具有带尾机驱动的双引擎,但是如果再加速,就会过度耗油。而周围没有能够加油的船坞。
行驶的船只带来一丝凉风,仍然缓解不了难忍的酷热。但是远离陆地快速行驶,倒是不用担心有蚊子。船长用眼睛逐个把乘客扫了一遍。这并非是随意的一瞥,他在数人数,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他有四个船员,全副武装,看守着“乘客”。若是有任何反抗,就是一对五。但是乘客手无寸铁,干掉他们轻而易举。更何况乘客大多数是女人和孩子。他们是市场真正的需求所在。
他担心的不是乘客的反抗,他担心的是时间。
船长看了一眼夜光手表,截止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们离开上一站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接下来他们的导航仪又失灵了。这不仅让他们心惊肉跳地度过了三十分钟,而且还让他们完全偏离了航线。浩瀚的大海上,到处都如此相似,看不到陆地来帮助导航,更何况他们选择的航线标识根本不清楚。因此,没有了导航仪,他们就完蛋了,如同大雾中没有仪器导航的飞机一样,灾难是唯一的结果。
但是他们最终还是修好了导航仪,修正了航线,并且马上加快了行驶速度。他又提高了一些速度,不断地注视着仪表盘,查看机油、燃料和温度情况。出现任何问题都是灾难性的,况且他们也不能向海岸警卫队呼救,因为那样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他徒劳地抬头巡视是否有人在关注他们。自动监视仪器会把监测到的情况以数字数据的方式输送出去。如果被发现,他没有机会求援,海岸警卫队的缉私船会突然出现。如果他们上船检查,就会发现真相,那么他就会坐牢,会坐很久,也许是终身监禁。
但是,他最害怕的,不是海岸警卫队,而是另一些人。
他把速度提到每小时七十五千米,并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船的主要部件别出故障。他又看了一眼手表,望着前面的海面,在心里盘算着时间。
“他们会九九藏书把我扔到海里喂鲨鱼的。”他低声叨咕着。
他又一次懊悔不该接受这种商业风险。可是,风险虽大,回报却那么诱人,让他无法拒绝。这已经是他第十六次铤而走险了,他估计冒险得来的回报足以让他在佛罗里达一个美丽、安静的小岛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利益的驱使让他载着这些来自北方、面色苍白的乘客,虽然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来淘金的,结果却在波浪滔天的大海上吐得满船污秽。
但是首先,我必须用船把这些人送到应该去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船头的红绿导航灯,红绿灯在没有月光的夜色中发出阴森森的光芒。他看了看仪表盘,心中再次盘算了一下时间。
他的心沉了下去。
燃料不足了,仪表盘上的燃料指示针已经接近了警戒线。他的心缩成一团。他们的船本来就超重,导航仪又耗去了他们一小时的时间。他们不仅绕了很多路,还消耗了宝贵的燃料。他一向多加百分之十的燃料以备不时之需,但是这也不能满足需要了。他又扫了一眼乘客,大部分是女人和十几岁的孩子,但也不乏一些体重一百八十斤以上的壮汉。其中有一个简直是巨人。但是,如果丢下乘客来解决燃料问题,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还不如饮弹自尽。
他又重新盘算了一下,如同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在检查满载的乘客和货物清单。无论是在水中还是在九千多米的高空,工作原理是一样的。
燃料足以支撑到目的地吗?
他的目光和一个船员的目光相遇,他示意船员过来。
船员听着老板提出的问题,在心里盘算着。
“会很紧张。”他不安地说。
“而且我们也不能把人从船上扔下去。”船长说。
“对,他们有清单,知道我们载了多少人。要是我们把人扔下去,估计我们也得跟着跳下去。”
“说点我不知道的事情。”船长打断他说。
他做了个决定,降下了油门,把船的速度恢复到每小时六十五千米。引擎转速降了下来,但是船还在快速行驶。肉眼看来,在水上每小时六十五千米或者七十五千米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减小了燃料消耗之后,就是能否到达目的地的区别。到达目的地后,加满油返程,他们只有五个人,没有任何问题。
“晚点也比不到要好。”船长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闷的回响,船员注意到了,不禁攥紧了手里的枪。船长移开目光,冰冷的恐惧抓紧了他的心。
对于他的雇主来说,准时很重要,哪怕迟到几分钟,都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看来,高得近似荒谬的利润也不值得了,因为人死了,就没有办法花钱了。
三十分钟过后,就在燃料即将耗尽的时候,船长看到了前方的目的地,看到了如海神尼普顿的王座一样冒出水面的目的地。
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们迟了很多,但毕竟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他看了看他的乘客,他们也在注视着这个建筑,瞪大了眼睛。他们这样做无可非议,虽然这不是船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建筑,但他仍然觉得像看到怪物一样恐怖,尤其在夜色中。天啊,他见了很多次,但是这样的建筑还是让他发疯。他现在就想赶紧卸货、加油,然后卷铺盖回家。一旦这二十五个乘客下了船,麻烦就是别人的了。
他降下速度,慢慢把船停靠在连接着建筑物的浮式金属平台边。绳子系紧后,有人伸出手,把乘客一个个拉上平台。平台在小船停靠过程中产生的浪里上下晃动着。
他没有看到平时在这里接走乘客的大船,一定是载着货物离开了。
船长在一些单子上签了字,接过装在塑料袋里用胶带捆好的酬劳,同时看了看那些乘客。他们正排着队走上金属台阶,每个人都是吓坏了的样子。
确实会害怕,他心想。清楚他们自己的处境比什么都不知道还可怕。他完全明白,这些人心里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而且,他们也知道没有人关注他们。
他们不富有。他们没有权力。他们是真正的被遗忘的群体。
当世界迅速发展为有钱因而有权力的人的王国的时候,被遗忘的人群成指数增长。而有权势的人总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打开其中的一个塑料袋,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当他很清楚地看到塑料袋里不是钱,而是剪好的一捆捆报纸99lib.的时候,他抬起头。
MP5 冲锋枪的枪口正对着他。一个人站在尼普顿王座上,端着枪,对准三米外的船长。MP5冲锋枪是强大的近距离杀伤性武器。今晚,它的杀伤力就会得到见证。
船长马上举起双手,仿佛血肉之躯能够阻挡已经瞄准的、速度远超过飞机时速的子弹的袭击。当一颗子弹射中他的时候,几千磅的动能作用在他身上。二十颗子弹同时射中船长,几乎把他撕成碎片。他在子弹的冲力下倒了下去,从船舷旁掉99lib.入水中。没等他沉入海浪中,他的四个船员也加入了他的行列。满身是洞的几个人消失在大海中。今晚鲨鱼要大开吃戒了。
如此看来,准时不仅仅是一种美德,更是不丢掉性命的保障。
第二章
燃料、机油和其他液体马上就被放净了,然后小船也被凿沉了。燃料和机油浮在水面上,海岸警卫队和缉毒局的巡逻飞机完全可以看到这片闪亮的水域。
白天的时候,这个钻井平台看起来就是废弃的样子,看不到上面的任何囚徒九九藏书。所有人都会被赶进建筑物里面,让人无法发现。来来去去运输这些活人货物的工作都在晚上进行,白天停止操作,否则被发现的风险太大。
墨西哥湾里有几千个废弃的钻井平台,有待于拆毁或者改造成人工珊瑚礁。虽然法律规定要在一年内拆毁或者改造,但是,实际操作需要的时间远远超过这个要求。于是这些能容纳几百人的平台就这样矗立在海上。一些野心勃勃的家伙正好利用了这一点。在茫茫大海上运输价值不菲的货物时,空旷的钻井平台就成了他们的落脚点。
当小船慢慢沉入海湾时,那些乘客被驱赶着走上钢质台阶。他们被绳索拴着,中间只隔着三十厘米的距离。孩子们费力地跟上大人,他们摔倒的时候,马上就会被绳索拉起来,然后抽打就会落在他们的肩膀和胳膊上。然而,他们的脸却能幸免于难。
沿着金属台阶向上走的时候,一个比其他人壮实很多的人一直低垂眼睛。他的身高接近两米,身材魁梧,宽肩窄臀,大腿和小腿的肌肉完全是专业运动员的规格。他具有营养不良的人才有的那种坚硬、骨感的肌肉组织和近乎憔悴的面容。
他能卖上好价钱,但是不会比女孩子值钱,原因显而易见。价格是根据利润决定的,而女孩子,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她们的利润是最高的。她们可以工作十年,到头来会为主人赚上几百万美元。
相比之下,他的生命会很短暂,因为他会活活累死,或者捕获他的人是这样认为的。因此他被叫作“低收益货物”,而女孩子们直接被叫作“金子”。
他看起来在自言自语,但是周围的人都听不懂他的语言。他一脚踩空,趔趄了一下。棒子马上雨点般打在他的肩膀和腿上,有一下还打在他脸上,鲜血从鼻子中流出来。很明显,他们不担心他毁容。
他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嘴里仍旧叨咕着什么,殴打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前面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回头看了一眼,但是他并没有迎视她的目光。走在他后面的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摇着头,用西班牙语祈祷着,并画了个十字。
那个人又趔趄了一下,又是一顿殴打。看守他们的人向他咆哮着,用粗糙的手抽打着他。他接受了惩罚,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嘴里仍然不停地叨咕着。
东方的99lib?一束闪电霎时照亮了天空。不清楚这个人是否把这看作是上帝发出的行动信号,但是他的行动目的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推开一个看守,狠狠撞向另一个看守。那个看守弹到栏杆上,然后直冲下十多米,跌到钢质平台上。冲击力弄断了他的脖子,他躺在那里,不动了。
没有人注意到自言自语的人从看守的腰带中抽出了锋利的匕首,就是为了这把匕首,他才袭击了那个看守。没等其他的持枪看守准备好射击,这个人就砍断了绳索,抓起挂在台阶栏杆上的救生衣,穿在身上,从看守摔下去的相反方向跳了下去。
他没有碰到金属平台,而是落入到墨西哥湾温暖的水中。他笨拙地打破了水面,沉入水中。
几秒钟后,MP5 冲锋枪密集的射击撕开了水面,打出几百朵白色的浪花。几分钟后,一条小船出发去搜索他,但是没有任何发现。在黑暗中,他可能游向任何方向,而那里可是很大的一片水域。小船最后返回来了。墨西哥湾的水域又恢复了平静。他们想,也许他已经死了。
即使没死,也不会活很久。
现在乘客只剩下二十四个人了,他们继续慢慢沿着台阶走向他们的牢房,等着大船来把他们运到下一站。看守把他们每五个人装进一个笼子,和其他囚徒一起等着被运往陆地。他们中有年轻人、老人,也有中年人。他们都是外国人,都是穷人或者非主流群体。一些人是被盯上之后抓来的,另外一些人就是运气不佳,撞到枪口上的。
可是被抓来只是不幸的开始,一旦他们离开这里,情况只可能会更糟。
看守大多数也是外国人,他们看都不看囚徒,除了会把食物和水罐塞在99lib?笼子里,他们几乎无视囚徒的存在。
囚徒们就是没有姓名、没有意义的尘埃,暂居在墨西哥湾。他们蹲坐在那里。一些人从笼子的缝隙向外看,而大多数人眼睛盯着地面。他们失败了,放弃了,不愿意战斗,不想为自己赢得自由。他们似乎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走在壮汉后面的妇女不时看看海面。从她狭小的空间里,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但有一两次,她幻想着看到了什么。当水和食物送进笼子里时,她一边享用自己的一小份食物,一边想着逃跑的人。她默默欣赏他的勇气,虽然这份勇气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但是,即使死了,他至少也是自由的,也比等待她的命运好得多。
她想,是的,也许他是幸运的。她把一块面包塞在嘴里,然后喝了口塑料罐里的温水,把他抛到了脑后。
在离尼普顿王座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他在海水里游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建筑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外了。他从未想过要从钻井平台游到岸上,这对他来说纯属偶然。他原本计划从得克萨斯乘飞机到佛罗里达。他完全是因为不小心才成了受害者,才陷入现在的窘境。但是他必须到达陆地,而游泳看起来是唯一的途径了。
他拉了拉救生衣——救生衣太小了,但至少还能提供必要的浮力——,然后踩了一会儿水,尽量把动作幅度降到最小。接着,他又转身,开始仰泳。黑夜里鲨鱼出没,但是,他除了游泳没有其他选择。尽管带鳍的肉食动物时时威胁着他,可是黑天最适合游泳。白昼会给他带来很多危险,多数是来自人的危险。星星提供了必要的导航帮助,他开始向着他认为是陆地的方向游去。他偶尔会回头看看那个平台,尽量在脑海里记住那个建筑在墨99lib?西哥湾浩瀚的大海中的位置。他知道,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也许哪一天他会回来找到这个平台。
他划水的动作幅度很小,看起来不费力气。加上救生衣的浮力,他可以保持这个节奏,几小时也没有问题。而且,为了到达他的目的地,他只能这样做。他已经暗下决心,要把可能的灾难转换成优势。
原本他会乘坐一艘快艇,而现在,他只能向着原本应该乘快艇去的方向游泳。也许,他会阻截和他一起被抓的囚徒,不让他们被送到最后的目的地,但是前提条件是鲨鱼没有破坏他的计划,没有撕下他的一条胳膊或者腿,让他独自流血而死。
他机械地划水,呼吸也变得自然。于是,他可以思考,专心思考下一步计划。游泳的过程会很长、很累,而且危机四伏。他随时都会死掉。但是,他已经经历了很多,而且都幸免于难,他真希望这次自己还能活下去。
他希望他的人生中不再有磨难。
有的人一生中要经历比正常人多太多的悲剧和痛苦。
他坦然地接受这个命运。他继续向前游去。
第三章
老妇人个子很高,但是驼背。十年来,她的脊柱慢慢弯曲了,她的身高.99lib.至少减少了七八厘米。她梳着整齐的短发,脸上布满皱纹和晒斑。如果一个人活了八十年,而且其中的二十年在佛罗里达度过,这就不足为奇了。她拄着助行架,助行架的前两个支架下面塞了网球来增加稳定性。
她的大手抓着助行架的手柄,肩上背着一个挎包,挎包又大又重,笨拙地挂在她身上。她步伐坚定,目标明确,不向左,不向右,更不回头。
她是肩负使命的女人,路上的人主动给她让路。一些人向她微笑,显然认为她是个不顾及别99lib.人看法的、疯癫的老女人。是的,她确实不再顾及别人的想法,但是,她却并不疯癫。
她的目标就在前方——一个邮筒。
她在助行架的帮助下走向邮筒,一只手扶着美国邮政矮胖的邮筒,另一只手伸到挎包里,抽出了一封信。她停了一下,再一次看了看收件人的地址。
她花了好长时间写这封信。年轻的一代人使用微博、脸谱网、短信和电子邮件,根本不用真正的语言,不懂语法,他们永远无法理解花时间去写类似这样的一封信意味着什么。但是她想表达清楚,因为信里的内容不同寻常,至少按照她的逻辑是这样。
为了尽量清晰,收信人的名字是用印刷体书写的,她不想遗失这封信件。
(老)约翰·普勒将军(已退休)。
她把信邮到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她认为他现在正住在那里。她知道他的健康状况并不好,但是她也知道,他是能够成事的人。他在军队中的位置几乎无人能比。
而且,他是她的弟弟。
姐姐和弟弟间的关系很特殊。在弟弟们的成长过程中,他们会想尽办法折磨姐姐,无休止地和她搞恶作剧,让她在男朋友面前出丑,和她争夺父母的关爱。但是等他们长大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仿佛这些男人想要拼命弥补他们给姐姐带来的所有痛苦。
她可以靠他把这件事弄清楚。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有一个擅长解决问题的人,那就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侄子。她估计这封信最后要交到侄子强有力的手中。而且,她希望他能来这里,她好久没有见到侄子了。太久了。
她打开了邮筒盖,看着信滑进去。她合上盖子,然后又打开两次,确保那封信安然无恙地躺在邮筒里。
她把助行架掉转方向,一步一步回到出租车停车处。她喜欢的一个出租车司机把她从家里接出来,现在要送她回家去。她能开车,但是今晚选择不用自己开车。
邮筒位于单行道的尽头,所以他可以方便地就近停车,她只要走几步路就可以走到邮筒边。他要帮她投信,但是她拒绝了。她需要亲自去做这件事,而且,她也需要些身体锻炼。
在她看来,他还是个年轻人,不到六十岁。
他戴着一顶老式的司机帽,而其他的穿着却十分随意——卡其布短裤,蓝色水球 T 恤,脚上.99lib.穿着帆布帆船鞋。他皮肤黝黑得如此均匀,就像是用过晒黑棚或者喷射了美黑的产物。
“谢谢你,杰瑞。”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他的帮助下爬进普锐斯的后座。杰瑞折起助行架,放在后备箱里,然后坐进驾驶座位。
“西蒙女士,一切都办妥了吗?”他问道。
“希望如此。”她说。她第一次紧张之情如此溢于言表。
“您现在要回家吗?”
“是的。我累了。”
杰瑞从驾驶座位上转过身,认真地打量着她。
“您脸色不好,也许应该去看医生。佛罗里达可不缺医生。”
“也许我应该看医生,但是现在不去,我只想休息一下。”
他把她送回海边的小型社区。他们驶过两棵高耸的棕榈树和一个挂在砖墙上的牌子,上面写着“海边落日”。
这个标志一直困扰着她,因为她住在大洋旁边,而不是海边。严格说来,她住在佛罗里达走廊的墨西哥湾海岸。她经常想“落日海岸”或者“落日海湾”也比“海边落日”要好。但是名字是官方认定的,没办法改变。
她住在奥瑞恩大街。杰瑞把她送回来,看着她走进房子。这是一座典型的佛罗里达地区的民宅。空心砖结构的两层建筑,淡黄色的涂料,红褐色的屋顶,还有一个能容纳两辆车的车库。房子有三间卧室,她的卧室紧邻厨房。房子的占地面积近三百平方米。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房子,但是她不想再搬家。她会在这里度过余生,很久之前她就这样想过。
在她的前面院子里,有一棵棕榈树,一些草,还有几块装饰用的石头。后面院子里,篱笆墙划分出了疆界。她还有一个小水池,旁边有张桌子和一个长椅。她可以坐在这里,喝着咖啡,享受早晨的清凉和傍晚的斜阳。左右邻居的房子很相似,所有“海边落日”社区里的房子都差不多,仿佛建房子的人在什么地方用一个巨大的机器预制了所有的房子,然后运到了这里。
房子后面是海滩,开车走一小段或者步行一段,就可以来到“绿宝石海岸”雪白的沙滩上。
夏季傍晚六点的气温就是二十多摄氏度,而这个季节的伊甸园,白昼最高温度要比傍晚高五六摄氏度。
她心想,伊甸园,愚蠢、自大的名字,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很恰当,因为多数时候这里非常漂亮。
每天她都能够享受阳光,驱逐寒冷。她估计,这就是佛罗里达,尤其是伊甸园存在的原因。正因为如此,每年冬天雪候鸟都会飞到这里。
她坐在客厅里,看着四周岁月的痕迹。墙上和架子上,到处都是朋友和家人的照片。她的目光在一张照片上停留了很久,那是她的丈夫劳埃德,天生的推销员。她爱上他还是二战之后的事,她估计一定是他卖给过她一单商品。他总声称自己有多成功,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她发现,他是个好推销.99lib.员,更是一个败家子。但他风趣幽默,总是逗她笑。他从不使用暴力,也不酗酒,更重要的是他爱她。虽然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他要经常出差,完全有违背他们的誓言的机会,但是他从没有出过轨,从没有欺骗过她。
是的,她怀念她的劳埃德。他过世后,她发现他投了一份可观的人寿保险,她取出赔偿金后,买了两只股票——苹果和亚马逊。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她愿意把两只股票说成是自己成绩单上的两个A。投资的回报远远高于社会保险,足以支付这栋房子的按揭,让她活得舒舒服服。
她简单地吃了晚饭,喝了点冰茶,胃口已经不如从前了。然后,她看了一会儿电视,坐在电视前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她摇摇头,清醒了一下,然后决定上床睡觉。她拄着助行架站起身,向卧室走去。她要睡几小时,然后起来,开始她新的一天。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她注意到身后的黑影,但是已经没有机会防备了。
这就是贝特西·普勒最后的记忆了。
一个黑影出现在她身后。一会儿过后,后院里传出水花溅起的声音。
第四章
时间掌握得再好不过了。他又划了几下水,脚终于触及了陆地。
逃出钻井平台两小时之后,一艘小渔船搭救起他,让他转危为安。船上的人什么都没问,给了他一些食物和水,告诉他现在的位置。小船又重新驶过他游泳经过的海域,所以他牢牢记住了平台在墨西哥湾中的方位。他无法忘记那里的囚徒,也许他赶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还会有另一批囚徒会步他们的后尘。
渔船上的人告诉他,他们不能把他带到岸边,但是可以尽量靠近。小船在突突声中缓慢行驶了很久。作为回报,他帮助船上的人.99lib.干活。他们不会直接开到他的目的地,因为渔船是出来干活的。
他的神力让渔民们目瞪口呆,他要离开的时候,他们似乎都有些舍不得了。
在他要下船的地方,渔民们给他指出了陆地的方向,又给了他一件合身一点的救生衣。他从船侧滑下水,开始向陆地游去。
当他回头的时候,看见其中的一个人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他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寻找能够让他站起身的坚实陆地。
游到岸边时,他的肌肉紧张得痉挛,并且又一次脱水了。这么久的时间里,水一直包围着他,但他却无法喝到一滴。鱼群啃咬着他,原本这不是问题,但是他的腿上和胳膊上布满了切口和伤痕。由于看守们的殴打和从平台跳下来的撞击,他的头和肩膀疼痛不止,他也能感到脸上的青肿和?99lib.伤口。
但是他活下来了。而且他到了陆地。终于到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高抬脚蹚过了几个碎浪,终于接触到了佛罗里达走廊绿宝石海岸的雪白沙滩。他朝沙滩上望去,查看是否有夜晚在海滩散步的人。一个人也没有,他腿一弯,跪在地上,又躺了下去,仰望繁星点点的天空,大口喘着气。
伊甸园是有着狭长海滩的小镇,市区紧邻海滩,中央商业区沿海向西。海滩上的他非常幸运,因为天色已晚,所以沿海滩而建的木板道上没有人。
他感谢上帝让他活下来。他居然游泳游了那么久,然后又被渔船搭救。在浩瀚的大海中,如果没有上帝的旨意,这样的概率有多大呢?鲨鱼居然也放过了他,他把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祈祷。
抓他的人没有在后面追踪。还是祈祷的结果。
谢天谢地,海滩上空无一人。
等一等,情况似乎并非如此。上帝一定在这儿疏忽了。
听见有人过来,他赶忙蹲伏在沙子里。然后他把身体放平,蜷缩起接近两米、重二百六十多斤的身体,钻进吸引全世界的人一年四季到这里来躺一躺的沙子里。
来的是两个人,从声音可以判断出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他稍稍抬起点头,向着来人的方向望去。他们不是在遛狗。又是祈祷的作用。要是有狗的话,他早已暴露行踪了。
他不会擅自行动,除非被他们发现。即使他们发现他,也会以为他仅仅是躺在海滩上享受夜色。他希望他们不会看到他,如果看到了,也别害怕。他清楚地知道,经历了海上的漫长旅程,他看起来一定很糟糕。
他的身体保持紧张状态,等着他们从身边经过。
他们就在离他十多米的地方。那个女人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月光虽然不是很明亮,但是也并不昏暗。
他听见她惊呼一声,然后和同伴说了什么。但是,他马上意识到她不是在看自己。
一个轻盈的身影从沙堆后走出来。
砰的一声,男人倒下了。女人转身就跑,但是,随着另一声枪响,她也倒下了,沉重地砸在压实的沙地上。
那个身影收起枪,抓起女人的双手,把她拖到了三十米远的水里。一个浪打来,尸体很快就沉入水中,冲走了。
同一幕发生在男人身上。
那个身影站在离水边很近的地方,扫视着碎浪,可能是想确认尸体没有被冲回到岸边。然后,这个身影转身,消失在来的方向。
没有对那两个人伸出援手,他感到羞愧,但是他仍然保持平躺在沙滩上的姿势。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怀疑自己根本来不及救他们的性命。
有些时候,上帝自顾自忙着。他清楚这一点。上帝经常在人们需要他的时候无法抽身。毕竟有那么多人需要上帝,他只是几十亿个不时向上帝申请援助的人之一。
他一直等待着,直到确信开枪者已经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那两个人,更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这些不关他的事。
他现在不能继续待在海滩上了。他来到木板道边,看见一辆锁在柱子上的自行车。他把柱子拔了出来,放开拴着的链子,绕到车架上,爬上自行车,骑走了。
他早就背熟了这个城市的街道。他要去的地方可以住宿、换衣服、休息、吃饭、喝水。然后,他就会开始他的探索,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当他冲进夜色中的时候,他嘴里还是叨咕着,请求上帝原谅,原谅他没有帮着那两个人杀掉袭击他们的人。他擅长杀人,可能是最好的杀手。但这不意味着他喜欢杀人,事实上,他不喜欢。他是个巨人,却是个绅士。
但是,即使是有绅士风度的巨人也会为了正当的原因诉诸武力。
他有正当的理由。他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他不.99lib.会再保持绅士风度了,在这里不会。
这个理由是他的唯一动力,事实上,是让他活下来的原因。
当两具尸体慢慢冲进大海的时候,他继续向前骑。
第五章
约翰·普勒向左一个急转弯,沿着双排道的狭窄街道开过去。他的猫——埃沃尔坐在后排座位上。埃沃尔曾经偶然闯进他的生活,估计哪一天也会突然离开他。普勒是军人,曾经是一名游骑兵,现在是刑事调查部的调查员。眼下,他手头没有任何案子,他和他的猫长途跋涉回到家里,进行休养与恢复,因为他刚刚在西弗吉尼亚小煤城的地狱里走了一遭,和很多人一样,他差点在那里命丧黄泉。
他把车开进公寓的停车场。他的公寓在弗吉尼亚匡蒂科附近,陆军刑事调查部的总部和普勒所属的 701 宪兵群都在匡蒂科。这样工作通勤很方便,但是他很少待在匡蒂科,他一般都是奔波在路上,去调查身披美国陆军军装做坏事的人。而且不幸的是,他有很多的案子要处理。
他停下军队配备的细长的迈锐宝,从后备箱里抓起背包,打开后门,耐心地等着埃沃尔这只肥胖的黄棕色条纹猫踱步下车。猫跟着他上了楼。普勒住在六十多平方米的公寓里,装修简单,没有杂物。他从成年开始就一直待在军队,现在三十多岁的他不可避免地厌恶杂乱。
他从冰箱里拿出喂埃沃尔的食物和水,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坐在皮躺椅上,脚搭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整宿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他决定现在好好睡一觉。
前几个星期对于身高一米九、体重二百一十多斤的普勒来说,不是特别好过。他的身高虽然没有变矮,但是体重却减了十斤,因为他就是没有胃口。他的体格没问题,仍然可以通过衡量力量、耐力和速度的任何军队测试,但是精神状态却不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够恢复,有时觉得可以,有时又觉得不行。前一阵的状态一直如此。普勒选择开车出行,就是想甩掉西弗吉尼亚梦魇的折磨。
但是他却没能如愿以偿。如果这样做会带来任何变化的话,也是向更糟的方向发展。时间流逝,旅程给了他太多的时间思考。有时候思考不是件好事,他不愿多想,他就希望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向前走,而不是向后看。
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位于堪萨斯州莱文沃思堡的美国军人惩戒营。那里是陆军监狱,关押最重要的,即最危险的罪犯。
这一点普勒非常了解,他曾经去过那里。
他哥哥罗伯特·普勒,他唯一的兄弟,就关押在那里。罗伯特会在那里度过余生,如果五角大楼的人有发言权,他们死都不会让他出来。
“哪位?”
“请不要挂断。”一个女人干练的声音说道。
等了一下,电话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他哥哥。他哥哥在被军事法庭宣判犯有叛国罪之前曾经是空军少校。他被判决的原因普勒既不想打探,也永远不会明白。
“嘿,博比。”普勒闷声说。他的头开始疼起来。
“你在.99lib?哪儿?”
他急躁地说:“刚回来,刚刚歇歇脚。怎么了?”
“驾车旅行如何?想清楚了?”
“我还好。”
“那就是说你状况不好,你就是对付我,没关系,我能接受。”
平日里,普勒盼望和哥哥谈话,因为打电话和拜访的机会并不多。但是今天不同,他今天就想喝着啤酒,坐在躺椅上,什么都不想。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更加坚决。
“好吧,我替你说说,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吧:‘别给我打电话,我不想说话。’我就是想和你说说我接到的电话,别的不说。”
普勒从躺椅上坐起来,放下啤酒。
“什么电话?老爷子的?”
普勒兄弟的生命中只有一个“老爷子”。
他就是老约翰·普勒,一位退休的三星将军和战场上99lib?的传奇。他曾经是驰骋疆场、所向披靡的巴顿将军的部下。但是,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 101空中突击师统帅现在却住在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里,遭受严重的间歇痴呆以及严重抑郁的折磨。如果痴呆是衰老的结果,那么抑郁则是因为他不再身着军装,不再指挥一兵一卒,他感觉活着已经失去了意义。老普勒来到世界上只有一个使命:带兵打仗。
更重要的一点,他来到世界上就是带兵打胜仗的。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而且大多数时候他的两个儿子也同意这种评价。
“医院里爸爸的监护人打来电话。他们找不到你,所以找到我。我不大可能去探望爸爸。”
“他们打电话干吗?他又神志不清了?还是他跌倒了,摔坏了哪里?”
“都不是,我觉得他打电话不是因为他自己的事。医院的人也搞不清楚,也许爸爸也没和他们说清楚。可能和他收到的一封信有关,我也不确定,看起来情况是这样。”
“一封信?谁的信?”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你离得近,你可以去看看怎么了。他们说他非常不安。”
“他们居然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怎么会呢?”
“你应该知道,”罗伯特说,“不管爸爸多大年纪,如果他不想让你读他的信,你就读不到。他这个年纪了,但是依然强势,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里没有哪个医生能够控制他,他们连试都不会愿意试一下。”
“好吧,博比,我去看一下。”
“约翰,没用的不说,你怎么样?”
“没用的不说,博比,我不好。”
“你想怎么办?”
“我是军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会继续坚持。”
“你可以找人谈谈心,军队里有很多这方面的专家。在西弗吉尼亚的经历太可怕了,任何人都可能受不了,可能会得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不需要和任何人谈。”
“不敢苟同。”
“普勒家族的男人,不和别人谈论自己的困境。”普勒都能想象出哥哥失望地摇头的样子。
“这是我们家家规的第三条还是第四条?”
普勒说:“现在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条。”
第六章
走在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的走廊里,普勒不禁在想,自己年纪大时,是否也会被送到这里。他看着周围上了年纪的病残军人,心情更加低落了。
也许到时候自己给自己来上一枪会好些。
他知道父亲病房的位置,所以绕过了护士站,没等看到父亲,就已听到了他的声音。老约翰·普勒的声音如同扬声器,年龄和其他的疾病并没有降低扬声器的分贝,似乎反倒让它更加刺耳。
普勒刚到门前,房间的门就打开了,一个筋疲力尽的护士走了出来。
“天啊,你来了我太高兴了。”她抬起头看着普勒说。普勒没有穿军装,但是很明显,她轻松地认出了他。
“出了什么问题?”普勒问。
“他就是问题,”她答道,“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中他一直都在找你,一直坚持,怎么样都不行。”
普勒抓着门把手说:“他是将军,一直坚持是他的性格,是 DNA 决定的。”
“祝你好运。”护士说。
“和运气无关。”普勒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房间,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站在房间里,他宽阔的肩膀靠在门上,环视四周。房间很小,大约十平方米,像是监狱的牢房。实际上,这里和他哥哥将要度过余生的、被他哥哥叫作“家”的美国军人惩戒营的房间大小相当。
房间里有一张病床,一张多层的床头桌,一个确保隐私的窗帘,一把看着就不舒服、坐着确实不舒服的椅子。
房间里还有一扇小窗,一个小小的盥洗池和布满了支撑杆和紧急按钮的卫生间。
房间里还有的,就是他的爸爸——老约翰·普勒,算是陆军最有名气的101空中突击师“鹰师”的前统帅。
“该死的小丘八,你到底去哪儿了?”老普勒说道,像透过瞄准器一样盯着自己的儿子。
“执行任务去了,刚刚赶回来。听说有情况,将军。”
“当然有情况。”
普勒走过去,以“稍息”姿势站在父亲床边。他穿着一件白色 T 恤和一条蓝色水洗布的裤子。
老人曾经和儿子一样高,但是岁月打压了他的身高,现在只有一米八出头。虽然仍可以算得上高个子,但他已经不再如过去一样挺拔了。他头上四周是棉絮一样的一圈白发,而头顶已经没有头发了。他冰蓝色的眼睛时而闪耀着光芒,时而一片空白,有时两种状态之间的转换只要几秒钟。
医生们也弄不明白老普勒是什么问题。他们不会正式地诊断说他患了阿尔茨海默病,而是说他就是老了。
普勒希望父亲今天可以足够清醒,以便和自己说说那封信的问题,或者至少让他读一读那封信。
“您收到了一封信?”他提示说,“绝密文件,也许是陆军部长的来信?”他补充道。
虽然他父亲已经退役将近二十年,但是他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普勒发现,如果想让父亲精神放松,正常交谈,他最好继续使用这种谎言。他觉得这样做很愚蠢,但是医生说服了他,告诉他这是最好的方式,至少短期内是这样,也许父亲只剩下了短暂的人生。
他父亲点点头,表情严肃。
“不可掉以轻心,至少我这样想。我很担心,小丘八。”
“我能研读一下吗,将军?”
他父亲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望着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在看着什么,看着谁。
“将军,我能研读一下吗?”普勒又问了一遍,声音更轻,但是更坚决了。
他父亲指了指自己的枕头。
“在那下面,让我很担心。”
“知道了,将军。我能读一读吗,将军?”
普勒指了指枕头,他父亲点点头,坐了起来。
普勒走上前,拿起枕头。下面是一个信封,已经拆开了。普勒拿起信封看了看。地址上他爸爸和这所医院的名字是用印刷体书写的。邮戳表明信是从佛罗里达州一个叫作伊甸园的地方邮来的。这个地址他隐隐约约记得。他看了看信封左上角寄信人的名字。
贝特西·普勒·西蒙。难怪如此熟悉。
贝特西是他姑姑,他父亲的姐姐。她比父亲几乎大十岁。劳埃德·西蒙是她丈夫,去世多年了,那时普勒正驻扎在阿富汗。他记得父亲通知他了,从那以后他不太会想起姑姑。现在想想当初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他非常关注她了。
她写信给弟弟,她弟弟因此很不安,普勒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希望不是因为姑姑的宠物猫丢了,或是她生活拮据,或是年事已高的她要改嫁,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替代父亲把她送到新郎手里。这已经不可能了。
他取出信封里的那张信纸,打开。信纸是带水印的重磅纸。也许五年之后就没有人再生产这种纸张了,这年头,谁还用纸笔写信?
他认真地看了看信纸上潦草的字迹,墨水是蓝色的,在乳白色的信纸上格外醒目。
这封信一共三段,普勒把三段话读了两遍。他姑姑最后写道:“爱你,约翰尼。贝特西。”
约翰尼和贝特西?这简直让他父亲重归人类了。几乎如此了。
普勒现在明白为什么父亲读信之后如此不安了,很明显,姑姑在写信的时候非常不安。
远在佛罗里达的伊甸园,发生了她不喜欢看到的事情。她虽然在信中没有详细说明,但是信的内容已经吊足了普勒的胃口:午夜蹊跷的事件,物是人非,总的说来不对劲的感觉。她没有提及任何人的名字,但是在信的结尾,她请求帮助,不是请求弟弟的帮助。
她特意请求我的帮助。
他姑姑一?99lib.定知道他是陆军的调查员,也许是他父亲告诉她的,也许是她自己知道的。他谋生的方式并不是秘密。
他重新叠好信纸,放进口袋里。他看了看父亲,他正越过自己,盯着挂在墙上的电视。屏幕上显示“价格猜猜猜”。他父亲显示出兴致盎然的样子。这个人除了统率了第 101 师,还曾经率领五个师近一万名训练有素的士兵作战。而现在,他居然着迷地观看一个人们为了赢得奖金猜测价格的电视节目。
“我能保存这封信吗,将军?”他问道。
既然普勒已经被召集来,接手了这封信和这件事,他父亲看起来已经既不关心,也不担忧了。他做了个“拿去吧”的手势。
“任务交给你了,小丘八,解决问题之后来向我汇报。”
“谢谢,将军。我会尽最大努力,将军。”
虽然他父亲没有看他,但是他仍然利落地敬了个军礼,以脚跟为轴转身,退了出来。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上次来探望父亲的时候,他把反感和失望留给了父亲,让他父亲在他身后大喊大叫。显然,父亲已经不记得这件事,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普勒记得,深刻、清晰地记得。
然而,当他去拉门把手的时候,父亲说道:“好好照顾贝特西,小丘八,她是可靠的。”
普勒回头看着父亲,老人已经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正盯着自己。他冰蓝色的眼睛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清澈。他已经不再属于“价格猜猜猜”的王国了。
“我会的,将军,请您放心。”
出来的路上,普勒遇到了他父亲的初级保健医生。他已谢顶,身材瘦弱,是个好医生。凭借耶鲁的医学学位,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能赚更多钱,但是他却在这里辛勤工作。
“他情况怎么样?”普勒问。
“和预想的差不多。从身体上看,他仍然健壮,我都不敢和他掰腕子,但是脑子的状况在走下坡路。”
“有什么办法吗?”
“对他正在施用对症的方案,当然,治愈是不可能的。我们无法逆转什么,虽然理论上可以。我觉得就是一个向下的螺旋式发展。约翰,随着时间推移,这个进程可能加速。对不起,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普勒谢过医生,继续向前走。这一切他都知道,但是每次来还是要再问问。也许,他有点希望哪一天医生会有不同的回答。
他离开医院,向他的车走去。路上,他掏出口袋里的信。他姑姑在信里写上了她在伊甸园的电话号码,这很有帮助。他到了车旁,坐在机盖上,拿出手机拨号。
普勒不是一个把现在的事情拖到以后去办的人。
电话铃响了四声,然后转为电话留言。普勒给姑姑留了一条语音信息,挂断电话,收起了手机。
坐在他的迈锐宝机盖上,他又看了看那封信。
唉,其实这应该是美国陆军的事,但是普勒曾经是陆军,也许算是一码事。
一封让人担心的信。但是他也只是打了一遍电话,也许她就是去看医生了。老年人在医生办公室度过了大多数时光,他从父亲那里已经领教过了。
普勒叹了口气。从很多方面来讲,这都不是他的事,他父亲可能已经忘了这封信的事了。普勒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姑姑了,长大之后,他再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把姑姑当作生活的一部分。那时,姑姑充当了无法照顾他们的母亲的角色。
这么多年过去了,和贝特西·西蒙一起度过的日子仍然历历在目。每次他需要的时候,她都会帮助他,帮他拥有小男孩需要的东西,给他父亲不能提供的东西,那些在身边的父亲都无法提供的东西,更何况普勒的父亲不在身边。他忙着用军队的方式,或者他的方式指挥着千军万马。贝特西填补了这个空缺。那时99lib?候,她对他如此重要,他和她无话不谈,困惑,成就,什么都说。她是个出色的倾听者,普勒发现,她给予他的忠告积累起来,结构如此巧妙,宛如自己的思想。
他的假期还有剩余,别人不会期待他回来得这么早,更何况,他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或者说,他不能不管她,这样做不是完全出于无私奉献,普勒这样做的部分原因是期望姑姑帮他渡过难关。他面对的不仅仅是父亲的问题。在西弗吉尼亚发生的事情,他和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包括哥哥。尽管对哥哥嘴硬,但是普勒需要找人谈谈,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谈话对象。
也许他姑姑就是这个人,又一次帮他渡过难关的人。伊甸园仿佛磁石般吸引着他。
第七章
去伊甸园的路似乎有很多条。普勒选择了达美航空公司的航班。他从华盛顿途经亚特兰大,四个半小时后到了佛罗里达西北地区机场。机场占地归美国政府所有。埃格林空军基地是世界上最大的空军基地之一,在游骑兵学校期间,美国步兵普勒曾经到过这里。
佛罗里达这个地区正在实行美国中部夏令时,所以,当普勒走进赫兹汽车租赁行的时候,他用了一会儿工夫调整手表的时间。根据夏令时,现在是十点半,他又多得了一小时。外面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二十七摄氏度。
赫兹汽车租赁行柜台里的女人打招呼说:“欢迎您来到绿宝石海岸。”她个子不高,结结实实,灰色的鬈发染成棕色。
“我以为广告语是‘欢迎来到伊甸园’呢。”普勒说。
她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伊甸园离这里大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我也尽力鱼目混珠,但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时候我能想起来说‘欢迎来到伊甸园’。”
“这很正常。”
“您想要一辆敞篷汽车吗?”她问道,“到这儿来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刚有人送回来一辆漂亮的雪佛兰科尔维特,怎么样?”
“我不确定,多少钱?”
她报了每日的租车价格之后,他摇了摇头。
“美国陆军没给我那么多工资支付这笔费用。”
“您是军人?”
“大学毕业就入伍了。”
“我儿子也是,他是游骑兵。”
“我做过游骑兵训练大队的教官,然后在本宁堡的第 75 游骑兵团服役两年,后来参加了中东的军事部署。”
“游骑兵,做先锋。”
“无论海军陆战队和海豹突击队怎么说,我的想法和您一样。”普勒回答说。
她停顿了一下问:“您还想租用科尔维特吗?”
“夫人,我说过了,这不在我预算之内。”
“您能支付的价格是多少?”
普勒和她说了自己能承受的价格。
“那就降到您的预算之内。”她开始敲击键盘。
“您可以这样做吗?”他问。
“我已经做好了,”她回答说,“电子导航免费。”
“太感谢您了。”
“别说感谢,我还要谢谢您。”
科尔维特是金色的,普勒把车开到路上,感觉心情也如车般闪亮。他向南走八十五号公路,经过了沙利马、辛科河口和沃尔顿堡滩。然后,他进入美瑞克斯多普林荫大道,穿过隶属巨大的埃格林空军基地的奥卡卢萨岛,驶过一座桥,穿越德斯廷市区,一路向东,就到了伊甸园。
他环顾四周,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叫作伊甸园。
这里的一切都崭新、高档、洁净,风景如画。摩天大楼建在水上,渔船停靠在如好莱坞影片中的画面一样美丽的海港中。时尚的酒店、古99lib.驰水准的奢侈品店、穿着暴露的美女、让科尔维特相形见绌的豪华汽车,所有的一切都带有“尽善尽美”的意味。
他在一个免费停车处停下车,从车里爬出来——他这么大的块头从低车身的汽车中爬出来真是不容易——四处张望着。他身穿牛仔裤,宽松的白色长袖衬衫没有掖在裤子里,脚上穿着平底便鞋,没穿袜子。他的 M11 手枪放在腰后面的枪套里,用衬衫挡着。作为陆军刑事调查部的调查员,他必须每时每刻随身带着武器。而且,即使没有要求,他也会这样做。
在中东的经历会把人培养成这个样子,携带武器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原因很简单,没有武器,可能就会有人试图让你停止呼吸。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温度很高,但是有徐徐微风,一会儿就吹去了他额头冒出的几粒汗珠。
几个穿着暴露、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背着凯特·丝蓓和爱马仕包,穿着周仰杰的鞋子从他身边摇摇摆摆地经过,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他没有做出反应。虽然现在仍然是假期,但是他不是在度假,他到这里是为了一个使命,只是这个使命带有私人性质。
他脱下鞋,在沙滩上只走了几步。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白的沙子,还十分柔软。中东的沙子非常粗糙,与此大相径庭。但是,也许是因为人们想要在那里的沙子上尽心竭力地用枪、简易炸弹、刀,或者徒手杀死他,他才有了这个坏印象。这样的现实或多或少毁掉了一个人对一个地方的记忆。
这里的水也与众不同,现在他能理解为什么这里叫作绿宝石海岸了,海水真的像是一块巨大的发光的绿宝石。显示海水情况的木板指向黄色,也就是说今天海浪较小,危险系数为中等。但是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游泳。
游骑兵学校的三级和最高级训练是在佛罗里达进行的,只是训练地点不是在伊甸园,而是在佛罗里达这个阳光之州的沼泽地里。那里到处都是短吻鳄、噬鱼腹蛇、响尾蛇和眼镜蛇。普勒记得在方圆一百五十千米以内,没有见过穿着比基尼或者背着古驰包的辣妹。而比这些更糟糕的是游骑兵的教官,他们能一脚把普勒从佛罗里达沼泽的一边踢到另一边。
他看着晒太阳的人坐在蓝色的太阳伞下或是躺在浴巾上。他一生中从未见过这么多近乎光着屁股躺着的女人,而且其中好多身材已经不再美好,对她们来说,适度多穿一点会好得多。他观察到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男性救生员高高坐在瞭望塔上,扫视着水面,以防不测。瞭望塔下面,另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美的救生员骑着三轮车驶过沙滩。
能这样生活真是不错。
普勒抬头看了看太阳,采撷了几束阳光,然后决定结束晒太阳的时间。无论是否在度假,军队不鼓励军人游游荡荡。
他回到自己的车边,擦去脚上的沙子,穿上了鞋。他一抬头,瞥见一辆车门上喷涂着“伊甸园警察局”字样和棕榈树的警察巡逻车驶过,里面有两个警察。
开车的警察很魁梧,剃着平头,戴着太阳镜。他放慢车速?99lib?,审视着普勒的车,然后抬起头看着这个高个子。
他点了点头。
普勒也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警察想要交流什么。但是,和地方警察搞好关系还是非常重要的,即使他们在车上喷涂着树叶。
那个女警察也从反光镜后审视着普勒。她的头发是金色的,三十出头,她没有像同伴那样和普勒点头。她移开目光后和同伴说了些什么,然后巡逻车就开走了。
普勒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爬上他的科尔维特,开走了。他已经把姑姑的地址输进了导航仪,导航仪告诉他,到那里只需要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才能知道他要面对什么情况。这和打仗很相似。
但是在战场上,你经常会有支持,有后援。他在这里,孤立无援。
经历了西弗吉尼亚的单打独斗,他开始觉得这个战术有点讨厌。
如果他幸运的话,贝特西·西蒙会打开门,请他喝一杯冰茶。
第八章
园林公司非常欢迎他的到来,因为他一个人顶三个人的力气,任何一个员工都没有他能干,从第一天工作开始,他就证实了这一点。
那天,当两具尸体随着海浪缓慢漂进海湾时,他逃离了海滩,骑着偷来的自行车,来到伊甸园的一个不像其他部分那么美的地方。这是一个为他准备好的安身之处,租期是一个月,里面存了食物。这是一个配备了轻便电炉的四米见方的房间,但是比他以前待过的地方适于居住,他住在这里已经感觉很幸运了。他休息了几小时,补充了水分和食物,包扎了伤口,然后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在这里,人们开着几十年历史的老爷货车,轮胎磨得光光的,发动机冒着烟;要么就是骑自行车或者搭有钱的朋友的车出行。在这里,除非你有哪个帮派罩着,否则晚间出门很危险。这些帮派控制着伊甸园的这个角落。这里离海很远,所以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拍照。但是,为那些把伊甸园当作家的人剪草坪、清理游泳池、洗衣服、清理宅院的工人都住在这里。
他曾经晚上冒险外出,去和一个更大的园林公司确认工作。一看他的个头和身材,公司的工头马上同意他参加手头的这份活儿。回公寓的路上,他遭遇了四个人,他们是“街头之王”团伙中在街面上混的几个家伙。
他们在一条安静、偏僻的小街上围住了他,抬头盯着这个大块头。那架势,如同一头雄象被一群母狮子团团围住。他们想弄清楚,如果他们一起上,会不会制伏他。他能看到这些人衬衫里面的枪,在街灯的照射下,他们手里的自制弹簧刀和买来的片刀发出烁烁寒光。
他没有考虑他们会不会制伏自己。
他知道,他们不会得逞,无论是否携带武器。
如果他们进攻,他已经计划好如何把每个人置于死地。这不是他的最佳选择,因为这样会影响他来这里的使命。但是很明显,他不能让他们把自己杀了。
他继续向前走,他们也像是用人体围成的气泡一样,跟着他向前移动。最后,他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他们用西班牙语同他讲话,他摇着头,用结结巴巴的西班牙语告诉他们,自己不能讲西班牙语,虽然事实上他的西班牙语说得很流利。
他这样做就是想要摆脱他们,让他们难以和自己交流。挫败感会搞乱他们的脑子。
然后,他用母语和他们讲话,他们似乎放松了警惕,这正是他的用意所在。
个头最大的家伙似乎想证明自己并不害怕大块头,大步走近他,用英语问他从哪里来。
他指了指海的方向算作回答。他们对此似乎很不满。
个头最小的家伙扑上来,用超越自己寻常水平的勇气和肾上腺素,把刀刺向他的腹部。虽然个头很大,但是他的反应速度快得让人惊讶。他缴了小个子的武器,像对付一个小孩子一样把小个子拎到人99lib?行道边。他把刀抵在小个子脖子上,刀刃摩擦着小个子跳动的颈动脉。然后,他瞬时把刀掷了出去,刀尖插入了街对面六七米远的一扇木门里。
他把小个子放了下来,这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很年轻,但是还没有愚蠢透顶。他继续向前走。
第二天,他工作了十二小时,每个小?99lib?时得到八美元的报酬。工资每日以现金结算。他的工资中扣掉了五美元的餐费,其实他只喝了一瓶水,吃了一个三明治和一些薯片。他还被告知,因为油价上涨,每小时的工资里还要扣除一美元。但是,这些钱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接过钱,塞在口袋里,坐在一辆破卡车的后面,来到他住处附近。
那一天的气温已经达到了三十七摄氏度,但是他依然在阳光暴晒下工作。在这种温度和湿度下,公司里有经验的工人也很快就打不起精神了,不时找一个阴凉地方避暑。他一直工作,丝毫不受高温的影响,如同他已经在墨西哥湾里游泳游了几小时一样。
当一个人经历了地狱之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胆寒。
第二天一早,他坐在床上,汗水顺着脊背流下来。他租住的房间没有能用的空调,房间里留给他的东西中包括一部手机,里面存储着一些电话号码和信息,以备他完成任务的时候使用。
他每天翻动屏幕,默记他需要的信息,删除他不想让别人发现的信息。结束今天的准备后,他倚在床上,端起一杯冰水。他看着自己所处的狭小空间——四壁皆空,仅有的一扇窗面向街道,外面传来海滩上深夜出来狂欢的人们的吵闹声。
这里离海滩很远,房子离海滩越近,价格越昂贵。
他应该乘飞机到这里的。但是,当他经过得克萨斯州的布朗斯维尔到达墨西哥边境的时候,在街上被注射了麻醉剂。那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幸好他只是被麻醉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像是渔网中的鲨鱼一样,被捆绑在行驶在海里的一艘船上。换了一艘又一艘的船,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废弃钻井平台,他最终抓到机会,成功逃脱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倚在墙上,单薄的床架吱吱嘎嘎响着,费力地支撑着他的重量。他的门反锁着,门前顶着一张桌子。如果晚上有人来杀他,不足为奇。他睡觉的时候,手里一直握着一把齿刀,如果有人来,他会杀了来人,这就是他的生活,他早就了解得很清楚。
他站起身,准备去工作了。
第九章
普勒在路边松了科尔维特的油门,隔着街道观察对面姑姑的房子。这个社区起名为“海边落日”,普勒觉得很恰当。这个地方离海很近,而且太阳确实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日复一日地下山。
姑姑住在一栋带车库的两层房子里,房子漂亮、坚固。她搬到这里之后,普勒从未来过,姑姑在他参军之前很久就不大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她曾经和丈夫埃劳德住在宾夕法尼亚。普勒记得他们是在二十年前埃劳德退休的时候搬到佛罗里达的。
这些年来,他曾经和姑姑有过一些通信往来,他哥哥比他联络得更多些。可是后来,博比进了监狱,他们的父亲几乎失去正常思维,然后,尽管姑姑曾经是少年普勒的生活中最中心的一个人,普勒还是失去了和她的联系。
他想,应该是生活改变了自己,擦去了重要的记忆,填充了其他重要的信息。
他迅速用几分钟对这个地区做出了判断,漂亮,档次高,到处都是棕榈树,但是却没有豪宅。
来这里的路上,他看到了好多豪宅,像公寓大厦般大小,建在水边,甚至建在水上——巨大的游泳池,高耸的大门,围绕宏伟喷泉的环形车道,还有停在车道上的布加迪或者克拉伦斯。对普勒来说,这样的生活方式如朝鲜平壤的生活一样,完全陌生,而且让他反感。
他没有发财的机会,毕竟,他唯一的生活方式是继续冒着生命危险来保证美国的安全。他的工作似乎没有在华尔街赚大钱重要,也没有得到那样的重视。赚大钱的人以牺牲平民为代价,留给他们满口袋的空头承诺,而这些承诺也是美国梦中仅存的物件了。
但是他姑姑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她的房子又大又整洁,院子里的草坪有人浇水、修葺。很明显,她没有“人没死,钱花光了”的问题。
房子外面没人,街上也没有,无论开车或者步行的人都没有。酷热难耐,估计人们都在午睡。
他看了一眼手表,接近下午一点。他爬出车,过了道,大步走过姑姑家的人行道,到了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
他又敲了敲门,不时向左右扫视,看看姑姑家的邻居是否伸出了他们好奇的触角。他没有看到任何打探的眼睛,然后,他又敲门。他没有听见脚步声。
他走到车库门前,从玻璃窗望进去。里面停着一辆丰田凯美瑞,看起来很新的样子。他心里琢磨着,不知道姑姑是否还能开车。他试着打开车库门,但是下面锁住了。他想,可能装了自动门锁,老年人不可能为了开车弯下腰,再抬起笨重的高架车库门。
他走到侧院边,因为个子高,他可以越过篱笆看到里面,在小后院中间,有一个喷泉。
他推了一下门,上了锁,就是很简单的门锁,轻轻一摇,门就开了。他进了后院,走向喷泉。最先引起他注意的就是地上的一枚半月造形的物件,掉在储水的石头墙外。他屈膝跪下,认真研究了一下半月物件。在一米外的平行线上,他发现了另一枚。他抬头看看喷泉,有人已经拔掉了水泵的插头,因为原本应该从高处流到水池藏书网里的水已经不再流淌了。
他探身研究了一下水池底部,有一些撒在上面的装饰性石子,但是原有的样子已经被破坏了。一些石子被推到旁边,水池的混凝土底部裸露出来。他凑近一看,石墙上的一块石头已经掉落在地上,石头上有一块斑驳的痕迹,他凑得更近些。这不是血迹吗?
他跪下来,以房子的后部为参照物测量了一下。他又瞥见了半月物件。半月物件是不是从助行架上掉下来的?没有能够分辨的脚印,草又硬又干,根本不可能有可以识别的痕迹。他探身看了看水池,大约有六十厘米深,直径两米,石头砌的矮墙起到储水的作用。
他检查了一下其他的石头,希望发现别的痕迹,但是没看到血迹、人体组织或者毛发。他走近些,向清澈的水里望去,再一次检查了一下石子散开的地方。
普勒站起身,模仿掉进水池的动作,同时伸出手掌握平衡,不让自己真的掉进去。这个部位在这儿,那个部位在那儿,膝盖也会打散水中的石子。他假设手里拿着助行架,重新调整了一下。他把自己模拟的姿势同现场比较了一下,有些出入,但确实有什么东西打散了池底的石子。
可是,除非姑姑失去了意识,否则她可以侧身,把脸露出水面?99lib?。所以,她应该由于某种原因失去了意识,脸朝下掉进水池。六十厘米深的水完全能够没过她的头部,死亡也会很快来临。
然后,普勒摇了摇头。
在哪里我都会发现犯罪的迹象,应该换片子了,普勒。
他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姑姑已经死了,或者伤了。他大热天绕到姑姑家的后院,寻找很可能根本没有实施的犯罪证据。以调查犯罪证据为谋生手段就是这样,如果需要,完全可以虚构。
或者,即使不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虚构。
然后,他向后退了一步,确认了这里确实发生过不寻常的事件。
草地上有两条平行的痕迹,如同小型的火车轨道一样,草向两边倒伏。他检查另外一个地方时,看到了另外两条平行的痕迹。普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以前见得多了。
他迅速走到后门,转了一下把手,门是锁着的。这说明至少姑姑是有安全意识的。但是锁只有一道,普勒用了十五秒钟就打开了。他进了房子,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房子里的陈设九九藏书略显简单,一条走廊从前门通到后门,旁边是房间。直上直下的楼梯延伸到二楼,明显卧室在楼上。但是因为姑姑年事已高,他猜想一层一定会有一个主卧,普勒听说这是退休年龄的人群中非常时尚的一个观念。
他经过了洗衣房、书房、卧室,然后看到了主卧。他最99lib? 后来到门厅后面的宽敞活动室,从厨房就可以看到这里,因为中间只有一堵齐腰高的矮墙。陈设具有浓厚的热带风情,一面墙上有一个用石板堆砌的燃气壁炉。普勒曾经研究过这个地区,知道冬天最低的温度也很难低于零下一摄氏度。但是他能理解,姑姑从白雪皑皑的宾夕法尼亚顶风冒雪来到这里,她要用不用劈柴就能燃烧的壁炉好好暖暖自己。
他注意到前门旁边有一个报警按钮,绿灯显示报警系统没有接通。他从后门进来没有报警声,那时候他就知道报警系统并没有工作。
房间里有很多照片,大多数是旧照片,摆在书架、托架或者桌子上。普勒一张张看过去,发现了几张爸爸、自己和哥哥穿着军装与姑姑的合影。最后一张是普勒参军时的照片。他琢磨着这个家族什么时候断了联系,却不得其解。房间里还有很多贝特西的丈夫劳埃德的照片。他比妻子稍矮一点,脸上布满沧桑。还有一张他们夫妻的合影,劳埃德穿着二战期间的绿色军装,贝特西穿着美国陆军妇女队的制服。照片里的他们用一见钟情的眼神对视着,仿佛一见钟情的事真的存在一样。
普勒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但是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稍稍拉开一点。自从有了中东的经历,他会尽量避免暴露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
那辆警察巡逻车开到路边,熄了火。
没有警笛,没有警灯,巡逻车里的两个警察显然是在进行秘密行动。他们下了车,掏出枪,向周围瞭望,最后他们的目光慢慢集中在房子的前门。
一定是有人看见了院子里的普勒,或者看到他进了房子,然后报了警。
男警官剃着平头,身材魁梧,就是刚刚见过的那位。他身边是他的女搭档,比他高五厘米,看起来更专业。男警官上身健壮结实,但是腿部显得薄弱,这是在办公桌前坐得太久、缺乏锻炼的结果。对普勒来说,这个警官更像是被陆军淘汰的货色,但是,他也不敢肯定,也许就是因为男警官曾经对他屈尊俯就的一个点头。
男警官蹩脚地拿着九毫米口径手枪,非常不专业,仿佛是从电视上或者电影院里的动作片明星那里学会如何使用武器的。而女警官轻松地拿着枪,重心平均分配到两条腿上,膝盖微曲,稍稍侧身,减小目标。普勒想,他们两个分明是职业选手和业余选手混合赛的一对搭档。
如果姑姑去世需要调查的话,普勒真希望不是这个剃着平头的结实家伙负责,一切都表明他只能越帮越忙。
普勒打算开门见山,主要原因是他不希望这个家伙走火伤了自己。他从一个相框中抽出照片,放在衬衫口袋里,然后走到前门,打开房门,迈进伊甸园灿烂的阳光中。
第十章
“不许动!”女警官发出命令。普勒照办了。
“把手放在头上。”女警官的搭档补充说。
“你们是要我别动还是把手放在头上?”普勒问道,“因为我不能同时做两件事,而且我也不希望由于误解而被击毙。”
两个警察向他移动,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普勒注意到,女警官一直盯着他的手,而男警官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女警官是正确的,普勒不可能用眼睛杀人,而他的手却可以瞬间拔枪、开火,同时眼睛眨都不眨。
她又说:“双手放在头上,十指交叉,弯腰,两腿分开,脸冲下。”
“我身后的枪套中有一把 M11,我的军人证件和徽章在我裤子的前面口袋里。”
两个警察犯了一个错误,他们对视了一下。普勒完全可以在他们对视的两秒钟里开枪打死他们。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于是他们活过了今天。
“M11 是什么东西?”男警官问道。
还没等普勒回答,女警官说道:“陆军版的SIG P228。”
普勒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她有一米七左右,金色的头发用夹子紧紧束在脑后。她身材窈窕、结实,移动的时候有舞蹈演员般的优雅,她的双手看起来很有力。
他说:“如果我慢慢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就可以把证件和徽章拿给你们看。”
这一次女警官没有看搭档。
“哪个部分的?”
“弗吉尼亚匡蒂科701宪兵群。”他迅速答道。
“刑事调查部还是宪兵?”她问。
“刑事调查部,CWO。”
不等她的搭档问,她直接解释说:“一级准尉。”
普勒好奇地看着她问道:“你当过兵?”
“我哥哥当过。”
普勒又问:“我可以拿证件吗?”
“动作一定要慢。”男警官说着,把枪攥得更紧了。
普勒知道这样做是完全错误的,枪攥得太紧意味着会提高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误差率。但是目前,他最担心的是这个家伙会在慌乱之中误伤了自己。
“两根手指取证件夹,”女警官说,“另一只手放在头上。”她的声音坚决,语调平稳。他很喜欢。她和搭档不同,并没有丧失理智。
普勒用两根手指取出证件夹,举起来,先是证件,然后是徽章。刑事调查部独眼雄鹰的标志独一无二。
两个警官走近了一些,普勒把证件夹交给女警官,男警官继续保持警戒。他其实特别希望两个人的任务调换一下,因为这个家伙紧张得看起来能把三个人都打死。
她看完证件抬起头,比较着照片和眼前站着的人,然后说:“好,但是一切弄清楚之前,我还是要缴了你的武器,以防万一。”
“枪在腰后的腰带枪套里。”
她转到他身后,她的搭档后退了一步,瞄准普勒。
她高效地轻拍搜身,手快速掠过后背和两腿内侧。普勒感觉到衬衫被撩起来,然后她从枪套中抽出手枪,顷刻间又回到他面前,枪口冲下拿着他的手枪枪管。
她说:“有人打电话说你私闯民宅。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的姑姑贝特西·西蒙的住所。我本来到这里来看望她,因为敲门没人开,所以我从后面进来。”
“从弗吉尼亚来,很远啊。”男警官说道。他继续用枪瞄准普勒的脑袋。
普勒没有看他,而是对女警官说:“能不能让你的搭档把枪收起来,枪会走火的。”
“巴里,证件有效,他现在也没有武器,你可以解除战备状态了。”
“约翰·普勒,”女警官说,“你姑姑是贝特西·西蒙?”
他点点头。
“那么你是?”他刚才曾经瞄了一眼她的名牌,但是刺眼的阳光下他什么也没看清。
“兰德瑞警官,谢丽尔·兰德瑞。这是巴里·胡珀警官。”
她把证件夹递还给他。
“知道我姑姑在哪儿吗?”普勒问。
兰德瑞紧张地看着她的搭档,普勒捕捉到了这个表情。
“我在后院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怀疑地问。
“喷泉旁边看到一些线索,而且草地上还有轮床进出的痕迹。我估计轮床是用来推人的,推的是我姑姑吗?”
“我们是最先到现场的人。”兰德瑞静静地说。
“什么现场?”
“住在这里的女士在那个小水池里溺水死亡。”胡珀插话说。
他的搭档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似乎是意外事故。非常遗憾,普勒准尉。”
普勒站在那里,努力消化听到的一切。一方面,他并不吃惊,但另一方面,这个消息却让他惊慌失措,他曾经希望遇难者是别人,而不是姑姑。
他问:“发生了什么吗?您能和我说说吗?”
胡珀厉声说:“我们接到有人私闯民宅的电话出警,而你是私闯民宅的人。我们不是站在这儿和你聊天的,我们应该给你带上手铐,并且向你宣读米兰达权利。”99lib?
兰德瑞看着他。
“他说得对,我们不能确定贝特西·西蒙是你姑姑,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你刚才在她的房子里做什么。”
“我的衬衫口袋里有照片,我刚从房子里面拿的。”
兰德瑞抽出照片,看了看。
.99lib.“照片有年头了,但是你看看我姑姑,我觉得她变化不大。我也是老样子,只是多了些皱纹而已。我们的名字都写在背面。”
兰德瑞看了看照片正面,又看了看背面,然后递给胡珀。
“确实是他,巴里。”兰德瑞说。
“对我仍然没有说服力。”胡珀反驳说。
普勒耸耸肩收回照片。
“好吧,那我们就去警察局把事情搞清楚。反正我把这里检查一遍之后也要去那里。”
“我说过了,那位女士跌倒之后在她的小水池里溺水身亡,”胡珀说,“是意外事故。”
“法医证实为意外吗?”
兰德瑞说:“没听说,现在应该做过尸检了。”
胡珀说:“就是意外事故,女士跌倒了,溺水死亡,我们彻底检查过现场了。”
“嗯,你坚持这么说。怎么,你是想说服自己吗?”
兰德瑞补充说:“普勒准尉,事情看起来就是这样的。接受这样的悲剧确实很难,我能理解。但是这种事确实会发生,尤其是老年人。”
“尤其在佛罗里达,”胡珀补充说,“就像苍蝇掉在地上一样,每时每刻都有老年人出现意外。”
普勒转身看他,走近了一步,更突出了他们之间高度的差别。
“但是他们不是。”
“不是什么?”胡珀不解地说。
“他们不是苍蝇。而且,以防你不知道,百分之二十五的尸检会否定人们想当然的死因。”
“我们可以去警察局,”兰德瑞用安抚的语气说道,“像你说的那样,把事情弄明白。”
“你们希望我跟在你们后面还是坐你们的车?”普勒问。
“没有选择,你坐我们的车,”胡珀抢在兰德瑞前面说,“要给你戴上手铐,并且宣读米兰达权利。”
“你们真想逮捕我?”普勒问。
“你是否非法闯入这栋房子?”胡珀反问道。
“我进来是想弄清楚姑姑出了什么事。”
“如果担心,为什么不给警察打电话?”兰德瑞问,“我们可以和你讲清情况。”
“也许我应该那样做,但是那不是我的风格。”普勒回答。
“军队就让你们在全国转来转去做自己的事情吗?真是奢侈。”胡珀说,“难怪我们要交那么多税。”
“即使是军队,也要给军人一些休整时间,胡珀警官。”
“我们把你的车留在这里,”兰德瑞打断他们,“你坐我们的车,不用戴手铐,也不用宣读米兰达权利。”
“谢谢。”普勒说。胡珀没好气地白了他的搭档一眼。
“但是,如果你说的情况不属实,”她警告说,“那么一切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很公平,”普勒说,“但是如果情况属实,我需要见到我姑姑的尸体。”
他向巡逻车走去,“我们走吧。”他转头说道。
两个警察慢慢跟了上来。
第十一章
伊甸园警察局离海滩只有两个街区远,是一栋石头加粉刷墙的两层楼房。屋顶橘黄色,门前有两棵棕榈树,旁边是丽思卡尔顿酒店。所以这里不像是警察接受巡逻任务、开走巡逻车四处追踪罪犯的警察局,反倒像是乡间俱乐部。
普勒下了巡逻车,向四周看了看,对胡珀说:“你们故意把警察局设在犯罪高发区吗?对犯罪因素进行监控?”
胡珀没有理会他,把手放在普勒的肘部,架着他走进警察局。很明显,胡珀仍然认为普勒正处在羁押中,唯一的区别是他没有戴手铐,他们没有在他耳边宣读米兰达权利。
警察局的内部和外面很一致,富丽堂皇,整洁有序。事实上,这是普勒见过的最干净、最有秩序的警察局。当他们三人走进来的时候,划分清晰的办公区中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抬头。他们的制服笔挺、一尘不染,如同老裁缝定做的一般合身。没有电话铃声,没有人尖叫着要找律师或者否认所有被控罪行。没有不合作的罪犯在地上随便吐痰。没有玩世不恭、满身汗臭的胖警察摇摇晃晃在走廊里寻找自动售货机,却发现塞满巧克99lib.
力和饮料的机器如同得了心肌梗死一样吐不出商品。
对普勒来说,这里同他记忆中的警察局如此不同,以至于他向四周张望,寻找镜头,甚至还非常认真地思考是否被人愚弄了。
他看了看走在旁边的兰德瑞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警察局。”
“有什么区别吗?”她问。
“你去过别的警察局吗?”
“去过几个。”
“相信我,非常不一样。虽然我不打高尔夫,但是我有一种欲望,想要在外面找球童,在这里要杯饮料,然后开球,打一场九洞高尔夫。”
胡珀架着他的手更用力了。
“我们这里的纳税基数比较高,这也是问题吗?”
“我没说是问题,只是说这里与众不同。”
“也许所有的人都应该以我们为榜样,”胡珀反驳说,“因为我认为我们这样做是正确的,金钱让生活的所有方面都变得美好。”
“好,下一次我在喀布尔的时候,我会让他们知道你的想法。”
“我在说美利坚合众国,而不是那些鬼地方,那些人谈吐可笑,认为他们无足轻重的神比我们真正的上帝还重要。”
“这话可见不得人。”普勒说。
“就像你做的事一样。”
普勒想把胳膊肘从胡珀的手里抽出来,但是胡珀不肯,如同磁石一样紧贴在普勒这块金属上面。很明显,他这样做就是和普勒置气,但是普勒也束手无策,除非自己想进班房,他可不想影响姑姑的死因调查。
胡珀把他带到一个办公室外面的椅子上。办公室用磨砂玻璃隔断,门上写着:亨利·布洛克——警察局长。兰德瑞敲了两下门,然后普勒听到一个生硬的声音说道:“进来。”
兰德瑞进了办公室,胡珀站在普勒旁边。
普勒向周围望去。他马上注意到一对四十岁出头的男女。在周围平静的环境里,他们显得忧心如焚,格外惹眼。他们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后面的人身着黑色宽松裤,白领衬衫,袖子挽到肘部。他戴着浅色的领带,一条塑料绳吊着名牌挂在细长的九九藏书脖子上。
普勒只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听到他们在说“深夜散步”,然后又听到“南希和福瑞德·斯托洛”。
女人用纸巾擦拭着鼻子,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桌子后面的人一边在电脑键盘上敲字,一边发出同情的应答声。
布洛克的门开了,普勒的目光从那几个人身上收了回来。兰德瑞和另一个人走了出来,普勒认为他就是这里的警察局长。
亨利·布洛克身高一米八左右,厚实的肩膀和火腿一样的胳膊把制服绷得紧紧的。他的大肚子比肌肉更撑衣服。他比胡珀平衡一些,因为他的腿部结实,但是却落在特别小的一双脚上。他看起来接近六十岁,稀疏的灰色头发,浓重的眉毛,肉球一样的鼻子和经历了太多风吹日晒的皮肤。他的抬头纹很深,弄得他永远一副皱着眉头的表情。
如果换一套制服,普勒简直相信他就是自己以前的教官。
“你是普勒?”他盯着他问。
“我是。”
“进来。兰德瑞,你也进来。胡珀,你待在外面。”
“可是,头儿,”胡珀说,“我也参加了突击搜捕。”
布洛克转身看着他说:“没有搜捕,胡珀,至少现在不是。如果需要,我会通知你。”
只有几句话,但是普勒肯定地认为布洛克是有见识的人,完全知道胡珀的缺陷。
胡珀有些愠怒地站在那里,他怒视普勒,仿佛自己受到的怠慢都是普勒的错。普勒站起身,从他面前走过,觉得自己的胳膊终于解放了。
“在这儿守着,胡珀,”布洛克说,“我们回头找你。”
第十二章
普勒走进办公室,兰德瑞尾随其后,关上了身后的门。
这是一间长三十五米,宽二十五米的办公室,装饰风格简洁、利落。普勒估计,这里的风格同主人的风格应该完全一致。
布洛克在他的木质桌子后面坐下来,并且示意普勒坐在他对面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兰德瑞以接近立正的姿势,站在普勒的左后方。
普勒坐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布洛克。
警察局长摆弄了一会儿右手食指的指甲,然后打破了沉默:“我们正在确认你的身份。”
“确认之后,我可以检查犯罪现场吗?”
布洛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说:“没有什么犯罪现场。”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也许没有涉及犯罪,但是事情会变化。”
“你姑姑多大年纪?”
“八十六岁。”
“而且报告上说,她走路需要助行架。她摔倒了,碰到了头部,然后溺水身亡。非常遗憾发生这样的事。我奶奶也是溺水丧生,她在浴盆中癫痫发作,她的年纪也很大了。总是发生这样的事,谁都没有办法,你姑姑看起来也是这种情况,你别有负罪感。”他补充说。
“已经确认是溺水吗?”普勒问道,没有理会最后一句带刺的话。
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于是他又接着说:“在死亡证明上‘死因’一栏应该填写内容,否则就奇怪了,除非佛罗里达同其他地方不一样。”
“肺部进水,对,她是溺水,”布洛克说,“昨晚法医做了解剖,我记得专业名词叫作——”
普勒替他说:“专业名词是窒息死亡。我能看看报告吗?”
“不行,除了直系亲属和法庭允许的人,其他人无权阅读尸检报告。”
“我是他侄子。”
“你是这么说。即使你是她侄子,我也认为直系亲属的意思是指死者家中的一员。”
“她已经没有这样的直系亲属了。她的丈夫过世了,她唯一的兄弟住在弗吉尼亚的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事。她没有孩子。”
“对不起,对此我无能为力,”布洛克说,“我们可不能拿死者的隐私开玩笑。”
“但是你在拿她被谋杀的事开玩笑。”
布洛藏书网克打断他说:“你用什么方法对我都没有用。”
“你们不打算通知她的直系亲属吗?”普勒问。
“我们一直在做这件事。我们初步搜索了一下死者的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你知道,这是佛罗里达,老人特别多,死亡的案子也特别多,我们目前同时还在查询另外四个人的直系亲属。我的人手有限。”
“法医鉴定她死亡的原因是溺水,但是并没有说她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她摔倒了。”
“那只是猜想,不是事实。”
兰德瑞动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明显她认为不说为妙,于是保持沉默。
普勒注意到这一点,但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觉得应该在局长不在时单独和她谈谈。
“这个假设有事实基础,是合理、专业的。”
“合理的假设只是包着美丽外衣的猜想。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是姑姑写的这封信。”他从口袋里拿出信,递给布洛克。兰德瑞绕过桌子,站在局长后面读信。
布洛克读过信之后,折好还给他。
“这不能证明任何事情,如果每个老妇人觉得发生了奇怪的事我就得到一美元的话,我退休时就发财了。”
“是吗?那就需要上百万的疯狂老妇人。伊甸园的人口只有一万一千四百五十七,来之前我查过了。如果你想要退休的话,恐怕要招募很多疯狂老妇人。”
还没等布洛克回应,他后面书柜上的传真机响了起来。一页纸从传真机上滑了出来,布洛克拿起那张纸,看看普勒,看看那张纸,对照了起来。
“好的,你的身份证实了。”
“证实了就好。”
“兰德瑞告诉我说你在陆军刑事调查部?”
“没错。在陆军刑事调查部六年,之前是普通士兵。”
“我在这个小镇的警察局当了十五年局长。十五年前,我是名警察,谋杀案和事故见得多了。而这是一起事故,不是谋杀案。”
“是不是我漏掉了什么信息?”普勒问,“你们不愿意彻底调查这件事,是不是另有原因?如果是人手问题,我可以做志愿者。我也处理过很多事故和谋杀案。陆军中这种事多得是,真是不幸。而且我也处理过很多看似事故的谋杀案和看似谋杀案的事故。”
“嗯,也许那是因为你没有我们有经验。”布洛克反驳说。
“也许吧。但是我们藏书网何不确认一下?这是一个有关正义的问题。”
布洛克用手蹭着脸,仿佛要揉去脸上的细纹。然后,他摇了摇头。
“好了,我认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她是你姑姑,我表示遗憾。但是我不建议你在得到授权之前再次接近她的房子。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要逮捕你了。”
“我怎么样才能得到授权呢?”
“和她的律师谈谈,收你几千美元,也许他能帮你解决问题。”
“我不认识她的律师。也许我可以到姑姑的房子里看看,找找线索。”
“你没有得到授权。”布洛克说。
“那么,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了?”
“唉。你说她是你亲戚?”
普勒拿出照片:“我有照片为证。”
布洛克挥挥手,不理会照片。
“是的,是的,兰德瑞和我说过照片的事了,这不能证明任何事。”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我现在做的事就是我的工作,提供服务和安全保障。”
“如果贝特西·西蒙是被谋杀,那么,你既没有提供服务,也没有提供安全保障,不是吗?”
布洛克站起来,怒视着普勒。普勒一时间觉得这个人马上就会拔出枪来。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说了一句:“普勒先生,祝您愉快。”他向兰德瑞点了点头。兰德瑞说:“普勒调查员,请跟我来。”
身后的门刚刚关上,胡珀马上来到普勒身旁,用手抓住普勒的胳膊肘,就像是一只牧羊犬紧紧看护着它的羊一样。
可是,普勒却不是羊,他坚决地把胡珀的手推开说:“谢谢,我和姑姑不一样,我可以自己走。”
还没等胡珀说话,普勒已经走了,从原路返回。兰德瑞跟在他身后。
“我要拿回我的枪。”普勒说。
“枪在巡逻车里。我们可以把你送到你的车那边。”
“谢谢,我宁愿自己走过去。”普勒说。
“走起来很远。”
普勒转过身看着她说:“我需要思考,我从未到过伊甸园,所以我想彻底了解这里,可能我再没有机会到伊甸园了,认识我的人都认为我将来会下地狱。”
这句话把兰德瑞逗笑了。
他们来到巡逻车旁,兰德瑞递还了他的M11。胡珀在后面转悠,看起来还是很不安,似乎没有把普勒抓起来,他心有不甘。
兰德瑞递给普勒一张名片说:“万一你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她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然后移开了目光。
“我的私人电话号码在背面。”
普勒把手枪塞进皮带上的枪套里,然后把名片放进衬衫口袋。
“非常感谢,兰德瑞警官,以后可能还会打扰你。”
他转头看了一眼胡珀说:“他总是这么不友好吗?”
“他是名好警察。”她低声答道。
“我没说他不好,但是转告他,让他别总亲密地扶着别人的胳膊肘,会让人衰老。”
她走近一步说:“去贝利殡仪馆试试,就在亚特兰大大街。法医在那里工作,因为伊甸园没有法医室。法医是一位给我们帮忙的医生。”
“多谢。”他转头大踏步走开了。
胡珀在他身后喊:“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轻松逃脱了。”
普勒没有理会,径直走开了。
第十三章
普勒步行回到姑姑家途中时给贝利殡仪馆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女士不愿意确认贝特西·西蒙的尸体是99lib?否停在殡仪馆。
“我是她的侄子,如果她确实在你那里,我需要确认之后才能缴纳葬礼的服务费用。否则,你们只能自己出钱了。”
这个方法似乎激活了这位女士的记忆。
“嗯,我们确实接收了一位老妇人的尸体,她住在奥瑞恩大街,来时衣服是湿的。”
“今天晚些时候我会过去做些安排。我听说法医已经做过尸检。我估计尸体已经不在法医那里了。我到殡仪馆九九藏书之前请保证别动尸体,非常感谢。我说清楚了吗?”
“我保证,签合同、付款之前,不会有人动尸体。”那位女士程式化地回答。
普勒挂了电话,心想,伊甸园真是越来越好。
他开车来到沙滩附近的室外咖啡店。他故意选择了这个地方,因为这里视野好,可以看到这个小镇的大部分地区。他点了一份火鸡三明治、薯条和冰茶。天气炎热,已经不适合喝他平日里喜欢的浓咖啡,而且他也在考虑改掉喝浓咖啡的习惯,因为他担心咖啡因会影响自己的健康。
他吃着三明治,喝着冰茶,大脑却在记录周围所有的事物。他看见一辆崭新的保时捷敞篷跑车,旁边是一辆车漆几乎掉光、轮胎上已经没有经纬线的福特货车。过了一会儿,一辆车身印着园林公司名字的大型卡车轰隆隆地开过,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普勒看着卡车后斗里的.99lib.五个人。他们穿着印有公司名字的脏兮兮的工装裤和汗水浸透的绿色T 恤。
其中四个都是矮壮的拉丁美洲人,只有一个大个子,鹤立鸡群。他至少比普勒高五厘米,比普勒重四五十斤,但是他身上没有一点脂肪,这么大块头的人经常显得庞大、笨重,而这个人看起来却骨瘦如柴。他的大手像是柔韧的骨头,强壮得可以掐死一头大象。刚打了个照面,卡车就载着车上的巨人开走了。
普勒看见一辆警察巡逻车开过去。他有点希99lib?望看见兰德瑞和胡珀坐在里面。但是,车里是另一对警察,几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普勒买了单,喝掉冰茶,然后拨通了远在弗吉尼亚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的电话。他要求父亲的医生接电话。转接了几次之后,一位女士的声音说:“墨菲医生正忙,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普勒向她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普勒先生,我可以把电话直接转给您父亲,也许您可以让他安静下来。”
普勒心想,值得怀疑。但是他还是说:“我试试看。”
老爷子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灌.99lib.了过来。
“小丘八,是你吗?小丘八?”
“是我,将军。”
“任务简报。”他父亲简短地说。
“我人在佛罗里达,侦察了一下这个地区,同当地人进行了交谈。之后我会确定伤亡,然后及时汇报,将军。”
“有人拿走了我的绝密文件,小丘八,从我的个人保险箱里拿走的。”
“您把文件交给我了,将军,听我汇报就可以了。您一定还要考虑其他问题,统率 101 空中突击师需要您日理万机。”
“确实如此。”
“文件在我这里,将军,不用担心。二十点整向您报告。”
“明白。祝你好运,小丘八。”
普勒挂断电话。每次和父亲演出这出戏,他都会满心惭愧,今天也是如此。可是,他还有什么选择吗?
他想,仅存的选择是他不愿面对的。
他又给堪萨斯的美国军人惩戒营打了个电话,安排好晚上同哥哥通话。然后,他放下电话。该是看看姑姑的时候了。
尽管他们彼此分离,但是普勒成年之后一直觉得会再见贝特西·西蒙,只是没有想到是这种方式。
第十四章
贝利殡仪馆离海岸只有三个街区远,是一栋三层的楼房,两千平方米的地方几乎都铺上了沥青,只有一长条草地,里面的草被太阳晒得发蔫。普勒把车停在前门,下车走进楼里。关门的一瞬间,冷气如海浪般扑面而来。建筑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至少要低十多摄氏度,普勒庆幸自己不用交这里的电费。可是他又突然想起来,他去过的每个殡仪馆都异乎寻常的寒冷,即使在冬天,新英格兰地区殡仪馆的空调依然调到很低的温度。看起来这里没有热量,只有冷气。也许殡仪馆行业的惯例就是如此——让所有人都和棺材里的客户一样冰冷。
离门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接待处。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女士起身迎接他。黑色的衣服可能是这个行业的另一个惯例,来表明永久的哀悼。
“我是约翰·普勒,我刚打过电话。我姑姑贝特西·西蒙在这里吧?”
“是的,普勒先生。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我想看看她的尸体。”
年轻女士的笑容消失了。
“见她的尸体?”
“是的。”
她只有一米五十出头,即使穿着她粗大的高跟鞋,身高也比普勒差很多。他能看到她染成金黄色的头发的黑色发根。
“我们需要您出示您和她关系的证明。”
“她婚后的名字中间保留了婚前的姓氏。你们的档案中没有记载吗?”
那位女士坐下来开始敲击键盘。
“我们这里登记的是贝特西·西蒙。”
“谁确认的尸体身份?”
“这我不清楚。”
“你们的档案中应该注明尸体身份已经被确认,法医也会要求这样做。你们无权在没有确认身份的情况下掩埋尸体。这样做可以吊销你们的营业执照。”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严格执行相应.99lib.的法律和条款规定。”她用恼怒的口吻说道。
“我相信你们会这样做。”普勒拿出证件夹,递给她自己的徽章和证件。
“你是陆军部队的?”
“可以这么说。您想让我再找到你的上司吗?可能您自己不愿意打这个电话。”
这位女士听到这个建议如释重负的样子。她拿起电话,说了几句。几分钟后,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伸着手从一扇门后走出来。他的白衬衫浆洗得太硬了,以至于在脖子上留下了永久的蹭红的痕迹。
“您是普勒先生?我是卡尔·布朗。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普勒给他看了证件,然后解释了一下现状。布朗表现出得体的同情。普勒估计这也是殡仪馆培训学校教出来的。
布朗带他来到侧面的一间房间,房间里的长条桌子上摆着空棺材盒子。
“我们这个行业里有太多的规定和制度,”布朗说,“我们不得不为那些把亲人托付给我们的客户保守秘密、维护尊严。”
“嗯,贝特西·西蒙的亲人没有把她托付给你们。我甚至刚刚知道她已经过世。而且我也没有要求把她的尸体运到这里。这些都是谁做的?”
“当地警察通知我们去收尸。这个地方有很多退休的老人,而且很多都是独居。他们的家人在全国各地,甚至在世界各地。联系他们需要时间。但是把尸体放在佛罗里达这样的热带气候地区,我怎么说呢,是对死者的不敬。”
“据我所知,已经对她进行了尸检,是吗?”
“对。”
“法医已经送回了尸体,是吗?”
布朗点点头。
“今早送回的。很明显,她没发现任何犯罪的迹象。”
“你看过尸检报告了?”
布朗连忙说:“哦,没有。报告不用我们过目。”
“你有法医的联系方式吗?”
“我能找到。”
“有人确认尸体身份了吗?”普勒问。
“我们的档案上表明,有认识死者的人在现场做了确认。如果她在这里没有亲戚,那么可能是邻居。但是我们还是更希望家人赶来确认。”
“嗯,我这不是来了吗!”
“但是,如果没有……”
普勒从口袋里抽出照片,递给布朗。
“我在她右边,贝特西和我隔一个人。照片是十年前拍的,但是我觉得她没有多大变化。看看照片背面,写着我们的名字。这些证据足够了吧?我不觉得我会大老远跑来,要求看看和我毫无瓜葛的人的尸体。陆军发我工资,让我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最后的一句话让布朗觉得很羞愧。
“当然,我相信是这样。”他向四周望了望,明显是在看是否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然后说:“好吧,跟我来。”
第十五章
这个房间比建筑物里的其他地方更凉,情有可原。保存尸体需要低温,否则,人类尸体腐烂的过程会让周围的人极其不爽。
普勒低头看着石板上长长的身躯。白床单盖住了身体,只留出头部。现在房间里只有普勒,布朗在外面等待,给普勒留一点空间。他姑姑的面色非常苍白,但是还是很容易辨认。虽然此前他对她的死亡毫不怀疑,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确认这一点。
她的头发整理过了,紧紧贴在头皮上。普勒伸出手,轻抚几根白发,头发感觉硬硬的。他抽回手。他曾经见过很多不同腐烂程度的尸体,有些远比他姑姑的情况糟糕,但是她是他的亲人,他曾经坐在这个女人的膝上,听她讲故事,吃她做的饭。她曾经教他认字母表,帮他爱上书籍,让他在她的房子里玩耍,随便大喊大叫。同时,她也灌输给他纪律、目的和忠诚这样的原则。
他家的老爷子得了三星。但是普勒觉得,如果姑姑有这个机会,她也绝不会逊色。
他估量了一下她的身高,大约一米七五。他是个孩子的时候,觉得姑姑像是个巨人。可能岁月压弯了她的腰,让她和她的弟弟一样变矮了。
但是她和弟弟仍然都是高个子。普勒已经很久没见姑姑了,长大后,他并没有为此感到愧疚,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比如说打仗九九藏书,比如说追踪杀手。
但是现在,他感到愧疚,这个人对他的成长意义重大,他为失去和她的联系而愧疚。而且,这种遗憾现在已经无法补救。
如果一直保持联系,她现在还会躺在这块石板上吗?也许她会早些和自己联系,直接告诉自己她担心的事情。
约翰,你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叹息了。事实上,我可能也无法挽救她的生.99lib.命,无论我多么想要留住她。
但是,如果她是被谋杀的,我也许会为她复仇。
不,不是也许,我要为她复仇。
他用职业的方式检查了她的尸体,其中包括对头部细致的检查。他马上就发现了问题。在她右耳后面,有一处擦伤。虽然盖在头发下面,但是只要拨开头发,伤口很明显。
尸检的时候,她的头皮已经被拨开过,面部的皮肤被拉下来,以便检查大脑。头后部的缝合处能说明这一切。普勒还知道头盖骨是用斯特莱克锯锯开的,大脑拿出来进行了检查和称重。她的胸部有 Y 形切口,缝线清晰可见。胸腔里的主要器官都要接受同样的程序检查。
普勒又回头检查耳后的创伤,可能是钝器击打引起,也可能是她跌倒在水池中撞到了石墙。虽然有一个小切口,但是他怀疑不会流血太多。这个部位毛细血管不多,一个小切口不会造成大量出血。他在石墙上只找到一块可能的血迹。话又说回来,如果血流进水中,很快就会被冲淡了。
法医一定把这块创伤归结为跌落之后撞击石头的结果了。他杀的证据经常是钝器伤,尤其在头部。但是,眼下的创伤明显没有被视为他杀的证据。
普勒在考虑这其中的缘由。
布洛克说过,死因是窒息。通常情况下,导致窒息的原因有很多,例如肺气肿、急性肺炎或者溺水都可以导致窒息。但是,从犯罪学的角度看,导致死亡的窒息只有三个原因,普勒很清楚。
三个原因分别是:勒死、被动溺死、闷死。
他仔细查看她的颈部,想找到绳索的痕迹。但是,颈部的皮肤完好?99lib.无损,没有任何静脉肿胀的现象。对血管的压迫会导致静脉肿胀,道理同挤压一个部位会导致肿胀类似。
普勒也没有找到勒死的其他痕迹。她的心脏,尤其是右心室没有胀大。他又在尸体上寻找另一个痕迹——嘴唇青紫的痕迹,但是也没有找到。
然后,他掀起床单,查看她的双手。指尖上没有青紫,也没有搏斗过的伤痕。如果有人攻击她,看起来她没有还击。如果她被突然袭击、制伏,就没有机会还击。
之后,他又检查了她的眼睛和眼周,查找血管受压可能导致的瘀斑和小红点。但是,他什么也没找到。
这样就排除了闷死和勒死的可能性。只剩下溺水死亡,而法医也认定这是死因。但是,溺水是意外,还是有手助推呢?
溺水有不同的阶段,并且能留下一些法医学方面的痕迹。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掉在水中时,通常会因恐慌和扑腾,.99lib.用完最后的力气,然后失去浮力,沉入水中。然后这个人会吸进更多的水,引起更大的恐慌。这时候,落水的人会屏住呼吸。当需要呼吸的时候,人就会呼出粉色的泡沫,吸进更多的水。然后,人的呼吸系统衰竭,在绝望地寻找空气、快速呼吸几次之后,一切都终结了。
贝特西姑姑,你的情况是否也是如此呢?普勒想。
如果她在掉入水中之前首先撞到头部,失去意识,那么她就不会感到恐慌。但是,如果她没有失去意识,只是无法把头露出水面,或者因为太虚弱,辨不清方向,或者有人把她的头按在水下,那么,那种死法会非常恐怖。这种死法就如同水刑,水刑最终紧接尾声的部分。
他向布朗所在的门口看了一眼。他想对姑姑的尸体进行全面的检查,但是如果布朗走进来,发现普勒已经掀起床单,在这个女人裸露的尸体上拨来弄去,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而且,普勒很可能会因为不正当的行为锒铛入狱。
当然,他笃定地相信八十多岁的姑姑没有被强奸。但是,他还是掀起床单的一角,对她的胳膊和腿进行了粗略的检查。他在她右侧小腿的根部,又发现了一处瘀青,很可能是跌倒造成的。
如果是这样,这就支持了死亡是意外事故的理论。他重新盖上床单,低头看着姑姑。
他拿出手机,从各个角度对盖着床单的姑姑进行拍照。虽然无法达到犯罪现场取证的标准,但是他也只能利用仅有的资源进行工作。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更多的线索了,但是普勒发现自己无法把目光从姑姑身上移开,无法就这样离开她。
男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流泪,这是普勒家族的家规。在中东,他痛失同一战壕的几十个兄弟。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他仍然坚守这条家规。在西弗吉尼亚看着一个人接近死亡的时候,他打破了家规。可能这是软弱的一种表现,抑或是因为他不再像机器一样,而变得更加人性。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低头看着姑姑,他感到了眼中涌动的泪水。
但是他没有任其流下。也许以后会有时间哀悼,而现在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是弄清贝特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除非他找到确凿的证据,否则,姑姑写的信使普勒坚信她的死绝不是意外。
他姑姑是被谋杀的。
他不再去想死去的人,他又回到现实世界。但是他不会忘记姑姑。活着的时候他没有让她失望过,他更不会让她死不瞑目。
第十六章
普勒从卡尔·布朗那里要来了法医的名字——路易斯·蒂明斯,然后离开了贝利殡仪馆。一踏出门口,外面的热气和潮气就如同艾布拉姆斯坦克发射的贫铀弹一样扑面而来。感受了殡仪馆里的阴冷,外面的温度确实让人吃惊。他吸了一口气,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他有很多线索要追踪。首先是法医,他希望在法医那里弄到一份尸检报告。其次,他要尽力弄清姑姑是否有律师,是否有遗嘱。然后,他要找姑姑的邻居谈谈,尤其是那个确认尸体身份的邻居。如果姑姑有律师,她的邻居可能会知道律师的名字。姑姑有条不紊的生活方式让普勒相信她应该有律师。
他把法医的住址输进导航仪,发现到法医的住址要经过姑姑家。他启动他的科尔维特,驱车离开了。虽然个子高高的他上下这辆低车身的科尔维特远比自己想象的困难,但他喜欢驾驶这辆车.99lib.t>的感觉。
可能我老了。
二十分钟后,他把车停在贝特西家对面的路边,在路上来回寻找潜伏在这里的胡珀和兰德瑞,但是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他伸开长腿,下了车。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矮个头的大肚子从街对面走过。他用长长的皮带牵着一只小狗,小狗就像是全身长满绒毛的肉球,由几根装饰成腿的嫩树枝支撑着。
看见那个人向着贝特西家隔壁的房子走去,普勒快速穿过马路,在他把.99lib.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追上了他。
那个人转过头,看起来吓了一跳。普勒觉得这种吃惊很正常,但是,在这个人的脸上,他看出了些什么。
真正的恐惧。
可以理解,普勒人高马大,又是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这个人的私人领域,着实令人害怕。但是普勒觉得自己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在三十多摄氏度的高温下还会打寒战。
他就是那个打电话给警察来捉我的人。
普勒迅速拿出自己的证件夹,并且出示了证件和徽章。
“我是陆军刑事调查部的。”他说,那个人立刻停止了战栗。
“贝特西·西蒙是我姑姑。得知她的死讯,我过来调查一些事情。”
那个人的表情马上放松下来。
“哦,我的天,你就是小约翰·普勒吧。她总是提及你,叫你小约翰尼,和你的个头比起来,真是有点讽刺。”
淡淡的一句评价,让普勒更加内疚。
“是的,她的死让我很震惊。”
“我也是。我发现了她的尸体,感觉特别不好。”他低头看着静静坐在主人脚边的小狗说,“这是赛迪。赛迪,和普勒先生问好。”
赛迪打了个哈欠,举起了右边的爪子。普勒笑了,他弯下腰,握了握它的爪子。
“我是斯坦利·菲茨西蒙斯,”这个人说,“但是朋友们叫我‘曲奇’。”
“为什么这样叫?”
“我以前做食品烘烤生意,主要经营甜点。”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你能看得出,我要品尝所有烤出的点心。您要进来坐吗?现在是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我和赛迪都不耐高温。我们出来是为了99lib.让它方便一下,我也需要些锻炼。”
“如果您不喜欢高温,为什么到佛罗里达来?我猜您不是本地人。”
“对,密歇根,上半岛。那里有一层楼高的雪堆,每年一半的时间都是黑夜,99lib?温度一般在零下几摄氏度。生活在那里五十年,我觉得炎热总比寒冷要好。而且这里的春天、秋天和冬天都非常吸引人,四分之三的时间气候都是怡人的。我这里有新鲜的柠檬汁,我自己种的柠檬树。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谢谢,非常感激。”
第十七章
“曲奇”松开赛迪的皮带,小狗马上跑到水碗边,喝了半天水。
“曲奇”在厨房里来回穿梭,拿出玻璃杯子和小碟子。普勒看着他忙活,最后端上来一大扎柠檬汁和装满曲奇及其他各式各样点心的盘子。
普勒向四周环顾这栋房子,装修高档,家具厚重、结实,完全是加勒比风格。坚固的窗户设计足以抵御午后的光线和热量,地毯厚实得可以把脚深深陷进去。
“曲奇”一定是个非常棒的烘烤师。一个玻璃柜里展示着十几块昂贵的手表。普勒凑过去看个究竟。
“多年前就开始收藏,”站在他身后的“曲奇”说,“有几块价值连城。”
“您会卖掉这些表吗?”
“我死后,我的孩子可以。但是我非常喜欢。”
普勒能够听到空调全力运行的声音,心里琢磨着这样一个地方的电费有多高。
如同看懂了他的心思一样,“曲奇”说:“两年前我安装了太阳能板。简直就是奇迹,我不仅用电不花钱,还可以把用不掉的电卖给伊甸园。倒不是我需要这个钱,只是没办法拒绝。而且完全是绿色环保的。我对此很感兴趣。”
他们坐下来喝柠檬汁。酸酸凉凉的,余味尚好。
“曲奇”自己吃了几块巧克力,他催促普勒尝尝椰肉馅儿的点心。
普勒咬了一口,立刻被吸引了。
“真是不错。”
听到夸奖,曲奇兴奋得红了脸。
“你可能会认为,干了这么多年,我会讨厌烘烤点心,但是,我却更加喜欢了。知道吧,我现在给我自己和朋友烤点心。已经不是工作了。”
“您也给贝特西烤点心吗?”
“哦,当然,劳埃德在的时候也吃我的点心。”
“这么说,您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贝特西和劳埃德搬到这里三年后,我就搬来了。是啊,好长时间了。”
他放下手里的柠檬汁。
“我想让你知道她去世的时候我多难过。她很棒,真的很好。她是我的好朋友,给了我很多关心。这个社区里无论发生什么,贝特西都会全心投入。劳埃德活着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天生如此,非常能干。”普勒回答说。
“她和我讲了很多你父亲的事。说他是个三星将军,是陆军中的传奇。”
普勒点点头。
“是的。”他从来不愿意讨论自己的父亲。
“您知道她是否有律师吗?”
“有,和我一个律师。他叫格里芬·梅森。大家都叫他格里夫,他是个出色的律师。”
“他也提供遗嘱服务吗?”
“佛罗里达的每个律师都提供信托和房产服务,”“曲奇”说,“因为这里人口的老龄化,所以这些就是他们的生计。”
“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曲奇”拉开冰箱旁边一个内嵌式的抽屉,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普勒看了一眼,放进口袋里。
“您刚才说是您发现了她的尸体?您能和我说说详细情况吗?”
“曲奇”向后一靠,胖胖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普勒甚至看到了他眼角聚集的泪水。
“我并不早起,属于夜猫子。我七十九岁了,每晚睡四五个小时就足够了。而且将来有一天我会有的是时间睡觉。不管怎么说,我早晨有一定的规律。我把赛迪放进后院,然后坐在后院门廊喝咖啡、读报纸。我仍然订阅常规的报纸,这里的老人都是这样。我也上网,自己认为是非常新潮的老家伙,但是我也喜欢像以前一样拿着报纸来读。”
“什么时间?”
“大约十一点。你知道,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我坐在门廊里,发现贝特西的后门敞开着。从我坐着的地方透过篱笆,我可以看到这些。我当时觉得奇怪,因为贝特西中午之前并不出去,这几乎都成了惯例。骨质疏松对她的脊柱影响很大,即使用助行架,她行动也非常不方便。而且我知道她起床都很困难。”
“我知道,”普勒说,“她有护工吗?”
“有,简·赖恩,一个可爱的姑娘。她每周来三次,上午九点开始工作。她整理房间,然后帮助贝特西起床,帮她穿衣服,就做些这样的工作。”
“为什么每周三次?”
“我猜贝特西想保留自己的一部分独立性。而且全职的护工也不便宜。医疗保险只在比贝特西严重很多的情况下支付,而且也只是部分支付。贝特西倒是不吝惜钱,只是我们这代人勤俭惯了。简也帮助我,每周来两次。”
“您看起来很独立。”
“她来做些杂活,在我外出时帮我照顾赛迪。她还是很好的理疗师,这么多年做烘烤,我落下痉挛的毛病,尤其是我的双手。”
“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曲奇”交给他另一张名片。
“我有几百张名片。佛罗里达的人发名片就像发糖果一样。老年人是服务行业最好的顾客。很多需要做的事情,我们现在自己都做不了了。”
“好,那么再说说那天早晨。”
“我走到我们之间的篱笆墙那里叫她的名字,没有回答,于是我离开后院,走过去敲她的前门。如果她躺在床上,我没有期待她会起床,然后快速跑过来开门,但是我想,至少她会在里面喊话。她的卧室在一层。”
“我知道,”普勒说,“您继续说。”
“没有人开前门,所以我打算从后院进她家。我希望她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在我们这儿,以前曾经发生过那种情况,人死了好久都没人发现。在我们这个年龄,心脏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我想确实如此。”普勒说,他看着这个人,希望他能够加快速度,赶紧说到他需要听的部分。
“我努力打开门闩,进了后院。拐过屋角的时候我一直看着门的方向,差点错过她的小水池,但是幸亏我看了一眼。从我家门廊我看不到什么,但是站在她家后院,我就能看到了。”
普勒打断他说:“好的,您能不能慢慢来,告诉我您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一切?”
普勒拿出一个笔记本,“曲奇”看到笔记本非常紧张。
“警察告诉我这是一个意外。”
“警察可能是对的,但是,他们也可能是错的。”
“那么,你过来是想调查清楚了?”
“我原本是来看望姑姑的,当我发现她已经去世的时候,我非常难过。然后,我就转换到调查者的身份,查清楚她是否是违背自己的意愿离开了人世。”
“曲奇”打了个寒战,继续说:“我看见她躺在水池里。水池里的水只有半米多深。你会认为没有人会在那里溺水。但是她的脸冲下,整个头部都浸在水里。”
“她的头冲哪一面?”
“她的头冲着房子的方向。”
“胳膊伸在外边,还是放在身体侧面?”
“曲奇”想了一会儿,很明显是在头脑中尽量重现当时的情景。
“右手伸出来,搭在石头上。左手放在身体一侧。”
“腿呢?”
“腿是张开的。”
“她的助行架呢?”
“掉在水池右边的地上。”
“然后您做了什么?”
“我向着她跑过去,当时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甩掉拖鞋,直接走到水里。我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露出水面。”
普勒想了想,“曲奇”已经破坏了现场。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知道贝特西是否还活着。为了营救生命而破坏犯罪现场是合法的,营救生命远比保护证据重要。可惜,这次营救却没有结果。
“但是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曲奇”摇了摇头。
“除了在葬礼上,我一辈子之中看过几个死人。五十年前,我的小妹妹煤气中毒。我十几岁时,最好的朋友在池塘里溺水身亡。贝特西的脸死样的苍白,眼睛睁着,嘴角松弛,没有脉搏,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嘴周围有泡沫吗?”
“是的。”
“她的四肢僵硬还是柔软?”
“好像有点僵硬。”
“只是有点?”
“是的。”
“她的上臂僵硬还是柔软?”
“僵硬。但是她的手很正常,只是很凉。”
“然后您做了什么?”
“我把她按照原样放回去。我看过很多集《犯罪现场调查》和《海军罪案调查处》。我知道不应该破坏发现尸体的现场。然后我回到自己家里,给警察打了电话。五分钟之后他们就赶来了,一个男警官和一个女警官。”九九藏书
“兰德瑞和胡珀?”
“对,是他们。你怎么会知道?”
“说来话长。他们在现场的时候您也在吗?”
“没有。他们取了我的证词,就让我回去,并且让我待在家里,以防他们要问我其他的问题。另外的一些警车赶过来,我看见一位拿着医药箱的女士开车过来,下了车,进了后院。”
“是法医。”普勒说。
“对。几小时之后,一辆黑色的灵车开过来。我看着他们把贝特西放在轮床上,盖着单子,然后放进灵车里,开走了。”
“曲奇”向后一靠。很明显,重述这个故事让他筋疲力尽、伤心万分。
“我真的会想念她的。”
“她自己能开车吗?我看见车库里有辆车。”
“不大能。我是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她开车出去了。”
“但是她生前还是能开车?”
“应该不能。她的腿部很虚弱,反射已经非常微弱了。她的脊柱也是弯曲的。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受那种疼痛的。”他顿了顿说,“想来我发现她尸体的前一天,她没有开车出去。我看见杰瑞开车来过。”
“杰瑞?”
“杰瑞·埃文斯。他提供驾车服务。我也请他帮过忙。他在傍晚六点左右接走了贝特西,然后大约三十分钟后把她送回来了。”
“短暂出行。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知道,我问过杰瑞了。他说他们出去邮了一封信。”
普勒知道就是那封信。
“为什么不把信投到门口的邮筒里?”
“邮差早晨来我们这里。杰瑞说,邮差晚些时候会取他们用的邮筒中的信。于是,她的信当天晚上就可以邮出去。”
普勒心想,她先是邮了一封信,然后就死了。
还没等普勒问他要,“曲奇”已经拿出了带有杰瑞电话号码的名片,递给了他。
“谢谢。她自己经常晚上到后院去吗?”
“她喜欢坐在喷泉水池边的长凳上,但是一般是在白天,晒太阳。要是问起她晚上经常做什么,我可说不好。她比我睡觉早得多。我晚上喜欢外出。你可能很难相信,但是在这里,七十多岁的人算是年轻人,我们晚上出去狂欢很正常。”
“您在发现她尸体的前天晚上感觉到任何异常了吗?比如说人、声音,任何异常都可以。”
“我那天到小镇的另一边拜访朋友,所以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回家时已经很晚了,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她穿着睡衣还是平常的衣服?”
“平常衣服。”
“所以,她可能是头天晚上死的。她还没有来得及上床睡觉。”
“曲奇”点点头。
“有道理。”
“死之前的那些天里,她有没有和您讲起过她担心什么?”
“比如说?”“曲奇”好奇地问道。
“任何反常的事情。她是否提到过什么人、什么事?她是否提到过见到的什么事,晚上发生的什么事?”
“没有,没提到过。她是在担心什么吗?”
“是的,我觉得是这样,”普勒说,“而且她的担心可能大有必要。”
第十八章
普勒坐在租来的车里,先后给法医路易斯·蒂明斯和律师格里芬·梅森打了电话。蒂明斯是繁忙的外科医生,到晚上六点之前都没空。梅森出去参加会议了,不在办公室。普勒和蒂明斯约好七点在附近的咖啡馆见面。然后他给梅森的办公室打电话留言,让他回来后回复一个电话。
接着,他又给那个司机杰瑞打了个电话,杰瑞的说法和“曲奇”差不多,但是他补充说:“她那天看 起来很疲惫,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普勒向他表示了感谢,挂断电话,然后开始琢磨“曲奇”的话。上臂僵硬,双手正常。身体僵硬的过程首先从接近躯干的部分开始,然后向外传导。此后,这个过程再按相反的方向进行。她死亡的时间没有那么久,相反方向僵硬过程还没有开始。九九藏书
普勒思考之后,得出可能的时间表。她在傍晚六点邮出了信件,她的尸体在次日上午十一点被人发现。普勒认为,她死亡的时间不是在刚邮完信之后,很可能是那天晚些时候。僵硬的上臂说明尸体的僵硬过程刚刚开始。就是说,“曲奇”发现尸体的时间和死亡时间相差十二到十四小时。佛罗里达的温度和湿度会加速尸体的腐烂过程,所以可能会影响这个数字的推测。但是这些至少让普勒有一个大致的概念。
如果“曲奇”上午十一点发现了尸体,那么死亡可能发生在前一天晚上十点左右,也就是她投递信件四小时之后。普勒看了一眼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而他还没有安顿下来。现在应该给自己找一张床了。
刚刚启动汽车,他就注意到了问题。一辆车停在他对面四个车身那么远的路边。那是一辆棕色克莱斯勒轿车,是以ZAT开头的佛罗里达牌照。牌照脏乎乎的,其他部分看不清了。据他估计是故意所为。在殡仪馆时他就发现这辆车停在路对面,所以才引起他的注意。
他把车从路边开出来,缓缓行驶,在后视镜中观察。那辆棕色的克莱斯勒启动马达,从路边驶了出来。
好啊,有进展了,有人已经对他感兴趣了。他拿出手机,在后视镜中拍了一张克莱斯勒轿车的照片。看起来车里有两个人,但是刺眼的阳光让人看不清详细情况。
他开车在紧邻海边的狭长地带转了转,但是很容易就得出结论:这些地方远远超出了他的预算。他开始向海岸相反方向行驶,逐个街区地寻找。第二个和第三个街区的价格仍然很高,高得让他怀疑怎么会有人住得起水边的房子。
最后,他只能打电话询问,按照价格寻找住处。离水边五个街区远的希拉旅馆符合他的价格要求,这里可以按天或者按周出租。每晚八十美元,包括早餐。或者也可以提前付款,整周租用,租金是四十五美元。其实,对于藏书网一个拿美国政府工资的人来说,这也并不轻松,但是他别无选择。
这是一栋三层的建筑,粉刷得破破烂烂,有橘黄色的陶瓦屋顶,三明治般夹在一个加油站和一栋正在改造的建筑中间。狭窄的小街上没有一棵棕榈树,到处都是破旧的汽车和卡车。一些车没有轮子,垫在煤渣砖上,另一些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普勒觉得这些生锈的汽车没有一辆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出产的。他看了看后视镜,没有发现那辆克莱斯勒。
一些光脚的孩子穿着短裤,赤着上身,在街上跑来跑去,娴熟地踢着足球。看到普勒把科尔维特停在希拉旅馆前面,他们都停下来看热闹。
普勒下了车,他们围拢得更近,更好奇地瞪着他看。
他抓起副驾驶座位上的背包,关上车门,用遥控钥匙锁上车门,然后大踏步向着孩子们走过去。
其中的一个男孩抬头看着他,用西班牙语问这辆车是否是他的。
普勒用西班牙语回答,告诉他这辆车是一位叫山姆大叔的朋友替他租来的。
那个男孩问他,山姆大叔是不是很有钱。普勒一边向希拉旅馆服务台走,一边说:“没有以前有钱了。”
普勒付了两个晚上的费用,拿到房间钥匙,弄清了早餐时间和地点。服务台后的女人告诉他停车的位置,并且给了他一张车库的入门卡。
“我停在街上不行吗?”普勒问。
她是拉丁裔,个子矮矮的,头发又黑又直。
“可以,但是早晨您的车可能就不在那里了。”
“好 吧,”普勒说,“那我就停在车库里。”
他回到车边,那群男孩正围着汽车,一边摸,一边窃窃私语。
“你们喜欢汽车?”普勒问。他们都点着头。
“我让你们听听发动机的声音。”
他上了车,打着火,踩了一脚油门。孩子们都被这个声音吓得向后一跳,互相看了看,然后大笑起来。
普勒把车开到希拉旅馆旁边侧街的停车处。他把卡片放在电子读卡器上,然后一扇金属大门就升了起来,露出里面空旷的场地。他驶进去之后,大门自动关上了。他停下车,从车库的侧门出来,然后回到希拉旅馆。
在拐角,他碰到那群欣赏他的汽车的孩子中的一个。他卷曲的头发是棕色的,大约十岁或者十一岁。他注意到这个孩子由于营养不良而骨瘦如柴,但是他的肌肉发达、表情坚毅。他的目光很谨慎,普勒马上就猜到,待在这里必须要小心才行。
“你在附近住?”普勒用英语问。
男孩点点头,用西班牙语回答说:“是的。”然后指了指左边,“我家在那儿。”
“你叫什么名字?”
“蒂亚戈。”
“哦,蒂亚戈,我是普勒。”他们握了手。
“你很了解伊甸园?”
蒂亚戈点点头:“非常了解,我一直住这儿。”
“你和爸爸妈妈一起住?”
他摇摇头,用西班牙语说:“和奶奶一起住。”
是奶奶把他养大的,普勒心想。
“你想赚点钱吗?”
蒂亚戈使劲点头,柔软的棕色鬈发在头上跳来跳去。
“好,我想赚钱。”
普勒递给他一张五美元的钞票,然后拿出手机,把那辆克莱斯勒的照片给蒂亚戈看。
他说:“看着这辆车,别接近,也别和车上的人说话,别让他们看见你在注意他们,把车牌照的其他部分弄到,然后看看车上是什么样的人。懂了吗?”
“懂了。”
普勒伸出手和男孩握手,他注意到男孩手上戴着戒指,是一枚刻着狮头的银质戒指。
“戒指不错。”
“我爸爸送我的。”
“再见,蒂亚戈。”
“我怎么找你呢?”蒂亚戈问。
“你不用找我,我会去找你。”
第十九章
这是绿宝石海岸最大的豪宅之一,坐拥最佳海岸线,占地六百多平方米,从无限地平线望去,海湾尽收眼底。一千个中产阶级一年的所有收入,也抵不上这座豪宅的价值。
他推着割草机,举起一袋袋的庭院垃圾,装到停在大厦后面服务区的卡车里。园林公司的卡车是不允许从镶着小鹅卵石的前门通过的。他们属于后面的沥青马路。
后院有两个水池。一个是无边际水池,另一个是像奥林匹克赛场那么大的椭圆形水池。能和如此富丽堂皇的院子匹配的,只有三千多平方米的金碧辉煌的大厦,外加两千平方米的泳池间、客房、健身房、剧院和保安室。
他注意到一个室内女仆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接收联邦快递送来的包裹。当然,快递人员也只能走沥青路。女仆拉丁裔,穿着老套的工作服,戴着白色的围裙和黑色的帽子。她的身材窈窕、丰满,面容姣好,一头华丽的黑色头发。
通向海湾的码头一端,停靠着一艘七十多米长的豪华游艇,游艇后部的停机坪上,停着一架直升机。
他工作很卖力,汗水顺着后背流下来,也流进眼睛里。其他工人停下来喝水或者遮遮阳的时候,他继续干活。但是他做事是有目的的。他们允许他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于是他把所有的建筑都放在一个随着不同场景移动棋子的棋盘上。
他最关注的是保安力量的部署。白天有六个保安值班,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很专业。他们分组活动,全副武装,观察认真,忠于主人。总之,部署基本没有漏洞。
据他估计,晚上至少会另外增加六个人,因为黑夜是发起进攻的更好时候。
他接近主大门,想要弄清楚那里的报警装置和摄像头。结实的大门是锻铁制造的,看起来可以和白宫前面的大门媲美。前面的围墙是粉饰灰泥的,足有两米高。豪宅的主人明显需要保护隐私。
他单膝跪在地上,修剪一丛灌木。这时,他看见一辆敞篷玛莎拉蒂停在门前。里面坐着一对男女,三十出头。他们滋润、幸福,一看就知道他们一生中从未经历过艰辛。
他们输入了密码,大门打开了。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两个人谁都.99lib.没有看他,但是他却认真地观察他们,记住了他们脸上的所有细节。
不仅如此,他现在也有了大门的六位数密码,因为那位男士输入的时候他记下了密码。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摄像头了。
他接近大门,修剪一丛灌木,目光却顺着摄像头杆看上去。电线是包在杆子内部的,这是专业的方法,他清楚得很。但是杆子插进地下的时候,电线一定会有一个走向。
趁着大门还没有关上,他走出大门,开始修剪摄像头杆和篱笆之间的草坪。他手脚着地,拔起杂草,捡起不合时宜掉在郁郁葱葱的草坪上的一片叶子,同时他仔细研究地上一块微微隆起的位置。这就是挖沟埋线的地方,电线由此通到大门、摄像头、对讲机和报警装置。
他定睛寻找篱笆下面那块不平整的草坪的关键点。如果不是有意寻找,很难发现埋线的痕迹。
但是,这些瞒不过他的眼睛。据他估计,电线应该是包在硬管中,但也许没有。
他站起身,绕九九藏书着围墙走到后面。他不能从大门进来,否则就会泄露他知道密码的秘密了。他在心里盘算着更换密码的频率。现在是一个月的中间,也是一周的中间。他们很有可能在周末或者月末更换密码,如果这样,他还有时间。
他来到后面,广阔的海湾展现在他面前。海鸥俯冲、潜水,船只或者飞速掠过海面,或者在水上肆意徜徉。人们有的在钓鱼,有的乘帆船,有的坐汽船。但是这仅仅是白天的景象。
晚上,他们就会运送另外一种商品,他自己曾经就是这种商品。幸运的是,他逃脱了。但是其他人就没有他这样幸运了。
他把一袋垃圾装到卡车上,然后停下来,从大凉杯中倒了一杯水。他看了一眼正在篱?99lib?笆里修剪一棵大树的那两个工人,他们都是拉丁裔。工人里有一个白人,两个黑人,再就是他了。他的血统比较模糊,理论上讲,应该是白种人。只是理论上。
他自己从来没有把自己划分到这个范围里面。他属于一个民族,一个强悍的民族,从他身上就可以略见一斑。几乎没有人愿意去他的国家,也没人愿意和他们通婚。那里地处偏远、条件恶劣,外来人不会受到欢迎,迎接他们的只有怀疑的眼神。那里的人们很骄傲,不会容忍羞辱和伤害。而且这样说还算客气,他们不会为敌人送上另一侧的脸颊。
他捏扁纸杯,扔进卡车后车棚的垃圾桶里,然后从后门进了院子,走向无边际水池。
那辆玛莎拉蒂停在水池边。车上的女人懒洋洋地在那里打发时间,只是车上的男人不在。她已经脱下太阳裙,躺在躺椅上,把高跟鞋放在旁边。她的泳衣很暴露,上面窄窄一条,下面是个丁字裤。她翻身向下的时候,他能一览无余地看到她的臀部。她的臀部结实,但柔软性感。她打开肩带,任它们滑落。她的双腿修长健美,曲线流畅。她浅黄色的头发在车里的时候梳成马尾辫,现在散落在长着小雀斑的肩膀上。
她非常漂亮。他能理解玛莎拉蒂上的男人为什么笑得那么得意,仿佛这个女人是他的财产一般。
他停止了思考,因为这时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观察这个女人的时间超出了正常范围。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然后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胳膊。
一个声音说道:“快滚。马上!”
他转过身,看见一个保安站在身后,耳朵里塞着耳塞,弯弯曲曲的导线连到夹克后面腰带上的机盒上。天气非常炎热,但是他们都穿着夹克,夹克里面是武器。
“马上滚!”那个保安又冲他喊,抬头对他怒目而视,“你不应该在这里欣赏风景,你这个臭工人。”
他马上离开了。只要在这家伙脖子上来一下,他就可以杀了他。但是那样做没有意义,反而会毁了自己的计划。早晚有一天他会收拾他。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已经稍稍侧身,虽然胸脯没有全部露出来,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好像在观察他。但是她戴着太阳镜,他不敢肯定。他不知道像她那样的人有什么原因会关注像他这样的人。
问题的答案也许对他不利。
第二十章
普勒坐在房间的床上向四周环顾。没什么特殊的。地板、房门、窗户和一个盥洗室。一个双扇门通向隔壁。他曾经在条件好些的旅馆住过,但是多数时候住的地方比这里还糟。
墙壁很薄,他能听见相邻房间里的声音。虽然听不清说话的内容,但是可以听见有人大声讲话。回房间的时候,他遇到了几个人,估计是这里的居民,他们猜疑地盯着他。很明显,他是这里少有的白人之一,可能是唯一的白人。
根据他们的眼神和接下来的窃窃私语,普勒估计,一些人对他的出现很不满,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要向自己出手。他不希望这样,但是如果必要,他会做好准备。
他拿出带来的几件衣服,查看了一下手表。
去见路易斯·蒂明斯还有一段时间。梅森还没有回复电话。普勒决定先侦察一下这里的地形,然后再去见蒂明斯。他不喜欢在酒店的房间里坐着,无论是这样的旅馆,还是丽兹酒店。其实他没见过丽兹酒店内部的陈设,他微薄的工资还支付不起丽兹酒店的费用。
走出房间时,他锁上房门,没留下任何重要的东西。他走过走廊,来到电梯边,但是他径直向前走,来到楼梯间。这栋建筑年久失修,他估计电梯的情况也不会多好。在电梯里困上几小时可不是他的计划。
还没有看到什么,他听见了些声音。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好像还有一个孩子的声音。
他推开门走进去。有三个成年男人,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儿,还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三个男人中,一个是拉丁裔,一个是黑人,一个和普勒一样肤色。这些地痞在肤色上展示的多样性总是让普勒叹服不已。
很明显,那个女孩儿不情愿地被拉丁小子按在墙上,黑人抓着喊叫的孩子,不让他出声。孩子挥舞着手臂,想要用力反击。白人站在女孩儿前面,面带笑容。他已经松开腰带,正在解裤子的纽扣。他的目的如此清晰,清晰得如同存在了几千年的淫欲。
男人对女人施暴。
门打开的时候,那个白人几乎看都不看地大喊:“快滚出去,马上滚!”
普勒关上身后的门,注意到白人裤子口袋里突出的部分。把枪放在那里真是愚蠢,但是这个白人看上去就很笨。
“我不会走。你最好系上你的腰带,你的计划不会实现了。”
三个男人转身看他,女孩儿缩到后面,试图抢回孩子。
白人说:“你真想这么做,猪头?”
“我是普勒,约翰·普勒。你是?”
白人看了看他的小弟们,笑了。但是普勒发现了他笑容之后的紧张。黑人是他们中最高的,但是普勒比他要高十厘米、重三四十斤。白人一米七五左右,一百七十多斤,是个小胖子。拉丁小子不到一米七的个头,活脱99lib.脱一个街头说唱歌手,只是身上看不到肌肉。
普勒铁塔般站在他们面前,肩膀几乎挡住了门口的去路。他又凑近一些,直盯盯看着白人,但是他的侧面雷达一直在扫描白人的小弟们。
白人扣上腰带。
“你是找死?”黑人说。
“我不是找死,同样,她也不希望被三个淫棍袭击。”
白人微微侧侧头,右手伸进裤子口袋,动作动机明显,更明显的是做这个动作是错误的。
普勒叹了口气。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现在别无选择。枪刚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半,普勒就出手了。他用肘撞击白人的颈部,然后用膝盖猛抵对方左肾的位置。随着白人一声惨叫倒向地面,普勒顺势一拳击中他的下巴。白人躺在地上,鲜血从嘴里流出来,带出几颗牙齿。
普勒有点希望给另外两个家伙一个出路。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表明,他们彼此的存在没有道理地激起了两个人的勇气。他们觉得个人打一个人,他们的胜算应该很大。
这样想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普勒用手勾住拉丁小子的头,当作武器,把他甩到黑人身上,黑人被砸得滚下楼梯,停在台阶下面,意识没了,他的战斗也停止了。
普勒继续甩动拉丁小子,直到他的头“啪”的一声撞在墙上。拉丁小子瘫软了下去,和黑人一起不情愿地陷入休眠状态。
普勒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很平稳,他甚至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而感到有点恼怒。
他看着女孩儿说:“你还好吧?”她点点头。
她很漂亮,柔软的鬈发,大大的胸脯。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他猜想,这可能是女孩儿第一次遇到这种攻击。
普勒看着小男孩说:“是你弟弟?”她又点点头。
“你叫什么?”
“我叫伊莎贝尔。他是马特奥。”她战战兢兢地小声说。
“你想叫警察吗?”
普勒认为自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还没等他问完,她就忙不迭地摇头。
“那你想让我叫警察吗?”
“别,请不要那样做。”
他看了看地上的几个人,都是平头,身上到处是文身。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可能性不大,但是谁知道呢?
“他们是军人吗?”他问她。
她摇摇头说:“不是。”
那就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了,普勒心想,我只是一个关心社会的市民。
他说:“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我可能惹着他们了。他们可能会找你报复。”
她抓起弟弟的手,两个人夺门而逃。普勒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一会儿就消失了。
他快速查看了一下地上的三个人,都有呼吸,脉搏很强。他不在乎他们是否骨折,头盖骨是否破损。这是他们欺负别人付出的代价。尤其是他们三个成年男人居然欺负一个女孩儿和她五岁大的弟弟。
白人呻吟着动了一下,普勒给了他一脚,把他重新送回到昏迷之中。
“垃圾。”
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报警。但是,如果没有女孩儿做证,他除了自己的证词之外一无所有。如果女孩儿不提供对他有利的证词,普勒就会面临人身攻击的控告,三个人的谎言会对他不利。而她是不会提供证词的。
他打算继续自己的计划,以后再处理这些。他回到房间,抓起包,然后出了门去取车。
他还要继续侦察,他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姑姑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这个计划。
但是,他错了。
第二十一章
普勒走出旅馆时,迎面碰到一个人。擦身而过时,普勒做了一件平时不需要做的一件事。
他抬头看了看。这个人普勒见过,在海滩吃午饭时,他见过这个卡车后斗里面的巨人。
近距离接触,这个人看起来更高大、更让人望而生畏。普勒从未看过比例如此完美的身体。
他完全可以做招募超级英雄广告的形象大使。两个人错身的时候,彼此都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熟练地、自然地打量,寻找常人——就是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可能会忽略的任何信息。
给普勒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只是这个人的身材,还包括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透出的敏锐观察力。普勒清楚地知道,虽然只是几秒钟的对视,但是这个人也认出了他。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能拥有这样的观察力。
普勒又一次打量这个人。他穿着园林公司的工作服,绿色的 T 恤和深蓝色的裤子浸满汗水,崭新的工鞋足有五十八号。
这个人要么就是刚发了一双新鞋,要么就是刚刚开始这份工作,而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套在他身上的 T 恤绷得很紧,薄薄的衣服下透出他的每一条肌肉,看起来就像是医生办公室里的肌肉组织图。
普勒估计,公司没有合他身的 T 恤,裤子也短了一块。大多数公司不会储备适合两米高的绅士的工作服。当彼此已经擦肩之后,普勒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当他看到那个人也回头的时候,没有觉得惊奇。那种眼神没有威胁,只有警觉、好奇、赞赏。
普勒走到车库,取出车,开了出去。他分块了解伊甸园,尽可能地记住所有细节。
最后,他把车停进一个停车场,熄了火,向后靠在座椅背上,思考姑姑信上的内容。
人们和以前不一样了。晚上发生一些神秘的事件。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刚才开车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事情按照逻辑进行推理,这是多年军旅生活教会他的做事方式。他现在就按照逻辑处理生活中所有事情,虽然有些事情根本不符合逻辑。
比如说家庭。比如说亲情。比如说爱情。
用逻辑衡量这些会带来一生的痛苦。这几.99lib.乎就是他现在的生活写照。
他想到姑姑的第一个发现:人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除了“曲奇”,姑姑还有哪些朋友。就像他的外貌一样,“曲奇”平淡无奇。但是一次见面不能说明太多问题,普勒还要继续观察。
她可能指其他的邻居。普勒要查一查。另外还有那个护理姑姑的简·赖恩,他一定会把她查清楚,然后是律师梅森,也许还有其他人。
他继续思考姑姑信中的第二个发现:
晚上发生一些神秘的事件。
一些事件。在晚上。她指的是在她家附近的神秘事件吗?如果是这样,和邻居有关系吗?对普勒来说,这个地段看起来就是平常的郊区,是神秘事件最不可能发生的地方。但是姑姑死了,这就说明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最后,他思考姑姑的第三个发现: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这句话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方式。和姑姑待在一起的记忆可以协助普勒。她是少有的不乱讲话的人。如果她说了什么或者写了什么,那么就说明她确实这样认为。她不会不假思索就得出结论。
上了年岁可能会改变姑姑的这些性格,但是不知为什么,普勒不这样认九九藏书为,姑姑的这种性格烙在他们家族的基因中,根深蒂固,不可撼动。
他要进行的调查必须有一个前提:姑姑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她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事情,和事情有关的人发现了她,这就是让贝特西·西蒙在地球上消失的原因。如果事情真是如此,普勒非常愿意惩罚做这件事的人。他会把他送进监狱或者结束他的生命。
根据有限的调查,他列出了所有的可能性。然后他下了车,从木板道上走到海滩。现在差不多是六点半,和蒂明斯约好见面的咖啡馆离这里不远,所以他决定在沙滩上走走,一来放松一下心情,二来听着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继续思考。
沙滩上有好多人,一些人在快走,胳膊和腿的动作夸张。一些人挎着胳膊闲逛。另外一些人带着狗,他们把网球或者飞盘扔出去,让他们的狗去追。
普勒往前走,目光扫过大海、木板道和远方。伊甸园的一部分还是名副其实的。但是,刚刚在这里待了不久,普勒已经目睹了根本不符合伊甸园这个名字的现象。
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他想。
当看到前面出事了的时候,他加快了步伐。他不清楚是否和姑姑的死有关,但是,现在他关注伊甸园发生的任何不寻常的事。
第二十二章
普勒先看到了兰德瑞警官,然后是布洛克,没有看见胡珀。
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慢下步伐。一道由铁架子和蓝油布搭成的屏障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从警察围拢的轮廓来看,那是一具尸体。
在离现场三十多米的地方,普勒停下来藏书网,这个距离让他能看清一切。兰德瑞站在一对夫妇身边。这对夫妇普勒认识,他曾经在警察局见过他们,那时他们看起来担心、不安的样子。普勒回想起他们提到的两个人的名字——南希和福瑞德·斯托洛。
他们走失之后再没有回来。看来,这样的事在伊甸园还真不少。普勒想知道屏障后面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他向大海中望去,潮来了,是不是潮水把尸体冲上岸的?
他认为两具尸体不会是被丢在岸边,让人发现的。人们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尸体丢在公共场所。现在快七点了。他又向海上望去。
一定是潮水。他怀疑尸体已经被破坏了,长时间的浸泡会让尸体腐烂。
他看了一眼那对夫妇。妻子哭着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兰德瑞尴尬地站在旁边,一只垂着的手上拿着记录的笔记本。
布洛克摇着头,站在屏障旁边,用手指敲打着枪套,仿佛在发送求救信号。
他们没有围起警戒线,但是人们都远远地不愿靠近。
普勒向布洛克走去,布洛克抬起头,看见了普勒。
他先是举手示意普勒离开,旋即认出了他。他大踏步走过来,黑色的皮鞋在沙子里直打滑。
布洛克走到普勒跟前,对他说:“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海滩散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正在调查一件事,不便和非有关人员透露。”
“我不是非有关人员。”
“对我来说你是。”
“是一具尸体还是两具?”
“你说什么?”布洛克退了一步,怀疑地看着普勒。
“我是说屏障后面。是不是潮水把尸体冲上岸的?”
“你到底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们在海滩上支起屏障,旁边一个女人在哭——这个女人我认识,今天早晨我看见她在警察局填写失踪人员的表格——骨牌效应开始显现了。这也是意外吗?”
“听着,普勒,我的忠告是你转身,坐上飞机,趁早回家。”
“谢谢您的忠告。但是伊甸园越来越吸引我了,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您这样喜欢待在这里。”
布洛克以脚跟为轴心转身,走开了,他的鞋在身后扬起了一道沙子。
另外一个警官走过去负责接待那对夫妇,兰德瑞这才倒出空闲,朝普勒走过来。
“布洛克局长和你说了什么?”她问。
“他想让我参与调查,利用我的经验协助查清这个案子。他还邀请我去他家喝杯啤酒。”
她笑了。
“他不喝啤酒。怎么说我也不信你的话。”
普勒点头示意了一下蓝色的油布说:“你们给法医打电话了?”
“她会尽快赶到这里。”
普勒点点头。看来七点和蒂明斯的约会必须延迟了。
“我不会问你详细情况,因为我不想让布洛克难为你。”
“谢谢。”
“你的搭档呢?”
兰德瑞不自然地说:“他,嗯,他遇到点小问题。”
“他是不是看到尸体就呕吐,然后晕过去了?”
她把目光移走,但是她的表情告诉普勒,他说对了。
“对于海里的尸体,我很有经验。”
“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是陆军,不是海军。”
“哦,你不太了解步兵部队。而且很多陆军基地都邻水。”
“我怀疑布洛克局长不会同意你参与。”
“我知道他不同意。但是我愿意帮忙。如果你需要征求什么意见,当然了,是非官方的方式,请随意。”
“非常感谢。我们没有传统的便衣调查部门,都是着装警察。如果我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会向郡、州警察局求助。”
“主意不错。”
“你在忙着追查你姑姑死亡的事情?”
“有点忙。”
“如果你发现任何证明不是意外死亡的证据,能不能让我知道?”
“好的。”
“你不会自己采取行动吧?”
“我从来不自找麻烦。”
“如果麻烦找上你呢?”
“有时会有这种可能性。我住在希拉旅馆。”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问题是我住不起镇里的好地方。我还得郑重声明,一晚八十美元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便宜了,即使加上早餐。”
“我能说什么呢,这里是伊甸园。”
“你能再和我说说这里的情况99lib?t>吗?”
“什么情况?”
“我相信你们这里也会有其他地方都有的共性问题。你们这里有帮派吗?”
“官方记录上没有,实际上有。”
“官方记录上没有是藏书网什么意思呢?”
“伊甸园是旅游区。每年到潘汉德尔地区的几百万人中,很多人会来伊甸园。因此,官方记录上我们没有帮派问题。”
“好吧,那你们藏书网非官方的帮派问题包括什么呢?”
“非常复杂。这里没有典型的种族或者民族划分。所以帮派不是瘸子帮、拉丁帮或者光头党之类。”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这里的帮派比较多样化。真称得上典范。”
她看了他一眼,感觉很好笑的样子。
“为什么问这个?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只在贫民区有犯罪现象吗?”
“是的,涉及人的犯罪,大部分在贫民区,帮派和帮派之间的斗争。但是涉及财产的犯罪会延伸到高级住宅区。原因显而易见。”
“哪里有值钱的东西去哪里偷?”
“完全正确。这里真正有钱的人有自己的保安系统。可能是社区的业余保安,或者是自己家里雇用的专业保安。”
“现在我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伊甸园的另一面。”
“嘿,只要有贫富分化的地方都是如此。”
“美国基本都是这样。”
“那我不知道。”
“那派谁来负责这个案子?”普勒问。
“布洛克局长亲自负责。他是这家的熟人。”
“他擅长调查工作吗?”
“他是局长!”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慢慢就清楚了。”
“我猜你会弄清楚的。”普勒说。
第二十三章
普勒坐在海滩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兰德瑞和另外一个穿警服的警官在现场周围拉起黄色的警戒胶带,他们把长长的金属杆儿插进沙子里,支撑警戒胶带。
普勒预测到的事情二十分钟之后发生了。一辆沃尔沃开过来,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她五十多岁,灰色的短发,身穿白色无袖衬衫和一条及膝的蓝色裙子,脚上穿着一双沙滩鞋。她戴着一副双光眼镜,用链子连着,手里拿着黑色的医药箱。
法医路易斯·蒂明斯来了。她看起来烦躁不安。她直接走到黄色警戒线旁边,兰德瑞为她放行。
蒂明斯从黄色胶带下面钻进去,来到蓝色油布边,布洛克正站在那里。简短的交谈之后,蒂明斯进入临时搭建的屏障里面。普勒知道,在狭小、炎热的空间里,看到的景象和闻到的味道都不会很怡人。
你不得不呼吸,很快,你的嗅觉就会失灵,这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按照普勒手表的时间看,蒂明斯半小时之后才重新出现在阳光下。普勒觉得她看起来很不舒服,而且非常不安。如果里面是一具尸体的话,普勒不知道她是否认识死者。
她和布洛克谈了几分钟,布洛克点着头,在一个便条簿上记着什么。
当蒂明斯钻出警戒线向她的车走去时,普勒走了过去。
“您是蒂明斯医生吗?”
她抬头看了看他。她不到一米六的个子,所以必须向后仰头才能看清楚普勒。
“什么事?”
“约翰·普勒。我们通过电话。”
“对,你姑姑的事。”她似乎不愿意在这里邂逅他。
“我知道这里的情况时,想要告诉你我们的约会要推迟一下,但是没有时间了。”
他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定时间。我知道您也没有料到海滩上发生的事情。”
她从包里掏出车钥匙的时候,他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近距离观察,她显得苍白、疲惫,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
“确实,我没料到,事实上,我很震惊。”
“您认识死者吗?”
她目光犀利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
“您看起来比正常看到一具尸体更加不安,即使是水中的尸体,也不应该让您这么不安。”
“面对死亡总是不容易。”
“但是您是医生,是法医。您无时无刻不在面对死亡。而且这里是水边城镇,我不认为您是第一次见到溺水的人。”
“我真的不想和你说这些。”
“我知道。我也不想浪费您时间。您能和我坐坐,谈谈我姑姑的事吗?”
她看了看手表。他说:“如果您有胃口,我非常愿意请您吃晚餐。”
她回头看了一眼蓝色油布说:“不吃东西,但是来点姜汁饮料,我的胃会舒服点。”
“好的。我们要去的咖啡馆只有几个街区远。您要开车还是步行过去?”
“开车吧,我的腿现在有点抖。”
他们向车走去的时候,普勒回头看见布洛克和兰德瑞正在盯着他们看。警察局长看起来很气愤,而兰德瑞就是很好奇的样子。
他们分别开车到了咖啡馆,在藏书网街上找到停车位。咖啡馆里很拥挤,但是他们还是在靠近前台的地方找到了一张桌子。
蒂明斯点了一杯姜汁饮料,普勒点了可乐。已经七点多了,但是气温还在三十摄氏度左右,海风慢慢停歇了。
“感觉不像伊甸园,倒像是地狱,是不是?”
两个人都拿到饮料后蒂明斯问。她喝了一大口饮料,然后向后一靠,看起来好一些。
“我猜您是后搬到这里的。”
“你怎么会这么说?”
“您的皮肤显得太苍白,另外,您不习惯穿沙滩鞋,而沙滩鞋是这里女人的日常用品。”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沙滩鞋的鞋带在皮肤上已经磨出好几块红色的痕迹。
他继续说:“沙滩鞋穿的时间越长,您的皮肤会越耐磨。”
“你的观察力很强。”
“军队为此付我工资。”
“我原来在明尼苏达州,大约六个月前搬到这里,第一次在这里过夏天。明尼苏达州的夏天很热,但是和这里比起来,微不足道。”
“那您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我丈夫去世了。我虽然从未离开过明尼苏达,但我讨厌漫长的冬天。后来我遇到一个医生出兑他的诊所,而我对法医病理学一直都感兴趣。当我发现这份工作还包括担任这个地区的法医,我马上接手了。”
“而且名字叫作伊甸园的地方可能让人向往。”
“宣传册做得非常吸引人。”她疲惫地笑着回答。
“那么,您还会回北方吗?”
“我觉得不会。一个地方会慢慢吸引你。从六月到八月,这里很拥挤,温度和湿度也让人很不舒服。但是一年中的其他时间都非常怡人。在二月,我永远不可能在圣保罗穿着短裤散步。”
普勒向前倾斜身体,公务式地结束了闲谈。
“说说我姑姑的事怎么样?”
“你见到尸体了?”
“您怎么知道?”
“贝利殡仪馆的卡尔·布朗告诉我的。我们是朋友。当地医生和殡仪馆的人关系很紧密。我有很多患者去世了。岁月会在每个人一生中的一个节点上带走他的生命。”
“我见过尸体了。”
.99lib.“然后呢?”
“然后什么?”
“我查了你的背景,普勒调查员。我在五角大楼里有些关系。我弟弟在空军部队。我听说你在工作方面非常出色,用韧性远远无法描述你在追踪线索时的状态。”
普勒向后靠去,从新的角度审视眼前这个女人。
“她右侧太阳穴有一处瘀血。”
“我看见了,在喷泉的石墙上有一点血迹。”
“因果关系找到了。但是她是如何落水的呢?是绊倒了、心脏病突发、中风,还是血管瘤破裂?”
“都不是。她的状态非常好,至少内脏是这样。心脏、肺和其他的器官都没有疾病。她患有骨质疏松症,脊柱弯曲,但也仅此而已。她死于肺部进水。用术语讲,窒息而死。”
“那么她是怎么落水的呢?”
“她用助行架,喷泉里的水流出来,地面湿滑。她掉到水里,碰到了头部,失去意识,然后在六十厘米深的水里溺水身亡了。这种事很正常。”
“我想知道概率是多少。”
“在这个案子里一次就够了。”
“尸体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吗?”
“没有反抗的伤痕,没有绳索的痕迹,没有能表明她受到攻击的擦伤。”
普勒点点头,这些和他发现的结果一致。
“毒物检验怎么样?”
“结果暂时出不来。如果你怀疑她中毒,我要告诉你,我没有看出任何迹象,也没有酒精和毒品的痕迹。”
“姑姑最多喝一杯葡萄酒,至少在我记忆中是这样的。”
“检查结果证明了这一点。就像我说的那样,除了脊柱问题,她的状况和同龄人比非常好,原本可以多活一些时候。”
“我姑姑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她非常担心伊甸园的一些事。您知道她指的是哪些事吗?”
“她担心什么?”
“人们和以往不同了,晚上会发生神秘事件。”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到这里只有六个月。我认识的人不多,不知道他们和以前是否相同。至于什么秘密的事件,如果她认为喝醉的男男女女在清晨两点半裸着身子狂欢是神秘事件,那我同意她的看法。”
“您没有其他要告诉我的吗?”
“恐怕没有了。我知道这样说没有意义,普勒调查员,但是意外时有发生。”
“是的,确实如此。”
其实普勒心里想的是:如果是意外的话,为什么会有人开着克莱斯勒跟踪我?
他不是随意想到这里的,是因为他看见那辆车从咖啡馆前开过,停在自己的科尔维特旁边。车窗摇了下来,他非常肯定地认为自己看到了一道闪光。他们在拍照。还没等他决定出去追,克莱斯勒已经开走了。
“普勒调查员,你没事吧?”
他又把目光收回来。
“没事。”
“我希望我能够减轻你对你姑99lib?姑这件事的担心。”
“我担心值得担心的事。”
第二十四章
正要离开咖啡馆,普勒的电话响了。
“我是普勒。”他说。
“普勒先生,我是格里芬·梅森。您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是要问我有关您姑姑的事吗?”
普勒说:“是的。今晚我们可以见一面吗?只是现在太晚了。”
“如果您想过来,我现在就在办公室。您知道地址吧?”
“我二十分钟后到您办公室。”
普勒上了科尔维特,提前两分钟赶到了这位律师的办公室。办公室位于以前的住宅区,现在都改造成小商铺了。这里离海滩只有两个街区,所以普勒估计,这里的土地要比房子值钱得多。话又说回来,也许在这片北面是海湾、南面是温暖的墨西哥湾海水的狭长地带,所有的地价都比房价高。普勒看到一辆新型的英菲尼迪跑车停在水泥车道上。
前门没锁,普勒走到接待处,没有人。普勒估计聘用的助手早就下班了。
“梅森先生?”他大声喊。
接待处旁边的一扇门开了,一个矮胖的人站在那里。他穿着灰色细条纹的裤子,带背带——虽然他丰满的肚子根本不需要背带帮忙,浆洗过的白色礼服衬衫,袖口挽起。他留着灰白的短胡须,眼镜厚得像啤酒瓶底。
“您是普勒先生?”
“我是。”
“请进。”
他们在梅森的办公室里坐下来。办公室用皮革和深色软木装修得很舒适。书架上摆着数量惊人的、沉重的法律大部头,文件袋靠墙堆放着,桌子上也有一些文件袋,还有一部电脑。
普勒说:“看起来生意不错。”
“说实话,从行业角度讲,佛罗里达的信托和房产律师不需要太多智慧。这里不需要杰出的律师,只要能干并且有激情就可以了。我的客户的平均年龄是七十六岁。生意源源不断,两年前我雇了一个助手,那也不得不推掉一些生意。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趋势,我可能需要再雇一个律师了。”
“美好的问题。现在说说我姑姑,好吗?”
“只是执行一下法律程序,我能看看您的证件吗?”
普勒抽出证件夹,给梅森出示了一下。梅森笑着说:“您姑姑对您褒奖有加。”
“我好久没见过她了。”这句话一出口,一阵强烈的负疚感袭上他心头。
“丝毫不影响她对您的欣赏,不降低您获得的成就。”
“我就是一个大兵,像我这样的人有好多。”
“普勒调查员,别谦虚。我从来没有当过兵,但是我爸爸曾经在部队待过,参加了二战。您姑姑和我说过您获得的那些奖章,非常了不起。”
普勒不知道是谁告诉姑姑这些的。他觉得不应该是父亲,他没有那么关注儿子的生活。
“我父亲接到她的一封信,然后我打电话给他,”普勒说,“但是没有人接电话。后来我才发现事情是这样的。我知道有一个人护理姑姑,叫简·赖恩吧?”
“我认识赖恩小姐,非常能干,在镇上还有很多客户。”
“我想见见她。”普勒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听到姑姑去世的消息我非常震惊。”
“我知道,我也非常震惊。她身体有些问题,但是脑子非常清醒。我以为她能活到一百岁。”
他动了动桌上的一些文件。
“您说她给您父亲写了封信?您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是的。我觉得应该来拜访一下姑姑了。”
普勒不想和他透露信中的内容。
“她有遗嘱吗?”
“是的,她有遗嘱。我可以和您说说内容。我接到您的电话后重新看了一遍。”
“遗嘱什么内容?”
“除了少数的几个小遗赠,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您。”
普勒瞪着眼前这个人。他从来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留给我?不是我父亲?”
“不是您父亲,除非他是一级准尉小约翰·普勒。”
“不,我父亲是三星将军,退休了。我是一级准尉。”
“那么您就得到了所有遗产。”他停了一下,“您看起来很惊讶?”
“确实很惊讶。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不知道她知道我现在的军衔。我做一级准尉也是最近的事。”
“她没有孩子,丈夫过世了。像我说的那样,她非常赞赏您,为您感到骄傲。她希望有像您这样的儿子。”
这席话像是拳头击打了他最柔软的部位。
“好。”他慢慢地说,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留下一些投资和她的房子。房产必须进行遗嘱认证。在您接受这份财产之前要进行大量的法律程序。我估计要一年左右。”
“这没问题,我不需要这笔钱。”
“我有她的财产清单,我为客户提供这项服务。这样您就可以知道您会得到什么。如果需要,我现在可以给您拷贝一份清单。”
普勒耸耸肩,但是还是点点头。梅森把几页纸钉在一起,递给他。
“财产清单很新,”梅森说,“我们大约一个月前修订了她的财产清单。”
“她说为什么这样做了吗?”
“没有。但是我们大约每年要更新一次,她没有改变遗产分配计划的意向。”
“我知道了。”
普勒看了一下清单,有书、画、珠宝、一些赫梅尔收藏瓷偶等等。他什么都不想要。
梅森说:“给我您的联系方式,我会通知您我们的进度。一旦这些归于您的名下,您就可以随便处置了,住在这栋房子里,出租,或者卖掉都可以。”
“好吧,怎么样都行。”
“她的股票、银行存款和有价证券非常可观。这些年她的投资很成功。这些我也有记录。”
“好的。”
梅森端详着他说:“您看起来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自己从来没有房子,我也不知道股票和证券是什么样子。”
梅森笑了。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接触过的大多数继承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所有遗产。”
“您最后一次和我姑姑谈话是什么时候?”
梅森向后一靠,把手合拢放在脑后,露出胳膊下面的汗迹,尽管房间里很凉爽。
“我想想看。我估计,是上周四,她打电话给我。”
“她听起来怎么样?”
“听起来?听起来很正常。”
“电话有关什么内容?”
“一些常规的内容。她想要咨询有关资本收益的问题。”
“那么她有没有什么困惑?”
梅森放下胳膊说:“至少我没有感觉到。”
普勒这些年曾经和几千人会谈。一些人说实话,大多数会撒谎。撒谎的人会有迹象出卖他们,呼吸稍稍加快,目光躲闪,胳膊交织在一起,靠近身体,就像是要形成一个小的蝉茧来隐藏谎言,或者至少支撑谎言。一个好的调查员可以识别百分之九十的说谎者。
根据这个原理,普勒非常肯定梅森刚刚和他说谎了,但是他不知道说谎的程度有多深。普勒什么也没说。他在等待着梅森问他问题。
如果梅森没有撒谎,他早就应该问这个问题了。梅森说:“您觉得您姑姑在担心什么事吗?”
普勒没有马上回答。他正在想着姑姑说过的一句话:人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格里芬·梅森是否属于这个范畴。而且,他现在也希望自己没有把姑姑的信给警察局里的人看过。但是,现在已经于事无补了。
“我不知道。我和您说过,我和她这些年都没有真正交流过。”
梅森认真地端详他,然后耸耸肩说:“我知道,有些意外不可避免。但是这并不能减轻接受一个人死亡的压力。但是考虑到贝特西如此赞赏您,并且把所有财产留给您,您应该感到安慰一些。”
“您是否恰巧有她的房门钥匙?可以给我复印一份她的遗嘱吗?”
“我有钥匙。前一阵她做外科手术的时候曾经交给我一串钥匙。我试图归还,但是她坚持把钥匙留在我这里。”
梅森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银色的锁盒,打开盒子,在里面翻找,从一堆钥匙中拿出两个一串的钥匙。
“前门和后门的钥匙。给我点时间复印遗嘱。”
他把遗嘱放在靠墙的一个机器中复印好,然后把带着温度的几页纸交给普勒。
普勒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梅森接过名片。
“您现在要去她的房子吗?”
“现在九九藏书不去,明早。”
“您会在伊甸园待很久吗?”
“不知道,”普勒说,“我估计到了伊甸园的人,都很不愿意离开,是不是?”
随着这句话,他走出律师办公室。
第二十五章
普勒把车停在离房子一个街区远的地方,然后步行。尽管和梅森说明天早晨来这里,但是他决定现在彻底检查一下这栋房子。他警惕地防范警察巡逻车。虽然现在手上有姑姑的钥匙和遗嘱,他仍然不愿意遭遇胡珀,因为只要有一点机会,胡珀就会干掉他。
他走到车道上,向“曲奇”的房子看了一眼。灯是黑着的,他估计这个“年轻人”正在享受伊甸园的宴会时光。他觉得似乎听到赛迪在房子里面叫。但是他继续向前走。叫声让普勒开始想念他的猫——埃沃尔。
他用钥匙打开前门,走进去,关上门。房子里一片漆黑。他不想打开灯,因为那样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手电,开始检查。由于已经来过这里,他把房子里的陈设几乎都记下来了。
他路过厨房,来到姑姑的卧室。被子是叠好的,很明显,那天晚上她还没有上床睡觉。她到了后院,或者是自愿,或者不是,在那里结束了生命。
床边的小桌上摆满了书。很多年前,从普勒记事起,姑姑就喜欢读书,看来她生前仍然保持这个习惯。他用手电照了照书名,大多数是悬疑和惊悚故事。他记得姑姑不喜欢爱情小说那种类型。如果她要是哭泣,一定有合理原因,而绝不会是无中生有的多愁善感。
普勒的手电扫过床头桌的顶部,然后又返回来。他试着打开一盏台灯,因为他想看看清楚。
顺着台灯的亮光,他弯下身,证实了自己的第一印象是正确的。他看到一个长方形痕迹,长方形的周围有些灰尘。他从下面的书架中拿起一本罗伯特·克拉斯的平装书,放在长方形痕迹上,对不上——太小。
他试了一本苏·赫拉夫特的精装本——太大。
他打开抽屉,看见一本黑色的日记本。他拿起日记本,打开,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他把日记本放在长方形痕迹上,大小正好。
一定还有一本日记,现在看起来不见了。冥冥之中,普勒觉得那本日记上不是空白的。
因为日记里记录的内容,他们谋杀了他姑姑,带走了她的日记。
可能日记里会详细说明她信中的内容。人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晚上发生一些神秘的事件。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他把日记本放回原处,关上台灯,离开了卧室。
他用几分钟时间检查了一下楼上的几间卧室,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有意义或者对他的调查有帮助的线索。一个壁橱里装满衣服。一些是男人的裤子和衬衫,估计是劳埃德姑父的东西。另一些壁橱里塞满了衣架、破旧的吸尘器、装满发霉的床单与围巾的箱子和人们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破烂儿东西。
壁橱后面的架子上有几个盒子,其中的一个里面是珠宝。虽然普勒是外行,但是他也能看出这些珠宝很珍贵。他有条不紊地检查盒子。里面还有一个嵌着古币的收藏册,这些看起来也很值钱。他不知道她收藏这些东西有多长时间了。
他又回到楼下,穿过厨房,来到车库。那辆凯美瑞擦得锃亮,准备随时出发的九九藏书样子,根本不知道它的主人已经再也不可能坐上它了。普勒用手电查看汽车的外表,想要寻找损坏的地方或者反常的痕迹,但是他没有找到。
车子看起来状态良好,估计买了有五六年的样子。他姑姑可能是在脊柱出现问题之前买的这辆车。
他倚在墙上,开始思考问题,想要尽量理清姑姑最近的行为。
首先他想到,如果姑姑是因为看到了什么现象而导致了自己的死亡,那么导致她死亡的现象或者在周围,或者在其他地方。如果在其他地方,她不得不用某种方式到达那里。虽然“曲奇”认为贝特西已经不开车了,但是他晚上经常不在,如果姑姑天黑后开车出去,他可能无从知晓。
他打开主驾驶旁边的车门,坐进车里。他注意到,虽然座位的距离对他来说还是太小,但是已经足够容纳一位高个子的女士了。
这时他看见了安装在车上的特殊装置。在胳膊能够接触到的地方,有一对手控的刹车和油门装置。
这就是说,虽然姑姑身患疾病,但是她还是在驾驶这辆车。
他注意到风挡玻璃左上方有一个纸贴,是伊甸园一家润滑油商店的标志。上面标出了下一次保养车辆的时间以及到时候这辆车应该达到的里程数。时间是三十天前。普勒看了看纸贴上的九九藏书里程数,然后在手电的光线下查看了仪表盘。他做了快速的计算,并且把姑姑的死亡考虑进去。
在她能开车的大约二十六天里,这辆车每天平均行驶里程数是十六千米。他快速盘算着,姑姑能够带病一次行驶几百千米吗?可能性很小。但是她能短距离驾驶吗?99lib?可能性很大。
如果她每天驾驶同一个距离会怎么样?实际上是每天十六千米。即使她后背有问题,做这件事还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去时八千米,回程八千米。这个信息至少让普勒有事可做,在好多情况都未知的时候让他可以继续查下去。他会以这个距离为半径查看所有能够到达的地方。
紧接着,普勒迅速下了车,轻轻关上车门,熄灭手电,拔出 M11。
有人刚从前门进了房子。
普勒从车库回到厨房,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房子里的另一个人却没有像他一样悄无声息。这对他来说既有利又不利。
他侧身沿着墙来到起居室门口,头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来人应该在楼上。他的第一个想法认为来人可能是警察,但是警察应该大张旗鼓。可是,如果来人是胡珀的话,普勒可能马上就会和这个一点就着的警察交火。因为枪杀警察被捕是他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如果今天有人要死在他枪下,他真希望不是胡珀。
他的手滑向扳机护环。手放在扳机上,就是要射击的。他会的。
然后,他看到了从台阶上下来的人。他用宪兵特有的声音吼道:“趴下。马上。否则我就开枪了。”
那个人没有趴在地板上。她尖叫一声,跑掉99lib.了。
第二十六章
她还没有跑到前门,普勒就追了上去。他把她的胳膊拧到身后,让她和自己面对面。
“天啊,求求你,别伤害我,别伤害我。”她恳求道。
普勒放开她的胳膊,退了一步,但是手里的M11 仍然保持四十五度角,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抬起来瞄准她。他打开一盏台灯,照亮了房间的一部分。
“你到底是谁?”他一边盯着她看一边盘问。
她二十五岁左右,金黄色的头发束成马尾辫,身穿水洗蓝色超短牛仔短裤,石灰绿色的 T 恤,脚上穿着人字拖,拖鞋带上印着“科罗拉”的字样。
“我是简·赖恩。你是谁?”
当看到他不会向她开枪时,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些轻蔑,但是她还是哆哆嗦嗦地盯着他的枪。
“约翰·普勒。”他出示了他的证件和徽章。
“陆军刑事调查部调查员。”
“天啊,你是贝特西的侄子。”她惊叫道。
“你是她的护工,或者说曾经是她的护工。”普勒回答说。
“你怎么知道?”
“从现在开始我来问问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打开包,让他看看里面的东西。
“我把东西放在楼上的一间卧室里面,是一件夹克和几条裤子。我原本想再来照顾贝特西的时候再拿走,但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普勒把枪放进枪套里:“非常抱歉,把你吓坏了吧?”
“还好,至少现在我知道了自己的心脏很强大,否则要被吓死了。”
她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很好,她的两条腿和身体的清晰轮廓让普勒猜测她比较擅跑。
“你姑姑的事我很遗憾,”她说,“她是个好人,他们已经弄清楚她是怎么死的了吗?”
“你怎么知道她的死讯的?”
“他们发现她的尸体那天,我来过这里。那天我是去这条街上的另一个客户家。警车停在这里,然后灵车也来了。我问了一位警察,他说有人发现贝特西死在后院。我就知道这些,我想,也许是心脏病突发或者什么原因。”
“官方的死亡原因是溺水身亡。”
“溺水?他们说她死在后院呀。她真的在浴盆中溺水了吗?”
“不是在浴盆中,是在后面的喷泉中。”
“但是喷泉中的水并没有那么深。”
“很明显,她摔倒了,碰到了头部,然后不省人事,滑进水里。”
“哦,我的上帝,情况很可怕吧?”
“嗯,如果她没有了意识,就不会感到任何痛苦或者恐惧,但这仍然不是令人愉快的离世方式。”
“谁发现了她的尸体?”
“隔壁的邻居。”
“‘曲奇’?”
“是的。”
“那他一定伤心极了,他们是好朋友。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很滑稽,他很矮而她却很高。她总让我想起《黄金女郎》中的那位女士。我小的时候在乐视频道看过这部电视剧。”
“是这样。”普勒说。
“她是一个很自我的人,虽然她有时候不好相处,但是我钦佩她的勇气。”
“是的,勇气是我们家族的特征。”普勒回答道,“‘曲奇’说你也为他工作?”
“哦,是的。我在伊甸园有很多客户,弄得我很忙碌。”
“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而且严格地说,我不住在伊甸园。我在沃尔顿堡滩,离这里很近。我大约五年前从新泽西搬到这里,这里的冬天更怡人,我是说,暖和很多。”
“肯定是这样。我姑姑死前怎么样?”
“她周身疼痛,这对于那个年龄的人很正常,她一直服药,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她使用助行架。她很高,比我高很多,但是她的脊柱是弯曲的。她的状况时好时坏,我们都是这样。”
“是的,但是她最近确实状况很不好。”
“嗯,是的。”
“她的精神状态怎么样?有没有看起来抑郁、恼怒或者担心?”
“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我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护理工作,我发现老年人藏书网的情绪在一天之中可以变化万千。他们早晨一般心情很好,到了晚上,就开始变化。至少这是我的经验。”
“她开车吗?或者你为她开车吗?”
“我就是做些零活,比如说去商店、药店等等。”
“开她的车?”
“不是。我工作的公司不允许我们使用客户的车,有保险问题。”
“那么她自己开车吗?”
“我在的时候没有。”
“你多久来一次?”
“每周两三次。”
“每周都来?”
“一般是的。”
“你每次都在这里过夜吗?”
“不,几乎没有过。她没有要求。”
“你每次什么时间离开?”
“大约九点。”
“那么说,如果她在你离开后开车出去,你不会知道了?”
“不会知道。但是她为什么开车出去呢?我是说,她会去哪儿呢?”
“问错人啦,我刚刚到这里,还不清楚情况。如果她开车出去,来去分别行驶了八千米,那她会去哪里呢?”
赖恩想了一会儿:“嗯,如果她向南走,就进入墨西哥湾了。如果她向北走,就会到查特胡奇湾。绿宝石海岸的这个部分狭长,两面都是水。”
“东面和西面呢?”
“向西虽然小路很多,但是大概会到码头附近。如果她一直在九十八号公路上行驶,就会向西北到达德斯廷。”
“向东呢?”
“向东是去圣塔罗萨海滩的方向,然后再走八千米,就到了巴拿马城。”
“这条路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很多海滩。绿宝石海岸绵延一百六十多千米,西边是埃格林空军基地,在巴拿马城的东边是廷德尔空军基地。”
“这儿附近有很多军事基地。”普勒评价道。
“是.99lib?的,因为你是军人,我估计你知道这些。”
“还有彭萨科拉基地,海军的所有飞行员都到那里学习飞行。还有哈尔伯特营地,是埃格林空军基地的一部分。空军特种作战司令部就在那里。”99lib.
“很明显,这些你比我懂得多。”
“也许不比你多很多。我是陆军,空军在更高的海拔。”
“嗯,我再次对你姑姑的事表示遗憾。”
“我吓到你,也很抱歉。非常感谢你为贝特西做的一切。”
他把她送出门,打开外面的门灯,给她照亮,然后看着简·赖恩下了台阶,走向车道上停着的蓝色福特嘉年华。车子副驾驶的车门上有一个大大的凹痕。
当她把车开走时,普勒看见一辆警察巡逻车沿路开过来。他来不及关门。而且他也知道,外面的门灯让他看起来像是电子广告牌一样醒目。
巡逻车向左一个急转弯,拐进车道,司机打开了车架灯。
普勒站在那里,看着布洛克局长下了车,向他走来,一只手放在手枪上,眼睛紧紧盯着普勒。
第二十七章
普勒走出门,来到前门廊,布洛克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想不想告诉我,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马上把你抓起来。”普勒举起房子钥匙。
“姑姑的律师给我的。”他又抽出遗嘱的复印件,展示给布洛克。
“她把房子留给我了。这里都写着呢。如果您不相信我,或者不相信文件的内容,可以打电话给律师。”
布洛克探身,从普勒手里抓过遗嘱,在门廊灯下读了起来。然后他折起遗嘱,还给普勒。
“我不是律师,但是看起来你给自己弄了套房子。当然,如果你姑姑是被谋杀的,我估计这就让你有了最直接杀她的动机。”
“但是她死的时候我并不在佛罗里达。”
“你能证明吗?”
“如果需要,我可以证明。另外,如果我已经知道我会继承这笔遗产,我没有必要来到这里杀了她,然后又出现在这里,被你们抓起来,让你们知道我来这里了。”
“也许你很愚蠢。”
“这样说陆军会不高兴。”
“只要你在伊甸园,我想这样说时就这样说。”
“我们可以和解吗?如果我哪里触犯了您,我向您道歉,那不是我的本意。”
布洛克脚跟着地,前后晃动着身体,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说:“算了,我犯了一个大家常犯的错误,总是过于警觉。”
“没问题,我可以理解。”
“你还是认为你姑姑的死不是意外?”
“我不知道,我已经和法医谈过了,并且见到了她的尸体。没有任何线索。”
“但是你还是不确定?”
“我估计没人能确定什么。也许我正在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线索。”
“人有时候会这样。”
普勒伸出手。
“您看,我知道您很忙,今天海滩上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很严重。我也准备回我的住所了。谢谢您没有逮捕我。”
布洛克和他握握手,然后盯着普勒说:“是啊,发生的事情很严重。”
普勒认为他的这个举动是暗示要谈谈这个案子。
“溺水?”
“不是。两个人的头部中枪。”
“两个人?”
“其实是一对夫妻,斯托洛夫妇。你在警察局听到的没错,是南希和福瑞德。这里的人都99lib.认识他们,他们比我在这里待得还久。他们每天晚上在海滩散步,那天他们去散步,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任何目击者吗?有什么线索吗?”
“尸体腐烂程度很高,没有人主动提供线索。”
“作案动机是什么?抢劫?”
“斯托洛先生的裤子口袋里有二十美元,手指上戴着黄金结婚戒指,斯托洛太太的钻戒也还在手指上。”
“他们有仇家吗?”
“我从没听说过。夫妇俩都退休了。他们在沃尔顿堡滩一起长大,中学相爱,九九藏书很久前搬到伊甸园。丈夫曾经经营一些买卖,都是小规模的,例如加油站、地铁商店和手机店。他卖掉这些产业有一段时间了,他和太太非常舒服地享受黄金岁月。”
“报案的那对夫妇,也就是今天海滩上的那对夫妇是什么人?”普勒问。
“斯托洛夫妇的儿子查克和儿媳琳恩。”
“我不是想要指控他们,但是他们有任何动机吗?”
布洛克摇摇头。
“儿子是镇上的银行家,生活相当富裕,不需要父母一分钱。他们关系很密切,每个周末一起打高尔夫,在家里聚会,他们之间的感情很真挚。”
“那么说,这可99lib?能是个巧合。是在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时间,发生的随机事件。”
“我也这样想。”
九九藏书“您能从尸体冲上岸的地点推断出抛尸地点吗?”
“我正在让几个熟悉这里潮汐和洋流的人帮我推断,也许能够缩小到一定范围。我们大致知道他们离开家出来散步的时间。”
“我知道这些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如果我在这儿的时候,您需要多一个人手帮您调查,我很愿意效劳。”
“好的,普勒,要看形势如何发展,我才能找你帮忙。晚安。我很高兴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了。”
“是的,我也很高兴。”
布洛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车旁。普勒关上门,锁好,然后回到车上,离开了。他开着车,来到斯托洛夫妇冲上岸的地方。
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也许是这样吧。也就是说,他们可能看到了什么事情,或者遇见了什么人,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晚上发生一些神秘的事件。他记录了从姑姑家到这里的距离。
现在是我的家了。我应该如何处置这栋房子呢?
只有三千五百米,不是姑姑平时的目的地。是否这就意味着斯托洛夫妇谋杀案同姑姑的事情没有联系?现在他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的线索还太少,也许我永远收集不到足够的线索。
他现在远离组织,失去了进行调查的能力。
配有所有破案需要的设备的专业装备包远在弗吉尼亚。这时,他想起一个主意。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佐治亚吉勒姆堡的美国陆军刑事调查实验室的电话。在那儿他有一个线人克丽丝·克雷格,他们曾经合作办过多个案子。他知道现在天色已晚,而且佐治亚比伊甸园还要早黑天一小时,但是他也知道克雷格经常熬夜。
果不其然,电话响了两声,她就接听了电话。他和她解释了一下他在做什么,并且告诉她现在需要什么。
她说:“明天早晨我要往埃格林空军基地运送一批货物,我可以把你的装备包放在飞机上,你可以开车过去,你那里的中午就可以到货。”
“克丽丝,你简直就是个圣人。”
“别忘了在评估的时候给我的老板打电话,告诉他这些。”
她给了他一些取装备包所需的必要信息,挂断电话之前,她说:“你真的在一个叫作伊甸园的地方吗?”
“确实是。”
“如果你需要装备,就说明这个地方名不副实。”
“你的推理能力仅次于你创造奇迹的能力。”
“你一直和我甜言蜜语,看来我们要动真格的了。”她笑着挂断了电话。
普勒把手机放进口袋,启动了科尔维特。今天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远远没有完成。
第二十八章
普勒早就留意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一直营业到晚上十一点的赫兹汽车租赁行。他把车开到路边,下了车。只用了几分钟时间,他就交回了科尔维特,换了一辆塔霍越野车。服务台后的人看起来很惊讶,不理解普勒为什么用科尔维特换一辆越野车,尤其是在海边小镇。但是他还是微笑着把钥匙递给普勒。
“先生,祝您在伊甸园度过美好的时光。”
“好的。”普勒说。
紧接着,他来到一家海滩服装店,买了一顶印着“永远的伊甸园”字样的棒球帽、一副太阳镜和一双帆布鞋。人字拖或者凉鞋是更典型的海滩装束,但是穿着人字拖或凉鞋不便奔跑,至少跑不远,也跑不快99lib.。他还买了几件 T 恤和大口袋短裤,可以放得下大的物件,比如说武器。他在更衣室换上短裤、T 恤和帆布鞋,戴上棒球帽,把太阳镜和 M11 揣进口袋,然后走了出来。
从身材上看,他在人群中非常醒目,但是大多数人的观察力都很弱。穿成现在的样子,即使走在被他收拾过的那个白人、黑人和拉丁小子身边,他们都不会看他第二眼。至少他希望达到这种效果。
他把车停在离希拉旅馆两个街区远的地方。天已经黑了,但是这里并不宁静。晚上,这里和海边一样,有很多活动。汽车在街上穿梭,人们大喊大叫。他听见纷杂的脚步声,他不知道人们是忙着迎接还是躲避麻烦。他也不关心。
蒂亚戈说过他和奶奶住在这条街上,在街道左面。
普勒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扫视着街道。他估计,那个白人、黑人和拉丁小子现在已经苏醒了,知道自己的脑袋还没掉,而且他们现在正在筹划复仇。他进一步推测,他们应该已经侦察到他住在希拉旅馆,并且开着一辆耀眼的科尔维特。为此,他把车换成现在的塔霍。换车还另有原因,塔霍的空间较大,普勒估计他会用到这样的空间。
他查案子用的装备包比较大,科尔维特的后备箱的容量根本不够。看到他们三个不是对手,他们会找来更多的帮手复仇。他们几个吓得躲了起来,而且正在经受脑震荡的折磨。
这一回可能不再是交手,而是交火了。但是在面对这些之前,他要再查明一件事情。
他沿着街道走下去,悄悄溜过希拉旅馆,却几乎撞在一个迎面走来的男孩儿身上。普勒抓住他的胳膊,男孩儿这才没有跌倒。
“没事吧?”
男孩儿的小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他大骂普勒。
“你能告诉我蒂亚戈住在哪儿吗?”
他又开始夹杂着英语和西班牙语咒骂普勒。
普勒从口袋里拿出五美元:“收下这个告诉我,要不然我就把肥皂塞进你嘴里。”
男孩儿向街上一指说:“蓝色的那个,在第二层。”
男孩儿所说的蓝色的,指的是一个有蓝色遮阳篷的小建筑,看起来像是一栋两层的出租房,一共八个房间,一层四间,二层四间,走廊在室外。
普勒费力地爬上楼梯。他敲了敲第一扇门,没有人答应。正准备敲第二扇门,门开了,蒂亚戈站在那里。
他抬头看着普勒,普勒马上意识到出事了。
“怎么了,蒂亚戈?”
蒂亚戈身后有人,普勒自己就能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伊莎贝尔站在那儿,旁边是马特奥。两个人的脸部青肿,仿佛有人用他们的脸进行了拳击练习。马特奥一边抽噎,一边咳嗽。伊莎贝尔一言不发,很不友好地盯着普勒。
但是蒂亚戈说:“伊莎贝尔告诉我了,我想谢谢您帮助她和马特奥。”
“他们是你的姐姐弟弟?”
“是堂姐堂弟。”
伊莎贝尔向前迈了一步说:“我们都和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呢?”
“上班去了,”蒂亚戈说,“在海滩上的一家叫作快艇的餐馆,她在后厨。”
“是厨师吗?”
“不是,是保洁员。”伊莎贝尔说。
普勒指着他们脸上的伤问道:“这是谁干的?”
“你认为会是谁?”伊莎贝尔说。
“伊莎贝尔,非常抱歉,但是我不得不干预,我不能让他们那样对你。”
“有什么不能,以前也发生过。”
“你不是妓女。”蒂亚戈反驳说。马特奥哭了起来。
“也许我现在就是了。”伊莎贝尔说。
“不,你不是,”普勒说,“这不是一条你想走的路。”
“哦,是啊,我应该去上大学,然后做个医生什么的。”
“为什么不能呢?”普勒问。
她同情地看着普勒:“你住在哪个星球?”
“你不是妓女。”蒂亚戈又说了一遍。她扭过头,用手轻轻拍着马特奥的头,哄他别哭。普勒对蒂亚戈说:“你看到那辆车了吗?”
蒂亚戈看了看伊莎贝尔,伊莎贝尔正盯着他们。于是他走了出来,关上了门。
“你们的父母呢?”普勒问。
蒂亚戈耸耸肩:“前一天他们还好好地在这里,第二天就不见了。他们可能回萨尔瓦多了。我也不清楚。”
“奶奶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她知道,那就是没说。”
“你们的父母就把你们留在这儿?”
“他们可能认为这样比回去要好。他们99lib.想为我们创造最好的条件。现在我是这家的男人,由我来照顾一切。”
“好,我喜欢你的勇气,但是你还是个孩子。”
“也许我还是个孩子,但是我找到那辆车了。”
他停顿了一下。
“你说会再给我钱。”
“我说了吗?”普勒已经拿出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
“和我详细说说。”蒂亚戈首先告诉他车牌照的号码。
“你怎么弄到号码的?车牌照遮起来了。”
“他们要吃饭,是不是?他们去吃饭的时候,我用布擦去遮盖的尘土,他们回来之前,我又盖上了。”
“给我描述一下他们。”蒂亚戈照做了。
“你确定吗?”
“确定。”
普勒把二十美元递给他。
“伊莎贝尔和马特奥。伤害他们的人到这儿来了吗?”
蒂亚戈摇摇头。
“不是在这儿,否则我也会和他们一样鼻青脸肿,因为我会努力阻止他们。”
“和我说说让我打晕的那几个人,他们属于哪个团伙吗?”
“他们倒是想要加入团伙,但是他们太愚蠢,没有人想要他们。他们自己倒卖些毒品,再没什么了。他们寻衅滋事,弄点钱,他们是人渣。”
“他们有朋友吗?”
“在这儿,只要有钱雇得起,任何人都有朋友。”说这话的时候,蒂亚戈小心翼翼地折起二十美元,放进口袋里。
“你认为他们会不会在我的住所等我?”
蒂亚戈耸耸肩。
“我觉得你一定要小心才行。”
“谢谢你的帮助。”
“我就是为了赚钱才帮你。”
“我很佩服你的诚实。”
“先生,在伊甸园别信任任何人,包括我。”
“蒂亚戈,有时候,你必须信任一个人。如果需要帮助,你就来找我。”
“如果你活着的话,先生。我们走着看吧。”
“就叫我普勒好了。”
“好吧,普勒,祝你好运。”
“好的,你也是。”
普勒离开了出租房,他一边想着要对付那三个笨蛋,可能还有他们的帮手,一边想着蒂亚戈和他描述的克莱斯勒上的两个人。
身体精壮,身手敏捷,留着平头。这样的描述特别符合和他效力于同一个雇主的人的形象——美国军人。
第二十九章
普勒朝塔霍走去,爬到车后座,全身放松,然后思考刚刚得到的信息。
如果克莱斯勒上的家伙以前是军队的人,那么就打破了事态的平衡性。他们会看透他的乔装打扮以及换车的行为。他们可能没等他还击,就向他开火了。
如果他们现在是军队的人,他不知道他们跟踪自己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们已经不是军人了,他也有同样的问题。
经历了西弗吉尼亚的一切之后,军队很有可能派人跟踪他。他决定试试这个理论是否站得住脚,于是他拨通了克丽丝·克雷格的电话。
她一定认出了他的号码,因为还没问好,她直接说:“已经开始思念我了吗?”
“一直思念。”
“说真的,你不睡觉吗?”
“听听,我不是正在讲话嘛。”
“是啊。我听说了发生在西弗吉尼亚的事。不是官方报道,因为没有官方报道,都是小道消息。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生活,甚至在你愿意的情况下可以度假了。”
“我现在就在度假。嗯,算是度假吧。”
“我已经打开了平板电脑,等着记录您的下一个任务,老板。”
普勒呵呵笑了。他喜欢这个女人,真是这样。如果她没有结婚,他可能会约会她。
“我需要追踪一个车牌照。”
“好的,不是我经常做的事,但是我认识可以做这事的人。”
“你认识能马上就做这件事的人吗?”
“你知道这句话,在世界上的任意一个地方都有国防部的工作人员在坚守岗位。”
“电话的两端就有两个这样的人。”
“我会尽快办好。现在,你能透露一点你在忙什么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
“万一你被杀了,只剩下我能说清楚我工作的时间段。你的事和军队有关系吗?”
“五分钟以前我还认为没关系,现在就不确定了。开始的时候,我姑姑写了一封信,说佛罗里达的伊甸园有什么不对劲,然后我就发现她在值得怀疑的情形下死亡了。”
“天啊,普勒,我很遗憾。”
“是的,我也是。总之,我到了这里,发现事情更加复杂。”
“车牌照是怎么回事?”
“有两个家伙抢了我的行当,跟踪我。从对他们的描述来看,他们像是军人或者当过军人。”
“我真不喜欢这种事。”她的声音明显变化了,不再是戏谑的口吻,而是变成了正当关切。
“我九九藏书也不喜欢。”
“你有帮手吗?”
“我和你说过了,我在度假。”
“那你应该终止假期,回到岗位上。说真的,普勒,找个人帮忙。”
“好主意,我会找一个帮手。同时99lib.,尽你可能帮我,我明天会按计划去取装备包。”
“一定要保证你能活到明天。”
“我会尽最大努力。”
他挂断电话,把闹钟调到两小时之后,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用手抓着 M11 的枪托,他知道自己可以在三秒钟内完成苏醒、向任何想要伤害他的人瞄准和射击的一系列动作。如果这还不够快,那死的人就是他。这就是规律。
两小时之后,塔霍后座上的他醒过来,精力充沛,准备出发了99lib?。现在是凌晨一点,他相信这个时间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最恰当不过了。无论是军人还是警察都喜欢在夜里突袭。因为袭击目标在夜里会困倦,会上床睡觉,他们的武器一般都不在手上。
即使是愚蠢的罪犯也知道在夜里出击的道理。
十分钟后,普勒的理论变成了现实。
那个白人、黑人和拉丁小子带着他们的三个好朋友出现在街上,目标明确地前进。看起来他们已经计算九九藏书出最佳的比例是六比一。对普勒,他们的比例有点小题大做,但是,也许普勒的水准高一些。事实上没有也许,他的水准就是高。
所有人的表情冷漠,而白人小子看起来最为冷酷,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嘴看起来已经张不开了。
我一定要超出想象地狠狠揍他。
他们路过塔霍的时候看都没有看一眼。在战场上,这种疏忽会让他们马上丧命。但是这里是佛罗里达,不是阿富汗,所以普勒忍住,没有从后面用自己的 M11 把他们打得满身是洞。
他可以看到这群家伙衬衫下面藏着的别在身前身后的手枪。其中的两个人拎着球棒,另一个人拿着金属棍子。他们有备而来,他们的枪已上膛,他们随时准备杀人。
当然,他们中可能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子。
普勒知道。凡是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不想再次经历。
那是一种神志正常的人无法接受的环境。但是,神志正常的普勒却无数次经历了这种环境,因为这是他的工作。战争已经完全地、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他,把他变成了杀人机器。他会用大多数人无法想象的方式进行屠杀。
他考虑了一下,是否今晚不去遭遇敌人,但是他决定今晚把事情解决。否则,他要一直防范,他没有时间做这种事。
他打了一个电话,向电话另一端的人传递了信息,然后挂断电话。他等了十分钟,然后下了塔霍车。
是时候开始工作了。
第三十章
这段海滩比较偏远,因此空寂无人。这就是他今晚来这里的原因。他骑着一辆摩托车,他巨大的身体坐在小小的车上,显得很滑稽,但是他不介意。骑摩托车胜过步行,而且头盔可以遮住他的脸。
他站在一棵棕榈树后面的沙丘旁,用夜视镜向沙滩边际望去。望远镜来自他到伊甸园收到的那个包裹。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漆黑一片,几乎无法区分哪里是海水,哪里是天空。天空雾蒙蒙的,地平线与海水融在一起,浑然一体。
他对大海感兴趣,事出有因。今晚要来的,一定会从水上来。
他查看了一下手表,别人曾经给过他时间参数,仅仅是参数而已。但是他有无穷的耐心。他已经用生命中的那么多年去等待没有眼下这件事重要的事情。那是你永远无法忘怀的教训,是刻在你的脑海、你的心灵上的金属烙印。
他吸进一口气,脸不由得扭曲了,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很明显,这里一直是这样。他透过夜视镜看了看沙子。
绿宝石海岸这个名字在这里名不副实。到处都是黑色的岩石,破坏了沙滩的风景,就像是柔软的皮肤被扯开,露出里面坚硬、烧焦般漆黑的骨头。
即使在白天,也没有人在这里晒日光浴。晚上也没有人会在这里久留,除非戴上防毒面具。
四十分钟后,他的耐心有了回报。除了一道闪烁的白光,就没有其他迹象了。他看不见红灯,也看不见绿灯。那艘船没有使用行进中应该使用的灯光。在任何夜间航行的状况下,这样做都是非法的,都是异常危险的。
但是,他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如此不愿意暴露行踪。他知道这艘船已经不是把他带到废弃的钻井平台的那艘船了。他曾经听到枪声,看到满身枪眼的船员尸体飞速掉进海水中。
这是另一艘船,比他乘坐的那艘要大得多。这是把珍贵的货物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的长长运输线上的一艘船。而这个地方、这次登陆、这个海滩只是运输线的九九藏书一个站点。今后的旅行将是陆路运输,乘坐的交通工具不是为了乘客的舒适而选择的。旅行中的任何一步都没有考虑乘客的舒适,但是,乘客最终的命运比旅行本身还要可怕。
他确信这艘船不会直接靠岸,而是会把货物卸到一些小的多用途?99lib?平台上,然后再运上岸。
他俯身向沙丘旁的植物丛中躲了躲,然后注意力转向身后的公路。他听见刹车、开门、关门的声音,一扇升降门被拉开了。
当他看见一辆大.99lib?型厢式卡车和两辆多功能越野车停在路旁的沥青地面上时,他蹲得更低了。他向左挪了挪,然后匍匐在地上。
打开后门的卡车旁边站着三个人。另外两个人大踏步走向海滩。据他估计,这些人都携带着武器,并且随时准备开火。他的目光跟随他们到了水边。
其中的一个人用手电筒发出信号,可以看到远处的海上有人回复信号。几分钟之后,可以听到一艘小船马达的声音。当靠近岸边的时候,小船的轮廓变得清晰。这是一艘十米长的硬壳充气橡皮艇,是特种部队执行任务时经常使用的那种类型。小船涂成黑色,在前进的时候几乎不为肉眼所见。
离岸一米的时候,驾驶橡皮艇的人关掉了马达,让橡皮艇缓慢滑行,触及了沙滩。
岸上的人连忙奔了过去,把小船里的人拉出来,一个接一个,直到第二十个。他们被绑在一起,嘴上贴着胶带。即使从远处,他仍然能看到很多人是孩子。
他们分别穿着蓝色、红色、绿色 T 恤。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是随意的,这代表着囚徒不同的作用和最后的目的地。绿色 T 恤的数量比其他颜色要多。他知道不同颜色代表的意义,因此并不觉得惊讶。绿色也不是随机选择的。
确切地说,蓝色的和红色的都会带来很多收益,但是真正赚大钱的是穿绿色 T 恤的囚徒。
海滩上的两个人接过排成一列的囚徒,带他们上了木板道,然后很快把他们装进了厢式卡车。
驾驶橡皮艇的人掉转船头,离开岸边,向大海深处驶去。同时,另一艘橡皮艇驶到岸边,关掉马达,慢慢靠岸,然后运送囚徒的过程再次上演,这样的过程又重复了两次。另外两艘橡皮艇驶离岸边。当最后一批囚徒被赶到卡车上时,厢式卡车的后门关上,并上了锁。那几个人跳到驾驶室里。
厢式卡车开走了,两辆多功能越野车跟在后面。
他独自坐在海滩上,看着那几辆车向西消失在黑夜中。然后他看了看海面,隐约能听到最后一艘橡皮艇的轰鸣,几秒钟之后,声音也消失了。
他在心中盘99lib?算着,四艘船,八十个囚徒,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运送。十分钟内他们就把八十个人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四十个穿绿色 T 恤的人,剩下的四十个大约一半穿红色T 恤,一半穿蓝色 T 恤。
他看到沙滩上进行了价值几百万美元的交易。
他不知道卡车会把囚徒载到哪里。但是他知道橡皮艇会驶回像大白鲨一样潜伏在海中的轮船那里,装在轮船上,然后轮船会回到基地。明天晚上,这个程序会重新进行。总而言之,这是一种生意,很大的生意。和大多数生意一样,基本的动力是利润。为了获得利润,必须卖掉货物,越快越好,效率越高越好,要卖好的价格,要联系并维持满意的客户。
利用这些囚徒的目的是邪恶的,但是大部分人不介意,也不愿意为他们做什么。
他不属于大部分人,他就是一个人,但是他却真的在意。
今晚只不过是倒卖人口的卖主的常规运行。对他来说,这就是一次获取重要信息的演习。马上,他就会把获得的信息用在行动上。他多希望今晚就可以行动。但是,今晚动手的结果就是他杀掉所有的保安,解放这些囚徒,并且丢掉他实现更大目标的机会。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被射杀,然后被丢在大海里。
他沿着海滩走了不到一千米,找到摩托车,然后赶回希拉旅馆。他要睡一会儿,但是他怀疑自己是否能睡安稳。今晚,那些囚徒的样子会在他的脑海里转悠,并且一直挥之不去。他们值得有人去关注,他确实关注,并且,他想做的,不只是关注。
他想阻止。他想阻止所有的勾当。但是,他最想要的,是找到一个人。
第三十一章
普勒没有用希拉旅馆的前门和后门。他从防火通道上了屋顶,然后从屋顶的空调通风系统维护口下来。他早就观察好这些细节了,他喜欢在他周围找到几个出口和入口。下了三层楼梯之后,他走出来,到了建筑的第三层。走廊里灯光暗淡,没有一个人影。头上的一盏灯闪烁着,仿佛是闪电发出的飘忽不定的电弧,照明效果不佳。
普勒的房间是拐角左边倒数第二间。他潜伏在黑暗中,他还有一个撒手锏——从伊甸园出售警用器械的店里买来的夜视镜。当然这不是他用过的最好的夜视镜,但也可以凑合着用。他戴上夜视镜,马上,黑暗变成了光明,所有模模糊糊的细节都变得清晰。
他估计,那几个人现在应该开始进攻目标了。他们应该认为六对一就占有了绝对优势。但是普勒是一流的、经过特殊训练的近身格斗战士。但是,他也不是超人。
这不是电影,不能通过玄幻的方式就能获得胜利。这里会有恐怖的肉搏,会犯错误,当然也会让别人挨拳头。
普勒有二百一十多斤,而今晚他要面对的几个人一共重达九百斤,他只有两个拳头两条腿,而对手有十二个拳头,十二条腿。
一?99lib.个人对付六个人,无论这个人多棒,无论那六个人多蠢,都非常可能失败。普勒可以很快制伏三四个,但是剩下的两三个会趁乱把他打倒。然后一切都结束了,球棒和金属棍子会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然后一颗子弹会结束他的生命。
如果可以选择——有时候一个人会有选择——一个真正的经过特殊训练的近身格斗手只有在条件有利于自己的时候才会出手。
他的时间不多,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不在房间里。他们会有两个选择——或者离开,以后再来;或者设下陷阱等着他。设下陷阱需要拉长战线设局。至少他希望如此,因为拉长战线就意味着六个人会分散火力。
那样,六个人就会变成四个,或者三个、两个,甚至一个。
分头行动,对付敌人。
这是普勒当下想要胜出需要的条件。如果对手为自己创造这个条件,那就再好不过了。他有感觉,认为他们会这样做。
如果战线计划周密,那么大多数作战计划在这样的战线前都会束手无策。可是一会儿之后,他看到这个战线计划得并不周密,因此,很容易击穿。
那两个人站在走廊中间,他们没有采取任何手段藏身。其中一个拿着球棒,另一个拿着枪。他们小声说着话,一副自命不凡、信心满满的样子。手拿球棒的人像是拿着警棍一样转着球棒。拿枪的人放松地拎着枪,枪口冲下,四根手指攥着枪柄,食指根本没有接近扳机保险。
换句话说99lib?,他们的武器形同虚设。
直到第一个人的球棒被夺下,两个人才有了反应。球棒头一下打在第一个人的肚子上,他扑在地上。第二个人举起枪,但是没有开火,因为枪已经不在手里了。
抓住枪管的普勒甩手拿住枪托,照着那个人的太阳穴打了下去。他也加入了同伴的行列,倒在满是呕吐痕迹的破地毯上。第一个家伙在地上扭动着,普勒一球棒击中他的脑袋,他就再也不动了。
攻击在五秒钟内完成。几乎在挥动球棒的同时,普勒夺下另一个人手中的枪。唯一发出的声音是两个人倒在地上的闷响。
普勒蹲伏在那里,一手握着球棒,一手按着他的 M11。他已经卸掉了夺来的那支枪的弹匣和子弹,然后丢掉了。他不喜欢用别人的武器。使用状况不 好的手枪比被这样的手枪射击还要危险。
他在心里盘算了几秒钟。干掉了两个,还有四个。他的房间在拐角那一边。这两个笨蛋构成前线。他估计还有一个人给他设置障碍,然后三个人在现场来干掉他。
他“之”字形前进,在拐角处探头看了一眼,然后缩了回来。这里漆黑一片,因为有人拿掉了头上的灯。
不错的战术,他心想。但是戴着夜视镜,黑暗对他更加有利。
走廊中间,在一个比周围颜色更深的阴影里待着第三个人。他蹲在一个狭窄的角落里。他可能有枪、球棒或者金属棍子作为武器。普勒有几个选择。他可以一个饿虎扑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制住他。或者他可以悄悄溜过去,悄无声息地干掉他,然后继续走。
他选择了后者。
在他作为游骑兵的职业生涯中,他曾经匍匐经过佛罗里达的沼泽和伊拉克的沙地。现在,他贴在地上,匍匐前进。他知道蹲着的那个人会注意水平方向以及高于他的地方。这是人的本能。只有受过训练的人才会注意从地板到天花板的一条垂直线,才完全知道有经验的袭击者会从任何角度发起进攻。最明显的角度永远不是人们选择的角度。
当他距离那人三十多厘米的时候,普勒抬头向上看去,那个人仍然没有规律地看来看去。当他转过头时,普勒的球棒打了过去,那个人倒下了,鲜血从头上流下来。血流如注,而且他醒来时感受到的那种头痛会让他永生不忘。
今晚他袭击的三个人都不会丧命。普勒知道打碎脑壳需要多大的力气。他不介意用那么大的力气打击那些在女孩儿弟弟面前强暴她的家伙。但是今晚这些人只不过是来复仇的人。他们可能和普勒痛打的那几个人一样邪恶,或者比他们更坏。但是他今天放他们一马,因为他们要活着出去传播消息,告诉别人,聪明的举动是别来惹他。
第三个人手里拿的是金属棍子,普勒收起棍子,继续向前走。
干掉了三个,还剩三个。这个比例好多了。
事实上,现在剩下三个人,和他在楼梯天井中的对垒是一样的比例。他已经制伏的几个人都是帮忙来复仇的,这就意味着剩下的人是强奸犯,毫无疑问,他们是回去殴打伊莎贝尔和马特奥的家伙。
普勒决定加大打击力度。
他快速通过走廊。他房间的门半开着。他对于对手的战术不屑地摇了摇头。半开着的门就像是摇着红旗在呐喊:“我们在这儿等你呢。”
因此,你不会进去,你会进入到隔壁,通过那扇连接两个房间的门,让他们出乎意料。但是,当他们向你射击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人就应该是你了。
他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一定正围在连接门旁等他。但是他怀疑他们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只有普勒无声地击溃了战线,他才能深入到这一步。而他们觉得这是绝不可能的。他们选择守在后方,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设想普勒会走这么远。他们不想再次遭遇他了,在他们经历了那顿胖揍之后,疯子才会想再次遭遇他。
他知道他们也许在打牌、喝啤酒壮胆、吸烟或者从唯一的窗户向外张望,做一些专业杀手绝不会做的事情。
他猛烈撞击房间的门,合页都掉了下来。他前面有两个人。和他想象的一样,他们正守在连接门的旁边。普勒金属棍子一抡,就解决掉了两个。白人小子倒在了床上,这次死定了。黑人小子从窗户飞出去,把玻璃砸得粉碎,身体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挂在窗户上。
现在,拉丁小子是唯一的幸存者了。
他在房间比较远的一个角落,看样子马上就要尿裤子了。他掏出枪。他离普勒不到两米,但是在黑暗中,再加上肾上腺素的混乱让他的运动技能归零,他的距离相当于十千米。
他开了一枪,但是误差有一米半之远。他没有机会开第二枪。
第一棒把枪从他的手中打落。第二棒把他打倒。第三棒毫无疑问结束了这场战斗。
普勒站直身体,呼吸开始变得放松,这时,他感觉到了什么——灯光。身体的热量。汗水。
盯着他的眼睛。都来自连接门的方向。
他抬眼望去,两个矮小的人,拉丁裔,拿着武器,同时用C9 紧凑型手枪指着他的头部。两支手枪在这么近的距离不会错过靶心。
今晚来了八个人。不是六个。
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犯错的后果显而易见。他死定了。
第三十二章
普勒第一次看见人类在不用借助飞行器的情况下飞翔。或者看起来他们像?99lib?是在飞。
他们就像是被系在钢丝上,一个人拉动开关,他们就飞了起来,脚离开了地面。
接着,他们的头撞到了一起,发出两个哈密瓜撞在一起的声音。普勒可以看见猛烈撞击对他们的眼睛和嘴的影响。他们的眼睛恐惧地畏缩着,转动着,然后闭上了。他们的嘴张得大大的,发出痛苦的叫声,然后像眼睛一样,也闭上了。但是和眼睛不同的是,他们的嘴只闭上了一会儿,当他们的身体像重物一样掉在地上时,嘴角耷拉下来。他们重重掉在地上,枪滑落在一边,鲜血从张开的嘴里流出来,牙齿深深咬进舌头里。
站在这两个小个子后面的,是那个巨人,那个普勒见过两次的巨人。看起来后方的复仇者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他们擅自把巨人的房间当作自己的集结地。普勒只能这样理解巨人的行为。
他站直身体,盯着巨人,M11 手枪在手里抖了一下。巨人没有武器,但是他站在那里,毫无惧色,仍然让人觉得有致命的危险。他同样盯着普勒。
普勒说:“多谢。”
巨人一言不发。他扫了一眼普勒的武器,仿佛在思考这是不是他现在需要对付的威胁。然后,他把一只穿着巨大皮靴的脚放在第一个人的尸体上,推了过来。那个人的尸体滑进普勒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另一具尸体也被推了进来。
巨人看着普勒。普勒看着巨人。
“我会尽力保持安静。”普勒说。
普勒觉得自己看到巨人在关上连接门之前脸上.99lib.露出一丝笑意。一会儿之后,普勒听见床上松掉的弹簧被压得吱吱嘎嘎的声音。很明显,小小的插曲过后,巨人打算回去睡觉了。
普勒把枪插在枪套里。但是他马上又抽出枪,瞄准目标,准备射击。
“是我!是我!”
谢丽尔·兰德瑞高高举起枪,做出投降的姿势。普勒慢慢放下枪,摘掉夜视镜。
“对不起。”她环顾了一下躺满尸体的房间。
“见鬼,普勒,你到底干了什么?走廊里还躺着三个。”
“他们先来找我的。”普勒说着,把枪放了回去。
“聪明的办法是给我打电话。对不起,我没有及时赶来。”
“我倒是可以等,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她抓住机会说:“为什么不等我来呢?”
“除了帮我清理战场,我不想让我的事牵连你。”
“我是否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你觉得我不行?”
“兰德瑞,你是警察。如果我们联手对付这些小丑,你会一辈子写材料、解释原因和过程。你的事业从此会受到影响。除了这些问题,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做我的支援。相信我,我不会轻易下这样的结论。”
她听了这话之后,似乎觉得合理,也很安慰。她把枪插进腰带上的枪套里。今天她没有穿警服。牛仔裤,黑底网球鞋,灰色的帽衫,里面一件黑色 T 恤。
他看着她在脑海中盘算:这里有五个人,走廊里有三个。他猜想她正在这样想。
她怀疑地抬头看他。
“你自己对付他们八个人?”她注意到了枪支、球棒和棍子。
“而且他们都带着武器?”
普勒的目光瞬间扫过发出鼾声的隔壁方向。
巨人入睡很快。但是他有一种直觉,知道巨人会瞬间醒来,杀死任何攻击者。他觉得和兰德瑞讨论巨人太复杂。
他说:“这八个人都是笨蛋。如果不给自己机会使用武器,是否携带武器并不重要。”
“你说这几个人中有袭击那个小姑娘的三个人?”
普勒一边点头,一边指了指白人、黑人和拉丁小子。
“就是这三个白痴。那个女孩儿太害怕了,不敢报警。我倒是愿意奉陪。他们在这里不是欢迎我回房间,至少是想杀了我。”他停顿一下说:“而且我也怀疑他们的枪支是否有许可证。你认识他们吗?”
兰德瑞从帽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但是功率很大的手电,在倒在地上的人脸上一一照过。
她点点头。
“这两个我认识,”她示意了一下黑人和白人小子说,“他们不属于任何帮派,但是他们在我们这里有备案。.99lib. ”
“我听说他们太笨,又不值得信赖,所以哪个帮派都不愿意收留他们。”
“你从哪儿听说的?”
“秘密资源。”
“你刚到这里十二小时,在哪里这么快找到秘密资源?”
“你来处理残局吧。”
“我正要叫车把尸体运走。”
“好的。”
“还要做些文案工作。”
“一定的。”
“早晨再说。”
“好主意。”
“你有别的住处吗?”
普勒想了想这个问题。他姑姑的房子是个选项。但是现在,他觉得那里是没有处理的犯罪现场。如果他搬到那里,即使只是一个晚上,也可能会破坏一些重要的证据。即使这样很方便,他也不会这样做。
“可以待在车里。”
“那辆科尔维特?”
“不是。另一辆车。我估计科尔维特太显眼了。”
“我同意。”
“我可以睡在车上。”
“在大街上?”
“有什么不行?你们不是维护治安吗?”
“普勒,你刚刚收拾了伊甸园的八个家伙。我敢肯定,所有的八个人都有朋友和家人,他们会来寻仇。无论你待在车里还是便宜的旅馆,他们都会来找你。”
“那么,我可以租一个毯子,躺在沙滩上。”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他们会赶来追杀你。”
“那你有什么建议吗?我现在无计可施了。”
兰德瑞显得不是很确定,然后又有一丝不自在。她变化的表情引起了普勒的兴趣。他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听着,你可以在我家过夜。仅仅是今晚。”她很快补充道。
“你住在伊甸园吗?”
“在附近的德斯廷。”
“你不愿意住在伊甸园?”
“我更喜欢德斯廷的风景。除此之外,德斯廷离这里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但是对你来说,这十五分钟很重要。我怀疑他们的朋友和家人找不到你。”
“你没有必要收留我。”
“我知道没有必要。如果我不是自愿的,我不会主动邀请。”
“你并不真正了解我。”
“我和你说过,我哥哥在部队。他替我查了你的身份。完美的档案记录。唯一的缺憾是没有去西点军校。而且我哥哥说,你父亲融合了巴顿将军和史瓦兹柯夫将军的优势。”
“我没有不同意见,尽管他越来越像巴顿将军,至少在病床上的举止方面。”
“你去我家吗?”
“好吧,只是今晚。”
“就今晚。”她一边重复,一边掏出电话,拨打警察局和医院运输车辆的号码,安排运走被打得稀巴烂的八个人。
打完电话,她收起手机说:“估计布洛克会找你,和你谈这件事。”
“估计他一定会找我。事实上,今晚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他没把你的脖子扭断吧?”
“实际上,我认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好吧。但是这件事之后,我认为这种共识已经不存在了。”
“你说得对。”
“你在伊甸园创造了故意伤害罪的纪录。”
“我意识到了。”
“你会在这里久留吗?”
“我也希望能够回答你,但是现在还定不下来。”
“为你姑姑的事?”
“为我姑姑的事。”
“你就是不能释怀,是不是?”
“没有理由释怀。”普勒回答说。
第三十三章
普勒跟在兰德瑞后面,驱车驶向她家。她开着一辆深蓝色白顶的丰田 FJ 四驱巡洋舰。她的车看起来结实、耐用,可以随便在柏油马路或者沙子路面行驶。也许这是她买这种车的原因。他断定她开起车来非同一般。他的推断很快得到证实,因为他们向西开往德斯廷的时候,她一直严格保持限行速度。
路上,他给美国军人惩戒营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按照要求事先约好的。尽管他的电话有些迟了,但是几秒钟后,还是接通了。罗伯特·普勒一直在等弟弟的电话,所以电话响了一下,他马上接了?99lib.起来。
“对不起,电话打晚了,”普勒说,“我有事耽搁了。”
“没关系,我今晚也没想出去,决定在这儿等你电话。”
“很高兴听到你依然保持你的幽默感。”
“事实上,幽默感是我最重要的财富,可能是唯一的财富了。”
“我能理解。”
“有事耽搁经常意味着有人满身是血躺在沟里。”
“不是躺在沟里,是出租屋里。”
“和我说说。”
普勒把十二小时内在伊甸园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当他讲述这些事的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你一直很忙啊。”罗伯特说。
“真的不是自己的选择九九藏书。”
“那么说,贝特西家里的一个日记本不见了?”
“看起来是的。”
“晚上驾车十六千米?”
“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我会去证实一下。”
“还有几个家伙跟踪你?”
“我在美国陆军刑事调查实验室有一个线人,希望我很快会得到一些消息。”
“你用这种方式同贝特西姑姑见面,我也很难过。”
“你还记得我们同她和劳埃德姑父一起度过的夏天吗?”
“我清楚记得。她是一位让人难忘的女士,有点像爸爸,但是她更有同情心,更有感情。”
普勒点点头。这也是他对姑姑的评价。
“和她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他补充说。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是因为她,而不是因为爸爸才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罗伯特说。
“我还没有想过,”普勒回答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很像爸爸。”
“别想了,这种想法会让你疯掉的。”
“也许已经让我发疯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明智的人,我的判断是说明问题的。”
“也许是,博比,也许不是。”
“那你怎么想?她是被谋杀的?”
“如果日记本真的被偷,如果有人跟踪我,再加上律师和我撒谎的事实,以及贝特西姑姑在信里的内容,我觉得她是被谋杀的。”
“但是警方不是这样认为?”
“现在不是这样认为,但是事情会变化。”
“那出租屋里的人是谁?”
“就是一些和我冲突的人,和我到这里的目的无关。”
“你可千万别太确定。”
“你说得对,我不确定,但是这是我的直觉。”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要睡一觉,我现在已经不再生气了。”
“还有别的吗?”
普勒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告诉哥哥。
“这儿有个家伙,比我高,比我壮,可能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可真是不同凡响。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可能就是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
“你可以用枪打死他。”
“其实他今晚帮我解了围。不觉得他是因为乐善好施才这样做。就是因为有人打扰他睡觉,他很气愤,因此出手。”
“好吧,我觉得我明白了,但是不是真的很明白。”
“你那边怎么样?”
“景色没有变化。”
普勒咧嘴笑了,但是马上笑容就消失了。
“可不是。”
“那你睡觉起来之后做什么?”
“像贝特西那样行驶十六千米,从律师角度着手,继续跟进来自美国陆军刑事调查实验室的消息,我明天就可以从埃格林空军基地取回我的装备包,于是我就可以像真正的调查员一样工作了。”
“听起来很有计划。但是一定小心。你自己在那里孤立无援,而且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听起来现在你不相信一些人是很有道理的。”
“建议很好,博比。”
“房子怎么样?”
“你说什么?”
“贝特西姑姑的房子怎么样?”
“不错,就在海边。”
“既然已经是你的了,你打算搬到那里吗?”
“我不太想这样做。”
“算了,很多人都搬到佛罗里达了。”
“实事求是地说,伊甸园变得太危险了,不符合我的口味。”
普勒挂断电话,继续开车。
第三十四章
兰德瑞的公寓位于离海边很近的一栋二十层建筑的第十层。事实上,建筑前面的广场就是海滩。
他跟着她开进一个有遮阳篷的停车场,把车停在她的车旁边,然后跟着她出了停车场,来到电梯间。他把装着衣服的简易行囊搭在肩上。
“这个地方看起来不错。”他说。
“我很喜欢,不同人群的完美结合,有年轻人也有老人。”
“海滩很近,不是巧合吧?”
“我喜欢水上运动。”
“你还喜欢什么娱乐方式?”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打靶,抓坏蛋。”他们走进电梯。
普勒问:“这些爱好相互矛盾吗?”电梯门关上了。
“我希望并不矛盾。”兰德瑞说。
他们在十层下了电梯。他跟着她走过走廊,地上的大理石排列出炫目的图案。她在 1017 号门前停了下来,把钥匙插进锁孔。
他们走进房间,普勒关上了身后的门。
“我有一间客房,”兰德瑞说着指了指左边,“客房里有卫生间。厨房在那里。冰箱是满的。我不太会做饭,但是你可以随意。露台在那边,能看见海湾,风景很好。如果你需要,我还有一间洗衣房。”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普勒说。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把包放在床上,然后又走出来。他向四周看了看。室内的陈设看起来很新,而且很有品位。他不太懂室内装修。他在匡蒂科的公寓整洁而简单,除此之外,任何方面都看不出同大学宿舍有什么区别。
他拉开露台的门,走了出去。这里的海风很大,带着浓浓的海水咸味。
露台上有一张躺椅、一个烧烤炉和一张堆满书的圆桌。一个冲浪板倚在墙边,旁边还有更长一些的桨叶式冲浪板和桨。
露台栏杆上晒着几件比基尼,用晾衣夹固定在那里。普勒看了看比基尼,然后把目光转移到海面。这时,兰德瑞走进露台,悄悄把比基尼收了起来,送回房间里,然后又回到露台上。
普勒倚在栏杆上,看着冲浪板。
“看来你真的很擅长水上运动。”
“如果住在这里再不喜欢水上运动的话,那就太愚蠢了。”
“你是德斯廷本地人吗?”
“我原来住在迈阿密,五年前搬到这里。”
“怎么会来这里?我觉得迈阿密是年轻人的好去处。”
“可能吧。对一些年轻人是这样,但是不适合我。另外,我从小在那里长大,看够了,玩够了,没有什么新奇的了。而且,那里也太拥挤了,非常疯狂。绿宝石海岸更适合我,一些人也把这里叫作农人度假村。”
“到这里就做了警察?”
“我喜欢的职业。我爸爸是迈阿密的侦探。我从小和警察打交道。我喜欢看他们做事,所以在迈阿密当了警察。我觉得我爸爸认为哥哥会追随他的脚步,但是哥哥的梦想在军队。”
“你爸爸是不是因为你离开迈阿密到这里很伤心?”
“会很伤心,如果他活着的话。一个服了兴奋剂的神经病杀了他。”
“非常抱歉。但是侦探并不经常这样工作,他们总是在出事之后才去调查。”
“他出事的时候不是在工作。他正像其他市民一样坐在酒吧里喝酒。这时那个疯子闹事。我爸爸想要阻止他,但是没有成功。”
“那你妈妈呢?”
她抬头看看普勒。
“我觉得我已经和你说了太多我的事。”
“不是想打探什么,只是聊天。”
“没有必要,我习惯沉默。”
“实际上,我也是。”
“我累了,要去睡觉了。你自己吃早饭。我起得早,到海滩上活动,然后去楼下健身房。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然后我去上班。”
“那你随意。”
她离开了,一会儿之后,他听见她的卧室门关上了。
普勒继续看着大海。从这个高度,他似乎可以看到整个世界。但是他唯一想要看到的,却是姑姑之死背后的真相。
他听见淋浴的水声。估计是兰德瑞在睡觉之前冲澡。她是一个不爱吐露心声的人,很有趣。但是,普勒刚刚在这里待了十二小时,他就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
水声停止了,他听见浴室的门打开了。他在脑海中计算着时间,给她留出擦干身体和上床的时间。一会儿之后,他听见她的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他看了看表,确实很晚了藏书网。对他来说更晚,因为他的生物钟比这里的时间还晚了一小时。
他回到室内,空调开着,但是还是觉得室内要比外面热一些。
他走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把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绿色99lib.的军用平角短裤,然后爬上床。床单贴在皮肤上,很凉爽的感觉。他把 M11 放在枕头下面。这是他的习惯,他估计自己一直到死都会保持这个习惯。去过中东的人都会这样。
在那儿,你永远不敢保证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今天情况是这样,明天可能就会颠倒角色。当生死攸关之时,这种混淆就不是开玩笑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巨人。今晚的朋友。那么明天呢?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他同普勒到这里的目的有关联。但是普勒知道事情会发展、变化。最近在西弗吉尼亚,他发现很多人最后都不同于他们的表面。而且,原来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最后可能变得非常相关。
他放松脖子,伸直了长腿,闭上眼睛,准备入睡了。他想,如果他做梦的话,他的梦也同伊甸园没有了关系。?99lib?
他和兰德瑞一样,喜欢这里的风景。
第三十五章
谢丽尔·兰德瑞早晨六点醒了。
六点十分,她准备好了所有装备。她身穿冲浪短裤、比基尼上装,外面套了一件短袖 T 恤,脚上穿着人字拖,胳膊上搭着一条大浴巾。她打开卧室门,看见普勒正坐在厨房的小圆桌旁,一边喝咖啡,一边读报纸。他穿着锻炼的服装,黑色短裤,陆军绿色 T 恤,脚上穿着胶底鞋。
他抬起99lib.头,看见她正盯着他。他举起杯子。
“水上运动之前来点咖啡?”
“不了,谢谢。我正试图减少咖啡的摄入量。”
她穿过厨房,走到露台去取她的桨叶式冲浪板。
当她回到室内时,普勒说:“我其实一直想要用茶替代咖啡。”
“真的吗?”
“咖啡因会让人丧志,部队完全有理由禁止喝咖啡,虽然部队不会这么做。咖啡在国防部的思想中根深蒂固。”他举起报纸,“希望你不介意,我在前门那里拿的报纸。”
“没问题。我订报纸的唯一原因是报纸免费。我大多数时间在网上浏览新闻。”
普勒低头看了看报纸的第一页。过世的斯托洛夫妇的大幅照片占满了篇幅。
“上面都是有关斯托洛谋杀案的新闻。”
她点点头。99lib?
“如果是我,不会为了把游客引离伊甸园就把这个消息在其他镇子上传得满城风雨。”
“真的这么不道义吗?”
“当涉及旅游收入的时候,人们会不择手段。”
普勒站起身,冲洗了咖啡杯,放在洗碗机里。
“你去海滩吗?”她问。
“我想在你用这个做运动的时候跑步。”他说着,指了指红色的、长长的冲浪板。
“这是桨叶式冲浪板。”她说。看起来她对于他不认识冲浪板感到很惊讶。
“哦。”
“可以站在上面冲浪。”
“是吗?”普勒说,“估计是做这个用的。”
“这个运动已经不是新鲜事物了,估计你不经常到海边。”
“我觉得我不经常去。”
“没有看起来容易。”
“对我来说,看起来也不容易。我都怀疑它能否禁得住我的体重。”
他们出发了,在走廊里,她说:“你跑多远?”
“你冲浪要多久?”
“大约四十五分钟。”
“那我就跑四十五分钟。”他回答说。
“然后我要去健身房。”
“好的。”
“你去吗?”
他说:“我也去。最99lib.近没怎么健身,需要重温课程了。”
“看起来你的身体状况不错。”
他为她扶住电梯门,她在电梯里把冲浪板放下。
“眼睛会欺骗你。”
普勒找了一片硬沙滩,开始跑步。他看着她脱掉T恤,拿着冲浪板穿过一些碎浪,来到水里。她平躺在冲浪板上,划水来到大海比较平静的地方。然后她站起身,开始划水,两边交替进行。
她沿着海滩普勒跑步的方向划水,所以她一直在他的视线里。天色还早,海滩上没有多少人。
几个上了年纪的渔者把鱼竿放在插进沙子里的PVC 管子上,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咖啡。一位老年妇女走在沙滩上,低着头,双臂画着椭圆形的圈。在普勒看来,她像是在做一种康复锻炼。也许她的肩周出了问题。
一对夫妇牵着一只喂养得很好的爱尔兰长毛猎犬慢跑。海鸥高飞,不时俯冲,在绿色的大海中寻找早餐。
他看了看表,转过身,向着来的方向跑回去。他向远处的兰德瑞看了一眼,她正在转身,做同样的动作。
大约跑了二十五分钟,普勒觉得热身非常充分。肺部开足了马力,双腿柔韧,胳膊内的血液流动加速。他经历了将近几千千米的跑步训练,成为陆军的游骑兵。特种部队一般进行武器使用和耐力训练。是的,他们都有使不完劲儿的身躯,他们都如狼似虎般强壮。但是,耐力决定了一个人能否生存或者死亡。
四十五分钟的时候,他站在跑步的起点,活动四肢,保持自己的脉搏跳动速度,但是让身体慢慢凉下来。
兰德瑞冲浪回来了。她迎着海浪站起身,努力穿过碎浪,回到沙滩上。她抓起 T 恤和浴巾,把冲浪板交给普勒。
“我需要换一下衣服,”她说,“跑步跑得怎么样?”
“就是跑步而已,”普勒回答说,“跑步总是一个样。”
“跑了这么远,没见你气喘吁吁。”
“不是很远。冲浪怎么样?”
“很有启发性。”
“真的?”他怀疑地看着她。
他们回公寓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说:“冲浪给你时间思考。世界上只有你、冲浪板和海水。你在跑步的时候想什么?”
“经你一提醒,我觉得我确实也思考了。”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需要做更多思考。”
进入公寓楼之前她擦干身上的水,然后乘坐电梯回到她的公寓房间。
她用了五分钟时间冲洗海水,并换上衣服。
她出来的时候,穿着齐膝的紧身裤、紧身 T 恤和运动胸罩,脚上穿着短袜和胶底鞋。还湿着的头发用绿色发绳束起来。
公寓健身房很大,布局合理。里面有多功能健身机、杠铃、蹲举架、哑铃,还有有氧运动区,里面有跑步机、走步机、爬楼机。一片空的场地明显是为健身课准备的。
兰德瑞使用多功能健身机。普勒拉伸了一下之后,做了些仰卧起坐、俯卧撑、徒手操,然后是腿部练习,锻炼下肢。
结束之后,他们擦干汗水,从出口附近的小冰箱里取了些水,然后向电梯走去。
她说:“你做了很多腿部练习,大多数男性主要锻炼上肢肌肉。”
“我不能用手跑步。”她大笑起来。
“你每天早晨都做这些运动吗?”普勒问。
“如果可能,我每天早晨都做。”
“那你会长生不老了。”
她笑了,然后变得严肃起来。
“除非我在执勤。”
“执勤占多数吧。”
“估计你也是如此。”她看了一眼他小腿和前臂上醒目的伤疤。
她指着伤疤说:“在伊拉克还是阿富汗?”
他咽了一下口水说:“都有。”
“我哥哥还在战场上。”
“希望他能很快平安回来。”
“我也希望如此。”
“他会来这儿吗?”
“拿不准。他计划一直留在部队里。”
“部队是个好雇主。他在那里会很好。”
“但是你有些偏见,不是吗?”
“事实上,我有很大偏见。”
“那你今天什么日程?”
“我要回姑姑家,查清楚一些事。”
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说:“普勒,你听到布洛克局长说的话了吧?”
“没问题了。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昨晚我在姑姑家见到他了。我姑姑把房子留给我了。有法律文件证明,而且律师也把钥匙给我了。”
她拿开手说:“哦,太好了。”停顿了一下,她又说:“你真的认为她的死不是意外?”
“能确定的时候,我会最先告诉你。”
他们回到公寓,冲了澡,换好衣服。
普勒又煮了一些咖啡。兰德瑞穿着警服走出来的时候,他给她倒了一杯。他们来到露台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太阳继续升起。楼下的沙滩变99lib?得热闹起来,一家一家的人争着选择沙子最好的地段。
“你打算在这里长待吗?”他问道。
“我还没想过。那你呢?估计你也不会离开部队。”
“我想不会离开。”
“然后呢?退伍的时候你还年轻。”
“谁知道呢?”
“你可以做警察。”
“也许。”
她又笑了。
“你总是这么贫嘴吗?”
“和平时比起来,我现在真的很合群。”
他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是美国陆军刑事调查实验室的克丽丝·克雷格。希望她已经弄到跟踪他的那两个人的信息。
兰德瑞看了看他的电话。
“要工作了?”她问道,显得有些失望。
“要工作了。”他答道。
第三十六章
普勒要接电话,于是和兰德瑞分开了。
“嘿,克丽丝。”
但是电话的另一端不是克丽丝,而是一个男性的声音。
“是约翰·普勒调查员吗?”
“您是哪位?”
“我是彼得·沃姆斯上校。”
“是,长官。”普勒说着,不自觉地“啪”的一下打了个立正,虽然他只是在接电话。
“能为您做什么,长官?”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给美国陆军刑事调查实验室,执行同你在刑事调查部毫无关系的任务。我就是想弄清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把陆军实验室当成你个人的游乐场了?”
普勒舔了舔嘴唇,思量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99lib.“您是指我打给克雷格女士的那个电话吗?”
“我确实是指这个,尤其是你为什么要求她为你追查一个车牌号码。为什么属于一个军人的部队的调查设备要运到埃格林空军基地,并且用在同刑事调查部无关的事务上。”
见鬼。
“我为产生的误解道歉,长官。”
“那么,你是说这是误解了?为什么你不好好解释一下呢?否则我要对你正式进行控告了,普勒。”
“沃姆斯上校,我在佛罗里达发现两个酷似军人的人跟踪我。我请求克雷格女士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帮我确认一下,看看他们是否是军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最有效率的方式是追查他们的车辆。我弄到了他们的车牌号码,然后把信息传给了克雷格女士。”
“为什么军队的人会跟踪你,普勒?”
“长官,如果我知道为什么,就不会把克雷格女士卷进来99lib.。”
“那么装备包是怎么回事?”
“也和此事有关,长官。我来到这里处理一件家事。我没有带任何装备。如果有必要开始一项调查,我想要配备相应的装备。”
“你到底想要什么时候同你的上司汇报这件事?”
“一旦我确定需要汇报,长官。这里涉及其他军人。但是我想说清楚,我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克雷格女士以为我正在执行任务。帮助我不应该影响她的履历,长官。”
“普勒,我想说,你为朋友袒护得很好。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克雷格女士已经离职,直到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见鬼。普勒心想。
“长官,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
“她更难过。现在我们来说说你。”
“是,长官。”
“我从刑事调查部得知,你现在正在度假。”
“是的,长官。”
“我还知道你在西弗吉尼亚成功完成任.99lib.务,为国家解除了巨大的祸患。”
普勒没说话。
“因此,我掌握的信息告诉我,你不应该停留在过去的功劳里。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行为,普勒。每个士兵都应该用同一个标准去衡量,你同意吗?”
“是,我同意,长官。”
“那么这个标准是什么?”
普勒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新兵训练营地。
“最高的要求,长官。”他机械地回答。
“但是,很明显,现在的状况并非如此。对我来说,这就是一纸空谈,普勒。”
“是的,长官。”
“但是你现在可以像个男人一样修正你的行为。离开这里,接受批评。”
普勒非常仰慕上校把他逼到角落里的技巧。
“长官,等我完成这里的任务,我非常愿意这样做。”
“什么任务?”沃姆斯问。他明显没有料到普勒这样回答他。
“事关我姑姑。”
“你姑姑?你姑姑怎么了?”
“这就是我想要弄清楚的,长官。”
“你不能直接问她吗?”
“我想要问她,但是她被人谋杀了。”
“有人谋杀了你姑姑?”沃姆斯怀疑地问,“所以你才需要装备包?你姑姑是军人吗?”
“不是,长官。”
“那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普勒。你现在要做的并没有授权——”
就在这时,普勒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和上司讲太多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也许是因为他暂时离开部队,所以让他远离了职业本能。他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长官,我是否可以解释?我姑姑给住在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的我的父亲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她认为这里发生了一些让她怀疑的事情。我父亲让我来调查。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我发现姑姑死了,很自然,我会怀疑。”
当沃姆斯再次讲话的时候,他的语调不再那么充满对抗。
“你父亲?他在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
“是的,长官。他身体状况不好,但是他住在那里,虽然有时候他仍然认为自己指挥着第 101空中突击师。”
很长的一段沉默,然后沃姆斯说:“约翰·普勒是你父亲?”
“是的,长官。我是小约翰·普勒。”
“他们给我汇报情况的时候没有提及。我无法想象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普勒知道沃姆斯上校的一个助手要夹包滚蛋了。
“但是我父亲的身份并不能影响这件事。”
“不影响,不应该影响。”沃姆斯用犹豫不决的声音说道。
“只不过我姑姑是父亲唯一的亲人。他很看重这一点。他是她的弟弟。您有兄弟姐妹吗,长官?”
“我有两个姐姐。姐弟之间的关系很特殊。”
“是的,长官,我也听人这样说。”
又是很长的一段沉默。
“你在那儿继续吧。我们以后再谈这个问题,普勒调查员。”
“是,长官。谢谢您,长官。那么克雷格女士怎么办?”
“不用为她担心,我相信你说的话,她没做任何没有授权的事情。她今天就会回来上班。”
“非常感谢,长官。”
“向你父亲转达我的问候,并且祝愿他早日康复。”
“我会的,上校。谢谢您。嗯,有可能追查到那个车牌号码吗,长官?”
但是电话已经挂断了。看起来陆军不会帮他什么忙。
普勒向埃格林空军基地进发,他需要去取装备包。
第三十七章
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淌下来。
刚刚早晨八点,他已经刻苦地工作了一小时。现在是二十八摄氏度,今天预期温度可能达到三十八摄氏度。
他仍然在那所房子里工作。人们告诉他,这里的面积非常大,需要园林公司每天派人在这里干活。为了确保在这里工作,他采取了一些手段。
就是给点好处、做些许诺,而这些人根本不关心他为什么想来这里。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种交换。当你同没钱人打交道的时候,物物交换就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他们最多认为他要为抢劫而侦察这个地方。他们不介意偷富人的钱。富人什么都有。他们会再印一些钱。
他就是一个打工的,赚的钱几乎不够养活自己,虽然没有露宿街头,但是也生活艰辛。
他环视他身边的工人,他描述的是他们的生活状态,而不是自己的。钱对他没有意义。他来这里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来。当达到目的之后,他会离开。
除非他死了。那样他就会永远待在伊甸园了。
他擦了擦流到眼睛的汗水,开始为要求绝对整齐的雇主修剪树篱,但是心里一直在琢磨昨天晚上见到的场景。
那些人就会永远消失了。一旦被捕获,结局就注定了。无论是轮船还是卡车,没有什么能够打破主人束缚他们的铁链。这就是他们被抓来的原因。
奴隶。
无论是在十六世纪还是二十一世纪,都没有关系,有权势的人总能够压榨没有权势的人的血汗。
他一边剪树篱,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他将目光投向树篱顶部,却用余光观察大厦的周围。同一辆玛莎拉蒂停在前面环形的鹅卵石车道上。他猜想,那对年轻人昨晚在这里过夜了。如果可以,谁愿意离开这个地方呢?他含蓄地问过出来取邮件的仆人,知道大厦里面有十个仆人,包括女佣、厨师、类似男管家的一个人,还有其他廉价劳动力。他们住在绿宝石海岸最富丽堂皇的大厦中的仆人区。
住在这里的家庭由四个人组成:“印钞机”丈夫。娇生惯养的第二任妻子。更娇生惯养的儿子。岳母。
“印钞机”四五十岁,考虑到敛财数额如此巨大,他还很年轻。他没问这么多钱是怎么赚的。他早就知道答案。
第二任妻子过去是 T 台模特,三十出头,大部分时间用来购物。
“印钞机”的儿子,也就是第二任妻子的继子,现在十七岁了,在康涅狄格州的一所寄宿学校读书。一所常春藤学校已经同意录取他,不是因为他的学习成绩,而是因为他爸爸对学校的慷慨赠予。
他现在在家度暑假。打马球,开保时捷,并在当地的女孩子中播撒种子。这些女孩子恬不知耻地争风吃醋,想要有朝一日住在这个到处都是仆人的富丽的大房子里。来这里之前他就知道这些。
第二任妻子的妈妈住在豪华的客房里。至少据大家说,她也很风骚。
正在他观察的时候,那天他在游泳池边见过的女人从大厦的法式后门走了出来。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露出没有穿丝袜的褐色双腿,上身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脚上是一双细高跟鞋拖。她的头发垂在肩头。这么早的时候,她的打扮显得过于刻意了。也许她有约会。
他一直盯着她,见她走向客房,进了门,可能是去拜访住在那里的“印钞机”的岳母吧。
大厦的后门又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观察着他。他大约一米八的身高,身体修长、健康,穿着白色的短裤,露出褐色、健壮的小腿。
他穿着皮质便鞋,看起来很昂贵,而且毫无疑问会很昂贵。他身穿一件淡蓝色的布加迪条纹长袖衬衫,衬衫没有掖在里面,很明显,除了非常富有,他还想展示他的休闲和时髦。他的头发是棕色的,有些卷曲,只有太阳穴旁边的头发才有些发灰。
这个男人走过广场,进了客房。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就是“印钞机”,拥有这所房子和里面所有一切的人。
他的名字是彼得·兰珀特。
他曾经经营避险基金,并且赚了几十亿,但是不仅赔了自己的几十亿,还赔了大多数客户的信托基金。后来,他又赚了一大笔财富来支撑这个房子和富人五花八门的花销。但是,他再也不用靠收取客户的服务费赚钱了。
他收购、经营破产的人。当有人问他会不会因为毁掉很多人的生活而自责时,他就这样回答。
他知道,兰珀特有自己的私人飞机,一架达索猎鹰 900LX,停在离这里三十分钟路程的私人机场。机舱最高处达到一米八五,也就是说兰珀特在飞机上可以站起身,但是他不能。他也从来没有期望坐上兰珀特的飞机。私人飞机不是给仆人坐的。
在这所房产的主码头上,也就是在离岸三十多米的深水区,停靠着兰珀特的巨大游艇,叫作“幸运女神号”。兰珀特是用他的第二任妻子的名字命名这艘游艇的,她叫露西尔,但是所有的人都叫她幸运儿,原因很明显,就是因为她成为了彼得·兰珀特的第二任妻子。
那个女佣告诉他,幸运儿不在家,而是到巴黎和伦敦进行购物之旅了。唉,有钱人不得不花钱买点什么。
他猜想她妈妈很可能和她一起出游了。如果是这样,谁都没有任何理由去客房。一个理由除外。
他一边干活,一边来到客房建筑的左侧。那儿有需要修剪的灌木丛。他努力做出修剪的样子,但实际上控制着工具,不发出一点声音。他靠近窗帘卷到一半的窗户,没.99lib.看到他们的人,却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呻吟声。
他向四周望去,看看是否有保安的踪影。他们似乎不在这个区域。
他接近窗户,蹲下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高度。他透过窗户望去。
那个女人现在只穿着衬衫,她的裙子和高跟鞋拖放在床上。她的短裤滑落到脚面。她踮着脚,抓着床的四根立柱之一,身体向前弯曲四十五度角。
兰珀特在她身后。他没有脱衣服。很明显,他只需拉开拉链就行了。她扭着脖子向后仰,不时发出适宜的声音鼓励她的情人。
兰珀特在她身体里猛烈地抽动,最后闷闷地哼了一声,屈身向前,伏在她背上,完全瘫软下来。
然后他喘着气,站起身,拉上了拉链。她转过头来亲吻他。他先是抚弄,然后用手拍着她的屁股。
兰珀特说了些什么,他听不到,但是那个女人笑了。一会儿之后,兰珀特走了,显然,他还有其他的约会。
他看着那个女人躺回到床上,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拿出一颗放在嘴里,咽了下去。她脱下衬衫,裸着身子走到浴室,一分钟后走了出来,脸看起来彻底清洗过。
他继续看着她快速穿好衣服,抚平衬衫,拉上裙子拉链,然后蹬上高跟鞋拖。她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绕过了建筑的拐角,蹲下身,开始清除草坪中的杂草。
她走出客房,向右看到了待在那里的他。看到他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更加生动。她笑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性的味道,尽管她刚刚梳洗过。他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知道,如果和她一同乘坐玛莎拉蒂的年轻人发现了清晨约会的蛛丝马迹后会作何感想。
“你好。”她说。他向她点点头,眼睛低垂着,但是还是能够看到她。
“你昨天就在这里。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麦仇。”
“麦仇?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名字。”
“在我们国家,麦仇是熊的意思。你看,我像熊一样健壮。我小的时候长得就很高大,所以.99lib?我爸爸决定正式叫我这个名字。”他停下手里的活,腼腆地笑了。
他的英语比现在说的要流利,而且他本身也不是一个腼腆的人,但是他不想让她看出这些。麦仇不是他的本名,但是确实是他的绰号,完全是因为他的身材。
“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她问道。
“很遥远的地方。但是我喜欢这里。我的国家太冷了。”
她笑了,用手挥走一只苍蝇。她的笑容很灿烂,脸颊微微发红。
性让她更漂亮,他心想。
“伊甸园总是很温暖。”她说。
“嘿!”
他们一起回过头,看到一个健壮的保安正向这边走来。麦仇匆匆站起来,从她身边走开了。
保安走到麦仇身边的时候又喊了一声:“嘿!”
还是昨天那个保安。
“你真的要试试我的耐心吧,朋友?”
那个女人说:“是我和他说话的。他在工作,我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个保安看着她,仿佛她吃了迷魂药一样。
“你问他问题?为什么?”
“因为我想听他给的答案,”她皱着眉说,“所以你不要难为他。”
那个人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打住了。
“好的,默多克女士。我就是看看是否一切正常。这是我的工作。”
“一切正常。”她严厉地说。
那个保安走后,默多克说:“我叫克丽丝汀,麦仇。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克丽丝。和你谈话很愉快。”
她离开的时候,他盯着她。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注视自己,又笑了,向他挥了挥手。
在她似曾相识的笑容里,他看出了有趣的事情。他很确定,她知道他看到了她和兰珀特做爱。而且她至少不觉得担心。事实上,她似乎为此感到很兴奋。
一个出奇引人注意的漂亮女人。他有些希望自己不必杀了她。
第三十八章
去埃格林空军基地花了大约三十分钟时间。
普勒在约定的地点取了装备包,签了必要的文件,把包装进他租来的车里,然后回伊甸园。途中,路过德斯廷,他看了看兰德瑞住的高层公寓。这让他想起来,他需要一个新的住处。
他大约中午回到了伊甸园,他一分钟都没有停歇。
首先,他又去了一趟贝利殡仪馆,他需要再检查一遍姑姑的尸体。
结束之后,他直接开车回到姑姑家。太阳很高,天气很热,空气湿度悄悄地攀升,仅仅是走了一段路,都会让人汗如雨下。但是普勒曾经在比这更恶劣的环境里生活了很多年,所以这一切对他都不算什么。
他用梅森律师给他的钥匙打开门,又一次进入姑姑的房子。因为现在他已经拿到装备包了,所以可以严格地进行调查了。
他打开装备包,用了五小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检查。
唯一令人震惊的事就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房子里只有姑姑的指纹。他去殡仪馆就是去采贝特西·西蒙的指纹。
房间没有任何被闯入的迹象,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
他在挨着洗衣房的一个壁橱里找到一箱子影集。他看了几本,然后把箱子塞进装备包,打算以后再看。
他把调查的范围转移到后院,查看姑姑从房子到喷泉可能留下的足迹。他双膝跪地,检查了周围的石头、水中打散的石头和助行架在草坪上留下的小洞。如果姑姑的尸体仍然在这里,他可能会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尸体已经不在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感到有人在盯着他看,于是他回过头,看见“曲奇”正透过篱笆看着他。
“您长个子了吗?”普勒问。
“我站在箱子上。你在做什么?”“曲奇”问。
“满足我的好奇心。”
“你真的认为她是被谋杀的,是不是?”
“您怎么想?”
这个问题让“曲奇”紧张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以为这就是个意外,不知道有什么可查的。”
“嗯,我却知道想查什么,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什么九九藏书。”
“你和梅森谈过了吗?”
普勒站起来,走到篱笆旁边。站在箱子上,“曲奇”和普勒差不多一般高。
“谈过了。他很帮忙。您了解他吗?”
“我说过了,他是位好律师。他也帮我打理房产方面的事,很多人都让他帮忙。”
“除此之外,您还知道什么?”
“知道一些,但是我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有尸体被海水冲到海滩上,您听说了吗?”
“曲奇”难过地点点头。
“是斯托洛夫妇,我认识他99lib.t>们,他们是好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正在查。”
“报纸上说得并不详细。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即使我知道,我也没有权利透露。”
“你是在和警察合作吗?”“曲奇”问。
“不是。我想自己干。但是守口如瓶一向是我的准则。”
“曲奇”向普勒身后的喷泉扫了一眼。
“想到她死在那里,我现在还觉得毛骨悚然。”
普勒说:“估计我需要安排一下葬礼的事宜。”
他没有指明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贝特西告诉我说,她希望火葬。她的遗嘱里应该包含这一条。”
“梅森没有提及这件事。”
“他没有给你遗嘱的复印件吗?”
“给了。”
“你应该读一读。贝特西特意说明了她的葬礼安排。我很确定,她在遗嘱里提到这一点了。”
“谢谢。估计我应该早些读一读遗嘱。”
“你还年轻,不太会去想遗嘱和葬礼这样的事情。”
“我是军人,我们比大多99lib?数人更容易想到这些。”
普勒离开“曲奇”,回到房子里面,打好装备包。他最后环顾了一周,然后把装备包拖上塔霍车。他坐在驾驶座位上,拿出姑姑的遗嘱和声明。
他扫了一遍,包括留给他房子那部分,然后看到了有关于她最后安排的条款。
贝特西·西蒙确实希望火葬。她已经预支了贝利殡仪馆的服务费用。服务涵盖提供一个骨灰盒,以及把骨灰撒在她长大的宾夕法尼亚的乡村。
他把遗嘱叠起来,放进口袋。他要和贝利殡仪馆的人谈谈这件事。他想,殡仪馆的人应该对为这里的居民火葬非常有经验。
他现在饿坏了,而且还没有地方住。他首先要解决食物问题,然后再解决住宿。他还必须去警察局登记一下。他估计,兰德瑞很快就会要求他提供宣誓陈词,讲述他昨晚对付追杀他的八个笨蛋的过程。
他看了一下手机,惊讶地发现居然没有她的信息。
也没有布洛克的消息。
他想,不知道胡珀那个笨蛋还吐不吐了。转念他就不再想胡珀的事。
他把钥匙插进去,打着火,抽出M11,踩下油门,开着塔霍冲向那辆车。
有的时候,直接的方式是最好的方式。
第三十九章
普勒把塔霍的鼻子抵到离那辆车副驾驶车门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惊讶地盯着他。驾驶那辆车的人试图倒车。普勒松开刹车,让车鼻子抵到了那辆车的副驾驶车门上。如果那辆车继续倒车,就会严重损坏。
普勒盯着那两个人,预防他们突然行动。他把枪举到视野之内,放下车窗玻璃,并且示意那辆车里的人也把车窗放下来。
那个人照做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个人厉声问道。
“我不想听到你的问题。”普勒一边回答,一边从塔霍里面下来,转过来站在那辆车旁边,他的 M11 的角度让他能够在一毫秒内弹无虚发。
“我想听到的是你们跟踪我的原因,然后我要问问你们是谁。”
一阵急刹车的刺耳车胎摩擦声,然后警笛声大作。三个人听到声音后都转过头。一辆警察巡逻车拐到这条.99lib.街上,正向他们驶来。
普勒首先看到了开车的人,他的心沉了下去。
是胡珀。坐在旁边的是兰德瑞九九藏书。胡珀看起来很兴奋。兰德瑞不动声色。
两个警察下车时,普勒把他的 M11 放进了枪套。胡珀已经拔出了枪。
你终于找到机会了,普勒想。
兰德瑞没有拔枪,但是把手放到了枪托上。
胡珀一边向前走,一边来回转动他的枪,最后,他用枪对准了普勒。
“这次你逃不掉干系了,牛仔。”他高兴地说。
“我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干系。”普勒回答。
胡珀看了看塔霍和另一辆车的距离,然后说:“那你经常把车泊得离其他车这么近吗?”
“如果我想和别人进行私人谈话,我会这样做。”普勒说。
这个回答让兰德瑞哼了一声,而胡珀则沉下脸。
“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就把你快速扔进监狱,快得让你流鼻血。”他厉声说道。
普勒没有回复这个无比愚蠢的说法,因为他实在无话可说。
就连车上的两个人看起来也要笑了,只是胡珀现在已经把枪指向了他们。
普勒对兰德瑞说:“你能让你的搭档把枪收起来吗?他的手指已经越过了扳机保险。对我来说,这就意味着要开枪了。”
“胡珀,”兰德瑞用责备的语气说,“别再弄出更多意外,好吗?”
更多意外,普勒想。
“我们知道他携带了武器。”胡珀指着普勒说。
“我携带武器是因为美国政府要求我这样做。”普勒点明说。
“如果愿意,你可以和五角大楼过不去。但是我觉得,至少在这件事上,州法律要服从于联邦法律。”
他指着车上的两个人说:“但是他们现在也可能携带武器了。我也说不准。”
兰德瑞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车上两个人身上。她向前走去,手仍然放在枪托上。
“先生们,把手放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然后下车,可以吗?”
“我打不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九九藏书说,“他的车挡住了我的门。”
“那你就挪过去,从驾驶座位的门出来。”兰德瑞严厉地说。
现在胡珀注视着他们,忽略了普勒。这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双手举在胸前。
“你们携带武器了吗?”兰德瑞又问了一遍。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开车的人说:“我们没有携带武器。”
“打开外衣。”兰德瑞说。
两个人照做了。但是除了衬衫和皮带之外什么都没有。
普勒说:“你们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开车的人看着普勒。他有一米八十多的个子,肩膀很宽,腰细但结实。他的同伴也是类似的体形。他们的寸头和他们很搭配。离得近一些,他们看起来更像军人。
“谁说我们一直跟着你了?”
“我,”普勒说,“这是我第四次看到你们了。两次在街上。”
“这个镇子很小。”那个人说。
兰德瑞说:“出示一下证件。”
两个人掏出钱包,把驾驶证递了过来。兰德瑞在本子上记下了一些信息。普勒试了试,但是看不到驾驶证上的姓名和地址。
她递还了驾驶证。
第一个人说:“除非有什么正当理由,否则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了吧?”
兰德瑞扫了普勒一眼,然后看着两个人说:“能和我说说你们在伊甸园做什么吗?”
“在这里度假。”那个人回答。
“你们是否一直跟踪这位先生了?”兰德瑞问。
“没有。其实我们想在这条街上买栋房子。我们已经联系了一个房产经纪人。”他拿出一张名片给她。
“这是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她会为我们做证。我们正坐在这里思考去看什么房子,这位先生突然开车过来。看起来,你们不应该询问我们,倒是应该把他抓起来。我以为他要用车撞我们。”
兰德瑞低头看了看卡片,再次抬头看着普勒的时候,皱起了眉。普勒在她的表情里读出了所有疑惑。
她把名片还给那个人。
“谢谢你们的合作,如果带来什么不方便,请谅解。”
胡珀说:“你们想控告他吗?”他指的是普勒。那两个人盯着普勒看,仿佛要把他脸部的一切细节都尽收眼底。
“算了,他不值得我们劳师动众。”一个人微笑着看着普勒,他的同伴也轻蔑地笑了。
“挪开你的车,我们好出去。”他靠近普勒说:“但是你下一次再这样,我就不会这么随和了。”
兰德瑞站在两个人中间。可能她已经注意到了,普勒的神色表明他马上就会把这个人劈成两半。
“够了。”她说着把他们推开,“普勒,挪走你的车。马上。先生们,祝你们愉快。”
普勒爬上车,向后倒了一点,只留下另一辆车出去的空间。开车的人加速,转过拐角,消失了。
普勒从车里出来。
“他们叫什么名字?”他问。
“和你无关。”胡珀打断他说。普勒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兰德瑞。
她摇摇头。
“普勒,他们的名字和你无关。他们没有控告你,应该很庆幸了。从现在开始,离他们远点。”
“我离他们远点不是问题。是他们跟着我。”
胡珀严厉地说:“即使你这么说,也不能说明这是事实。”
兰德瑞说:“普勒,如果他们在这条街上找房子的话,他们的故事听起来合乎逻辑。”她来回看着街道。
“我看见三个‘房屋出售’的标志。”
普勒知道这都是谎话,是这两个家伙编造的理由。蒂亚戈在希拉旅馆附近见过他们,他认为在那里不会有他们感兴趣的房产。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好吧,”他说,“也许你们是对的。”
兰德瑞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而胡珀明显还想逮捕他。
他转身上了塔霍。胡珀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让你走了?”
普勒转过头,期待地盯着他说:“好吧。你们让我走吗?”
胡珀一下子被问愣住了,他看了一眼兰德瑞。她说:“胡珀,继续在这条街上巡逻,我和普勒先生说点事。”
胡珀上了巡逻车,亮起车顶警灯,打开警笛。刺耳的警笛声把兰德瑞吓了一跳。
“见鬼,胡珀,快走吧。”她厉声说。
他一踩油门,以不适宜居民区的驾驶速度开走了。
“你怎么能忍受和这个白痴一起工作?”普勒问。
她不理睬他的评价,问道:“你怎么回事?”
“你是说我又来这儿的原因?”
“你是不是得妄想症了?”
“我没有。是那两个家伙跟踪我。”
“你有证据吗?”
“我会弄到的。”
“你现在要做的是别再纠缠,这两个家伙看起来不好惹。”
“你认为我去惹他们了吗?”她把双臂抱在胸前,目光投向他的身后。他说:“我知道我要到警察局,起诉昨晚的八个家伙。”
“你可能不想这么做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起诉你了?”
“他们又来了?”
“他们说你袭击他们。”
“没错,但是他们马上就要袭击我。”
“你可能不太想承认。”
“他们在我房间里,准备伏击我。说来话长。”
“他们自签担保之后被释放了。”
“伊甸园的工作效率这么高吗?”
“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
“据说,这些家伙不属于哪个团伙。但是明显有人在后面操纵。”
“普勒,我就是一个巡警。我不管这些事。”
“那么说,他们又被放回去了,他们随时可以追杀我了?”
“我认为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他们你是一个特种部队里嗜杀成性的疯子,你可以用他们想都想不到的方式杀掉他们。我告诉他们,下一次你会杀了他们,然后让你部队中的同伴过来,帮你杀了他们的家人。”
普勒露出笑容。
“你真这么告诉他们的?”
“大致是这样。我用西班牙语和拉丁小子讲话,这样不用翻译他就明白了。我说,如果他们不来找你麻烦,我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否则,我不能保证。他们走的时候看起来吓坏了。我觉得他们也不会九九藏书起诉你了。他们太怕你了。”
普勒说:“好,很感谢你的帮助。”
“不客气。现在你可以专心调查你姑姑的事情。”
普勒笑了。
“我真希望和我一起做事的地方警察都像你这样合作。”
“你尊重我,我也回敬你。若你不尊重我,我也不会客气。”
“这没问题。”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尝试一下。但是如果想要问更多的问题,这是一个好方法。并且,他发现他很喜欢兰德瑞在身边。如果他姑姑的死不是意外,那么可能在这个案子中她对他非常有价值。
“有空一起吃晚饭吗?”
她看起来有些惊讶,除此之外,普勒认为她对于这个邀请感到有些高兴。
他用调侃的方式说:“你让我免费住你家,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她考虑了几秒,普勒甚至觉得她要拒绝了。
“我两小时后下班。你想去哪儿?”
“你的地盘,我听你的。”
“在主街上,有一个叫作‘达比’的地方。”
“好的,我见过那个地方。”
“八点怎么样?”
“好的。”
他上了车,开走了。但是他的心思已经不在与兰德瑞共进晚餐这件事上了。
那辆车上的哼哈二将,他需要弄清他们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或者和姑姑的事有什么关系。
也许,他有方法弄清楚他们的底细。他拿起电话。
第四十章
“哎哟,我一直在想是否会接到你的电话呢。”
“就是有点忙,卡森将军。”普勒说。
“卡森将军?我以为你可以称呼朱莉了。”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长官。我不知道你怎么想。”
朱莉·卡森是一星准将,在五角大楼的参谋长联席会议联合参谋部情报部工作。她在情报部的顶头上司是位两星少将,每天为参谋长联席会议联合参谋部部长做简报。作为副主管,她会在上99lib?t>司不在的时候完成他的简报工作。在西弗吉尼亚的时候,普勒曾经得到过朱莉的帮助。
她四十一岁,非常有魅力,像三项全能运动员一样健康,像普勒一样强悍。刚刚结识的时候,他们产生了很多矛盾。但是情况变化了,因为他们在彼此身上发现了很多共同之处。
“我想你可以叫我朱莉。”
“好吧。我想让你帮个忙,朱莉。”
“什么?竟然不是先请吃饭?”
“总是时机不对。”
他听见她叹了口气。
“好吧,你需要什么?”
普勒用简练、干脆的军人式语言向她描述了自己的尴尬境地,让她的信息量正好可以理解后面发生的事情。这个习惯是根深蒂固的,藏书网以至于他可以下意识地做到这一点。
“见鬼,普勒。我听说你在度假。你怎么会跑到佛罗里达去忙别的事?你是不是为了调查谋杀和故意伤害罪行,要走遍五十个州啊?”
“相信我,这不是我99lib.自己的选择。如果不是事关我姑姑,我不会到这里来。”
“非常遗憾听到你姑姑的事。那么你认为这里有猫腻了?”她迅速说道。
“虽然我没有一丝线索,但是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大。”
“还有车上的那两个人,你真的认为他们是军人?”
“或者是,或者曾经是。我需要找出答案,看看是哪一种情况。”
“我可以替你查他们的车牌照,但有可能车是租来的。”
“可能是。但是,如果他们租车,那么就会因出示驾驶证留下姓名。这些信息就足够让我们继续调查。”
“我会尽快查出来。”
“非常感谢,朱莉。”
“我很喜欢听你现在这样说话。”
“在情报部怎么样?”
“其实我有些厌烦了这些例行公事的工作。”
“考虑换个地方?”
“我余下的军旅生涯要经历一系九九藏书列的调动。但是,选择权大多掌握在别人手里。如果想追求更高的军衔,别无选择。”
“是啊,从我父亲那里可以略见一斑。可能这是我倾向于做士兵的一个原因,不用过多去想得到几星几杠的事情。”
“你是个士兵,却是个充满智慧的男人,普勒。”她停顿了一下,当她继续的时候,普勒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像是从五角大楼模式转换成了更人性化的模式。
“那你有什么长远打算?”
他说:“把这里的事情办完,打道回府,回匡蒂科。我保证刑事调查部会给我找到事情做。”
“我相信他们会找到事情给你做。军事犯罪永远不休假,普勒。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年轻人想要表现他们的男子汉气概,再加上几十亿纳税人的钱,事情就变得复杂。有人就会把手伸进钱罐。”
“或者用手掐住别人的脖子。”
“那么你想一直做宪兵?”
“说真话,我还真没有想那么多。”
“你真该想一想了,你也不再年轻了。”
有一瞬间,普勒甚至以为她会说“我们也不再年轻了”。
“说得对。”
“如果你能听进去就好了。一旦有车牌照的消息,我就会给你打电话。对了,在那儿保住自己的性命,我才刚刚开始喜欢你。”
“我尽力。”
“你说姑姑把房子留给你了?”
“律师这样告诉我的。”
“伊甸园的房子?”
“我想是这样。”
“也许我会过去核实一下。”
“为什么?”他问。
“天啊,道理不是明摆着?我从没去过伊甸园。想看看这个地方是否名副其实。”
“嗯,目前来看,没有那么好。”
普勒挂了电话,想了想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他看看表,既然他不用去警察局起诉那几个人,在和兰德瑞共进晚餐之前还有些时间。
他的日程表上列了一些要做的事。
查查格里芬·梅森律师的底细。
看望蒂亚戈和他的堂姐、堂弟。
重现姑姑来回十六千米的旅行。
他很快就决定:去看看蒂亚戈和他的堂姐、堂弟,以防万一。
第四十一章
“他不在。”
普勒站在蒂亚戈家小公寓的门口,低头看着伊莎贝尔。
马特奥站在她身后,拇指放在嘴里。
普勒问:“他不在家是不是很反常?我觉得他一般都在街上。”
“他平时回来吃午饭,但是今天没回来。他总是在六点左右回来,但是今天也没回来。”伊莎贝尔说。
“你有电话吗?”
她摇摇头。
“他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我和奶奶在饭店干活,回来得很晚。蒂亚戈照顾马特奥。我还没起来,他就走了。奶奶也没听见他走。我很担心。”
“昨晚他说今天打算干吗了吗?”
她又摇摇头。
“他一般去海边,卖些东西给游客。有时候给旅馆干点活。”
“做这些他还太小了,是不是?”
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普勒说:“好吧,我会留心找找他。”
普勒看了看姐弟两个被那三个家伙打得青肿的伤处说:“这些坏蛋又回来没有,伊莎贝尔?”
“我没看见。我听说你又把他们揍了,还有他们的朋友。”
“你听谁说的?”
“我就是听人说的。”
普勒点点头。
“我给你弄个一次性的电话,然后留下我的联系方式。这样,你就可以找到我,我可以和你保持联系,好不好?”
她点点头。
办这件事用了大约半小时,然后他留下电话,上了他的塔霍,开走了。
虽然他不愿意,但是蒂亚戈的事必须等一等。他希望这个孩子没事。但是他冥冥中感觉并非如此。
二十分钟后,他把车停在格里芬·梅森律师事务所所在的街道上。那辆英菲尼迪还停在车道上。
但是他并没有把车停到梅森的藏书网车道上。他看见这条街上有一栋小房子,门前立着牌子。普勒把车停在那里,下了车,敲了敲门。
一位四十多岁的迷人金发女人开了门。她个子不高,曲线分明,穿着一条黑色的短裙,黑丝袜,一件很搭的夹克衫。她的白色衬衫领口开得正好能让丰满胸脯的乳沟若隐若现。外面三十多摄氏度,普勒估计,她穿着那身黑衣服,再加上长袜,就是来开门的工夫也会出一身汗。
“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吗?”她问。
“我叫约翰·普勒。我昨天来这里同格里芬·梅森解决一个房产问题。他不是我的律师,他为我刚刚去世的姑姑做代理。他让我在决定继续让他接手这个房产问题之前,先调查情况。”
她退缩了一下。
“格里夫让我帮你了解情况?”
“是的,道迪女士。您看起来很吃惊?”
普勒从门外带照片的牌子上知道了她的名字。牌子上还写着,她能流利地讲西班牙语。
“因为我确实很吃惊。而且我现在真没有时间和你谈话。”
她开始关门,但是普勒拿出他的证件。
“我昨天从华盛顿来到这里。我姑姑骤然死亡。我在镇上一个人都不认识。我就是想要快速完成我的任务,用部队的方式。您若能帮助,不胜感激。”
“我儿子是海军。”
“我曾多次得到过海军的支持。”他期盼地看着她。
她朝梅森律师事务所的方向扫了一眼。
“二十分钟后我要出去吃晚饭。但是这期间我可以回答您的问题。请进吧。”
一分钟后,他们在她的办公室里坐下来。这里比梅森的办公室整洁得多。
“就像我说的那样,道迪女士……”
“叫我希拉吧,”她说着拿出一支香烟,“别担心,是电子香烟。这鬼东西还真顶用。我吸了二十年的烟,一年前用这个东西戒了烟。希望我的肺能再获新生。”
普勒看着水蒸气从电子香烟上面升起,然后目光又集中在她身上。
“希拉,我刚才说了,我正在搜集有关梅森的信息。估计您认识他。”
“哦,我倒是认识格里夫。”
“那么,您推荐他吗?”
“我是律师,如果我对任何人发表消极意见,他都会起诉我。格里夫当然也会这样做。”
“嗯,这样说本身就是一种消极评价。”普勒挑明道。
“但是不会被起诉。”她机敏地说。
“那么说,您不推荐他了?”
她把身体向后靠,观察着他说:“您姑姑是谁?”
“贝特西·西蒙。”
“我不认识。但是,如果格里夫替她处理房产,最省钱的方式也许就是让他继续做。但是给你提个醒,要严密监督财务账目。”
“梅森是不是有时有问题?”
子。”她笑了,“他一定喝得人事不省了,可能都不记得和我展示过那些照片了。”
“您确定那些不是他的孩子?”
她微笑着吐了一口烟。
“哼。他是金色头发的爱尔兰人,而照片上的孩子要么是黑人,要么是亚洲人,不是他的孩子。考虑到这一点,我确信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第四十二章
大热天里干了一天活,他的工友们又都是大汗淋漓,想到开着空调的酒吧里的凉啤酒,趋之若鹜。
麦仇没有和他们喝酒,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干活时他不和他们掺和,下了班之后,他不屑于和他们混在一起。他们看起来都习惯了。再者说,他们习不习惯,他也无所谓。
他不太确定前一晚隔壁因何产生争端,而且他也不关心。
然而,他却看见了另一个人战斗的过程。他很不错,确切地说,非常厉害。
但他却让自己陷入了包围。如果没有麦仇的帮助,他可能已经死了。
也许我应该随他去,不应该救他。
对麦仇来说,这样说不是无情无义。另一个人不属于这里。任何不属于一个地方的人待在那里都有足够的理由。
那个人手里有枪。
是一支SIG P228手枪,但是经过微小的改动。即使在微弱的灯光下,他从远处依然可以看得清。
那个人身手矫健,留着寸头,他的近身格斗技术高超,武器先进,这些都能说明问题。
他是军人。从他和麦仇讲话的方式来看,他是美国军人。
这附近有很多军事基地。但是为什么一个美国军人会待在希拉旅馆这样的地方呢?他怎么惹了街上的流氓呢?
也许根本没惹他们。
麦仇也没惹过那天晚上追击他的那些人。他们就像土狼一样,在所有可能的地方觅食。偶尔他们会遇到反击的人,他们就会跑掉。这是他们的习性。
他坐在床上,已经忘了普勒的事,开始琢磨今天在兰珀特大厦收集的新信息。
和克丽丝·默多克简单交谈之后,他继续整理地面。透过一丛灌木,他看见一个女佣和游泳池边的保安说话。他悄悄移过去听。当女佣说完之后,麦仇移得更近了。
她看见他时吓了一跳。但是他用西班牙语同她讲话,而且他的微笑也足以消除敌意。他一边整理草坪一边和她说话,于是她不再沉默寡言,回答问题时话也多了起来。
她叫比特丽姿,非常漂亮。她的皮肤光滑,淡棕色,头发乌黑发亮,散发出椰子的香味。很明显,她很爱护自己的头发。
从她的皮肤的状况和光滑的双手来看,他可以断定她不经常在户外干活。99lib.t>她告诉他,她来自萨尔瓦多,在这里两年了。她看起来很健康,保养得很好。她的制服一尘不染。她不应该是乘坐那种船来的,至少他不这样认为。
但是,他也不能确定。
他用西班牙语问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然后他得到了答案。
她移开目光,迅速走掉了。他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的名字在西班牙语中的含义——玻璃玫瑰。
从地理角度看,她不是来自远方。但是她也经历了远如月球之旅的行程,对此他深信不疑。
但是,她现在住在大房子里,穿着一尘不染的制服,吃喝不愁。他觉得,即使在自己的祖国,她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因此,她应该是幸福的。但他知道并非如此。
无论一个奴隶处境多优越,这个人都不会幸福。因为你还是个奴隶。
他屈膝,开始收拾草坪上的树枝和树叶。有人告诉他,兰珀特家的人要求有完美的草坪,任何瑕疵都必须除掉。他们花了很多钱去做这件事,他们一星期付给园林公司的钱可能比多数人的年薪还高。
可能兰珀特想要用完美的草坪来弥补他给别人带来的丑陋的伤疤吧。或者他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对此想都没想。
麦仇站起身,把垃圾装到他拿着的一个袋子里。
他知道保安会更严密地监视他。但是很明显,和一个女佣说话不会造成什么后果,不会像和庄园主的情人说话那样敏感。
他感觉有人,转过头看见克丽丝·默多克和那个与她一起乘坐玛莎拉蒂的男人从正门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穿着绉条纹薄料西装,白色衬衫,红色领结,光脚穿着便鞋。他就像是那种看起来完美,也过着完美生活的杂志上的广告模特。
你的生活是完美的吗,先生?是否需要点不完美的调剂?是否想让我把你自以为是的完美脸蛋撕成两半?
克丽丝穿着一条垂坠感很好、前面有扇形饰边的白色棉布连衣裙,裙子在强烈的光线下有些透明。麦仇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到她的双腿。她戴着顶宽檐儿太阳帽抵挡烈日。她柔弱的褐色双脚穿着沙滩鞋,露出粉色的脚趾甲。
克丽丝看见了他,居然还挥挥手。麦仇向四周看看,不知道她在和谁打招呼,但却没发现周围有别人。那个男人没有注意这些。他显然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没有意识到彼得·兰珀特正在搞他的女人。
麦仇开始怀疑了。像她.99lib.这样的女人注意他这样的人太不正常了。一定另有原因。他没有挥手,而是埋头干活。
他们坐上玛莎拉蒂走了。麦仇不知道克丽丝是否把彼得·兰珀特的味道从身上洗净了。也许她不在乎,也许她的男人也不在乎。
毕竟,生活是那么完美。
他穿过前门,忙着修剪一丛灌木。在没有人的地方,他.99lib.用手机拍了一些大门和报警装置的照片。他坚信自己可以在黑暗中找到电源和数据线的位置。他最好能找到。
然后,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现在他回到自己房间了。
当他坐在床上的时候,他又想起克丽丝·默多克。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但是他摸不准。他需要再多回想一下。很多事情可能出问题,一些会失控。但是有一些他可以控制,比如说克丽丝·默多克就是其中一个。
他在让人窒息的高温下躺在床上。这对他没有影响。他曾经训练自己的意志力来忽视身体上的不便。当人的意志力忽视这些的时候,人的身体也会忽视。意志力可以控制痛苦。意志力可以驱逐痛苦。他已经用这个简单的信条熬过了很多苦难。
今晚会是忙碌的夜晚。他有两个任务要完成。第一个任务一定会困难重重。
第二个可能就是一场灾难。但是,他来这里就是要冒险,而不是躲避危险。
第四十三章
谢丽尔·兰德瑞没有穿警服。她穿着浅蓝色的紧身长裤,黄色的无袖衬衫,白色的沙滩鞋。没有了警帽的束缚,她的头发披在肩上。
普勒坐在达比餐馆里,见到她进来,他站起身。
他在这里的一个基督教青年会日租旅馆里冲了澡,换上了新衣服——卡其布.99lib.裤子、短袖衬衫和便鞋。
他感觉她坐下来的时候显得有点不自然,仿佛她更适合穿着平日的制服和沉重的警靴。女招待递过菜单。普勒一边看菜单,一边查看其他桌子上的顾客。
她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观察地形?”她问。
“有多个出口总是好事。以防万一。”
“一个在吧台后面,另一个在厨房左边。”
“我觉得你也喜欢观察地形。”
“方便。”
“这儿有什么特色?”他示意着菜单问道。
“扇贝、旗鱼、贻贝。如果你吃牛肉,西冷牛肉也不错。”
他们点了各自的饮料和食物。普勒选择了旗鱼,没有点牛肉。
他们向后坐好,兰德瑞看起来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普勒问。
“不知道,有吗?”
“这个绕圈子的游戏可以几天都做不完。”
“是你请我吃饭,而不是我请你。”
“好吧。”
“但是,你确实搞得别人很紧张,普勒。”
“以前别人也和我这样说过。”
“对这点我很确定。痛打八个人,差一点挤碎别人的汽车,擅自进行调查。我们发现你在你姑姑的遗体上取了指纹。局长对你的这些做法很不满。”
“没有法律规定我不能看望我姑姑的遗体。”
“但是有法律规定你不能阻碍警方办案。”
“我的感觉是你们根本没有办案,那我会阻碍什么呢?”
“你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知道吗?”
他们的饮料和开胃品端了上来。他们两个都开始吃点东西、喝些饮料。这可能是一种避免继续交谈的方法,至少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交谈。主菜吃完之前,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兰德瑞抿了一口雷司令白葡萄酒,然后扫了一眼普勒。
“打算继续红白玫瑰战争?”
“哦,我还没有开始出击呢。”
“我认为我们应该属于同一战壕,属于内部矛盾。”
“我穿警服,你穿军装。”
“没有那么大差别吧?”
“听着,我没有说你姑姑不是被谋杀的。”
“我也没说她一定是被谋杀的。这才是调查的目的。所以,我真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你来到这里,按照你的方式进行调查。现在假设你发现了她是被谋杀的。”
“嗯。”
“然后你做什么?”
“找到凶手。”
“错。那是警察的职责。那是我的工作。”
“那么,你是希望我做好基础工作,然后拱手把逮捕凶手的活儿交给你?”
“我不需要你帮我增加功绩。”她激动地说。
“我没说你希望这样。那么,我们争论之后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我不知道。”
“你可以和我一起干。”
她用严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经常.99lib?单独行动,”他补充说,“所以这可不是一般的邀请。这表明我对你的巨大信任。”
“怎么实施呢?在我有限的非工作时间和你合作?”
“对。”
“然后呢?我们破了案子,让老板丢尽面子。你让我怎么在职业生涯中继续走下去?”
“我没说这样做对你的事业有帮助。如果升职是你唯一目标的话,那么你就是拒绝我的邀请了。”
“我还有什么别的目标?”她问。
“把杀死一位老妇人的凶手绳之以法。”他向前探身,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我希望这是你最初戴上警徽的目的。”
“别对我说教。我可不吃这一套。”
“二十秒钟之前我还觉得你不需要说教。”
“你真想一意孤行吗?我会让你很痛苦。”
“我觉得警察局已经做了很多让我痛苦的事了。”
“是呀,我可比胡珀含蓄多了。”
“我不想树敌,谢丽尔。我只是想找出真相。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亲人身上,我相信你不会走开不管。”
这番话似乎推倒了兰德瑞在他们的语言交锋中树起的一道障碍。她先是把目光投向远方,然后垂下眼睛。从审问那么多嫌疑犯的经验中,普勒得知,这是典型的投降的征兆。
她说:“我知道你的感觉。我真的理解。”
“好。既然这样,我觉得就剩下用什么方式解决问题。坦率地讲,我打算详细调查。这是我的天职。”
他停下来,看看她脸上是否表现出任何反应。
她什么都没有说,他继续说道:“如果我发现什么重要线索,我会告诉你.99lib.。然后我们可以决定接下来做什么。这样可行吗?”
“你怎么定义线索是否重要?如果线索是嫌疑犯或者一具尸体,那么我想一切就都太晚了。”
“我会尽力一直保持信息畅通,怎么样?”
“我下班时间和你一起调查,怎么样?”
他观察着她。
“你想这么做?”
“我觉得是。这不是你的初衷吗?”
“我想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那么为什么答应了?”
“我不希望人们在不必要的时候丢掉性命。”
“那我们说好了。”
他们要离开餐馆的时候,普勒的手机响了。是卡森准将的信息。她已经追查到那辆车的车牌照。
当普勒看到信息内容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禁睁大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第四十四章
“想去我公寓详细谈谈这件事吗?”他们走出达比餐馆的时候,兰德瑞问道。
普勒没有注意她。他正盯着手里的手机,更确切地说,是正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
“打扰你非常抱歉。”兰德瑞看了一眼他手?99lib?里的手机,懊恼地说。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
“对不起,刚刚发生了一点事。你刚才说什么?”
“去我家,详谈。我们也可以在沙滩上走走,取决于你。如果你拒绝,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尽地主之谊。”她又补充说,“也能让你远离街上的麻烦。”
普勒想了一下。他现在还是没有住的地方,但是他若再去打扰兰德瑞也不是个好主意。虽然他已经检查了姑姑的房子,但是住在那里也感觉不舒服。
她把房子留给了他,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住在那里。但是,在没有弄清楚姑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他感觉自己没有资格待在她的房子里。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她,让她像是无足轻重的碎片,淡出他的生活。这样的时候让他住在她的房子里,情何以堪?
“你知道伊甸园什么地方可以住吗?”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补充说,“哪里对我足够安全?”
“为什么不住在你姑姑家?”
“如果克莱斯勒上的两个家伙在跟踪我,在姑姑家住就太容易让他们找到我了。”
“你真99lib?的认为他们在跟踪你?”
“不敢肯定。但是我不会冒险。”
“有个地方叫格尔海岸,在海湾大街,在希拉旅馆南面两个街区的地方。稍稍贵一些,因为离海滩更近。但是你可能不用担心在刷牙的时候被人追杀了。”
“正合我意。谢谢。”
“那你想晚些再见面吗?晚上的时候我一般在我公寓附近的海滩上散步。”
“我一小时之后去找你。我留些时间到格尔海岸登记房间。”
“好的,一小时后见。”
他们分别走向自己的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他在手机上拨了那个电话号码。
“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卡森在电话的另一端说道,“我以为你看见信息就会回电话。”
“刚刚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后援。和我说说,怎么会有人让国防部的人放弃追查一个不明不白的车牌照?”
“你知道,我们确实查了,追踪到印度洋地区的势力群体。我们也不能确定,但是有这种可能性,然后线索就断掉了。我也和你一样吃惊。估计这辆车从属于一个私人企业。接着,我们就接到了电话,让我们停止追查。”
“接到谁的电话?”
“下命令的上峰很明显不想对一个地位卑微的一星准将透露任何信息。我是从指挥系统的高层那儿得到的命令。”
“那你有没有麻烦?”
“我觉得不会有麻烦,但是我的判断也可能是错的。”
“我有一个朋友在陆军刑事调查实验室,她试图帮我追查这个车牌照。然后我接到沃姆斯上校的电话。他找我的毛病,试图通过威胁我的方式让我回去,收拾残局。但是当他得知我父亲是谁之后,他就让步了。我想沃姆斯上校也收到了同样的警告。”
“我不知道他的情况,但是我们确实接到了警告。我敢说,情报部长不习惯有人拆他的台。”
“谁有这个能力这样做?”
“有这样能量的人不多。高层若是想要保守秘密,不论对错,都会秘而不宣。”
“作为一名军人,我接受这个说法。但是作为一个纳税人,我表示愤慨。”
“愤慨与否,事情就是如此。”
“那么那两个家伙呢?”
“说不准。他们长什么样?”
“他们和我相似,只是矮一些。”
“那可能像你上次电话中说的那样,他们以前曾经是军人。”
“我也不敢肯定,将军。”
“将军?”
“又是工作时间了。”
“好吧。”她愉快地说。
“也许他们是自己人。事实上,如果有人叫停你对他们的追查,他们可能是我们的人。”
“也许吧。但是这也提出一个问题,普勒,你到底卷到什么里面了?”
“你是说这是西弗吉尼亚的后续影响力吗?”九九藏书
“我是这么想的。弗吉尼亚的任务让你触及了很多敏感神经。看起来任务执行得漂亮,你成了英雄。但是,你知道哥伦比亚特区这个地方。事情会变化的。也许他们在为你我都不知道的原因而寻找替罪羊。发生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你的意思是,把我当替罪羊?”
“如果你回想一下就会知道,我也有份儿。”
“那么,他们为什么到这里来跟踪我——”
他用力抓着手机,感觉机壳都要陷下去了一样。
“怎么了,普勒?”
“我再打给你。”
“怎么了?”
“我再打给你。”
普勒挂断电话,然后一个紧急右转弯。
因为他到哪里,克莱斯勒上的两个家伙就出现在哪里,所以他原来猜想他们是在跟踪自己。
这是一个他不应该做的猜想。
虽然这两个家伙一直尾随他——他曾在希拉旅馆附近见到他们——但是他们一定是在哪一个地方开始盯上他的。
他知道他们盯上自己的地方。在我姑姑家。
他们可能不是在跟踪他。这也可能和西弗吉尼亚发生的事没有关系。他们可能是在监视贝特西·西蒙的家。
因此很容易想到是他们杀死了她。他不在乎他们是否来自五角大楼,也不在乎有高层阻止调查。如果是他们杀了姑姑,他们就得血债血偿。
他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塔霍加速冲到黑暗之中。
第四十五章
普勒把车停在离姑姑家两个街区远的地方,然后步行过去。
他选择了迂回、隐蔽的路径。如果能够让五角大楼放手的人和这件事有关,那么普勒不得不相应地提高游戏级别了。
他在一个篱笆旁边停下来,观察一下形势。
现在是晚上十点,在据称太阳永远照耀的绿宝石海岸,天也已经黑了。奥瑞恩大街很安静。水面上吹来一丝凉爽的海风。一辆车启动了,打火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普勒蹲下来,躲在一丛灌木的后面,以防车灯会照到自己。那辆车开了过去。不是那两个人的车。
但是普勒仍然认得这辆车。
简·赖恩驾着她的蓝色福特嘉年华开过去了。在街灯的照射下,侧门上的凹陷显得更明显了。她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她不是已经从姑姑家取走东西了吗?
他无法跟上她了。转过拐角,那辆嘉年华已经驶出了他的视线。若他匆匆赶到自己的车旁再去追她,她早就会不见踪影了。
他悄悄出来,顺着人行道向前走,目光像雷达般扫来扫去。他到了姑姑家,选择从后门进去。
隔壁“曲奇”的房子里亮着灯。很明显,这个退休的烘烤师晚上没出去。或者他还没有出去。
走在姑姑房子的后院,普勒听到一声狗叫。
他赶忙跑到篱笆旁,向那边看去。
赛迪抬头看着他,又叫了起来。
普勒看了看小狗,然后扫视了一下“曲奇”的房子。然后他又看了看狗。
“曲奇”和他说什九九藏书么来着?他认识陈尸沙滩的斯托洛夫妇。他们是朋友。他们的死让他很震惊,如同他的朋友贝特西的死一样。这些没什么。
但是有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贝特西·西蒙认识斯托洛夫妇吗?
他低头看着汪汪叫的赛迪。小狗看起来很不开心,很孤独,甚至显得有些困惑。
“曲奇”说过,他会在上午晚些时候去遛赛迪。以前去“曲奇”家时,普勒看到后门上挂着几条狗链。他也看见过“曲奇”遛狗。
但是佛罗里达有短吻鳄和其他在夜间觅食的肉食动物。即使院子有篱笆,也不应该晚上把小狗独自放到后院啊。
普勒跳过篱笆,落在赛迪旁边的地面上。赛迪吓得向后跳了一下,又开始叫起来。普勒用一只胳膊把小狗抱起来,右手抽出手枪。赛迪可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不再叫了。它用舌头轻轻舔着普勒的胳膊。
普勒盯着房子。他来到后门的台阶前,悄悄上了台阶。门没有锁。他进了门,查看了所有伏击的角度,然后继续向里面走。
他逐个房间清查,身体保持较低的姿势,侧着身,减小躲在里面的任何人直接击中他的机会。他的搜索在楼上的浴室停止了。
他把赛迪放下,小狗开始舔水。
普勒把枪收起来,低头看着“曲奇”。
他赤裸着,躺在浴盆里。确切地说,他躺在浴盆底部。普勒没有把他拉起来试图让他苏醒。这是徒劳的。
他的眼睛向上盯着普勒。一个死人的眼睛。他很肯定,死因是溺水。就像是住在隔壁的姑姑一样。
淹没在水里的人被发现的时候经常已经死亡,因为水进入了本不应该进入的肺部。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这个人会沉在水底。
有三个可能性。
医学上的急性病发作,例如心脏病、中风、癫痫发作或者药物反应可能让“曲奇”失去了意识。然后他滑到水底,溺水身亡。
或者他碰到了头部,晕过去,然后滑到水底。或者,有人把他按在水底。
普勒不认为有第四种可能性,也就是自杀。
若是想通过溺水自杀,身体会有浮力,人会自然地挣扎着呼吸。在大海里可以自杀,因为人没有回到岸上的机会。
但是在浴盆里不会。
普勒看见浴盆旁边的水槽上有一些药瓶。他没有动,但是却读了标签。
降压药片、水肿胶囊、关节炎药物、增强血管弹性药物、治疗高血压和心脏疾病的β-受体阻滞药、用来中和药物相互反应的药片,还有好多药瓶。
欢迎在美国变老,这是一个幸福的、过度医疗的国度。
普勒又向四周看了看,记下任何可能变得非常重要的细节。没有任何遗漏,他决定离开曾经是郊区住宅、现在变为可能的犯罪现场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 911。这个夜晚变得漫长。
第四十六章
长夜并不平静。一辆巡逻车在路边停下来。警灯亮着,警笛大作,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胡珀警官下了车,看见普勒踏出房门,他马上拔出枪。另一个警察和他相似得简直就像兄弟。
他也拿出枪。胡珀盯着普勒说:“我简直不敢相信。”
普勒说:“兰德瑞下班了。为什么你还在工作?”
“你管不着。”胡珀厉声说。他转头对同伴说:
“博伊德,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混蛋。”
普勒说:“尸体在楼上的浴室里。”
胡珀用枪指着普勒的方向说:“如果你破坏了现场,你就有大麻烦了。”
博伊德说:“胡珀,怎么不抓他?”
“是我报的警,”普勒说,“我在这儿等你们来。如果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胡珀傲慢地说:“哼,你以为这样做我们就不会怀疑你了。见鬼,你们军人怎么这么愚蠢?”
“那我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普勒问。
“这不是我的问题,”胡珀说,“是你的问题。”
“事实上,我们的司法体系遵循‘证明有罪之前是无罪的’这个法则,所以这是你应该解决的问题。”普勒说。
另一辆巡逻车开过来,后面跟着一辆救护车。
布洛克局长下了车。他穿着便装,所以普勒估计他是在家里接到的电话通知。
他从胡珀和博伊德身边走过,直接走向普勒。
“什么情况?”
“浴盆里发现尸体。没有搏斗迹象。可能是突发疾病,失去意识。尸检结果会有更多信息。发现尸体之前的几分钟,我看见一辆汽车从这里开走了。蓝色的福特嘉年华,副驾驶车门上有一个凹陷。”
“知道车里是谁吗?”
“一个叫简·赖恩的女人。她是我姑姑的护工。而且她也认识死者。我不知道她是否是从这个房子里出去的。如果是,她就需要好好解释了。”
当布洛克和普勒交谈的时候,胡珀和博伊德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最后,布洛克看着他们说:“嗨,胡珀,你在这儿等什么?把这个鬼地方给我戒严。这里可能是犯罪现场。还有你,博伊德。”
胡珀和博伊德收好手枪,慌忙照办了。
布洛克又转回头和普勒说:“有的时候我在想,和这些人一起工作,我再忙还有什么用。”
“你还有兰德瑞。”
“如果我的人都和兰德瑞一样,你永远不会听到我抱怨。”
他抬头望着这栋房子。
“如果发现是他杀,那就是几天内第四起案件了。我真不喜欢这种形势,远远超出了这里的犯罪率,把游客都吓走了。镇议会也不会喜欢的。”
“斯托洛夫妇的案子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没有人看到或听到任何东西。但是他们是被谋杀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曲奇’,就是浴盆里的死者认识斯托洛夫妇。”
“你怎么知道?”
“他告诉我的。”
“这是一条线索。”
“是的。”
“我们的技术人员一会儿就到。同时,我最好也亲自看一看。”
“最好这样.99lib.。”
他走开了。普勒没有动。
“你不来吗?”
“马上,先要查点东西。”
布洛克进了房子。普勒跑向他的越野车,先是经过胡珀,然后是博伊德,他们正在用黄胶带围起警戒线。两个人恶狠狠地看着他,他没理他们。
他打开塔霍后门,在装备包里摸索。他找到了从姑姑家拿出来的照片,快速翻动照片。
两分钟后,他找到了。他举起照片,让越野车里面的灯光完全打在上面。
照片上是他姑姑。
斯托洛先生和斯托洛太太搀扶着她。他从那天早晨报纸的报道中看99lib?到过他们的照片。
很明显,和“曲奇”一样,她也是他们的朋友。
现在,他们都死了。他看了看“曲奇”的房子,然后又看了看姑姑的房子。如果这一切继续下去,可能奥瑞恩大街上不会有幸存的人了。
第四十七章
普勒打电话给兰德瑞,告诉她所有发生的事情。他说:“对不起,我一小时到不了你那里了。”
“布洛克局长需要我回去吗?”
“不,我认为他们人手够了。就是处理一下现场。你的搭档在值夜班。”
“我想可能是布洛克对他的愚蠢行为的惩罚。”
“我开始越来越喜欢你的老板。可以的时候我就去见你。晚一点没关系吧?”
“那我就推迟散步的时间,条件是你到这里马上跟我说说细节。”
“就这么定了。”他挂断电话走进房子。布洛克和他的技术人员在楼上。
“曲奇”仍然没有活过来,仍然待在浴盆的底部。布洛克正在四周查看。
“水里不会留下指纹。”
普勒说:“但是这些物品的表面上都很容易留下指纹。如果留下痕迹,很好。如果没有指纹,那更说明问题。说明指纹被擦掉了,也就是说这是他杀。”他指着地板说:“干的,但是有些潮,可能是有人把他按在里面的时候有水溅出来。”
布洛克看着他的技术人员说:“开始干活吧。”他们两个都低头看着水底的“曲奇”那小小的身体轮廓。
布洛克评价道:“这样的死法真是太糟糕了。”
“任何不是上帝决定的死亡方式都很糟糕。”
“那么你真的这样认为?觉得是谋杀?”
“我会等尸检报告出来再说。但是,如果是他杀,我不觉得惊讶。”
“看起来和你姑姑的情况相似。”
“对,是这样。”
“我派了一辆车去查一下叫赖恩的女人。”
“太好了。”
“你认为可能是她干的?”
“‘曲奇’年事已高,个子矮小。她年轻,个子很高,也很强壮。所以,她有能力杀他。”
“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
“现在还没法说。”普勒考虑了一下,然后决定告诉他。
“我姑姑也认识斯托洛夫妇。”
“你真的认为这很重要吗?”
“被害者之间的任何联系都是重要的,至少可能很重要。”
“我猜是这样。”
“我要去格尔海岸开个房间。”
“关于昨晚你房间里的几个人。”
“他们怎么了?”
“我们没有办法扣住他们。”
“兰德瑞已经和我说了。”
“无论这样说是否有用,但是我信任你。八个人对付一个人能说明些问题。”
“是的,应该说明问题。”
“小心遭人暗算。”
“我一直小心。”
普勒向自己的越野车走去的时候,抱起赛迪,又顺手带了一些狗粮和一条狗链。坐在普勒的大手里,小狗悲伤地抬头看着他。
“好了,我知道,赛迪。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普勒说。
第四十八章
第一件事让他们恐惧。确切些,让他恐惧。
恐惧的人经常会采取措施来消除他们的恐惧。也就是说,当他们畏惧地做出反应的时候,他们经常会犯错误。
当你的对手犯错误的时候,错误是个好东西。
麦仇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大厦。在月光下,大厦看起来和白天不一样。但是他清楚地知道机关都在哪里。
今晚不是主要战役,今晚只是个序曲。
他没有走大门。收集到的有关大门的情报以后会派上用场。
六个保安在巡逻。他们没有警卫犬。这对他有利,因为如果有警卫犬,它们早就会闻到他的气味了。在这方面,狗要比人擅长。但是人类更加危险。
狗只有爪牙。人类会佩带枪支,会恶意杀人。只有人类这一个物种会做这种事情。
他从临海的一面进入大厦。他上了一个沙丘,穿过一片芦苇,来到篱笆前。篱笆上没有前门那种电子监控仪或者摄像头,也没有电网,但是却有连接强光的运动探测器。只要有一个没有绕过,你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是,麦仇在工作的时候已经仔细观察好了所有的探测器。探测器的光线不会照到他,但是他仍然需要小心。
这里的防御原则简单但却有效。在外层设置合理的保护措施,如篱笆和大门。如果有人进来了,真正的防御人员会形成强大的内部包围圈,把目标围在中间,阻止他的行动。
至少理论上是这样。
他费力地爬上篱笆,无声地落在地上。他向东看看,又向西看看。保安们交替巡逻。他在以前观察时就发现了规律。他也巧妙地从在这里干活的人那里得到了同样的信息。那些干活的人很显然不喜欢他们的雇主。
也许他们以为他就是个强盗,想要偷富人的钱财。
他们有什么理由在意呢?什么都有的人丢掉一点点能怎么样?
他们可能还想助他一臂之力呢。
但是,他认为能得到他们的帮助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最让人不安的一个原因。这个原因让他怒火中烧,让他想要出拳打扁一个人。
但是他会控制这些情绪。今晚他不会打扁任何人。
不是必要的时候,他不会出击。
他“之”字形穿过草坪,避开树上的运动探测器。当一个沿墙巡逻的保安走过的时候,他躲在一丛灌木后。当这个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麦仇突然出击。
那个保安顷刻间蜷缩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血从头上的伤口中流出来。这一击并不致命,麦仇清楚得很。他控制着他的出击力度,只打伤,不杀人。而且他完全知道怎么做到这一点。
他还缴了这个人的武器,一支 44 口径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和 MP5 冲锋枪。对于住宅的保安巡逻队来说,无论主人多有钱,这些装备的杀伤力都过大了。而且这个数量必须再乘以六,因为其他的保安也有同样的装备。佛罗里达对于持有枪支的法律规定非常宽松.99lib.
。
麦仇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保安,不禁笑了。这个家伙明显是在值两份班,因为他就是那个因为麦仇同克丽丝·默多克讲话而大喊大叫的家伙。
嗯,今晚他要在这里好好睡一大觉了。
麦仇继续向前,逼近房子。
院子里停着一辆宾利敞篷车。另一个建筑物里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又是客房。
他看了看表。可能吗?
他悄悄接近客房,一束光线照亮了建筑的正面。
麦仇能看见客房前门有另一个保安。他的手枪别在枪套里,冲锋枪松松地用带子挂在胸前。他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样子,正在吸烟。
通过这个表现,麦仇知道他并不专业。目标明确的人从不在站岗的时候吸烟。在没有受到攻击之前闻到对手的味道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同样,扔掉香烟,再去拿枪的一瞬间,也会是生死攸关。
那个时候,你就死定了。被比你更专业的人杀死了。
三秒钟之后,这个人浑身瘫软地躺在客房前的砖道上。麦仇抽出手枪和冲锋枪的弹匣,放在口袋里,然后把这个人拖到灌木丛,悄悄靠近大门。
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同那天早晨他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打开门,溜进去。这不是今晚计划的一部分,但是,一旦有机会,他会走捷径。
房子里很黑,他摸索着前行。卧室在走廊尽头的右侧。他用五秒钟来到房间门口。门半开着。因为外面安置了保安,所以房间里的人笃定地认为无人打扰。
他悄悄溜进去。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足以让他看清楚一切。
这一次彼得·兰珀特是在下面。但是,和他在一起的不是克丽丝·默多克。是比特丽姿,那天早晨和麦仇说话的那个年轻女佣。
她不再穿着崭新的制服。她没有穿任何衣物。
如果麦仇曾经好奇,不知道她的身体是否同其他露在外面的部位一样美,他现在有了答案——她非常漂亮。
她跨坐在老板身上。他绕在她腰上的双手把她撞击在自己身上,在麦仇看来,他过于用力了。也许彼得·兰珀特以对女人施加暴力为乐吧。
比特丽姿没有像克丽丝·默多克那样呻吟,至少没有因为愉悦而呻吟。她痛苦地低吟着,她小巧的乳房上下跳动。麦仇能看见她每一次猛烈撞击兰珀特的大腿时屁股上的褶皱。
麦仇肌肉绷紧,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让他出击。
但是,他却退了回来,迅速通过走廊,来到客厅。他环顾四周,觉得这里很合适。
他完成了计划的任务,然后离开了。
在外面,他往灌木后面的那个人的头部踢了一脚,就当他是彼得·兰珀特。这种感觉很好。
离开前,他又做了一件事。离房子二十米的地方有一辆宾利敞篷车,他在车牌照上写下“就是你”的字样,然后把一个包裹放在车旁。
当他爬过篱笆的时候,他在心里数着数。他来到海边,继续数数。
五十秒钟之后,也就是他来到平地时,爆炸发生了,复古的宾利车被炸到了一米五的高空,当掉下来的时候,它看起来不会再是复古的形象。
爆炸的火光点亮了伊甸园的夜空。麦仇发动摩托车,没有抬头去看。
但是他笑了。晚安,彼得·兰珀特。就是你。
第四十九章
普勒开车来到格尔海岸,登记入住。年轻的前台服务员昏昏欲睡,可能是无所事事的缘故。
他把装备放在房间里,琢磨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他给兰德瑞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在路上了。他跳进塔霍,二十分钟后,他开进德斯廷的一个停车场。
这是一个温湿的晚上,略微有一丝清风。
兰德瑞正在停车场的电梯门口等他。她已经换上了短裤、背心装和沙滩鞋。她托着两罐啤酒,然后用眼睛盯着赛迪。
“你养狗?”
“别人遗弃的。”他和她解释说赛迪是“曲奇”的宠物。
“如果你正在琢磨让我收留它的话,我告诉你我不能这样做。我们公寓是无宠物公寓。”
“没问题。我只不过今晚不想把它扔下。”
“我们去海滩散步吧。水边会更凉爽一些,你也可以和我说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她扫了一眼赛迪。
“你也可以遛遛你的新宠物。”
他们踩着沙子向前走,碎浪翻滚,浪越来越大。
他问:“晚上的浪总是这么大吗?”
“你没看新闻吗?”
“最近没看。”
“大西洋里形成了热带风暴丹尼尔,进入了墨西哥湾。我觉得风暴不会继续变强,但是也搅得这些水域不得安宁。丹尼尔会在这里的某一个地99lib? 方登陆,报道说,登陆时间不定。”
沙滩上几乎没有多少人了,只有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啤酒罐,踉踉跄跄地走着。
普勒用了几分钟就把“曲奇”死亡的细节讲给了兰德瑞,赛迪忠实地走在他身边,不时抬头看看。普勒想,它一定糊涂了,因为它现在要把头抬得更高才能看见主人。
“你觉得到底是怎么回事,普勒?”他说完之后,兰德瑞问道。
他耸耸肩。
“如果是人们知道了一些内幕,那么杀人灭口的可能性非常大。”
“人们知道什么?”
他耸耸肩说:“如果我知道,那一切就都明了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喝着手里的啤酒,他看了她一眼。
赛迪挣扎了一下,拉了一下绳索。但是它太小了,普勒几?99lib. 乎没有注意到它的动作。他就像是在遛一只蟋蟀。
啤酒让普勒觉得身体暖起来,比周围的空气还要暖。带着潮汐规律的海浪拍打着海岸,放松了他本不该放松的心情,尤其是经历了“曲奇”的事之后。
他看见她正抬头盯着他看。
“你想回我的公寓吗?”她问。
“为什么回去?”
她垂下眼睛:“我……我们……”
普勒明白了她的尴尬。
“我很想,但是不能。”
“好吧,我理解。我知道我不是一个特别有女人味的女孩儿,我工作的时候需要带枪。但是我是个女人,我喜欢男人。”
“我保证,男人也喜欢你。”
“在这周围每个六十岁以下的男人都曾经对我示好,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还有那些年轻的朋克,他们从外面拥进来,认为自己很酷辣,但他们就是白痴。”
“很多男人都是白痴。也有人说我是白痴。”
她抬头看着他。用手抚摩着他的胳膊说:“但是对女人来说你不是。”
他低头看着她。
“不是,对女人不是白痴。”
“这就让你与众不同,非常迷人。”
他现在感觉非常热,比空气热得多,前额冒汗。他能感觉自己的热量扑向兰德瑞。他们如同待在火炉里一般。
他说:“我们正在一.99lib.起调查案子。”
“但是你不是警察。如果你是警察,我不会和你睡觉。”
“我觉得你和胡珀不合适。”
“他不理解,从未放弃过追我。”
“一定的。”
“但是我们不是在讨论胡珀,对吗?”她说。
“我们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谢丽尔。把工作和寻欢混在一起绝不是好事。你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女人,换了任何其他环境,我的答复都会是不同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希望你能理解。”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能理解。听着,非常抱歉我提起这个话题,一点儿也不像个警察。”
“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扮演职业形象。”
她顺从地笑了一下,然后他们继续散步。
普勒刚要说点什么,电话响了。是兰德瑞的电话,不是普勒的电话。
从此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第五十章
普勒跟在兰德瑞后面。她的丰田在路上飞奔。
普勒不得不把油门踩到底才能跟上她。兰德瑞今天晚上绝对没有遵守限速规定。赛迪坐在普勒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他一直盯着兰德瑞的刹车灯。
如果她刹车,他一定能看见。
在海滩上,兰德瑞接到一个电话,她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她听着电话,什么都没说,然后挂断电话,转向普勒。
“是布洛克局长的电话。兰珀特家发生了爆炸。”
普勒看了看表。一点一刻。他想,是个爆炸的好时间。
“兰珀特家,到底是什么地方?”他问。
“是彼得·兰珀特的家,他是伊甸园最富有的人,可能是整个绿宝石海岸,甚至佛罗里达最富有的人。有人在他家安了炸弹,其他情况我还不清楚。”
普勒在她的公寓里等着她快速换上警服。然后他抱起赛迪,跑到越野车边,上了车,他们就出发了。
“曲奇”谋杀案之后兰德瑞没有回到岗位上,他感觉她非常有负罪感。其实她大可不必负疚,在现场有很多警力。但是,在此之后,当爆炸发生的时候,她却和普勒待在一起。同样道理,她没有必要负疚。但是他知道兰德瑞是那种会有负疚感的警察。
他们以最快速度到达伊甸园。他继续跟着兰德瑞的车穿过镇子,来到东边。她拐到一条私人车道上,普勒跟在后面。丰田车在两扇铁门前停了下来。大门显得与众不同,足以抵御艾布拉姆斯坦克的袭击。
兰德瑞下了车。她回头看着匆忙走过来的普勒。他已经把赛迪留在车里了,车窗放下了一点,还留了一碗水。
“你想让我跟你进去吗?”他问。
她99lib.
看起来拿不定主意。是她让他来这里的,但是他知道,现在她面临的问题很明显。
现在是凌晨两点。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待在一起呢?
“我可以告诉布洛克说我听到了爆炸声,然后看你开车经过,于是决定跟你来。”他说。
“谢谢,普勒,非常感谢。”
博伊德守在前门。普勒估计,胡珀很可能留在“曲奇”的房子里,保护现场。布洛克亏得把兰德瑞叫回来了,他现在需要人手。普勒怀疑伊甸园的警察局规模应该很小。
博伊德用那种被女人拒绝过的男人的眼神看着兰德瑞。普勒估计这确实是这种表情背九九藏书后的原因。兰德瑞说过,胡珀和其他所有警察都想与她上床。从博伊德的表情来看,他还没有完全从被拒绝的痛苦中恢复。当他看见普勒走在她身后时,他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他和你一起在这里干什么?”他喊道。
还没等普勒说出他编的理由,兰德瑞厉声说:“他是来帮我们到现场工作的,博伊德。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就和局长说好了。”
没等他说话,她强行从他旁边挤过去,普勒尾随着她进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宾利的残骸。熏得漆黑的.99lib.镀铬的冷却器弯曲着,但是却是唯一相对完整的部件,能够看出汽车的型号。
布洛克站在车旁。他的犯罪现场技术人员正绕着爆炸位置走来走去,很明显,是在进行测量。
当布洛克看见兰德瑞和普勒的时候,他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和博伊德不一样,他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所以普勒不需要用他的托词去解释了。
“局长,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了。”兰德瑞立即说道。
“看起来炸弹就安放在车下面,”布洛克说,“房子里的一些玻璃也震碎了。”
“这个叫兰珀特的人有仇家吗?”普勒问。
“哼,看起来至少有一个。”布洛克回答说。
“您知道他的底细吗?”
“五年前从南海滨来到这里,建了这个地方。嗯,他来之前就开始修建了,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建好。”
“他如何赚钱?”
“他是个金融界人士。谁知道这些家伙怎么赚的钱?他们拆东墙补西墙。”
“我想车里面没有人吧?”普勒问。
“没有。”
“还有什么吗?”
“汽车爆炸还不够吗?”兰德瑞问。
布洛克说:“有两个保安被袭击了。一个在后面篱笆附近,另一个在客房附近。”他又指着客房建筑的方向说:“他们都失去了意识。两个人都非常健壮。打晕他们的人手99lib?上很有准头。他们最终都苏醒过来了。我们询问了他们,但是谁都没有看见是谁袭击了他们。”
普勒盯着客房说:“现在那里有人吗?”
“没有。”布洛克回答。
“我绕着院子转转可以吗?”
“你想找什么?”布洛克问。
“我看见的时候才会知道要找什么。”
他离开他们,绕着院子的边缘走。他能看见穿褐色衬衫的人拿着手枪和 MP5 冲锋枪潜伏在不同的地点。保安,今晚是谁把他们一顿臭扁。兰珀特很可能也会扁他们一次。
但是,为什么要炸掉汽车呢?是一个讯号?只是一个讯号吗?
他看着灯光下发亮的主建筑。
然后,他的目光移向漆黑一片的客房。他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住在比白宫还要大的大厦中,还需要客房。但是他估计,在那个消费水平上,没有生活必需品,只有满足欲望的物品。
但是,他马上想到了一些可能性。如果现在没有人住在客房,为什么还需要保安?
他试着接近这个建筑的一扇窗户,用手电查看花坛。什么都没有。
他绕着这栋房子,检查了周围的泥土。什么都没有。
直到第三次尝试。
脚印。大脚印。他把自己的一只脚放在一个脚印上比较,短了很多。他估计脚印应该有五十八号。很高大的一个人。他用手机照了张脚印的照片。
也许就是一个收拾花坛的园林工人的脚印。他透过窗户向里面望去,直接能够看到的房间像是卧室。
好吧,也许不是园林工人那么简单。而且脚印是在花坛靠近房子的这边,为什么离建筑这么近?
脚印看起来不像是最近留下的。很难判断,但是花坛要浇水,所以脚印不会超过一天。否则,水会冲掉脚印的痕迹。
现在,他需要看一看这个人在看什么。
第五十一章
门没有锁。里面很黑。普勒用手电照亮前方。
严格来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也不想让人发现。他在心里盘算着那扇窗户对应的房间。
一会儿之后,他进了这个房间。
现在他可以肯定,这确实是一间卧室。如果是一间宾馆客房的话,那么普勒永远支付不起费用。
他盯着那张床,整理过了,但是普勒已经习惯了军队中精度很高的棱角和紧得能够弹得起二十五美分硬币的床单。这张床没有达到这个水平,而且还有一个可以辨别的瑕疵。
在接近床踏板处有一处隆起。虽然在灯光下可能都很难辨别,在黑暗中更是几乎看不到,但是却逃不过普勒的眼睛。
他小地区的。至少他没有见过。若是中东的炸弹,他一定认识,对此他非常有信心。因此,若没有意外,制作炸弹的人不是来自中东。当然,也许有其他可能性。说不准是佛罗里达伊甸园的圣战主义者。这有点太讽刺了。
布洛克和兰德瑞也参与进来。布洛克指着证物袋问:“爆炸碎片有没有让你有什么发现?”
“嗯,我不是 ATF专家,但是我见过很多来自中东的炸弹。而这个并不是中东的炸弹。如果让我说,我觉得更像是俄罗斯炸弹。”
“俄罗斯!”布洛克看起来惊讶万分,“俄罗斯的炸弹在潘汉德尔炸飞了汽车?”
“不一定。炸弹可能是俄罗斯制造,但是安置炸弹的人不一定是俄罗斯人。俄罗斯人把炸弹卖给任何付钱的人。”
他把袋子还给技术人员,抬头看着主建筑。
这是他见过的最宏大的住宅。客房就将近有四百平方米。他说不出来主建筑有多大。可能他们不用平方米来测量,也许他们用英亩做测量单位。一英亩要四千多平方米呢。
彼得·兰珀特一定非常成功。
但是他的时日已尽,至少客房的墙上是这么写的。他决定不告诉布洛克和兰德瑞这件事。按理他不应该进入客房,如果告诉他们了,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做过不该做的事情了。
普勒指着房子问:“询问过问题了吗?”
布洛克说:“正要询问。你想不想听听?”
普勒盯着他看了半天,被局长如此突然的礼遇弄得不知所措。而兰德瑞对于这样的邀请不满地扬了扬眉毛。
“我就旁听一下。”
“你随意。但是如果想起什么,就说出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我需要任何可以得到的帮助。否则我马上就要成为伊甸园警察局的前局长了。”
他们走了进去,询问彼得·兰珀特一行人。
第五十二章
普勒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彼得·兰珀特的衣服穿得很整齐。白色的宽松裤,黑色衬衫,沙滩鞋。
但是他的头发有一点潮湿,所以这个家伙刚刚冲过澡了。
晚上这个时间冲澡?可能是做爱之后冲澡。他想知道还有谁冲了澡。
兰珀特正在小口抿着从他的酒吧拿出来的饮品。他的酒吧占据了房间的整整一面墙。而房间大小像飞机库,装饰得如同白金汉宫。
他走上前来和布洛克握手,并用愉悦的声音说道:“局长,您亲自来太好了。”
布洛克点点头,握着他的手说:“没问题,兰珀特先生。”
兰珀特的目光快速掠过兰德瑞,集中在普勒身上。他一边摇着水晶玻璃杯里的冰块,一边抬头看着他。
“我们这位是谁啊?”
普勒说:“我是约翰·普勒,美国陆军刑事调查部调查员。”
布洛克连忙答道:“他只是到这里旁听,兰珀特先生。”
兰珀特又盯了普勒几秒钟,然后笑着喝掉了手里的饮品。
“对于一个汽车刚被炸飞的人来说,您显得非常冷静。”普勒说,他打算走出旁听的位子。兰珀特举起空杯。
“这就是麦卡伦三十年威士忌的作用。它会瞬间让人充满精神。”
苏格兰威士忌,普勒心想,和客房中的酒是一样的。现在的问题就是谁是短裤的主人。
另外两个人走进房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典型的美国人,他们就像是拉尔夫·劳伦品牌的模特,没有一丝瑕疵。那个男人穿着短裤和 T 恤。
那个女人穿着及膝长的淡蓝色真丝睡袍。很明显,事发时他们是在床上。男人会穿上方便的衣服,而女人会穿上睡袍。
这个女人的99lib?头发并不潮湿。
“詹姆士·温斯罗普和克丽丝汀·默多克。”兰珀特介绍说,“詹姆士和我一起工作,克丽丝是他的,呃,重要的一半。”他朝着克丽丝浅浅笑了一下,然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普勒身上。
普勒认真观察这两个人。温斯罗普看起来受到了惊吓,而克丽丝仅仅是好奇而已。这两种反应在情感晴雨表上相差甚远。普勒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和他的“另一半”对今晚事99lib.件的反应会如此不同。别忘了,那可是炸弹啊。
“当然,我们听到了爆炸声。”克丽丝说。
“几点?”布洛克问。
她回答说:“我跳下床的时候看了一下表,差不多一点三刻。”
兰德瑞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这番话。
布洛克问:“你们两位在爆炸前或者爆炸后是否看到、听到任何反常的99lib.事情?”
他们两个都摇了摇头。
布洛克盯着兰珀特说:“事发时,您在哪里?”
“在我的房间里。我妻子不在。我正在读书,突然间发生了爆炸。在那之前我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
普勒不知道兰德瑞和布洛克是否注意到这个人潮湿的头发,或者是否注意到兰珀特和他的客人不同,他的衣服穿得很整齐。
“您的保安们看见任何人了吗?”布洛克问。
“很显然,什么都没发现。我原以为他们在这个行业里是最好的。现在我想把他们都炒掉,重新招人。”
他扫了一眼普勒。
“陆军刑事调查部?”
普勒点点头。
“之前做什么?”
“游骑兵。”
“那么你可以成为一流的保安人员。山姆大叔付你的工资,我加倍给你。”
普勒九九藏书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否是认真的,但他说:“对不起,这可不行。”
“如果你的欲望足够强,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是的。”普勒说,“您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的事业中充满了跌宕起伏,也会有一些敌人。”
“在生意上毁掉一个人只会让您有法庭之争,而不会是炸弹之灾。”普勒回答。
“谁说我毁掉别人了?”兰珀特不再友好地说。
克丽丝插话道:“彼得,我觉得他是泛指。”
兰珀特盯着普勒说:“是这样吗?你是泛指吗?”
“假如是这样,这些人里您觉得谁会炸掉您的汽车?”
“应该有些人会这样做。”
布洛克说:“我们需要这些人的名字。”
“好的。”
在普勒看来,兰珀特对这件事看起来很不感兴趣。如果前院里有爆炸,大多数人会觉得有很大压力。或者是兰珀特特别愚蠢,或者这里有别的门道。兰珀特看起来不像是愚蠢的人。
“还有什么问题吗?”兰珀特问,“我想睡觉了。”
“我们会在外面继续调查,”布洛克说,“明天再说别的问题。”
“好的。”兰珀特说。
布洛克和兰德瑞转身从前门往出走。克丽丝和温斯罗普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普勒站在那里没有动。
浅蓝色的睡袍很贴身。从后面,普勒可以分辨出克丽丝内衣的轮廓。客房里的短裤对她来说太小了。当然,也不好确定,但是还是很有趣。
他扫了一眼,发现兰珀特正盯着他看,仿佛读懂了普勒的心思。
“您还有其他的客人住在这里吗,兰珀特先生?”他问。
兰珀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没有了,其他的都是雇工。”
他们说话的时候,布洛克和兰德瑞转过身,他们都吃惊地看着普勒。
“只剩下雇工了?谢谢,兰珀特先生。我就想知道这些。”
兰珀特笑着举起杯子。
“当然,刑事调查员先生,当然。”
普勒走了出来。
第五十三章
今晚还有八十个人要被运过来。如同时钟般准时。
四艘满载财富的船只。他们和昨晚的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心灰意冷。
麦仇今天晚上换了一个观察地点。他不喜欢规律。有规律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没有理由认为有人怀疑他在这里。但是他也没有理由认为他们不会怀疑。他设想这些人充满怀疑地活着。
就像是他的生活方式。
兰珀特家的爆炸发生之后,他们会小心行事。
他们可能考虑了取消今晚的运输。但是,很明显,巨额财富的诱惑太大了。而且当宾利被炸上天的时候,轮船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因此,这一幕继续发生。
这些人穿着前一批人留下的带有特殊含义的不同颜色的衣服。麦仇观察的时候发现,今天的毒骡和妓女占很大比重。他们也是最赚钱的部分。而那些苦力给贩卖者带来的利润是最小的。他们或者无声无息地在南部美丽的郊区割草,或者在中西部的仓库里一言不发地扛起箱子。
但是利润还是可观的,只是他们不像从事贩毒和卖淫行业的那些奴隶那样能够带来滚滚而来的巅峰收入。
第四艘橡皮艇掉头,向大海深处的轮船方向开去。
麦仇的注意力又集中到载着八十个人的卡车上。后门拉下来,锁上了。卡车后面的车厢当然是隔音的。他们不会让人听见里面的叫声。但是,麦仇估计,这些奴隶太害怕了,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迅速跑过去,上了摩托车。那辆卡车在两辆越野车的护送下开动了,麦仇跟在后面,保持七百米的距离。他不担心会被目标甩掉,因为在第一艘橡皮艇上的乘客到达海滩的时候,他已经在卡车下面安装了跟踪装置。那些保安为了离海滩近一些,犯了一个错误,他们离开了车辆,没想到把后方留给敌人会有问题。
而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大问题。但是,一个人的问99lib?题就是另一个人的机会。
他们向东走了六七千米。他们的路线逐渐远离海湾。
目的地是中部的一个破烂的工业园的仓库,这一点也不让人惊讶。这里远离旅游圈,远离洁白的海滩和翠绿的海水。
这里是散发着臭味的现实世界。在这里,人们拼死拼活地为了可怜的工资苦干,心中期盼着拯救自己的命运之舟。
麦仇太了解这些了。他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期盼,只不过是在远离这里的地方。事实上,是远在天边的地方。
我的命运之舟在哪里?
嗯,也许就是载着被贩卖的奴隶的橡皮艇。
卡车开进仓库敞着的大门之后,卷帘门吱吱嘎嘎地放下了。一辆越野车跟随卡车进了仓库。另一辆停在外面。麦仇很清楚仓库里面会发生什么。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里有点像美国海关检查,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是截然相反的程序。卡车上的人会被赶下车,穿上不同颜色的衣服,拿上自己的情况标牌、一点吃的和一些水。他们接受警告,他们的精神被进一步摧毁。
例如:“你们要完全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
无论他们是来自小村庄、小镇或者城市,如果不听话,不仅他们会死,他们家乡的其他家庭成员都会死。毫无例外,永远如此。
接受训话之后,他们会睡一会儿,然后按照最终各自的功用分开。将来的妓女会得到最好的住宿条件和食物。她们的模样和健康很重要,至少现在是这样,将来就不会如此了。她们会吸毒成瘾,大多无法恢复,然后被抛弃,孤独地死去。
毒骡们也会有特殊的待遇,让他们的内脏能够容纳超过他们想象的数量的毒品。其中百分之十的人身体里的毒品包装会在体内破裂,于是些人无一例外地死去。血液中这样大剂量的海洛因或者可卡因是人体无法承受的,因为在进化过程中,人类从来没有必要去适应这种待遇。
人类是幸运的,而这百分之十的人是不幸的。
在这个行业中,这百分之十的人被看作合理的、可接受的商业成本。实际上,就像信托公司一样,为了弥补技术问题和呆账的损失,就要提高贷款利率。而贩卖人口的人就要通过提高奴隶的数量来弥补损失。
做生意就要转嫁成本,不论经营牲口还是活人。
而且,麦仇也无法帮助今晚仓库里的这八十个人。这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坐在摩托车上,在工业园的栅栏门外等待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虽然外面很黑,而且他接近仓库之前就关掉了摩托车的车灯,但是麦仇能够看见,用他的心,他能看见照片上的年轻女子。
她看起来很像麦仇。那是有原因的。家人就是家人。
她叫蕊达,在他的语言中,她的名字是“欢乐”的意思。而且,她曾经拥有无穷的欢乐。
但是,现在没有了。虽然他不清楚,但是他能想象得到。
有时候,麦仇希望蕊达已经死了。活着去做现在她做的事情,生不如死。他不知道她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里。
他到这里就是想要弄清楚。但这不是他唯一的目的。
他的口袋里还有其他的照片,都是女人的照片,她们都很年轻。
这些女人和他没有关系。
但是这不重要。他们之间有另一层联系,一种紧密的联系。这对他就足够了。
他不知道她们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
世界很大。他需要帮助。今晚他要开始尝试寻找这样的帮助。
一小时之后,卷帘门开了。那辆越野车急速开出来,门又关上了。
第二辆越野车待在远处没动。而第一辆越野车开到了大门口。门自动打开了,车冲出了大门。
麦仇知道车上有四个人。他启动摩托车跟上他们,他们中的哪个人会成为他的帮手并不重要。
他会把他们挨个筛查一遍,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他来说,他们不再是人,就如同这些人并不像对人一样对待卡车里的人们。
他要以任何自己选择的方式利用他们,来达到他的目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商人。
只不过,他的动机和他九九藏书取得的利润不是用金钱衡量。要用正义衡量。要用复仇测算。
对于麦仇来说,正义和复仇是一件事。
第五十四章
这个旅馆比希拉旅馆好得多,就坐落在水边。
越野车停在旅馆的车库里。四个人乘着电梯来到大堂,然后各自回了自己独享的房间,这是这份工作的福利。很明显,钱不是问题。
在越野车上拿着霰弹枪的那个人来到十五层的房间门口,用门卡打开房门。他脱掉外衣,露出枪套里的九毫米口径格洛克手枪。他径直走到小吧台前,把杜松子酒和奎宁水倒到杯子里,然后走到窗前,凝望着海湾。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香烟,点燃了。
这是一间无烟房,但是很显然,他不在意。三十分钟后,有人敲门。不是旅馆房门,而是和隔壁共享的连接门。他们中的另一个人住在隔壁。
他走到连接门前,问道:“唐尼吗?”
“是我。”
“怎么了?”
“老板电话,我们有行动。”唐尼回答道。
“妈的。”
“有东西给你。”唐尼说。
他打开连接门。狠狠的一拳打过来,他双脚离地,向后飞出去,掉到软床上。他的鼻子开了花,人也失去了知觉。
唐尼站在那儿,一把枪指着他的右侧太阳穴。麦仇站在他身后。
“求求你,别杀我。”唐尼哀求道。
麦仇把他推到屋里,关上了身后的门。一记重拳打在唐尼的头上,他倒在地板上。
等到他苏醒的时候,他已经和已苏醒的同伙一起被绑到床上了。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
麦仇站在他们前面,低头看着他们。他把他们的嘴用胶带封好,扒下他们的裤子和内裤,用刀指着他们的私处。
当他用刀去戳的时候,唐尼尖叫,但是由于嘴上的胶带,他的叫喊近乎无声。
接着,麦仇一刀扎进他的胸膛,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刀穿透了他的后背,扎进下面的床垫中。
唐尼死的时候张着嘴巴,嘴角下垂。
另一个人惊恐万分地看着他的同伙。麦仇撕掉了他嘴上的胶带。
这个人强挺着,等着扎下来的刀子,但是麦仇依旧看着他。
这个人看了一眼死去的唐尼。
“为什么还要杀他?你想知道什么,他都告诉你了。”
“我杀了他,”麦仇说,“是因为我能杀他。”
“你想知道什么?”另一个人问,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麦仇挨着他坐在床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不动声色地问。
“乔。”
“你从哪儿来,乔?”
“新泽西。”
“新泽西是什么?”
“是一个州,美国的一个州。”
“你有家吗?”
乔犹豫了一下,但是麦仇马上用刀刃指了指他胸部。乔说:“我有妻子和两个女儿。”
“都在新泽西?”
乔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你想再见她们吗?”
“想,比做任何事都想见他们。”乔喘着气说。
“船上的那些人呢?”
乔的胸脯起伏得更加厉害,然后抽泣了起来。
“那只不过是我的工作。”
“他们也有家。”
“我就是为了挣钱,我向上帝发誓,这是唯一原因。我和那些人没有过节。”
“他们也有爱他们的人和他们爱的人。”
“就是工作而已,没有别的。”乔喃喃地说。
麦仇拿藏书网出蕊达的照片,放在乔眼前。
“你认识她吗?她叫蕊达。”
乔眼睛里的泪水让他几乎无法看清照片。
“我,我不知道。”
麦仇用手臂卡住他的脖子向上猛地一拉,把照片拿得更近了。
“你认不认识她?”
“我,我不敢肯定。也许认识。”
“她叫蕊达。”
“我不知道名字,我们从来不记名字。”
“她很漂亮,大约一个月之前路过这里。那时候你在吗?”
乔开始点头,感觉到如果知道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也许自己就能活命。
“等等,是的,我觉得我记得她。是的,一个月前,是的,蕊达。”
“蕊达,”麦仇重复道,.99lib.“一个月前。”
“你想找她,是不是?也许我能帮忙。”
“一个月前,”麦仇又说了一遍,“蕊达,她很漂亮。”
“绝对是,”乔说,“一个真正的靓妹。我能帮你,如果你把我放开——”
麦99lib.仇把刀一下刺进他的胸膛,只留下刀柄。乔抖了一下,就加入了唐尼的行列,死了。
麦仇低头怒视着他。
“蕊达已经失踪一年了。”
他又指着照片说:“而且这也不是蕊达的照片。”
他看了看死了的唐尼。
“而且你的同伙在他的房间里已经告诉我全部我想知道的信息了。”
他拔出刀,一些淤积的动脉血从伤口喷了出来。心脏不再跳动,血压为零,接下来不会再流多少血了。
麦仇说:“你知道我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了,我可能忘了和你说。对不起了,乔,我相信你的家人在新泽西会悼念你的。”
他站起身,用床单擦干了刀上的血迹,然后低头看着这两个人。
为钱,只是为了钱。
他们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永远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些混蛋的名字。我认识所有有份儿的人。
第五十五章
普勒坐在他在格尔海岸旅馆的房间里,对着99lib?墙壁发呆。赛迪缩着身子,趴在床的另一头。这只小狗喝了太多的水,尿在塔霍上了。普勒清理过它的小便,然后回房间之前遛过它了。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还没有睡觉。他的脑海里盘旋着太多的思绪。
四点半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希望自己能睡三个小时。
七点半,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如同睡足了八小时。
他冲了澡,穿好衣服,遛过赛迪,并且用从“曲奇”家里拿来的狗粮喂了它。之后他又去外边遛狗,让赛迪解决掉生理问题,这才把赛迪留在有空调的房间里,自己出去吃早餐。他知道他应该给这只小狗做些别的安排,但是,这件事还排不到他的日程中。
他走了两个街区,来到水边,找到一个具有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复古装饰的小餐馆,并且点了这个餐馆最丰盛的早餐。外面已经达到二十七八摄氏度了。由于高温,他没有喝咖啡,而是点了冰水。
水足饭饱之后,他离开小餐馆,顺着街道走下去。
“吃够了吗?”他转身,看见她站在邮筒旁边。
朱莉·卡森没有穿军装。她穿着牛仔裤、沙滩鞋和无袖的绿色衬衫。
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个一星准将,而是像一个游客,一个身材匀称、相貌迷人的游客。
普勒向她走去。
“我稍稍有点惊讶,将军。”普勒说。
“我认为这是一种赞扬,因为让你惊讶实属不易,普勒调查员。而且,你可以叫我朱莉,我今天没有穿军装。”
“你也可以叫我约翰。你什么时候来的?”
“得到了一架开往埃格林空军基地的货机的免费座位,我们这些将军的一点点福利。昨天午夜到了这里。”
“然后你就找到了我,怎么找到的?”
“伊甸园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
他看着她,等待她的真正答案。
“好吧。我查了你的信用卡,看见你在格尔海岸登记入住了。”
“那你应该和我共进早餐。”
“我睡过头了。我知道你会早起吃饭,那个小餐馆是你喜欢的风格。我正要进去,发现你已经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要享受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一周假期。我发现即使我缺席几天,情报部长也可以工作。你对伊甸园的描述太诱人了,于是我匆匆决定的。”
“这里可能没有你想象的好。”
“约翰,让女孩子自己去做这个判断。”
“虽然是休假,但是我认为你是想要知道我调查的最新情况吧。”
“我想知道情况。不如我们再回那个餐馆吧,我吃饭,你再喝点水,保持身体中的水分,然后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他们果真这样做了。
普勒发现卡森真的非常有胃口。她吃掉了鸡蛋、煎饼、培根和玉米粥,不仅喝了三杯水,而且还喝了两杯咖啡。
她吃东西的时候,普勒和她快速讲述了所有的事件,包括昨晚在兰珀特大厦发生的爆炸。
卡森喝完水,放下杯子。
“你很忙啊。”
“实际上,我是被动的,我没有料到这种处境。”
“八个人。我印象深刻。”
“我只是制伏了六个,如果那个大个子不在,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如果我理解得正确的话,你是在调查姑姑的死以及她邻居的谋杀案,还有蒂亚戈的失踪。有两个家伙跟踪你,他们后台很硬,以至于五角大楼都被设置了障碍。还有一个有钱人的宾利被炸上了天。哦,我还差一点忘掉了海滩上的谋杀。”
“那两个家伙原来可能不是为了跟踪我。他们可能是在我去姑姑家时才跟上我。”
“说明他们感兴趣的是她而不是你,也就进一步验证了她是被谋杀的假设。”
“我是这么想的。”普勒说。
“这就涉及一个问题,她到底卷到什么里面了,才让她得到这样的关注。你确定吗?她不会是有不可告人的过去吧?也许是退休间谍或者什么的?”
“如果她是,那么她也太擅长掩饰了。不,我觉得她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这才丢了性命。我真希望她在信中写得具体一些,但是,她没有这样做。”
“你提到她车上的里程表。”
“是的,来回十六千米。至少我是这么设想的。简·赖恩说东面最有可能。但是考虑到‘曲奇’的事情,我现在也拿不准她了。”
“警察找到她了吗?”
“不知道。我猜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了。”
“如果她和此事有关,可能她身上会有很多线索。”
“也许吧。”
“那么下一步做什么?”
“朱莉,你确定要帮我吗?我是说,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我的大部分工作是为军人做后援,这就是普通士兵爱我的原因。另外,我最近的几个假期都是一个样子,?99lib.非常无聊。而且,情报部长的任务虽然对于我的事业道路非常重要,但是有时候非常没劲。我需要一些刺激。”
普勒隔着桌子看着她。
“嗯,我 觉得你来对地方了。但是记住,目前为止至少死了四个人了。”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我也曾经这么自信,但是我差点丢了命。我对付的小混混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我给弄砸了。只不过我很幸运。我没有理由期待幸运之神再次降临。”
她在桌子对面看着他,本来愉悦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
“那么,我们就把这个看作战斗?”
“就是战斗。”他回答。
“那下一步呢?”
“最明显不过了。我们要看看警察是否找到了简·赖恩。”
“如果他们没找到怎么办?”
“那么我们就要在其他人之前找到她。”
“你真的觉得是她杀了‘曲奇’?”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她杀的,那么也可能是她杀了我姑姑。”
“你觉得这里发生的其他事情都是相互关联的吗?”
普勒考虑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外面的车辆多了起来。伊甸园又开始了一天新的生活。
“我不相信是巧合。”
“确切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确切地说,我不相信是巧合。”
第五十六章
他们走出餐馆的时候,一辆巡逻车疾驶而过。但是,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巡逻车停了下来。兰德瑞从车里探出头来。
“你都不会相信——”她刚说了一半,就看到了卡森。
普勒注意到这个细节,于是说:“这是朱莉·卡森将军。这是谢丽尔·兰德瑞警官。”
普勒的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转换,感到了一丝内疚。他和卡森一起出去过两次,而且第一次还算不上真正的约会。但是,他感觉到这个将军的兴趣不只是做普通朋友。很明显,兰德瑞也想要做他的女朋友。于是,这两个女人碰到一起,真是让人不舒服。
卡森点点头说:“你好,兰德瑞警官。”
“我以前从未见过将军。”
“哦,那你现在见到了,我们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卡森说。
“我不敢相信什么?”普勒说。
“又99lib.有两个人被谋杀了。在离这里两个街区远的广场饭店。看样子两个人是在房间里被刀捅死的。”
“两个人。”普勒快速说道。兰德瑞点点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那两个你认为跟踪你的人。”
“你想让我们也去看看吗?”普勒问。兰德瑞扫了一眼卡森,又看了看普勒。
普勒觉察到了她的犹豫不决,于是说:“和布洛克请示一下,如果他想让我们去,让他电话通知我们。”
“谢谢。”
“你找到简·赖恩了吗?”
但是这时,兰德瑞已经踩下油门,车飞快驶了出去。
普勒看着卡森说:“又有两个人死了。”
“谁能想到伊甸园如此血腥,”卡森说,“当然,也可能是巧合。”她向他扬了扬眉毛补充说。
“我可不觉得是巧合。”
“那么,我们就等着这个叫布洛克的人批准吧。那赖恩怎么办?”
“我们可以找到她。但是我想在这里查清楚另外一件事。”
她跟着他,沿着街道向海滩相反的方向走去。太阳以惊人的速度爬上天空。卡森擦掉流到眉毛上的汗珠,加快了脚步,赶上了普勒。
“我们去哪儿?”
“蒂亚戈家。”
他们路过希拉旅馆,来到有蓝色遮阳篷的建筑。他们上了二楼,敲了敲门。没有人开门。
他又敲了一次门。然后第三次。
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他稍稍轻松了一些,而卡森则期盼地看着他。
门开了。普勒原本以为会是蒂亚戈或者伊莎贝尔。如果算上马特奥,他以为会是三个人中的一个来开门。
开门的不是他们。开门的女人六十多岁,矮小丰满,棕色的头发混杂着很多银发。她的脸上布满皱纹,在脸颊和鼻子之间长着一颗非常醒目的99lib.痣。她穿着宽松长裤、廉价帆布鞋和暗色的上衣。
她诧异地看看普勒,又看看卡森。
“什么事?”
这就是奶奶了,普勒心想。
“女士,您说英语吗?”普勒用西班牙语问道。
“是的,一点点。”
“我叫普勒。我认识蒂亚戈、伊莎贝尔和马特奥。前两天我曾帮助过他们。他们可能已经和您说过了。”
“是的。他们告诉我了。”说完,她的脸绝望地沉了下去,肩膀开始抖动起来。普勒伸出手架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瘫在地上。
“怎么了?”他问她。
“孩子们不在家。”她英语里夹杂着西班牙语说道。
“他们在哪儿?”普勒问。卡森把普勒的问题翻译成了西班牙语。
“我不知道。他们走了。”
普勒看着卡森说:“他们消失了?”
卡森点点头。
“她是这样说的。”
普勒问:“你报警了吗?”
她摇摇头。
“没报警。从来不报警。”
卡森说:“她好像不怎么喜欢警察。”
“她可能没有合法身份。孩子们也是一样。”
“对。”
普勒看了看抽泣的老妇人,然后对卡森说:“可能是被我收拾的那些家伙干的。但是我感觉不像。蒂亚戈也曾经帮我追查跟踪我的那两个家伙。”
“那么,是那两个家伙让他们消失了?”
“我猜很可能是这样。蒂亚戈跟踪过他们。也许他们发现了他,然后又发现伊莎贝尔和马特奥与他在一起。”普勒说到这里,突然为把蒂亚戈卷进来而感到愧疚。
“若是那两个家伙已经死在广场饭店了,就不是他们干的。”
“那也可能是他们。蒂亚戈和他的堂姐、堂弟可能已经逃脱了。”
“杀了那两个人之后逃脱了?”卡森怀疑地问。
普勒看着老妇人说:“抱歉。我们能帮什么忙吗?”
老妇人摇摇头。她告诉普勒,现在只有上帝能够帮助她。她关上门,普勒呆呆站在那里。
“我们应该报警吗?”她问。
“如果孩子们没事,我们报警会对他们更不利,他们可能会被遣送回国。”
“那也比死了强,约翰。”
“是的,我知道。”
“我们可以四处问一问,也许有人见过他们。”
“好主意。蒂亚戈在这儿有几个朋友。也许他们知道点什么。”
他们花了二十分钟,找到蒂亚戈的两个朋友。第一个两天没有见到他了。第二个昨天见过他。
“他和什么人在一起吗?”普勒问。
那个男孩儿伸出手。
“是的。”
“和谁?”卡森问。
男孩儿又伸出手。卡森把一美元放在他手里。他不出声。
普勒说:“如果你告诉我们有用的信息,你会得到更多钱。否则,今天的提款机打烊了。”
那个男孩儿向四周看了看说:“他和‘街头之王’在一起。”
“‘街头之王’?”普勒说。
“是的,‘街头之王’。”
“他和他们在一起干吗?”
男孩儿又伸出手,卡森把另一张一美元钞票放在他手里。
“我觉得他想加入。如果是这样,他太蠢了。他们是坏人。”
“伊莎贝尔和马特奥呢?”普勒问。
男孩儿抽回手,把钱放在口袋里,耸耸肩说:“他们的事我不知道。”
“我们去哪儿能找到‘街头之王’?”普勒问。
“先生,你不应该去找‘街头之王’的。”男孩儿说。
“事实上,我想去找他们。在哪儿?”
普勒拿出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
“快说!”
男孩儿给了他们一个地址,然后就跑掉了.99lib.。
普勒看着卡森说:“你不用和我一起去。”
“当然要一起去。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有武器吗?”
“你在问一个一星准将是否带了武器吗?其他女人可能喜欢鞋子或者指甲油。我从小在俄克拉何马的农场里玩着温彻斯特步枪和柯尔特手枪长大。所以我身上带着好东西呢。”
“好。我们可能需要用枪来解决问题。”
“见鬼,约翰,我觉得不应该是‘可能’,而是一定。”
第五十七章
离海滩十个街区远的地方有一栋看似废弃了的建筑,后面是一些小棚子。人们谨慎地把这个地区描述为过渡期房屋,实质的意思是,晚上不要到这里来,白天也尽量避免到这里来。这里看起来死寂、荒芜,同伊甸园和附近的绿宝石海岸有天壤之别。仿佛伊甸园的美丽只及肌肤,而掩盖在下面的是极度的丑陋。
三个年轻人站在建筑物外面,瞄准垃圾箱上的罐头盒轮流扔出飞刀。他们很不错,从三米远的地方都能击中目标。
“准头不错。”
几个人急速转身,手伸到腰间去掏枪。但是,他们停止了动作。
普勒站在那里,手里端着设在连发挡的 MP5冲锋枪。对于武器,卡森没有开玩笑。乘坐军用飞机的时候,她可以携带任何她想要的武器。
“聪明的选择。”普勒一边说一边向前走,目光扫过他们,向小棚子的窗户看去。窗户被挡住了,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在里面窥视,也没有人用武器瞄准他。
“我有一个问题。”
几个人谨慎地看着他。普勒知道,他们正在想办法把他的战术优势变为劣势。
但是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的 MP5 在近距离作战时并不好对付。
“他叫蒂亚戈。他有一个姐姐和弟弟——伊莎贝尔和马特奥。他们在哪儿?”
那几个人没说话。普勒向前逼近了一些。
“蒂亚戈、伊莎贝尔和马特奥。他们在哪儿?”
那几人还是保持沉默。
普勒向前移动了半米。只要一阵扫射,他的冲锋枪就会永远放倒这三个人。
他把 MP5 冲锋枪的选择擎旋至自动连发模式。
“我再问一次,然后不会再问第二次。”
“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其中的一个盯着冲锋枪的枪口说。
“其实你们知道,是不是?”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刚刚说话的人耸耸肩说:“很难说。”
“不,不难。你必须说。”
普勒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几个人脸上出现了微笑。普勒知道为什么。
“我不会那么愚蠢。我不是一个人行动。”普勒说。
几个人的笑容消失了。普勒用余光看到了第四个人。
他从建筑的东面绕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紧凑型手枪,瞄准了普勒的头部。
“看看你胸前。”普勒说。
那个人退缩了,看起来很紧张,但是没有低头看,显然是怕普勒耍花招。
其他几个人抬头看去。当看到第四个人心脏正中位置的红色圆点时,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小声骂了一句。
他用西班牙语说了些什么。拿枪的人低下头,看到了红色圆点。他也骂了一句,拿着枪的手垂了下去。
普勒用枪指着他说:“建议你放下枪,加入我们的讨论小组。”
这不是建议。
那个人丢下枪,走到其他人旁边,红色圆点一直跟随着他。
“蒂亚戈和他的姐姐、弟弟。他们本来还在这里,现在不在了。他们去哪儿了?”普勒问。
四个人紧张地看着彼此。
“只是看来看去不说话,这会让我很生气,”
普勒说,“我生气的时候说不准会做什么。”
他把选择擎又旋到两枚连发的模式,向他们头上的方向打了几梭子,他们本能地趴在地上。
普勒拿开扳机上的手指说:“他们在哪儿?”
几个人哆嗦着站起来。其中一个人说:“他们把他们带走了。”
另一个人看着说话的人,看起来像是想用拳头猛击同伴一样。
说话的人感觉到了同伴的反应,加快了语速。
“他们昨晚把他们带走的。那个人为他们两个付了一千美元。”
“他们两个?哪两个?”
“那两个孩子,蒂亚戈和马特奥。”
“谁付了一千美元?”普勒厉声问道。
“我说了,是一个男人。”
另外两个人发出嘘声。但是说话的人挑衅地回头看着他们。
普勒说:“他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
还没等这个人回答,一阵轰隆声传来。普勒向左看了一眼,发现两辆卡车正向着这里开过来。车斗上站的人手里拿着火力强大的武器,穷凶极恶地盯着普勒的方向。
普勒的耳塞中传出卡森的声音:“我觉得撤退非常必要。”
普勒拽起说话的人就跑。
卡车掉转方向开始追击。但是一轮射击之后,两辆瘪了车胎的卡车停下了。其中一辆卡车停下之前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个人从上面跌落下来。
普勒拖着那个人转过拐角,看见了前面的塔霍车。他加快了脚步。他看见卡森从另一座建筑物的制高狙击点跑过来,她手里拿着突击步枪,一下跳进副驾驶座位。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西 班牙语的叫喊声,普勒把那个人扔进后座,一跃而起,坐在驾驶座位上。
他一脚油门踩下去,塔霍一下子冲出去,转过拐角,消失在迷宫一样的街道中。
卡森用步枪指着后座上的那个人。她冷静地观察着他,然后问:“谁带走了孩子们?”
普勒看了她一眼。
她说:“我从耳塞中听到了。”
她看着后座上的人说:“我们需要一些细节。”
那个人摇摇头。
“你已经这样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卡森说。
那个人看着普勒说:“你个头很大,就像那个家伙。”
普勒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哪个家伙?”
“那个大个子,比你还要壮。他很能打。”
“他是住在希拉旅馆吗?”普.99lib.勒问。
那个人点点头。
“他抓起我们的一个人,就像拎小鸡,还可以在六米开外把刀插进墙里。见了鬼了。”
普勒看了一眼卡森说:“就是那天晚上救我的家伙。”
卡森看着那个人说:“鬼也应该有名字。”
那个人耸耸肩。
“我不知道。”
“是他抓走了孩子们吗?”
“不是。”
“那是谁?”
“不知道。”
卡森把手指放在步枪的扳机上。一丝微笑爬上那个人的脸。
“你不会开枪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军人,是将军。”
卡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星准将戒指。
那个人说:“我曾经当过兵。不是在你们的军队,是我们国家的军队。”
“真为你的堕落遗憾。”卡森厉声说。
普勒说:“我们想帮助蒂亚戈和马特奥,仅此而已。帮帮忙,他们还是孩子。”
“没有办法救他们了。”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我敢肯定。我也不关心,他们和我无关。”
卡森看着普勒耸了耸肩,然后说:“打藏书网开门。”
那个人说:“什么?”
“打开门,跳下去。”
“什么?”
“跳下去。”
她用枪指着他的裆部说:“不管是不是将军,你现在跳下去,否则就会失去非常重要的器官。”
那个人踹开车门,跳了出去,在路上翻滚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他们看见他自己站起来,慢慢一瘸一拐地走了。
普勒说:“我喜欢你的风格。”
卡森严厉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问。
“下一次度假,选一处比伊甸园安全的地方。”
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听了一会儿,然后说:“好的。”他挂断了电话。
卡森说:“和我说说。”
“我已经接到正式邀请,参加调查。”
第五十八章
麦仇观察着那些警察。
他在用袋子装起院子里的垃圾,而警察们正用袋子装起一辆非常昂贵的汽车的碎片。
麦仇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现了写着“就是你”的那个车牌照。他希望没有发现。他希望车牌照已经掉到水里,进了鲨鱼的肚子。
他用耙子收起掉在地上的枯树枝,这时,他看见女佣比特丽姿端着柠檬汁和快餐走过草坪。
她的目的地是游泳池,兰珀特、詹姆士·温斯罗普、克丽丝·默多克躺在那里。比特丽姿的眼睛有些红肿,端上饮料和食物的时候,她一直低垂着眼睛。他注意到,当她穿过草坪回来的时候,兰珀特一直盯着她。
她走出众人的视线,接近房子,麦仇马上拎起垃圾袋,迈开长腿,赶到一个她要路过的地方。
她看见他,停了下来。他比她要高三十厘米,体重是她的二倍。
他用西班牙语问她是否一切都好。
她小声说一切都好,继续向前走。他跟上她。
他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询问她主人的情况。她的表情僵住了。
他继续抓住这个切入点。
“我知道你们老板马上要出国了。”
她严厉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你们的人告诉我的。去亚洲?”
“还有非洲。至少我听别人是这么说的。”
“他什么时候走?”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她怀疑地问。
“我想约你出去,如果他不在,也许会容易些。”
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她是否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想约我出去?”她缓慢地问道。
“我并不总是一个力工,我会尊重和礼貌对待女性。”他真诚地说。
“这不可能。”
“我明白了。”
她把一只手放在他胳膊上说:“不,你不明白。我没有权利离开这个地方。”
“你不能离开?”
她摇摇头,低声说:“这是不被允许的,我都不应该和你说话。”
“我是小人物,他们不关心小人物。”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充满希望地说:“我希望你是大人物。”
“是保安们把你限制在这里吗?”
“不仅是保安。”她回头瞄了一眼游泳池的方向。
“你可以报警。”
她摇摇头。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明白。”
“还有别人。”
“你的家人?”
她点点头,泪珠一串串流下来。她加快了步伐,匆匆穿过草坪,进到大厦里面。
麦仇放慢脚步,从容地把垃圾运到卡车上。
他一边把垃圾倒在卡车后面的翻斗里,一边观察着。他发现兰珀特走到通向码头的大门前,锁上了大门。这里的墙是铸铁材料的,有两米高。兰珀特显然不担心有人从水上偷窥。主建筑和客房前的繁茂枝叶足以挡住船上的视线。
麦仇继续看着兰珀特走过码头,上了游艇,消失在船舱内。
我可以杀了他。也许我应该杀了他。
但是麦仇没有追到船上。其中的一个原因很现实,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就有五个保安。
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穿过大门,而且他也没有武器。每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园林公司的工人都要通过安检门,并且用磁力棒检查身体。兰珀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所以,可能还没等到他接近游艇,就被击毙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不能冲动,最好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
他继续在炎热的太阳下工作,心里想着昨晚唐尼在广场饭店里告诉他的信息。
每天晚上都有贩卖人口的运输船只。西边有一个钻井平台,是集结地的最后一站,离岸边有三十多千米。麦仇认为这就是他曾经去过的那个平台。
麦仇还得知,从下个月开始,他们计划要加大贩卖人口的数量,其中包括来自亚洲和非洲的商品。于是,兰珀特要去这些地方也是有原因的。
他动身有多快,这也是问题。如果一切都没有准备好,麦仇还没有行动之前他就走了怎么办?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他坐上飞机,我也要把他从天上打下来。这一次他逃不掉了。再不会逃掉了。
麦仇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他转过头,看见克丽丝·默多克站在游泳池边盯着他。她穿了一件比基尼,身上搭着浴巾。
她向他走过来,他继续工作。
他屈膝跪下,拔起花坛周围的一些杂草。他看见她涂着指甲油的脚趾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抬起头。
“麦仇?”
“嗯?”
“你干活很卖力气。”
他耸耸肩,把杂草扔进从卡车上带下来的袋子里。
“我只会这样干活,努力干活。”
她笑了,仿佛这番话让她觉得很可笑。
“你听说昨晚发生的事了吗?”
麦仇没有抬头。她和他搭讪已经足够奇怪,谈起黑夜中的炸弹爆炸就更不正常。
“我看见那辆车了。”他低声说。
“你也看见我了,是不是?”
他抬起头看着她,用手挡住刺眼的太阳光。
“我不明白您的话。”
“昨天早晨,从客房的窗户里,你一直在看。我从墙上的镜子里看到你了。”
见鬼!麦仇心想。
“没关系。我没有不安或者其他不舒服的感觉。你喜欢你看到的景象吗?”
她是在捉弄他吗?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确实想听到他的答案。
“您喜欢自己做的事吗?”他反问道。
她似乎在琢磨这个问题。
“很复杂。”
“复杂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哦,你这么想?”
“您不这么想吗?”
“也许是吧。你怎么认为?你觉得我喜欢吗?”
“不喜欢。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些和我无关。”
她的目光掠过他的肩膀,投射到游艇上。她说:“他什么都有,房子、飞机、游艇。”
“您呢?您也是他拥有的财富之一吗?”
“你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园林工人。”
“我来这里是寻求更好的生活。我必须这样做。在我的国家,我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用的是脑力。而在这里,我只能用体力。”
“那你为什么还到这里来?”
“我必须这样做。”
“你的国家形势不好吗?”
“非常糟糕。”他简短地回答。
“是这样啊。”
“您真的看见我了?”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更愿意谈论我,而不愿意说说你自己呢?”
“另一个男人知道这件事吗?”
“詹姆士?詹姆士彻头彻尾属于彼得。”
“您用的这个词我不懂。”
“彼得拥有詹姆士。因此,他不在意。”
“那,詹姆士就不是男人。”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因为我看见了?”
“我看人相信直觉。你通过了我的直觉检测。”
“和直觉没有关系。像您这样的人是不和我这种人费话的。”
“这是规则吗?”
“是的。”
“我喜欢打破规则,麦仇。我一直如此。”
他耸了耸肩,然后继续拔杂草。
“你会在这里长待99lib?吗?”她问。
“您呢?”
“不知道,要看彼得。”
我也是。麦仇心想。
第五十九章
广场饭店看起来和纽约市中央公园边上的那一个连锁店相去甚远。外面是普通的棕色粉饰灰泥,屋顶是普通的陶瓦,每个阳台都向着海面探出去,阳台上的柱子都是棕榈树的形状。
和卡森走进饭店的时候,普勒没有注意建筑的风格。他一直在想着蒂亚戈,考虑着该如何找到蒂亚戈和马特奥,而不是看到装着他们尸体的袋子。另外,他现在还不知道伊莎贝尔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们穿过装饰华丽的大堂时,卡森问道:“我们要和警察讲发生的事吗?”
作为中心装饰物,海神尼普顿位于中间的基座上,海豚和美人鱼围在他的周围。如果不是如此富丽堂皇,这个装饰品看起来一定很滑稽。
“是的,我们需要告诉他们。他们现在应该发一份寻人启事。”
兰德瑞在电梯间等他们,他们坐电梯到了凶案发生的楼层。在路上,普勒和兰德瑞讲了蒂亚戈和马特奥的事,并且和她说了他们曾经与“街头之王”打过交道。
“你现在还能走来走去真是幸运。这些人就是禽兽。”
“他们在阿富汗根本混不下去。”普勒说。
“同意。”卡森补充道。
兰德瑞打电话汇报了这个消息。她放下电话后说:“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们。”
他们走出电梯的时候,普勒发现兰德瑞和卡森正在用女人特有的方式打量彼此。大多数男人都不会注意到这样的?99lib?细节,但是普勒注意到了,而且再次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饭店房间里除了布洛克和两具尸体之外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警方进行调查工作的痕迹。
布洛克向他们走过来,如同汇报自己的思想一样说:“我已经打电话向州警察局求援。我也正想办法,让联邦调查局帮助调查。这里的形势已经失控了。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听到回信。和其他州一样,佛罗里达也大规模缩减了预算,所以,我不敢肯定能得到援助。”
普勒只是用一半的注意力在听他讲话,他关注的是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他走近了一些,卡森站在他旁边。
“谁报的警?”普勒问。
“饭店方面。客房服务员上来送早餐,两个人中间的一个昨晚预订了早餐。但是没有人开门。服务员打开房门,打翻的不只是早餐托盘,还有服务员的胃。幸好我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收拾过了。”
“这些刀伤看起来很深。”卡森说。
“确实很深,”兰德瑞回答说,“两个人都被刀刺透了。”
“刀很长,杀手很强。”普勒说。他更关注的是两个人的脸。他已经确定他们并不是跟踪自己的那两个人。
卡森问他这个问题时,他摇摇头说:“不是。不是那两个人。我从未见过这两个人。”
他看着兰德瑞问道:“死亡时间?”
“法医来过,快速看了一眼,然后宣布了死亡。她说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两点到四点之间。”
普勒看了一眼尸体。
“被绑起来了。”
他又认真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脸。
“他们的嘴是不是被封上了?我看见了一些胶带残留物。”
“情况很明显,但是杀手带走了胶带。九九藏书这里还有这个。”
兰德瑞指着一个人的裤子和短裤。
“杀手把刀从他的腹股沟插了进去。”卡森说。
兰德瑞点点头。
“我们看见了裤子上的血迹,然后法医检查了一下。”
普勒说:“是想折磨他?让他开口说话?”
“我猜这一招对大多数男人都有效。”兰德瑞冷冰冰地评价道。
“这两个人是谁?”普勒说。
“右边的是乔·沃森,这是他的房间。左边的是唐纳德·泰吉特。他在隔壁房间。”
“还知道他们的什么信息?”
“知道得不多。他们两周前来到这里,他们都来自新泽西。我们现在正在查他们的背景,通知家属,办理正常手续。”
“两周,”普勒说,“真是代价不菲。”
“确实是。”兰德瑞说。
“衣服不错,”卡森掀起沃森的外衣看了看标签,“指甲修过,鞋很昂贵。他一定很有钱。”
布洛克走过来。
“兰珀特家发生爆炸,海滩上发生谋杀,地痞帮派袭击市民。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上个星期这里还像堪萨斯中部的小城一样平静。”
“就算是小城市也会有问题。”普勒想着他在西弗吉尼亚乡村的冒险经历说道。
“唉,现在我愿意和他们换一换角色。”布洛克回答说。他疑惑地看着卡森,于是普勒马上就进行了介绍。
“将军?”布洛克说,“可真是了不起。”
“没什么,陆军有很多一星准将。”
“我猜没有多少女性。”布洛克说。
“陆军在这方面确实应该改进。”卡森表示同意。
普勒说:“杀手留下什么痕迹没有?”
“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很不幸,饭店走廊里没有摄像头。”
“为什么没有?”卡森问。
“伊甸园坚持家丑不可外扬。”布洛克回答说。
“拉斯韦加斯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她指出。
“那是在赌场里。我觉得这里更加宽容。”
“对于那两个人不算是宽容。”普勒指着两具尸体说。
“你姑姑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兰德瑞问。
“正在进行中。你们发现简·赖恩了吗?”
“她不在家。我们给她的电话留言了,让她联系我们。”
“怎么不发通缉令?”
“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签发通缉令。你只不过是看见她从那条街上开车驶过。她可能是从别人家出来的,或者只是路过那个地方。我们知道那条街上还有她别的客户。而且,法医还没有公布报告,我们不知道是否是谋杀。”
“那么,你们是打算等着她回信了?如果你们等不到呢?如果她已经逃离了这个国家呢?”普勒问道。
卡森说:“你们可以在护照、信用卡和手机的使用系统中做标记,这样就可以追踪到她。”
布洛克看起来半信半疑。
“这样做需要法院指令。我们还是继续调查吧。万一她是去度假或者干什么,我可不想被起诉。而且现在,我要处理这个案子。我们知道这确实是谋杀。”
普勒转身看着床上的尸体说:“您需要我做什么?”
“你是受过训练的调查员。转一转,看看是否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
“我车上带着装备包,如果让我看一看,我希望是按照我的方式,专业的方式。”
布洛克大声说:“见鬼,去取吧。我不会骄傲到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局限性。”
普勒离开房间,去取他的装备。
第六十章
四小时后,单膝跪地的普勒站起身,又把一件证物放进袋子里。然后他把袋子交给兰德瑞,脱下乳胶手套和鞋套。
卡森、兰德瑞和布洛克一直看着普勒有条不紊地勘察犯罪现场,拍照、测量、撒粉取指纹,一点点筛查,寻找杀手的痕迹。他不仅查了这个房间,也查了隔壁的房间。
“约翰,陆军非常成功地培养了你。”卡森看着他把手套和鞋套放进装备包,颇有感触地说。
“是的,约翰,确实如此。”兰德瑞急匆匆地补充道。
普勒装起工具的时候,尽量不去想自己和这两个女人日趋复杂的关系。
布洛克一直坐在书柜边上。普勒工作的时候,兰德瑞出去拿了三明治和水。他们在房间外吃了东西,因为普勒坚持不让大家破坏犯.99lib?罪现场。
“有什么结论吗?”布洛克问。
“在另一个房间的床边找到了一个不完整的脚印。泥土可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没有什么明显的气味。杀手可能没有使用任何有余味的古龙水。我也采集了死者的指纹。房间里大多数是他们的指纹。其他的可能是饭店服务人员的。为了排查,我们需要采集所有到过这里的服务人员的指纹。”
“或者是饭店的工作人员杀了他们。”卡九九藏书森指出她的观点。
普勒说:“对。那么我们需要采集所有工作人员的指纹。”
布洛克说:“我们会办好这件事。”
他向兰德瑞点点头,兰德瑞走了出去,去执行这个命令。
普勒环顾这个房间。
“还有什么?”卡森问。
“没有什么可以作为证据的了。我认为了解死者的背景之后,我们才会知道得更多。”他看着布洛克说,“他们不是街上的混混。你?99lib.们这里有贩毒问题,是吗?”
“哪个城市没有毒品问题?”他生硬地说。
“还有其他我们应该知道的问题吗?”
卡森看看普勒,又看看布洛克。
警察局长盯着刑事调查部的调查员。
“哪种问题?”
“我也不清楚,所以才问你。你比我了解这里。”
“伊甸园没有什么特殊的刑事犯罪。事实上,在这个犯罪浪潮席卷之前,我们这里清静得很。”
普勒看了一眼卡森。
布洛克捕捉到了他的表情,问道:九九藏书“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这里的人会失踪吗?”普勒问。
“失踪?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人会自燃?”
“是否有些人前一天还在这里,第二天就消失了?”
“失踪?不,我们这里并不常见。”
“这里有多少没有注册的非法居民?”卡森问。
“这里是濒临墨西哥湾的海滨城市,边界没有设防。一个旅游胜地需要廉价劳动力。”
“您的意思是说,这里有很多没有注册的人?”普勒说。
“我不想说太多。”
“但是,如果他们失踪了,你们不一定会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人们不会报警。”
“我估计他们不会报警。但是,你想要说什么呢?”
“弄清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兰德瑞说:“头儿,我会和你简单汇报。有几个孩子失踪了。我们发了寻人启事。”
还没等布洛克对此做出反应,普勒已经把装备包扛在肩上,他看着卡森说:“准备好了吗?”
“我们走吧。”
“这儿你就不管了?”布洛克问。
“我来这里是想调查姑姑的死因,我想完成这个使命。”
“那其他的怎么办?”
“如果和姑姑的死有关,我也会管。”
他用手向着床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你们应该把他们弄走。味道会越来越.99lib.t>糟糕,尤其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下。”
卡森随着他走了出来,留下布洛克站在房间中间,看着两具尸体。
普勒把装备包放进车里,然后坐进驾驶座位,而卡森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这时,兰德瑞匆匆跑出来。
“你们要出去吗?”她问。
“现在是要出去。你已经采集好指纹了吗?”
“正在组织人做这件事。”
“如果查出他们两个的什么信息,就告诉我。他们不是来这里度假的。”
“我会的。”
兰德瑞看了一眼卡森,然后又转头看着普勒问:“以后有时间再聚一下吗?”
普勒舔了舔嘴唇,感到血向上涌。
“有可能,我会给你打电话。”
兰德瑞看起来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样。她又扫了一眼卡森说:“你住格尔海岸吗?”
开始普勒还以为她是在问他,但是很显然,她不是在问他。
卡森说:“是的,我刚刚登记入住。”
“我猜你是来这里度假的吧?”
“是的。”
“那么,你应该住在离海滩更近的地方。住在格尔海岸要走很长的路。你不想错过任何风景吧?”
“谢谢你的建议。”
“不客气。”她简短说了一句,就大步走开了。
卡森说:“我是不是碍着谁的事了?”
普勒给车挂上挡,倒出酒店。
“没有。”他说。
“好吧,现在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海滩吗?”
“你想去吗?”她非常惊讶地问他。
“我不想。但是我来这里是工作的,而你不是。”
“我又不喜欢日光浴。我来这里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们还是去工作吧。”
“好吧。”
“那我们去哪儿?”
“去一切是非起源的地方。我姑姑的房子。”
第六十一章
“你在找什么?”卡森盯着普勒,看着他在姑姑的壁橱里搜查。
“我在找丢了的东西。”
他走出去,在装备包里寻找,抽出钉在一起的一沓纸,翻看起来。他一样一样地对照单子上的物件,然后点了点头。
“有突破?”卡森问。
“可以这么说。”
普勒把纸放进口袋,然后盯着“曲奇”的房子看。黄色的警戒带子.99lib.t>还在,但是房前已经没有巡逻车了。警察们可能都在广场饭店的新犯罪现场呢。
“约翰,怎么了?”
“我正在把一些信息拼成一幅图。”
“和谋杀有关?”
“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
她跟在他后面,来到“曲奇”的房子,过了大门,直接走到后院。
房子里一片漆黑。门是锁着的。
十秒钟之后,锁被打开了。
“陆军教你怎么撬锁吗?”他打开门的时候,她在背后小声问他。
“陆军教我好多事情,大多数都有用。”
她跟着他藏书网进了房间。
“既然来了,我要给狗弄点吃的。”他说道。
他打开厨房的几个壁橱,找到了狗粮,从储藏室门旁边的回收箱里抽出一个袋子,把狗粮装了进去。
“你来就是给狗取东西的?”卡森问。
普勒没有回答。他走到“曲奇”收藏名表的橱柜前,又开始检查起来。
“普勒,这真是有些无聊。”卡森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快。
“在行动之前让证据更充分。”
她看着那些表说:“这些表也能证明什么吗?”
“这些表是证据。但是我们现在需要查看另外一个地方。”他看了看表接着说,“现在还太早,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出去兜一圈吧。”
“去哪儿?”
“实际上没有目的地,只有里程数。我们开车走八千米试试。”
他们离开“曲奇”的家,回到塔霍车里。普勒从后视镜中观察了一下。
“又看到那两个家伙了吗?”
“没看见。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
他看了看里程表。
“好吧,八千米去,八千米回。我们向东行驶。至少根据简·赖恩提供的信息,我们应该选择这个方向。”
他们离开奥瑞恩大街,然后离开了海边落日社区。五千米之后,他们离开了所有人类文明的标志。七千米之后,就只剩下他们、沙子和大海。
开到八千米的地方,普勒停下车,向四周看了看。他们在主街上,北面远处有一些可见的建筑,看起来繁华一些。南面是一排棕榈树。
普勒说:藏书网“棕榈树的另一面一定是大海。”
“是一面挡住公路视线的自然屏障。”卡森评论道。
他们沿着一条小路开下去,发现那排棕榈树后面是茂密的灌木和更多的大树,灌木和大树中间有一些铺设的小路。
然后是沙滩。沙滩之后是大海。
普勒把塔霍车停在柏油路边的停车位上,然后他们下了车。他向四周看去。
“很僻静,没有人。”他说。
“为什么呢?海滩看起来很漂亮。”卡森说。
他们向沙滩走过去,马上就找到了答案。沙滩上的沙子很粗,还有面目狰狞的岩石,然后,他们就闻到了那种气味。
卡森用手遮住鼻子。
“硫黄的味道。”
“一定是发生了地质学上的一种不正常的变化,才让这段海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就是了。”他指着立在一个沙丘上的标志牌说。
上面写着:“警告。此处有激流,禁止游泳。”
“看来,伊甸园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伊甸园。”卡森说。
“我觉得我们离开伊甸园一千米了。不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也许没有名字。”
“硫黄的味道居然没有污染其他海滩,也算得上是奇迹。”
普勒说:“可能风不能把气味传播得那么远。或者还有其他的气象学原因。没有接近海滩的时候我也没有闻到气味。”
“想来我也是。但是到底为什么你姑姑会到这里来呢?”
“我不知道。她很老了,有残疾,用助行架走路。”
“那么,她在这样的海滩上行走会很困难。我有两次差点跌倒。”
他们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普勒盯着海面说:“这里会有海运通道吗?”
“我不知道。这里是墨西哥湾,我猜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船只。而且海上还有那些钻井平台。”
“对。就像那一口井喷的油井,好长时间都在溢油。”
“我还记得英国石油公司井喷事件的情形。情报部长当时为了国家安全追查这个问题。我们在这个地区做了一些背景调查。海上有几千个钻井平台。大多数集中在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和得克萨斯海岸线上。但是,也有一些延伸到潘汉德尔。”
“石油就是王牌。”
“至少现在是这样。”卡森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海浪中。
“我们可以走了吗?闻着这个气味,我都要吐了。我也想洗个澡,冲掉这种臭味。”
“军队里好多气味比这难闻多了。”普勒干巴巴地说。
“确实。但是这不意味着我度假的时候一定要忍受这些。”
他们向塔霍车走去。上车前,普勒突然停下来,跪在地上。
卡森问:“发现什么了?”
“王牌。”
“你说什么?”
她走过去。
他用手指在柏油路上抹了一下,手指变成黑色。他把手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抬头看着她。
“不是平台上的油,是车上的油.99lib.。”
第六十二章
麦仇把割草机沿着卡车的踏板推上去,并把它放在另外两个电动机器的旁边。他转过身,看着兰珀特大厦。
他不知道这个人花了多少钱请人来做园林工作,但是一定价格不菲。
他们每天都来,而且一干就是一天。一个地方忙完之后就忙另一个地方。当做完一遍之后,另一个循环又开始了。
他问过工头这个问题,但是工头摇了摇头抱怨说:“他花在草上的钱比我一辈子赚的钱都多。这哪里有公平可言。”
“生活就是不公平的。”麦仇曾经告诉过他。
工头说:“你说得对,人生来就是遭罪的,除非你有钱。”
麦仇说:“除了钱,人活着还有别的意义,可以为别人带来快乐。”
工头坏笑着说:“一直和自己这样说,可能真的就会信了。”
“我确实相信。”可是没等麦仇说完,工头已经走了。
麦仇从卡车上爬下来,把车上带的一桶凉水从脖子后倒下来。他看了一眼游艇。兰珀特一直没有下来,他几乎在那里待了一天了。但是话又说回来,若是有那样的游艇,谁不愿意待在上面呢?
这时,麦仇琢磨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否是一个人在游艇上。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他知道克丽丝·默多克不在游艇上,他看她走进房子里面了。99lib?
女佣比特丽姿也没有在游艇上。
但是还有其他的女人。若用摆渡船从水上直接到达游艇,麦仇根本无从知晓。游艇用自身的躯体完全挡住了水上的视线。
麦仇回头看了看客房,又看了看宾利的残骸。警察终于走了,很明显,他们已经查遍了所有犯罪现场的证据。
事实上,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因为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他们还在找炸弹的标记,他们也找不到。他的炸弹完全没有标记。这样他们有无数的头绪,但是到头来,不会有任何可以用来起诉的线索。
他抬起头,恰巧看到主建筑的楼上有什么东西反射光线。他马上走到对面,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装作拔杂草,整理护根草。
在树荫下面,他用硕大的手挡住太阳的光线,抬头看去。他数着99lib?窗户。反射物来自三楼左边第二扇窗户,在房子的西南角。
他眯起眼睛,想要分辨是谁在拿着望远镜。但是他看不出是谁。
他顺着窗户中望远镜的方向看去。很简单,答案只有一个——游艇。
如果用好一些的望远镜,并且站在那个高度,拿望远镜的人可以看到一些船上的细节。也就是说,那个人比麦仇侦察得更到位。
这时,他看见比特丽姿走了出来。
麦仇迅速做出反应,走到会和她相遇的路上,然后跟在她后面走了几步,问了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她不想告诉他,可能觉得他正在侦察盗窃的目标。但是最后,她还是说了。
麦仇对她表示了感谢,并且说他会尽力帮助她。
“怎么帮?”她马上问。
“我也许可以帮你逃出去。”
“你不能这么做。”她杏色的脸颊变得苍白,“会牵连我的家人。”
他说:“我知道。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没什么说不清的,”她小声说,“别为了救我做任何事情。你没有办法救我。”她转身跑掉了。
麦仇观察了一下四周,看看是否有人或者有保安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
他看不到任何人在注意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在进行用人之间的交谈。也许别人会这么想——门当户对。
只有当三等舱的乘客在白天出现在主甲板上的时候,也就是当你想要混进另一个阶层的时候,人们才会感到不安。
但是,她已经给了他需要的答案。有望远镜的那个房间住的是克丽丝·默多克。
就是她在窥探兰珀特和他的游艇。麦仇想知道99lib?原因。
第六十三章
彼得·兰珀特坐在“幸运女神号”上他私人办公室的皮椅上。在这里,他拥有一切最好的东西:能用钱买来的最好的船、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船员、最好的葡萄酒、最好的风景和最好的女人。
但是,他也曾经历尽沧桑。南海岸不是一个适于生存的地方,成功经商更不容易。兰珀特曾经花费了很长时间经营合法买卖。但是最终他发现,规章制度过多地束缚了他,法律也会让他跌下马。他不喜欢让管理机构监督自己,他所知道的商人中没有谁喜欢接受监督。
当他的避险基金骤减之后,他决定建立一种不同的商业模式。这样,他就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另一种工作上面。他在一个依靠纯粹暴力和做假账的领域里建立起一个久经考验的商业体系。
现在,他建立起一个收益让人无法置信的王国,如同收取书的版税一样根据利润收费。他首先找到商品,然后运输到最终用户手里,为此他收取一定的标准费用。如果他的商品能够达到这个领域的基准水平,他会获得额外的钞票。
九九藏书如果一个妓女的收入达到六位数,那么他就会获得一笔钱。如果一个毒骡成功完成十次任务,他会获得一笔钱。最低等级的商品,也就是说普通的力工,一般门槛较低,因为他们最初的成本也最低。但是他们产生的利润累加起来也很可观,因为在这个行业中,他们的数量很大。数量决定营业额。
在文明的国度中,发展最快的犯罪领域是贩卖奴隶。但是他从不认为这是犯罪。对于兰珀特来说,他在为这些穷人谋福利,因为奴隶有饭吃,有房子住,活得体面,只是他们没有自由而已。
那些被他当作商品的人曾经都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上无片瓦。赚钱是他们的梦想,却从未实现。
在他心目中,人们都太高估了自由的分量。
在所有具有战略意义的地区,都有他的财务人员,他们掌握着他的生意伙伴的账目。这些生意伙伴通常都是不好惹的主儿,但是因为他把这个生意经营得比以前更赚钱、更稳定,所以他们才会满足他的需求。不仅如此,他还保证所有服务线的稳定供货,这是这个行业最为重要的一个因素。这也要求在地球上最偏远的地区不断寻觅商品,在这个行业的这个环节,不能有误差。
因此,即使最终送来了商品,迟到的船只、船长和船员也都不能继续留在海上了。
他顺着右舷玻璃窗望出去,然后看了看表。
接着,他的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上。一串商业数据通过安全的网络在屏幕上显示出来。
他很疯狂地玩,但是工作也很卖力。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大多数人没有他这样的胆识。他出生在密歇根湖畔,家境很好。父亲是财富五百强企业的首席执行官。母亲是漂亮的社交名流,经常在不同地点的家里大宴宾客。他们过着大多数美国人梦想的生活。
他在名牌大学读书,然后和一群同学在华尔街开了一家店。他的这些同学很多成为了各个行业的泰斗,并且选择把钱和随之而来的影响力严格限制在属于他们这样的人的圈子里。
推动他人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的向上运动,只可以和公众说一说,但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不会当真。糕饼只有那么大,有什么必要去和那些与你没有共同价值观的人分享呢?
你对将来的展望是什么?你属于哪个联谊会?
大多数人不理解美国的伟大得益于那些愿意承担风险的人。据说,在过去的十年里,富人几乎获得了所有的财富和所有的收入。好啊,兰珀特认为他们受之无愧。这样非常客观,非常公平。
收入不平等的唯一问题是差距还不够大。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是平凡人,一辈子碌碌无为。他们是候补队员。他们数量巨大,彼此没有差别。百分之零点一的人值得拥有一切,因为他们是精英,他们很特殊,是他们推动着世界的发展。
违法这个事实丝毫没有阻止兰珀特的步伐。人们需要妓女、毒品和奴隶,因此人们有需求。
他只不过在满足人们的需求而已。就像是香烟制造商、声色场所、快餐店和赌场一样,大家都是在满足人们的欲望和嗜好。这个简单的模式有史以来,一直推动着商业的成功发展。
找到一种需求,然后尽力满足它。
十分钟之后,他又看了看表,然后向窗外看去。天逐渐黑了。很好。
一小时之后,他听见了隆隆的响声。
他站起身,向窗外望去。一架直升机的光亮越来越近。直升机来自另外一艘游艇,那艘游艇停泊在墨西哥湾,比兰珀特的游艇还要大。
几分钟之后,他感觉到了直升机的轮子在船尾停机坪上的摩擦。直升机降了下来,虽然发动机的轰隆声让他无法辨别声音,但是他能想象得到直升机的门打开了,然后又“砰”的一下关上了。
他坐在椅子上,向后一靠,.99lib.t>十指交叉,一边等,一边在心中数数。
办公室的门开了,兰珀特的一名保安人员护送着那个人走了进来。
兰珀特冲着保安点头示意了一下,保安离开了,顺手关上了门。
来人一米七的个子,身体强壮,头非常大,即使配上他肌肉发达的身体,他的头也显得大了一半。
兰珀特知道,在这个超大的头颅里有很多内容。
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鞋跟很厚重,已经最大程度提高了他的身高。
这样强大的人物居然还如此需要人为地提升自己的身材,兰珀特很受触动。
他向兰珀特点点头,在对面坐了下来。
“路途顺利吗?”兰珀特问。
那个人从衬衫口袋里弹出一支香烟,没有询问是否可以,就自顾自地点上了。
即使在他海上的宫殿里,兰珀特也不会对这个人吸烟有异议。
让彼得·兰珀特心惊胆战的人没有几个。坐在他对面的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任何一个可以到达目的地的旅行都算作是顺利的。”坐在对面的人说道,他的口音暴露出他的母语并不是英语。
“生意上的一切都很正常。”兰珀特说。
“有进步的空间。”那个人说着,吐出一口烟,然后看着烟慢慢飘到雕梁画栋的屋顶。
“所有事情都会有进步的空间。”兰珀特说着,向前探了探身。
那个人在椅子扶手上弹了弹烟灰,任凭烟灰落在地毯上。
兰珀特对此没有反对,甚至都没有反应。
那个人又说道:“我说有进步的空间,是因为在伊甸园发生了命案,警察正在调查。你的汽车被炸了,警察也在调查。”他停下来,隔着桌子盯着兰珀特。
兰珀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我们正在采取措施。不会再出现别的状况了。警察的调查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可能害怕这个人,但是他不能表现出他的畏惧。而且,兰珀特的口才可以说服任何人。
“你说他们调查不出任何东西。”那个人说着,盯着兰珀特,折断了两根手指中用过的火柴。
“我的观点是有根据的、合理的判断。”
“如果你错了呢?”
“我不认为我错了。”
“但是假设你错了呢?”
“会有后果。”
“当然会有后果,对你会有后果。”
“那么,我有足够的动力确保我是正确的。”
那个人向左调整了一下身体,皮椅吱嘎响了起来。
“要采取措施。货物越来越难搞到,所以价格一定要涨,然后从你这里传递下去。”
“涨多少?”
“现在先涨百分之十。这是基础价格,在基础之上,每一个等级涨百分之五。”
“也就是说最高级别要涨百分之二十。”
“对。”
“涨幅很大。”
“可以涨更多,但是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那么,我不得不自己承担一部分了。”
那个人环顾了游艇豪华的内饰。
“我认为你没问题。”
“我相信我没有问题。”
“只要最后证明你合理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好。钱不是一切。”
兰珀特笑了。
“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同意您的观点。钱就是一切,因为钱可以带来任何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你想看看我的船吗?我新购置了一艘潜水艇,能容纳三十个人。这片海域上的潜水艇生活太棒了。”
“我很想看看。但是这儿的需求量太大,我腾不出时间。”
兰珀特这样说着,其实心里在想:我才不想成为你潜水生活的一部分呢。
那个人站起身。
“炸掉了宾利,然后像一阵烟一样消失的那个人太可怕了。这是在传递一种信息。”
“是的。他还传递了你不知道的更直接的信息。”
“你调查清楚了吗?”
“现在正在调查。”
“给你一个小忠告?”
兰珀特期待地看着他。
“我很愿意听。”
“烟雾经常是无法控制的大火的前兆。”
他停顿了一下,在兰珀特定做的、价值四万美元的桌子上把香烟熄灭。
“所以,你要抓紧。”
然后,他走了。就像是吹到大海上的一缕烟雾。
第六十四章
麦仇把头从水中探出了一点,看着直升机从停机坪上飞起来,向南飞向大海深处。
他仰面躺在水上,轻轻划水,靠近游艇。
主甲板上有保安人员,码头上也有两个人手持 MP5 冲锋枪。但是,水中没有措施。这是保安的一大漏洞。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是鲨鱼出没的时候了。
虽然兰珀特花了很多钱,但是很明显,他花的钱保护不了他自己。
麦仇靠近游艇,抓住右舷边的船体。他向远处的大海望去,那辆直升机的灯光依稀可辨。
刚才在陆地的时候,麦仇用望远镜看到一个人下了飞机,然后又重新上了飞机。
麦仇马上认出了那个人——斯蒂文·罗哈斯!
听到这个名字,全世界的警察都会大惊失色。
虽然人们曾经多次试图起诉罗哈斯,但是没有一次能够成功。人们无法给他定罪,但是证人、公诉人,甚至法官却在案件审理过程中被一个个杀害。他重新定义了“惨绝人寰”,他让世界上很多最残忍的恐怖主义者显得平淡无奇。
他开始的时候只是卡利大街上的一个孤儿,然后成为庞大无比的卡特尔总裁。尽管他身材矮小,个头是他两倍的人见到他也会屈膝。他杀人没有预兆,没有原因。他绝不只是一个反社会的国际罪犯。
他是独一无二的反社会的国际罪犯。但是,有些事情的发展连罗哈斯自己也没有料到。
在罗哈斯的操纵下,他向美洲贩毒渠道的源头从哥伦比亚移到了墨西哥。但是在这之后,他选择了一种新的商业路线。他提供在美国境内携带毒品的毒骡。同时,他还贩卖其他贵重商品,也就是妓女和奴隶。尤其是奴隶,这是新扩张的市场。非法移民不行。那些人总是期盼自由,而且多少要给一点报酬。奴隶没有任何期盼,他们只有对生存的渴望。虽然他们没有什么好出路,但是只要不让他们死,做任何事情对他们来说都算是运气了。
罗哈斯和兰珀特是世界上最大的奴隶贩卖链的生意伙伴。他们已准备好把生意做得更大。除非有人能够阻止他们。
仍然待九九藏书
在水里的麦仇游到游艇的右舷。这里的一排舷窗很低,他伸手就可以够得到。他抓住其中的一个,然后向上拉,身体一部分露出了水面。
他看到的房间一片漆黑,里面空空如也。他重新回到水里,然后来到下一个窗户。直到第四个窗户,他才看见不同的景象。
比特丽姿仍然穿着女佣的制服。她站在一个角落里。兰珀特正坐在桌子旁边吃晚餐。他吃得很慢,有条不紊地咀嚼着。他看了一眼离他胳膊很近的葡萄酒瓶,比特丽姿赶忙上前,为他续杯。
当她向前屈身倒酒时,兰珀特的手伸到她的臀部,捏了一把。她没有抖,也没有把酒瓶掉在地上,显然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她倒完了酒,退到墙角,眼睛一直低垂着。
一分钟之后,兰珀特看了一眼面包篮。比特丽姿赶忙又过去,拿起一个面包,掰开,用一把小刀抹上黄油。
趁着比特丽姿做这些事,兰珀特一只手托住她左边的乳房,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裙子里。她抹黄油的时候,麦仇能看见她的脸。隐藏在表面下的是麦仇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痛苦和仇恨。他看见她拿着刀的手微微抖了一99lib?下。他知道她要做什么。当兰珀特碰她的时候,她想要拿起这把刀,刺进他的心脏。
麦仇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出手吧,比特丽姿!
当他向右面看去的时候,才明白她为什么不出手。
一个人站在那里,用枪指着比特丽姿的头。她抹过黄油,把面包放在兰珀特的面包盘里,放下刀,然后退到墙角九九藏书。
拿枪的人放下戒备,把武器放了回去。麦仇沉到水里。彼得·兰珀特不是一个爱冒险的人。
麦仇任水流把自己从游艇边冲走。当冲出足够远的时候,他开始用力划水。
每划一次,他都想象着是把一把刀插进兰珀特的胸膛。
第六十五章
普勒把车开得飞快。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卡森看着他。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我的律师。”普勒意味深长地说。
他们到达格里芬·梅森的办公室所在的街道时,普勒把塔霍车停在离律师办公室大约一百米的路边。他把手伸进装备包,拿出他的夜视镜,戴上,朝梅森办公室方向看去。
卡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的律师?”
“其实是我姑姑的律师,他帮她打理房产。”
“梅森把房产打理得怎么样?”
“不是很好。”
普勒看了看街上的其他建筑,都已经熄灯了。梅森的车道上没有停车。办公室里没有光亮。
“做些强行侵入的游戏,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我觉得这是重罪。”
“那你就留在这儿,我马上回来。”
她抓住他的胳膊说:“普勒,你再考虑一下。你不想丢掉你在陆军中的事业吧?”
“我要做的就是查清姑姑的事。欺骗姑姑的卑鄙小人和其他任何伤害她的事我都要管。”
卡森叹了口气说:“我去。我可以给你放哨。”
“让你做这样的事不藏书网公平。你会丢掉比我更重要的事业。”
“那就别让人抓住。万一被抓,我不会承认我知晓情况。”
“我绝对会证实你的说法。”
“这样做太明智了,大兵。”
几分钟后99lib?,他们来到街上。到了梅森办公室的时候,普勒向左转了个弯,进了后院。他告诉梅森待在篱笆墙那里,给他放哨。
“不会太久。”他说。
“说话算数。”
梅森安了保安系统,但是普勒从后门的窗户看一眼,就知道系统没有启动。仪表盘上的绿灯亮着。
普勒对此很惊讶。为什么有保安系统却不用呢?
门上了锁,但是普勒几秒钟内就用装备包里的一支挑枪打开了锁。
他推开门,用手电照着通向里面律师办公室的路。他花了大约三十分钟的时间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梅森保存文件非常谨慎。过于谨慎了。
普勒随身带来了梅森开给他的姑姑的个人财产清单,他把这份清单和梅森办公室里的清单进行了对比。
他从头一直对比到最后一条。然后,他找到了“曲奇”的财产清单,查看了起来。
普勒看到了他预计会看到的信息。他把“曲奇”和姑姑的财产清单放进口袋,关上抽屉,向四周看了看。
他想起另一个房产律师希拉·道迪说的话。
梅森的另外一台车是阿斯顿·马丁,他花巨资度假,他还有一所大房子。
所有的情况放在一起来看,真相要比想象的更快、更容易地浮出了水面。
接着,普勒的电话振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信息。卡森的信息说:有怪兽。
一个人刚刚把车开进梅森办公室的车道。现在普勒明白了为什么保安系统没有启动。
这也说明一个问题,来者可能并非是回来工作的梅森。他很可能曾经启动了系统,然后断掉了,因为梅森不想告诉这个人密码。
或者,来者可能是个不速99lib. 之客。
他给卡森回了一个信息。描述一下。蓝色微型车。年轻、苗条的金发女性。
普勒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他知道他不用再去找简·赖恩了——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六十六章
“送东西还是取东西呀?”灯亮起来时,简·赖恩尖叫了一声,向后跳了一下。99lib.
普勒站在那儿,直盯盯地看着她。赖恩转身就跑,却一头撞在从另一个门进来的卡森身上。
赖恩被撞得向后弹去,还没等她再动,普勒已经用手钳住了她的手腕。她没有试着挣脱,知道这是徒劳的。
“你在这儿干什么?”普勒问。
“我还应该问你呢。”她轻蔑地说,“这儿的主人允许我到这里的,”她举起一把钥匙,“梅森先生给我的。”
“梅森把办公室的钥匙给你干什么?”卡森问。
赖恩看着她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我昨晚看见你从‘曲奇’家出来,”普勒说,“然后我发现‘曲奇’躺在浴盆的底部。”
普勒专注地看着她对自己这番话的反应。
“‘曲奇’死了?”
他伤心地摇着头说:“你不擅长玩这个游戏,简。?99lib?你知道他死了。而且警察正在找你。你一直躲在哪里?”
“我没有躲。我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要伤害‘曲奇’?我喜欢他。”
普勒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纸。
“这是我姑姑的财产清单,梅森给我的。唯一的问题是上面没有列出我姑姑的珠宝。少了两个戒指、三套耳环和一条项链。所有珠宝看起来都很昂贵。还有她收藏夹里的十几枚金币也不见了。”
“这个我不知道。”赖恩说。
“事实上,你什么都知道。我在姑姑家撞上你的时候,这些珠宝就在你的袋子里。我曾经告诉梅森,我打算第二天早晨去姑姑家。但是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当天晚上就去了那里。于是他派你赶在我有机会查看她的遗物之前取出那些珠宝。
“你们已经盘点好了财产,然后梅森决定让你拿哪些物件,并且在清单上删去这些珠宝。但是你们必须在我看到之前拿到珠宝。他是这样想的。但是事实上,我在你去姑姑家之前已经看过她的珠宝和金币,只不过他不了解情况。当我后来去那里查看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不见了。是你拿走了。
“‘曲奇’的情况也是一样。你拿走了一些表。我在这里发现了‘曲奇’的财产清单。上面没有列出丢失的表。因为‘曲奇’曾经给我看过他的收藏,所以我知道这些表不翼而飞了。”
“你和梅森共同设置骗局。你去梅森代理的客户家里工作,找到他们家里值钱的东西。他们去世的时候,你负责拿走这些东西,而梅森会相应地修改财产清单,隐瞒这些物件。而那些可怜的继承者还蒙在鼓里。这样,梅森就能买得起阿斯顿·马丁,能够周游世界。我猜,你也能分到很大一笔吧。”
普勒每说一句话,赖恩的脸色都会变得更加难看。
卡森补充说:“你也可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你杀了‘曲奇’,这样就能提前得到他的财产。”
“我没杀‘曲奇’。”
“但是案发前你去过他家。”
普勒盯着她的手袋说:“打开。”
“什么?”
“打开你的手袋。”
“你没有权利让——”
普勒扯过她的手袋打开。
“曲奇”的四块表用一条丝巾包着。
普勒低头盯着她说:“你死定了,简。”
赖恩哭了起来:“我没有杀他。我向上帝保证。”
“你去和警察解释吧。告诉他们你只是进了他的家,拿走了只有他死后你才能拿走的财产,而他恰巧死在楼上的浴盆里了。你的解释会让陪审团笑掉大牙,然后再送你去服刑。”
“梅森告诉我去那儿拿表,我就照办了。”
“他告诉你的?”
“是的。”她大声说。
“如果‘曲奇’活着的话,你不觉得这样是不可能的吗?”
她战栗着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哦,听着。他……他告诉我‘曲奇’……死了。”
“那他怎么知道‘曲奇’死了?”
“我不清楚。”
卡森看着普勒说:“梅森出于某种目的杀了‘曲奇’,然后命令她去取东西。”
“如果格里夫已经到过那里了,他为什么不自己拿东西?”赖恩问。
普勒看着她,无奈地摇着头说:“现在是格里夫,不是梅森先生了?原因是他不想自己去,而是想让你去拿东西。这样,你就到过现场了。一旦你发现‘曲奇’死了,你会怀疑,但是你不会说什么,因为你也曾去过他家。他给你设置了陷阱。”
赖恩现在不哭了,她恶狠狠地说:“这个狗娘养的。”
“但是他为什么杀‘曲奇’呢?”卡森问。
普勒用手抓着赖恩的肩膀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他应该没有理由杀‘曲奇’。”
“他什么时候打电话让你去‘曲奇’家的?”普勒问。
“昨天晚上,我就在那附近,所以几分钟就赶到了。”
“梅森是否去过‘曲奇’家了?”
“我不知道。也许他去喝茶,或者去取些点心。”她冷冷地说。
普勒摇着她说:“又有一个老人去世了。你和我姑姑的死是否有关系?”
“我发誓没有。”
“我凭什么信你?”普勒问。
“我说的是实话。”赖恩辩解道。
“好,陪审团会决定你是否有罪。现在我问你,狗娘养的在哪儿?”普勒问。
“我不知道。”
他又摇晃着她问:“这样的答案我可不满意。你再想想。”
“他在家吗?”卡森问。
“我觉得应该不在。”
“为什么?”普勒问。
“他有别的住所,比较僻静。”
“他为什么喜欢僻静的地方?”普勒问。
“他有时候就是这样。”
“和他钱夹里孩子们的照片有关吗?”
赖恩目瞪口呆,抬头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那个家伙是恋童癖吗?”卡森插话说。
“他僻静的家在哪里?”普勒厉声问道。
“在北面,靠近海湾的地方。周围没有什么建筑。”
“你有地址吗?”
“我有。”
“嘿,你也对孩子感兴趣?”
“不,当然不。”赖恩大声辩解着,又开始哭起来。
普勒用力抓着她的肩膀,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简,我们现在打算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但是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搞砸了,就全完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
第六十七章
麦仇说完,放下电话。
这是麦仇打过的最长的一个电话。麦仇要想成功完成使命,电话另一端的人至关重要。那个人清楚这一点,麦仇也清楚。
这是一个交换。如果麦仇想要成功,他必须拿到那个人要的东西。完成这个使命是他一生中最想要做到的事。
“你必须用行动证明给我看,麦仇,”那个人说,“有嘴巴的傻子都会说话。”
“我会拿到的。”麦仇这样告诉他。而现在他必须想出怎么样才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离开希拉旅馆的房间,步行到了旁边的餐馆。相对于他的体格来说,他的饭量很小。他吃得向来很少,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
这么多年过来,人的胃部和食欲都会萎缩。
但也是饥饿驱动着他,让他一直处于警戒状态。他从来不追求满足和舒适,甚至不知道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喝了大量的水。横渡海湾对他的影响仍然没有消退,他总觉得体内缺乏液体。
他用为彼得·兰珀特做园林、保持院落一尘不染赚来的钱付了饭费。
他觉得这些钱上血迹斑斑。在麦仇心里,任何为这个人做事赚的钱都沾有鲜血。
他环顾了一下小餐馆,有点惊讶地发现两个着装警察正在这里吃饭。他们坐在门口,一男一女。
男警察个子不高,身体强壮,留着平头。女警察个子高一些,运动员的身材,金色头发。他们正在激烈地讨论。男警察看起来很不安,而女警察似乎在安慰他。
麦仇心想,平息男人不可理喻的愤怒似乎是女人的命运。
他站起身离开的时候,两个警察都抬起头看着他。他点点头,笑了一下,然后走了出来。
他对警察不感兴趣。他对警察和他真正的敌人一样怀有敌意。警察是用来维护法律的。
没有法律能够约束彼得·兰珀特和斯蒂文·罗哈斯。像法律这样无能的东西无法撼动这些聪明、危险的人物。惩罚他们,只能采取其他更直接的方式。
他沿九九藏书着街道步行,汗水顺着肩膀和后背流下来。他打算在海滩上走走、吹吹海风,然后再回到自己像蒸笼一样的房间。
他踏着沙子,没有去留意其他散步的人,但是他一直都保持警觉。
他自己是这样想的。
“麦仇?”
他转过身,但是他已经知道是谁在叫他。
克丽丝·默多克站在那儿,手里拎着沙滩鞋。她身上穿着白色的太阳裙,风吹起裙角,拍打着她修长的双腿。
麦仇站在那里,既没有向前走,也没有后退。
她走过来,抬头看着他。
“您怎么在这儿?”他问。
“我就是在沙滩上走走,然后就看见了你。”
“兰珀特先生的私人海滩比这里还要好。”
“我猜他有。但是我很惊讶,你居然知道。”
“您继续散步吧。”
他转身向希拉旅馆走去。他的所有警铃都响了,让他觉得震耳欲聋。
“麦仇?”
他站住了,但是没有转身。
他感觉到她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他还是没有看她。
“我知道你曾经问过我的卧室的位置。”她说。他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她转到他面前。她问:“你打听这些,除了最明显的一个原因,你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最明显的原因是什么?”
她笑得让人无法产生敌意。
“当然是性。”
他没有回应她的微笑,他没有理由微笑。她在和他玩一个奇怪的游戏。但是,这当然根本不是游戏。如果会死人,就不再是游戏。
“我认为保安不会让我进入主建筑。”
“嗯.99lib.,现在我们没有在主建筑里面,是不是?你住在哪里?”
他绕过她,继续在沙滩上跋涉。她跟在后面,脚在沙子里迈出弹性的步伐。
他突然停下来,她差点撞在他身上。他转过身,低头看着她。
“那么,不明显的原因是什么?”他问。
对这个问题,她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不明显,所以我不大肯定。”
“您对待所有事都是这样随意吗?”他问。
“你的英语在这里比在工作时好得多。”
“我学得很快。”
“学习我卧室的位置?”
“谁告诉您我问过这个问题?”
“我喜欢待在顶层。那里会有一些有趣的风景。”
“什么风景?”
“很多风景。”
“您为什么待在兰珀特家?”
“我和温斯罗普先生在一起啊。”
“那个不介意别人和您在一起的人?”
“很多人都像他一样,麦仇。”
“我不喜欢。”
她穿上鞋。
“我能想象你不喜欢这样做。这个时间沙子居然还这么热。你住在哪里?”
“您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我好奇。”
他转身走开了。
“你知道,我能找到,自己找。”
他停下步伐,转过身,她走过来。
“您想要做什么?”他问。
“可能和你一样。”
“您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可能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隐蔽。”
麦仇死死盯着她。
“麦仇,问题是我不敢肯定我们两个都能得到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们中只有一个可以得手。”
“只有.99lib.t>一个可以得手。”他重复道。
他转身继续走。这一次她没有跟上,他也没有回头。
麦仇心里就是一个念头。看来我必须杀了她。
第六十八章
“简,你到这儿做什么?”
格里芬·梅森问道,眼睛盯着站在查特胡奇湾附近的小别墅门廊上的赖恩。他穿着睡袍,头发凌乱。
“其实,我们是三个人。”普勒一边说着,一边出现在赖恩的右侧,而卡森出现在左侧。看到他们,梅森的脸色变得惨白。
普勒说:“我们需要进去谈谈。”
他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说:“现在不太方便。”
还没等他转回头,就已经被普勒一把推了进来。他的睡袍散开了,露出赤裸的身体。
“我可不是请求。”普勒站在倒在地板上的梅森旁边说道。
“他们在哪儿?”普勒问。
“99lib?谁在哪儿?”梅森大喊。
普勒抓住他的肩膀,猛地一拉,把他拽起来,然后大声喊道:“孩子们,他们在哪儿?”
“什么孩子?”
“蒂亚戈和马特奥。”
卡森惊讶地看着他。
普勒看着她说:“在路上的时候我想起来,这个家伙能花得起一千美元买孩子。”
这时他们听到隔壁有响动。普勒冲过去,打开房门。
梅森喊道:“见鬼,你们不能进去。”
“不能个屁。”普勒说。
普勒在门口呆住了,其他人赶了过来。他们都朝房间里看去。一间卧室。
床上有人。不是蒂亚戈,也不是马特奥。是伊莎贝尔。她赤裸着身体。
她几乎来不及拿起被单挡住自己的身体。
“伊莎贝尔?”普勒说。
她盯着他,露出愤怒的表情。
“怎么了,格里夫?”她看着梅森大喊。
梅森抓住普勒的胳膊,想要把他拉回来,但是普勒又高又壮,梅森自己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
他跳起来尖叫:“我要控告你们。”
普勒转头问他:“她在这里干什么?”
“没你什么事。”激动的梅森大喊。
“当然有我的事。”普勒说。他看着伊莎贝尔问:“你是自愿的吗?”
“当然是自愿的。”
“你现在给我走人,”梅森喊道,“你最好找好律师。我马上就要你来赔偿我的损失,用你部队的津贴和所有财产,包括你姑姑的房子。”
普勒问:“那你钱包里孩子们的照片呢?非洲和亚洲的孩子们?”
“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孩子是谁?”
“他们是我的孩子。”梅森突然爆发了。
“什么?”
“我以前收养的孩子。现在他们长大了。但是我把他们小时候的照片放在钱夹里。不关你的事。”
卡森说:“伊莎贝尔,你多大了?”
“十六。”她想都没想地回答。
“伊莎贝尔,我们可以很容易找出事实,但是你最好自己说出来。”
伊莎贝尔犹豫了一下说:“我马上十六岁了,再过一年半。”
普勒厌恶地看着梅森说:“你居然和十四岁的孩子上床?”
“她告诉我她十六岁了。查查她的背景。她看起来有十八岁了。”
普勒对伊莎贝尔说:“他付你多少钱?”
梅森大喊:“我没有付她钱,这和嫖娼没关系。”
“好啊,她在这儿就是和一个胖老头子乱搞,原因是这比和年轻人做爱爽多了。”
“他给我东西。”伊莎贝尔说。
“什么样的东西?”卡森问。
梅森命令似的说:“什么也别说,伊莎贝尔。他们想要骗你。我马上找律师。”
“法定强奸罪就是法定强奸罪,没办法辩护的。”普勒提醒他说。99lib.
梅森倒退了一步。
“听着,我们可以把这事儿弄清楚。就是误会。”
“没关系,不管你是否犯了法定强奸罪,你都要完了。”
“什么?”梅森困惑地说。
“我们发现了你的骗局。”
“什么骗局?”普勒看着赖恩,赖恩看着梅森。
普勒说:“我抓住她了,还带着偷来的赃物。她供出了你。我们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房产律师能买得起阿斯顿·马丁。所以,应该是你找律师辩护。”
梅森盯了普勒一会儿,然后对着赖恩咆哮:“你这个愚蠢的母狗!”他冲过去用手卡住她的脖子,用尽全力使劲地掐。
普勒把他从她身上扯开,他一下子被摔到墙上。
赖恩瘫在地上,拼命地喘气,看起来惊恐万分。
普勒把梅森的手扭到背后,用塑料手铐铐起来。
“好吧,现在我们还知道了你袭击他人,蓄意谋杀。谢谢你提供的证据。”
“你这个笨猪!”梅森再次对着抽泣的赖恩喊道。
卡森说:“好了,说一次就行了。”
普勒用手钳住梅森的脖子。
“格里夫,也许你帮你的客户提前进了坟墓,这样你可以早些获得收入,是不是?”
梅森茫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曲奇’浮在浴盆里。你曾经到过他家。你告诉赖恩过去,拿走他最值钱的表。只有他死了之后才可以这样做。”
“我没有杀他。”
“是吗?好啊,那我姑姑呢?你让她一头扎进喷泉?把她按在水里?”
“我向上帝起誓,我没有。”
“我们知道你去过‘曲奇’的家。”.99lib.t>普勒咆哮着说。
“好吧,好吧,我去过,去赴约。我发现他已经死了。”
“胡说。”
“他确实死了。所以我才让简到那儿去。我想抢在别人前面拿到那些表。你知道那些表值多少钱吗?”
“留着钱打官司吧。”
普勒转头看着伊莎贝尔说:“穿上衣服。我要带你回家。顺便告诉你,你奶奶担心得要命。”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蒂亚戈和马特奥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们失踪了吗?”
她轻蔑地盯着他,然后耸了耸肩说:“他们可能会回来的。”
“穿上衣服。”他平静地说着,关上了门。
他们把梅森和赖恩拖出来的时候,普勒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刚发来的信息,脸沉了下去。
“狗娘养的。”
他们把赖恩和梅森塞进塔霍车的后座,关上了门。卡森问道:“怎么了?”
“法医已经为‘曲奇’检查过了。不是他杀。他死于动脉瘤破裂。”
卡森说:“那么梅森不是杀人犯?”
“他也不是恋童癖。”
“他只是一个从老人那里偷东西、和未成年女孩儿上床的人渣。”
普勒叹了口气,倚在车上说:“这样一来,我们又回到原点了。”
“蒂亚戈和马特奥的事也是这样。”卡森补充说。
“其实每件事都回到了原点。”普勒平静地说。他看了一眼表,现在是一点一刻。当他查看时间的时候,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他觉得这个想法也许一直都在,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才跳出来。
卡森说:“怎么了?”
普勒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他有点相信自己的直觉,有点不相信。但是他必须要确认,他必须要打电话,他必须要探究,他必须重新变成一个调查员。
时间是问题的关键,他想,这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第六十九章
梅森和赖恩被伊甸园警察局拘留了。普勒把全部情况向布洛克做了汇报。布洛克在熬夜加班,听汇报要几小时,完成文案工作还要更多的时间。看起来,似乎只有在纸上才能体现正义。
布洛克对于又多了一些线索并不觉得高兴,但是他还是让人做了笔录,然后下命令把梅森和赖恩关押了起来。梅森一直尖叫着,要起诉整个伊甸园,但是赖恩却已经在供词上签了字。另外,伊莎贝尔已被确认只有十四岁,所以法定强?99lib.奸罪看起来证据确凿了。
伊莎贝尔在提供证词之后由奶奶领回去了。
普勒还填写了一份蒂亚戈和马特奥的失踪报告。他告诉布洛克,有人声称一个人花了一千美元买这两个孩子。
听完了这个消息,布洛克的面部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一直待在旁边的卡森问道:“伊甸园有类似的问题吗.99lib.?”
布洛克眼神犀利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您是什么意思?”
普勒说:“像这样买卖人口的问题。”
布洛克皱着眉头说:“听我说,虽然遣送回国很多,但是由于人们家里经济不景气,我们这里还是有很多非法居留人口。如果他们是非法居留,我们几乎无法知道是否有人失踪了。人们就是这样来来往往。”
普勒反驳道:“这是两个孩子,他们和奶奶住在一起。”
“我知道了,普勒。但是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处理每一个失踪案。即使是大一些的警察局也不会有更多的动作。事情就是如此。”
“真是糟糕。”普勒说。
“是,确实糟糕。可你想让我怎么办呢?”
“但是你们却花了很多资源去处理兰珀特的案子。”
“那里发生了爆炸案。”
“但是没有人员伤亡。”
“这不一样。”
“区别就在于他在伊甸园有最大的地产。”
布洛克翻弄着一些文件,并不作答。
“爆炸案有什么进展吗?”卡森问。
“没有。”布洛克一边翻弄文件,一边回答。
“‘曲奇’的案子呢?”普勒问。
“不是他杀。你已经知道了。动脉瘤破裂。所以,如果你认为在奥瑞恩大街上有一个杀人狂杀了你姑姑的话,那你就歇歇吧。”
“仅仅因为‘曲奇’的死是自然死亡不能说明我姑姑不是被谋杀的。”
“普勒,我非常感激你帮我们抓住了梅森和赖恩,我真的很感谢。如果他们真的犯了罪,那么他们是活该进监狱的人渣。但是我不喜欢你四处去扮演侦探。”
“我之所以主动出手,是因为您告诉我可以参与。”
“我说的是可能。我现在已经决定不让你参与了。你不是警察局的人,你是军人。你在这里没有权限,我也管不到你。事情会很快变得复杂起来。”
“好吧,99lib?我想我能理解。”
“谢谢。请原谅,我现在要处理梅森和赖恩案的文案工作了。”
普勒和卡森离开警察局,走进新的一天。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外面的温度和湿度让人觉得仿佛是有一大桶热啤酒浇在身上。
卡森伸展了一下身体,活动活动颈椎。
“唉,我非常疲劳了。”
“对,晚上不睡觉就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他看了一眼表:“现在已经是十点了。”
“我们应该补一觉,约翰,否则于事无补。”
回到房间,普勒洗了个澡。赛迪待在角落里用大浴巾做成的窝里。普勒擦干身子,穿上大短裤,一头倒在床上。他想睡觉,但是现在不能睡。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他坐起来,用了两小时,打光了电话费。他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信息。所有的信息都和他的猜想完全吻合。如果昨天晚上他没有看表的话,他不会有这样的灵感。有时候,大脑的工作方式很神秘。他要再打一些电话,挖掘一些信息。但是,现在,他躺在床藏书网上,立刻睡着了。
几小时后,敲门声惊醒了他。他起身抓起枪套中的 M11。
“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站在门的左侧。
“你可以解除战备状态。我是你友好的一星邻居。你穿得整齐吗?”
普勒打开门,看着卡森。她穿着一件紧身的淡蓝色 V 领无袖连衣裙和一双高跟鞋。
“几点了?”刚刚还有些迷糊的普勒见到她马上精神了。
“十七点。”
“见鬼,我真睡着了。感觉像是仅仅小睡了一小时。”
“我能进来吗?”
他侧身让她进来。她身上散发出丁香和姜的香味,阳光照在她被风吹起来的头发上,神采飞扬。连衣裙很短,不到膝盖。
他关门的时候,她坐在床上,交叉起修长的双腿。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这个案子,然后商量一下晚饭的事。你不会想和兰德瑞警官约会吧?”
她没有注视他99lib?的脸,而是下面的部位。普勒低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大短裤。
“普勒,你和我对于衣着整齐一定有不同的理解。”
“我不想和兰德瑞警官约会。”他简短地说。
“知道这些就可以了。”
她站起身,从高跟鞋里走出来,然后解开连衣裙后面的一个扣子,连衣裙滑到地上,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我看起来一定显得有些着急。”
“事实上刚刚好。”
她用手摸着他的脸颊说:“我从陆军中学到一些知识,如果想要达到一个目标,必须为之努力。犹豫不决注定失败。”
她躺在床上,掀起被角。
“我知道你已经睡了好长时间,但是你想不想再回到被窝里?你不会再睡觉了,我可以向你保证。”
他们先是浅浅地吻着对方,然后变得热烈,手指摸索着。他们放开彼此的时候,卡森看起来迷茫、脆弱、气喘吁吁。她的头发乱了,嘴唇微微张着。强硬的一星准将现在赤裸着、无助着,真正在他的手里。他用手指抚摩着她的嘴唇。
语言是多余的。他抱起她,她修长的双腿马上绕在他身上。他把她平放在床上。
当他紧紧抱住她的时候,他的双手感觉到了她后背上的汗水。他越发兴奋,压在她身上,把手伸到她的身体后面,抱紧她柔软的肉体。她的双手也没有停下来,滑到他的双腿间,指引着普勒到现在应该去的地方。
他们开始了一个熟悉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疯狂,直到他们内心的欲火燃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她的呻吟声加快了频率,然后她开始讲话,在他耳边详尽地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
一会儿之后,普勒最后抖动了一下,然后一下子瘫软在卡森身上。她一边喘息着,一边告诉他自己对他的表现有多满意。然后他们一起慢慢地转换姿势,并肩平躺在床上。
她在他耳边小声说:“约翰,这真是不可思议。”
确实如此,他这样想着,告诉她自己也有同感。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亲吻他。先是脸颊,然后是嘴唇,手指在他脸上抚摩着。
普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爱了。他担心自己是否还会有这种激情。很明显,他没有问题。躺在她身边,他不仅满意,而且放松。他仍然气喘吁吁,仿佛刚刚用陆军中创纪录的时间跑完了三千米。
“我不会轻易做这种事情,这个你知道。”她说。
“你看起来不是那种人。”
“对。”她坚决地说,用一只胳膊支撑起身体,看着他。
“我也不会轻易这样做的。”他说。
“相信我,我知道你是这样的。”
“你一直在查我底细?”
“你的档案记录最有说服力,几乎没有办私事的时间。”
“你也一样。”
“简单的生活,追求更高的级别。”她抚着他的前胸说,“那现在你想怎么办,大个子?”
他吓了一跳,盯着她。
她大笑起来:“我不是催你要订婚戒指和结婚时间,普勒。我是说吃什么的问题。我快饿死了。”
他也笑了。
“那我们出去吃饭怎么样?”
她吻着他,手指滑过他的身躯,让他不禁颤抖了一下。
她在他耳边说道:“大兵,这是命令吗?”
“恕我直言,将军,是的,这是命令。”
第七十章
填饱了肚子,普勒和卡森放下空盘子,打量着彼此。
她说:“你这样看着我,好像我们的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一样。”
他抬起头,说:“发生变化了吗?”说完,他更加热切地打量她。
他们待在饭店靠里面的角落里。时间还早,吃饭的高峰时间还没有到,这个地方基本上只有他们两个。
“为什么?因为我们已经上过床了?”
“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是否上过床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估计对你来说不重要。”
“约翰,我这样说你别介意,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男人这样做是历史的延续,而女人有时候只是因为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没有别的原因。”
“好吧。”他慢吞吞地说。她突然笑了。
“感觉被利用了?”
他看着她,回应了一个笑脸。
“对男性心理的反守为攻?”
“只是时间的问题,你不觉得吗?”
“我可不是典型男性的代言人。”
“这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我们以兰德瑞为例。”
“她怎么了?”
“她年轻、火辣。毋庸置疑,她想要得到你。但是很明显,她在警察局里会受到每个警察的关注。”
“也许。”
“你觉得国防部会比这里的情况好到哪儿吗?”
“又来了?”
“掐过我的屁股的人包括一星到四星的将军。在西点也是一样,有教官和笨蛋学长们。在部队中,那些佩戴橡叶勋章的人觉得他们可以对女人说任何事情、做任何事情。天啊,在中东参加战役的时候,我有时候感觉腹背受敌。”
她端起冰茶,看了他一眼说:“让你很吃惊?”
“按照陆军的模式,我应该回答说‘是的,让我很吃惊’。”
“你的回答呢?”
“你知道我的回答,和陆军那种不一样。”
“被暗示、骚扰、威胁甚至被强暴。欢迎到这个属于男人的陆军,是吗?”
他身体前倾,把手攥成拳头放在桌子上。
“这些勾当不是突然进行的,是一步一步的,朱莉。你不一定要承受。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二十一世纪。”
“是这样,但是这个世纪和以往有共同之处。无论接受过什么样的教育,无论诉讼、军事法庭、事业受阻、愤怒的妻子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压力,男人还是男人。他们还是继续胡作非为,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能够逃脱责罚。他们总是有这样的想法。”
“那么你?99lib.就接受了?”
“我可没有这样说。”她举起一只拳头,“.99lib.有时候是用拳头,有时候用膝盖,有时候只是瞪视。是的,有时候会给别人留案底,毁了他们的事业。但是,有时候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我只是走开了。”
他盯着她说:“你不像是会自己走开那种人。”
“普勒,我有长远计划。我在陆军里不是混着玩的。我有梦想,我要做大事,继续我的追星之旅。我已经是一星,我至少还想要两颗星。”
“因此就忍气吞声了?不是我想象的领袖风格。”
“领导才能是很有趣的一个概念,衡量的参数一直在变化。但是有一件事不能含糊,那就是你做了一件事后,第二天是否可以直视镜子里的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一直可以做到这一点。那都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他们才应该不敢直视镜子里的自己,因为是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我们能得到什么结论呢?”普勒问。
“我到这儿来的目的不是拉你上床。嗯,也许有这个原因。但是既然我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就可以专心完成来这里的任务。”
“来这里休假?”
“来帮你调查这个案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将军问我指示,我不习惯。”
“最好的领导会让他的下属发挥最大的优势。你是刑事调查员,而我根本不懂怎样调查刑事犯罪行为。所以,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斯托洛夫妇。”
“斯托洛夫妇?”
“就是海滩上被谋杀的那对夫妇。他们认识我姑姑。”
“你认为他们是因为认识你姑姑才被谋杀的?”
“我在想,斯托洛夫妇生前喜欢外出,有时候步行,有时候可能开车。”
“开车?例如去程八千米,回程八千米?”
“可能。”
“然后他们告诉你姑姑他们看到的事情?”
“或者是他们告诉姑姑怀疑的事情。姑姑虽然给我父亲写了封信,但是她非常希望我能过来调查,她若活着会告诉我更多的细节,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普勒从口袋里抽出那封信,递给卡森。她低头读起来。
“晚上发生一些神秘的事件。人们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听着挺有玄机的。”
“我姑姑向来不大惊小怪。对她来讲,这样的言辞很可能意味着令人惊愕的谋杀。”
“99lib?嗯,如果你对她的死因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就完全验证了她的想法。但是斯托洛夫妇已经死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儿子和儿媳。他们报了案。我希望他们.99lib.能解决我们的一些疑问。”他站起来。“可以走了吗?”
她面带微笑抬头看着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睡醒之后,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第七十一章
麦仇一边从一个大水罐中喝水,一边打量着这栋大房子。所有的一切都设计和布置得完美无缺。外表美得惊人,内在却没有那么好。
但是话又说回来,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
他抹了抹嘴,把水罐放在卡车上,拿起一个耙子。他拖着步子走到树下的一块草坪旁边。在这块草坪中间,有一个大型喷泉,喷出的水落在混凝土水池中。这个“秘密花园”的周围是茂密的植物,隐蔽处和出入口的地方摆着木凳,脚下铺设着鹅卵石。
麦仇以前曾经到这里干过活。他发现这个地方恬静、安谧。他怀疑这是兰珀特夫人的设计,因为他觉得彼得·兰珀特想不出这样一个宁静的地方。
他转过拐角,但是当他开始用耙子工作时,他惊讶地发现秘密花园中的一个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克丽丝·默多克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是她并没有在读。她盯着不远处大海的方向。这里能听得到浪花翻滚的声音。她穿着淡绿色的短裤,白色的衬衫,脚上穿着网球鞋和短袜。她的头发束在后面,编成辫子。太阳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在她的脸上。
麦仇看着她,顷刻之间被她的美丽和她表现出的忧郁所吸引。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他马上埋下头工作,用耙子筛过花坛,把护根草按压在整洁、紧实的土丘上。
“天气真好,是不是?”她说。
“伊甸园的每一天天气都好,不是吗?”他这样回答。
“我们两个都知道并非如此,不是吗?”
他抬起头,粗壮的手指抓着耙子的手柄。他什么也不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想过我们昨天在海滩上相遇的事情吗?”
“您想过吗?”
“我一直在想。”
“我没怎么想。我认为您把我和别人弄混了。”
她站起身,合上书,飘到他身边。
“那么说,你就是一个为富人打理庭院的普通工人了?”
“我现在手里拿着耙子,衬衫浸满汗水,坐着卡车,住在破旧的房子里。您自己做结论吧。”
“但是你受过教育。”
“不管是否受过教育,我必须生存。这不是我的国家,我必须从底层开始。在任何国家都是这样。”
“有些人起点很高。”
“他们有背景,或者是出身富贵人家。我不具备任何这样的条件。您呢?”
“我有好的相貌,有些姿色。我知道餐桌礼仪。我能分辨意大利或者法国葡萄酒,能分清马奈和莫奈。如果需要,其他的我也可以应付。”
“那么说您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生活了?”
“没有。”
他倚在耙子上说:“我们这样做太危险了,我是说这样说话。到处都是耳目。”
“这里没事,秘密花园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兰珀特夫人特意这样设计的。”
“她很有学识吗?”
“可能不是。但是她拥有现实的一切,和我不一样。”
.99lib.“那么说,您是冒牌货了?”
“我们大多数都是。”
“您在海滩上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是的。”
“我不懂。”
“我认为我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您不相信我的身份?那您的证据呢?”
“证据就在眼前。”
“您对兰珀特的哪个方面感兴趣呢?”
“他在很多方面都让人感兴趣。”
“您让他进入您的身体。”
“你觉得很恶心吗?”
“您不觉得恶心吗?”
“可能吧。”
“那为什么还要屈从呢?”
“生活中充满了交换。”她说。
“您想换什么呢?”
“我想我在海滩上都说明白了。”
“您有什么苦衷呢?”
“你有什么苦衷?”她反问道。
他站直身体,手指在耙子手柄上滑来滑去。
她说:“时机真的非常好,对你我来说。”
“我可没有觉得非常好。”
“你觉得时机不佳?”
“就像您说的那样,我们中只有一个可以成功。”
“那你承认你的企图了?”
麦仇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真是个傻瓜,她在诱导他,诱导得了无痕迹。
他朝四周看了看,以为兰珀特的保安人员会包抄上来。他又看了看她,想要在她的衬衫或短裤下面分辨出对讲联络设备。
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99lib?思。“不,麦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您怎么说。”他转身离开了。
“你能放手吗?”
他没有说话,待在原地不动。
“你能放手吗?”她又问了一遍。
“您能做到吗?”他问。
“我觉得我主意已定。”
“我猜是这样。”
“麦仇,我们已经准备了很.99lib.久,很久了,经历了千辛万苦。”
“您觉得只有您才是这样吗?”
“不是。但是我有任务。结果会和你动手是一样的。”
“我也有任务。”他快步离开了她,离开了不再有任何秘密的秘密花园。
现在一切都要抓紧了。那么精心制订的计划可不能付诸东流。
但是还要处理一个麻烦。最后通牒一般都会实现。做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他的计划已经暴露了。他现在是腹背受敌,而其中的一个敌人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他回头看她。克丽丝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书,眼睛正盯着他。
他在她的脸上读出了很多内容。
有伤感,有温顺,但是更多的是决心。
他转回身,继续向前走。
他没有伤感,没有温顺。但是他确实也有决心。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七十二章
彼得·兰珀特放下望远镜,但是继续盯着这个巨人大踏步穿过草坪,把耙子放回到园林公司的卡车上。
兰珀特估测了一下这个人的身高。两米,也许更高。体重大约有二百七十斤,但是他并不笨重。他宽肩,没有脂肪,过于窄小的工裤显出他如同绳索般的肌肉。有意思的家伙。
兰珀特已经几次看见他同女佣比特丽姿讲话了。他还发现克丽丝·默多克对他也很关注。他的相貌不赖。
结实的家伙,女人们毫无疑问会这样称呼他。而且他身材高大。他知道,女人喜欢这些。
老话说得好,脚大哪儿都大。
大脚,兰珀特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是五十八号。
客房外面花坛中的脚印可能就是这双脚留下的。他不知道这个人的笔迹如何,是否和客房墙上留言的笔迹一致。
除此之外,兰珀特的手下曾经和他说过,一个被他们叫作巨人的大个子跳到水里,从钻井平台上逃脱了。他们估计他已经死了。从平台上跳到漆黑的大海中,除了认为他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能性呢?没有人能从那里一路游到这里。
但是,也许这个人有办法,或者他还有别的帮手。
兰珀特喜欢冒险,他一向如此。哪怕最后证明他没有什么威胁,除掉这个人就不会让自己有?99lib.风险。他不担心任何附带损害。
他不大清楚为什么克丽丝·默多克会和他搭话。他知道温斯罗普无法在性方面让她满足,所以才有了偶尔的客房幽会。
也许她只是喜欢大号男人的所有方面,也许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另外,还是风险问题。
斯蒂文·罗哈斯一直在监督他。不,应该是严密监视,他纠正了自己的评价。
这样的人不允许任何错误存在。兰珀特有充分的理由不想成为这样的错误。
他继续观察着在烈日下劳作的大个子。
兰珀特今天要去一个地方。虽然冒险,但是他觉得必须去。路上,他会决定怎么处置穿五十八号鞋的人。
兰珀特不知道,在他观察这个人的九九藏书时候,有人正在看着他。
克丽丝·默多克站在树后,透过枝叶,用放在包里面的望远镜盯着他。兰珀特观察麦仇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兰珀特望眼镜的反射光线。
她迅速在脑海里分析现在的形势。也许是件好事,让兰珀特替她除掉竞争者。现在她认为麦仇就是她的竞争者。
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已经走得太远,牺牲得太多,冒了太多的危险。她没有至亲的人成为二十一世纪的奴隶,但是,麦仇看起来情况就和她不一样了。
但是她还在犹豫,不知道除去麦仇是否是正确的。她很确定,兰珀特就是这样打算的。她那天看到了客房窗户外面的麦仇,如果她能看到,兰珀特同样也可以看到。
还有炸掉宾利的那天晚上?
是否也是麦仇干的?他在采用一种战术,来激怒或者威胁兰珀特?如果是这样,这个战术失败得太惨了。除了让兰珀特更加戒备,没有其他效果。这也能说明问题,因为这个人的警惕性一向很高。99lib?
也许这一个失误就可以决定他的生死了。麦仇应该消失,这样就会给她让出机会。
但是决策并不容易。从第一次见面,麦仇眼中的一种东西就刻在她心里。
他经历了巨大的伤痛,看不见的伤痛,因为所有的痛楚都埋在他心里。如果和彼得·兰珀特这样的人有关,克丽丝可以理解他的伤痛。
兰珀特是做这个行当的最佳人选。他没有良知,除了自己,他不在乎任何人。他可以牺牲任何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包括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他天生就是这种人。
但是,像兰珀特这样的人,你可以弄清他,击中他的要害。虽然要害不多,而且隐藏得很深,但还是可以找得到的。
克丽丝想要痛击他所有要害。
她离开树荫,走回到秘密花园里。她在木凳上坐下来,打开书。
她还没有决定,因为她还在犹豫。麦仇,是生是死?是生是死?
但是他的眼神让她无法忘记。想到这里,克丽丝的眼角不觉湿润了。
第七十三章
普勒事先已经打过电话,所以琳恩·斯托洛和查克·斯托洛已经在离海滩一个街区远的房子里面等他们了。
他们的房子是一层建筑,占据了院子的大部分。查克·斯托洛把他们迎进来,他的妻子缩在沙发上。尽管外面酷热,她肩上还是披着围巾。
当她抬头看他们的时候,刚刚失去公婆的痛楚在她的脸上展露无遗。
普勒和卡森都向他们表示了慰问。查克说:“请坐。您说您是陆军的?”
普勒和卡森坐在这对夫妇对面的沙发上,沙发小得几乎坐不下他们。
普勒说:“我们两个都来自陆军。但是我来这里同我姑姑贝特西的死有关。”
“我的天啊,那么你是她侄子约翰·普勒了。”
查克说话的时候,琳恩用纸巾擦着眼睛,显得非常感兴趣。
“是的。我知道我姑姑和斯托洛夫妇是朋友。”
“是的,”琳恩小声说,“他们很要好。我们也认识贝特西,她很了不起。”
“他们去世的日期如此接近,情况如此可疑,这说明问题。”普勒说。
查克有点糊涂了。“但是我原来以为贝特西的死是一个意外。”
“警察这样认为,但是我并不这样认为。”
“为什么?”琳恩问。
普勒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递过去。斯托洛夫妇一起读信。
查克抬起头。“神秘事件?”
“是在晚上?”琳恩补充道。
普勒看着她说:“是的,晚上99lib?。贝特西晚上死的,查克,您的父母也是在晚上出事的。”
眼泪在琳恩的眼圈里转,她丈夫用胳膊揽住她的肩膀。
查克说:“我不知道两者间会有什么联系。”
“他们是好朋友,可能和彼此倾吐过什么秘密。也许他们对于我姑姑信上提及的事情有所了解。”
“但是他们会和我们讲的啊。”查克说。
“他.99lib.们没有说过吗?”卡森问。
“当然没有说过,否则我们会说的。”
“你们一直待在这里吗?”普勒问,“最近?”
斯托洛夫妇看着彼此。
“嗯,其实——”查克开口说道。
琳恩接茬儿说:“我们离开了三周,去非洲游猎。我们回来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公婆,九九藏书他们没有接电话。我猜他们是像以往一样,在海滩散步。第二天我再打电话没有人接听时,我开始担心了,然后我们就报警了。”
普勒问查克:“您不在家时,父母没有联系您吗?”
“他们两个都不愿意打电话。而且他们永远不会打长途电话,其实我和他们解释过,打我的手机不算是长途电话。我觉得他们不懂这些。他们那代人都非常节俭。而且他们不写邮件,也不发短信息。”
琳恩开始呜咽起来:“我们应该给他们打电话。”
查克摇着头说:“在非洲,手机信号不好。我以为他们也许是出了什么小意外。我做梦都没有想过……”
普勒说:“我能理解。他们生前还开车吗?”
她点点头说:“哦,开车。他们身体还很好。”
“他们会载着我姑姑出去吗?”
“有时候。但是她自己也能开车。她已经为自己的车安装了特殊的手控装置。”
“是的,我看到了。”
查克看着他。“这些问题加上那封信。您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会抓住所有的线索。他们记日记吗?”
琳恩说“日记?我觉得他们不记日记。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就是问问。我姑姑家九九藏书里的日记缺了一本。”
“那么说,如果我们待在这里,也许他们就不会有事了。”琳恩慢悠悠地说。
“亲爱的,我们不应该为此感到内疚。我们为这次非洲游猎已经计划了几年了。”
卡森说:“您真的别自责。自责没有用,而且他们一定也不希望你们这样。”
琳恩擤着鼻子。普勒问:“你们父母的律师是否恰巧也是格里芬·梅森?”
“不,他们用我的律师。”查克回答说。
“好。我觉得梅森从现在开始就会很忙了。”
他们站起身打算离开。
琳恩把手放在他胳膊上说:“如果你们知道任何线索,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的话……”
“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普勒坚决地说。
查克握着他的手说:“祝您好远。”
“上帝保佑您。”琳恩补充道。
普勒低声自言自语说:“我们确实需要运气和上帝的保佑。”
普勒坐在塔霍车上,但是并没有发动机器。卡森转过头看着他说:“我们是坐在这里闷着,还是发动这该死的机器?”
普勒插进钥匙,打着火,挂上挡,然后把车开走了。
“我们有什么收获?”卡森一边说,一边把空调的风量调到最大。
“信息。即使斯托洛夫妇发现了什么,他们也不会告诉别人。除了我姑姑。”
“你说她的里程表上有里程数,是吗?”
普勒开上主街,开始加速,转头看着她说:“是的。”
“而且你认为她记日记?”
“是的。”
“嗯,也许是她先发现了什么,然后告诉了他们,而不是他们先发现的。他们可能被别人看到或者听到了。所以他们一定要死。你姑姑和斯托洛夫妇,或者是他们夫妇两个先发现的,也可能是同时发现的。”
“有道理。”普勒说。
“我们这些将军有时候说的话有些道理。”
“那么那些汽油的痕迹,在硫黄矿旁边我们发现的汽油痕迹呢?”
“是卡车或者汽车留下的。但是为什么去那儿呢?”
“搞些秘密活动的好去处。”他提示道。
“确实,恶臭难忍,人们无法利用那里的海滩。”
“但是,看起来还是晚上的活动。”
她指出:“是的,应该如此。所以我猜我已经知道我们今晚要做什么了。”
“是的,你猜到了。”
“有些事没有得到解释。”她说。
“很多事还解释不了。”
“我是说有一件特殊的事。”
“你说的是克莱斯勒车上那两个让五角大楼夹起尾巴退出的两个家伙?”
“完全正确,这让我很担心。”卡森说。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担心。”普勒回答说。
第七十四章
他能听得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他不知道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但是却让他很害怕。这里的每件事、每个人都让他害怕。
他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哆嗦了一下,然后转头面对拍他的人。
蒂亚戈看着马特奥,马特奥同样看着蒂亚戈。
他们待在一个用钢筋栅栏围起来的两平方米的空间里。更确切地说,他们两天来一直被装在笼子里。
马特奥小声说:“我害怕,蒂亚戈。”蒂亚戈点点头,抓紧小男孩儿的手。
蒂亚戈曾经去找过“街头之王”,希望他们能够保护他和他的姐姐、弟弟,不让殴打伊莎贝尔和马特奥的三个人再来侵犯。他带着马特奥一起去,原因是奶奶家没有人照看这个小男孩儿。
此外,蒂亚戈认为,如果他带着马特奥,他们就不会伤害他。他大错特错了。
接下来的是令人恐怖的混乱。
来了一些人。他们给了蒂亚戈和马特奥一些喝的东西。然后他记得的事情就是他们到了这儿。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是怎么来的,他都不知道。
他把手罩在马特奥的耳朵上悄声说.99lib.:“会没事的。”这是个谎言,从马特奥脸上的表情中就可以得知。
灯光昏暗,昏暗得让蒂亚戈觉得恶心。马特奥曾经吐了一次,可能是饮用水中的迷药的副作用。
这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一共有十个笼子,每一个笼子都装满了人。在蒂亚戈的笼子里,还有其他十个人,都是成人,或者接近成人。他们还把男人和女人分开。
在微弱的灯光下,蒂亚戈可以分辨出一些人形。
这个笼子里的男人和男孩子都蹲坐着,眼睛盯着两个膝盖之间的空隙。
无望,挫败。这就是蒂亚戈现在的想法。
他不知道他和马特奥被抓来干什么,但是在脑海深处,他记得在街上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捕人者。蒂亚戈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捕到。
他看着马特奥,他才五岁,比婴儿大不了多少。他们抓马特奥干什么?没有道理。
一个看守走过来,带来一小罐水、一盘面包和水果。他把食物从栏杆的空隙中递进来。
笼子里最壮的人抢过盘子和水罐。他们吃饱喝足了,然后再递给其他人。等到盘子与水罐递到蒂亚戈和马特奥手里的时候,几乎一点水都不剩,只有一些面包屑和一块苹果。他把苹果递给马特奥,尽力不去想自己干渴的咽喉和饥饿的肚子。
他重新倚着栏杆坐了下来,朝着其他笼子看过去。他的目光掠过装着女人的笼子。她们都没有超过三十岁,很多只有十几岁。
蒂亚戈懂得她们为什么被抓来——这些是妓女,可以值很多钱。
他的目光向上移动,看到高高的屋顶上露出的通风孔和电线。
这里可能是个类似仓库的地方,蒂亚戈已经推断出这一点了。
但是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还在伊甸园,甚至不知道是否还在佛罗里达。
他想到了奶奶,眼泪涌进眼眶。他又想到伊莎贝尔还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于是眼睛更加湿润。
然后,他想到了那个大个子,那个让他调查汽车里的人的大个子。他看起来对蒂亚戈很感兴趣,他还帮助过伊莎贝尔和马特奥。他会打架,长得人高马大,开着漂亮的汽车,可能很有钱。也许他会来救他们。
但是蒂亚戈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了。他告诉自己,这个想法太疯狂了。那个人不会来,没有人会来。
他又看了看四周其他的笼子。
显然这个买卖规模很大。他们很有章法,一定有很强大的资金背景。他们抓来人,然后卖到各地。他现在知道这是真的了。
他看了看马特奥。
他们会把自己和马特奥一起卖掉吗?或者马特奥会被单独卖到一个地方?
马特奥的身边没有我会怎么样?
他知道马特奥会哭个不停,也许会惹恼这些人,他们会为了让他闭上嘴藏书网而杀了他。
他伸手紧紧抓住马特奥的胳膊,小男孩儿不禁低声惊呼。
蒂亚戈在心里默默许诺:我不会让你走的,马特奥。
灯光变得更加昏暗。蒂亚戈向四周看了看,恐九九藏书
惧笼罩在心上。
笼子里其他的囚徒们也在做同样一件事情——四处张望,但是也都缩着身子,生怕受到关注。
他们能够感觉到要发生什么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人慢慢走上金属楼梯,在一排笼子前面停住了。彼得·兰珀特的轮廓并不清晰,蒂亚戈无法认出这个人是谁。他没有见过兰珀特,所以也无从认出。
兰珀特后面还有其他人。其中一个是詹姆士·温斯罗普。这些人打扮优雅,穿着运动外套、白衬衫和宽松的长裤,看起来像是专门定做的一样合体。他们脚上穿着上千美元的鞋子,看着就像是前去开会的金融家。
温斯罗普手里拿着电子记事本,兰珀特检阅他的产品并且做着决策,温斯罗普就在记事本上记录着。
兰珀特在笼子前面走来走去,指着里面的人做着指示,而温斯罗普则听话地记录着。
他们的样子仿佛是在屠宰场里检查牲口,或者在流水线上检查生产的汽车。他们做事带着浓重的商业味道,虽然产品是能够呼吸的人。
呼吸急促的人。
另外两个人走过来,他们拿着用塑料薄膜包裹着的袋子。兰珀特打了个响指,那两个人迅速走上前。
兰珀特看了看袋子,用一根手指拨开袋子。
他抽出四件蓝色的T恤,看着温斯罗普列的清单,用手指了指不同笼子里的四个人。T 恤马上拿到这几个人那里,并且让他们穿上。
红色的 T 恤拿出来,分给那些高大、强壮的囚徒。
绿色的 T 恤拿出来发给年轻、漂亮的女人和一些年轻、清秀的男人或者孩子。
除了单独包装的两件 T 恤之外,其他的都发完了。
兰珀特拨开袋子,拿出两件黄色的 T 恤。他看着温斯罗普的清单,四下寻找。
然后他转过头,来回在笼子之间搜寻,直到他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蒂亚戈的笼子上。
他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笑了。他和温斯罗普说了一些话,蒂亚戈不能完全听清楚,但是好像是提到“新生产线”,然后就听不清了。接着,他又听到了一段话。
“以家庭为单位。监督不严格。在市场上能卖到好价钱。”
他把黄色 T 恤递给另一个人,那个人进了笼子,强迫蒂亚戈和马特奥穿上。
一会儿之后,一些面目狰狞的人穿梭在笼子之间,警告每个囚徒,威胁他们,让他们到了目的地之后不能说出任何有关他们背景的信息。
“我们会杀掉你们爱的任何人,你们家里的任何人。我们知道他们在哪里,事实上,很多都被关进这样的笼子里。如果你们和任何人提及这些信息,我们会把他们的人头带给你们,作为对你们的所作所为的警告。”
他们还低头看着蒂亚戈和马特奥,问他们是否想要拿着奶奶割下的人头。
马特奥开始哭起来,但是一个人一下子打在他嘴上,他马上闭上了嘴。
蒂亚戈站在那个人和马特奥中间,但是那个人大笑起来。
“你想要奶奶的头吗?”他又问了一遍。蒂亚戈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摇了摇头。那个人走开了。
他们和每个人进行了类似的对抗,表明他们具有每个人的内部消息。因此,笼子里的每个人,包括年纪大的和强壮的男人,都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任何人都不会开口讲话,任何人都不会道出真相。
做完这些,兰珀特回到蒂亚戈的笼子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从栏杆中间递过去。
蒂亚戈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的好像是一条项链。
“拿着。”兰珀特说。蒂亚戈没有动。
“拿着,马上。”
蒂亚戈从眼睛余光中看到一个拿枪的人走了过来,枪管指着马特奥的头部。
蒂亚戈伸手接过了项链。他低头看着链子上拴着的牌子。
兰珀特说:“这是圣·克里斯托弗像章。你知道谁是圣·克里斯托弗,是不是?”
蒂亚戈抬头看着他,慢慢摇摇头。
兰珀特微笑着说:“圣·克里斯托弗是保护孩子不受侵害的圣人。戴上它,马上。”
蒂亚戈把项链套在脖子上,像章悬在胸前。
“现在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你。”兰珀特微笑着说。
温斯罗普笑喷了。兰珀特转身走开了。后面的温斯罗普还在大笑。
蒂亚戈盯着他们营养丰富、保养良好的身体外面的华丽衣服。他摘下项链,丢在地上。然后,他看着手指上的银戒指,那枚爸爸送给他的狮头戒指。
看到了狮子,他一下子恢复了勇气。
他抬起头,慢慢举起手,用食指做出枪的形状,瞄准,然后开火,把兰珀特和温斯罗普杀了一次又一次。
第七十五章
麦仇又在接电话。是他的“朋友”打来的。
细节回放了一下。最后一次和克丽丝·默多克的遭遇让麦仇下定决心,提前行动。
他的“朋友”对他表示了同情,并且同意提前做好准备。但是他还提醒麦仇别忘了他们的交易。
麦仇不耐烦地回复了他。他不会忘。
他挂断电话,低头看着希拉旅馆房间的地板。当那张纸从门的下面塞进来时,他呆住了。
接下来的几秒钟他没有动,不知道这张纸之后还会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进来。
他伸手到床下,抽出他塞在弹簧间的手枪。
他站起身,慢慢移到门口,用一只脚踩住那张纸,移到自己这里;然后跪下,捡起纸,眼睛却一直盯着房间的门。他离开门口,打开折着的那张纸。
四个字。非常有意义的四个字——“他们来了。”
麦仇折起那张纸,放进口袋。他可以出去追踪给他发出警告的人。但是他选择不去追踪。
他们来了。
二十分钟后,他没有听见或者看见什么。但是他对来者的感知不是来自耳朵和眼睛。也许是来者的气味,有死亡的气味,很强烈。
他把手伸到床下,迅速抓起另外两件东西,跳起来,打开房门,然后向左一闪。他的速度惊人,与他的身形截然不符。
这里对他来说太亮了。他来到楼道,每向下走一段,就在平台上停一下。
等待。感觉。他在利用的感官大多数人不知晓。
但是如果你曾经在麦仇的环境中生存,你的这些感官就会变得灵敏起来。
至少生存下来的人是这样的。
他来到一楼,离开了旅馆,向西走去。这些人训练有素。
倒不是因为他们能在希拉旅馆找到他,这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不。他们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们从他的房间一直跟他到了这里。即使现在,他仍然能够感到这些人在接近,他们兵分两路,几个在左边,几个在右边。
他把尖刀插在腰间,然后在手枪顶端装好消声器。他继续走,选择“之”字形路线,向水边靠近。
这些偏僻的小街上没有人,“街头之王”也没有出来活动。他考虑了一下,然后觉得也许是有人通知他们今晚不要在街上活动。
“街头之王”一直觉得自己很厉害,直到他们遇到真正难对付的敌人。然后,这些在街上称霸的家伙缩成了球,藏在黑暗的角落里,如同老鼠一样。
麦仇从来,也永远不会做老鼠。
他继续前行,本能地变换着路线,但却坚定不移地朝着水的方向——墨西哥湾的方向。
墨西哥湾曾经把奴隶身份的他带到这里,但是在最后一段旅程中,他是一个为了生命而拼命游泳的自由人。
今晚,他要回到圣洁的大海之中。
这可能是他最终的归宿,也可能只是他生命之路上的小小波折。有的时候,一个人多努力也无力回天,因此顺其自然。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面对生存问题,他也没有后悔过.99lib.。
九九藏书他从一些夜里出来游荡的家伙身边走过,他们喝得太多了,以至于看不见他手里拿着手枪。他又转过了一条街,广阔的大海展现在他面前。
寂静无人。漆黑一片。
周围没有人,不会看到即将上演的好戏,也不会伤及无辜。
涨潮了。
潮水总是说来就来。
他加快了步伐。
一会儿之后,他骑上了之前藏在垃圾场后面的摩托车,沿着沙滩飞驰。
这倒是出乎跟踪他的人的意料。
他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他的另一个目的是想把他们沿着沙滩引到远处,离开城镇,离开人们的视线,哪怕是喝醉的人也要躲开。
走了三千米之后,他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除了跟踪他的人。他没有开得太快,不想甩掉他们。
麦仇的想法很简单:现在不对付他们,将来也要对付。
最好处理掉麻烦。麦仇算计着,自己将要面对的可能是六个人。他们可能受过训练,携带武器,狡猾、谨慎,有一身的近身格斗功夫,能应对不断变化的战场。
前面的沙丘多起来。他放弃摩托,开始步行。一分钟之后,他在两个沙丘之间围成了一个战壕。
现在,他抵御跟踪他的人的前哨就是一个漏斗。但是这里很窄,一次只能挤过一个人。这是传统的防御措施。斯巴达人当时就采用这种战术击退了比他们强大很多的波斯军队,希腊才得以幸存。这个战术也从此成为军校中的必修课。
如果你的敌人在数量上占优势,那么就尽量加大难度,让他们不能利用数量上的优势。
麦仇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对抗,所以他刚到伊甸园,就寻找过开展这种战术的优势地点。然后,他花了一些时间,希望能够扩大自己的优势。
林立的沙丘可以阻挡任何军械,除非他们用肩扛火箭弹来对付他。但是,他认为这不大可能。
麦仇现在只有两个顾虑——他的后方。以及从漏斗开口处进来的不是人。他下一步需要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
跟踪麦仇的人分散成经典的进攻阵势。以六对一的数量优势,他们的这个阵形足以打败任何敌人。
沙丘的缺口就在前面了。一个漏斗。这些人以前见过这些。
一面进,一面出。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打算、也不愿意突破入口。当他们进攻的时候,麦仇会等在那里。但是他们对此早有准备。
第一个人靠近沙丘,躲在漏斗入口的后面。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拳头样的金属物体99lib?,设置好,从入口处扔了进去。
他扔的不是手榴弹,但是同样具有攻击性。
他离开入口处,用手堵住耳朵,在戴着耳塞的基础上增加另一层保护。
闪光弹爆炸了。发出耀眼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响声。还有巨大的冲击力。
任何人在沙丘里现在都应该动弹不得了。杀了他应该易如反掌。
六个人从入口蜂拥而入。闪光弹打得沙子四处飞散。他们手里拿着枪,准备对准躺在沙地上不能动弹的那个人开火。
他都来不及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沙丘形成一个三米见方的空间。里面呈现风吹日晒受侵蚀的面貌,沙子密度松紧不一。这几个人蜂拥而入,但是没有在地面上找到动弹不得的人。
小分队的队长看到的是一条在中间摇晃的、打了结的绳索。他抬起头,寻找绳索的另一端,是六米高的大树上的一根粗壮枝条。
进入之前,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向上看。他们只关注了入口。
但是,树上的人现在已经跳下来了。
麦仇砸在两个人身上,他们垫在了落下来的麦仇下面,扭断了脖子。
麦仇的尖刀豁开了第三个人的肚子,前两个人的尸体上染满了被开膛破肚的第三个人的血。
第四个人的脸上中了麦仇两枪。第五个人想要逃走。
一只强壮的胳膊绕在他脖子上,让他无法脱身,然后一下子扭断了他的脖子。这个人瘫倒在沙地上。
然而,第六个人却很幸运。
第五个人临死之前抽搐了一下,双腿自然伸了出来,麦仇一下子绊在他腿上。
第六个人用 MP5 冲锋枪瞄准了麦仇。冲锋枪设置在自动挡,一两秒钟就可以发射三十发子弹。
没有幸存的可能性。尖刀是无法与冲锋枪对抗的。
麦仇看着第六个人。第六个人看着麦仇。
带着胜利的微笑,他的手指移向扳机,准备结束战斗。
麦仇只有一毫秒的时间,而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无计可施。
枪响了。但不是 MP5。
第六个人的前额开了个洞。MP5 再也没有机会杀戮了,因为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第六个人大头朝下倒在沙地上,一些脑浆溅到后面的沙丘上,因为这一枪来自他的前方,也就是麦仇的背后。
麦仇迅速转身,准备好了手枪和尖刀。
克丽丝·默多克站在那里。今晚她没有穿着爱马仕或者香奈儿,也没有穿比基尼。
她一身黑衣。她的眼睛和瘦削的高颧骨下面涂着迷彩色。眼睛不再流露出那个在彼得·兰珀特家的游泳池边闲逛的人的骄傲眼神。
这双眼睛坚定、深邃、冷静。
就像是我的眼睛,麦仇心想。
她手里端着手枪,直指麦仇的心脏。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她把枪放进枪套说:“我们必须处理掉这些尸体。我有一艘船。动手吧。”
她开始动手的时候,麦仇只是盯着她。
她努力拖起一个人的尸体。麦仇仍然没有动。
她用严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我和你说话呢,动手啊。”
“是你给我发的警告?”
“除了我还有谁?”她厉声说。
他放下手枪和尖刀,开始帮她清理。
第七十六章
普勒在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用夜视镜扫了一遍这个地区。他如同在战场上一样精心选择了这个观测点。这里有最大的观测视角和被发现的最小可能性。
卡森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他。天气闷热潮湿,硫黄的味道让人恶心。
现在只有凌晨两点,而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三小时了。
他重新坐回到她身边。她小声说:“发现什么了吗?”
他摇摇头,仍然四处张望。
“我们还要等多久?”
他看着她说:“需要等多久就等多久,将军。这些事没有日程安排。”
“那就等整整一晚?”
“天亮了我们就走。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在白天也不会有任何行动。”
“你认为是什么行动?”
普勒耸耸肩,倚在树上,但是仍然保持随时行动的状态。“贩毒,倒卖军火。哥伦比亚人失去了向墨西哥贩卖毒九九藏书品的渠道。但是墨西哥湾到处都是毒贩子。”
“那今天晚上就太冒险了。我们没有足够的火力。”
“今晚只是搜集情报,不会发生冲突。我们把情报交给相应的官方部门。”
“如果有人发现了我们,我们就无法选择是否和他们冲突.99lib.了。”
“这就是战场的风险。”
“居然在美国的领土上也如此冒险。陆军军校可没有教我们这些知识。”
“也许他们应该教学生这些知识。”
“是,也许应该。如果我和你搅在一起之后仍然能够幸存的话,我会和有关部门说一下。”
他们陷入了沉默。卡森又说:“你在想什么?”99lib.
普勒没有看她。他确实在想一件事。在格里芬·梅森藏身处看了一下表之后,他产生了灵感,然后一直在进行调查工作。所有的一切都证实了他的猜想。这没有让他伤心,而是让他愤怒。但是他会合理地释放这种愤怒。他盼望着让他释放这种愤怒的机会。
“一些烂事。”他说。
卡森刚要说话,普勒举起一只手。他嘘了一声说:“隐蔽。”
几秒钟之后,卡森听到了普勒敏锐的感官早已接收到的声音信号。
卡车沿着一排大树遮蔽的公路缓慢行驶,然后转了个弯,摇摇晃晃向水边开去。卡车开进那个小停车场,司机熄了火。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普勒和卡森赶忙在他们的观测点俯下身。
普勒竖起一根手指,告诉卡森从现在开始只用肢体语言。她点头答应。
普勒俯卧在沙滩上,他加大了夜视镜的倍数,对准九十米以外的卡车。
开始的时候,普勒以为会有另一辆车来和卡车碰头,但是想想觉得不对。两辆卡车在神秘的地点碰头的做法不合逻辑。他们完全可以在路上找一个仓库,秘密地交易。
把车开到水边的唯一原因就是等待来自水上的货物。
一分钟之后,普勒的推断得到了证实。
船只的轰鸣声不大,但是水是非常好的声音导体。船开得很快,不到三十秒钟,普勒就看到了船只的轮廓,并且马上识别出那是一艘橡皮艇。游骑兵就使用这种两栖作战船。
橡皮艇靠近岸边,普勒依稀能看到船上载着很多人,对于有限的空间来说,人数太多了。
卡森碰了碰他的胳膊。他看看她,见她正指着陆地的方向。普勒定睛望过去,发现几个人下了卡车,向岸边走去。
现在,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换取一架夜拍照相机,来记录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人们被从橡皮艇上拉下来,走上岸。普勒能看出他们被绑在一起,嘴上贴着胶带。
他们还穿着不同颜色的 T 恤。普勒调整他的夜视镜,看到了绿色、红色和蓝色。
他感到胳膊被轻轻捏了一下,转过头,普勒看见卡森正从他的背后向前看。她看看他,他向她摇摇头,然后就转回头继续观察海滩上的动静。
那些人被赶上沙滩,然后走向卡车,卡车旁边已经站了两个人看着他们。
普勒的眼睛又转向岸边,橡皮艇消失了。但是另外一艘现在又要靠岸了。所有的程序重演了一99lib.遍。
第三艘橡皮艇靠岸了,卸下乘客,离开了。
然后是第四艘,同样的过程。
第四艘橡皮艇离开后,卡车锁99lib?上了门,三个人爬上了驾驶室。
卡森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普勒正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我们怎么办?
“我们应该报警,马上。”卡森催促道。
但是普勒摇摇头说:“不。”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说:“不报警?你疯了?这些人被人当作囚徒,普勒。”
“是的,我知道。”
“那么我们应该报警。”
“还不是时候。”
“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普勒看着发动的卡车说:“我们走。”
第七十七章
普勒在能看得到前面卡车的前提下,尽量和它保持车距。
做到这一点不容易。夜晚这个时候,如果开着车灯会引起卡车上的人的怀疑,会带来危险。
卡森一会儿看着卡车的尾灯,一会儿怒视普藏书网 勒。
“我还是不理解你的这个战术,普勒。如果这种事你不报警,还有什么值得报警的事?”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卡车在两排茂密树丛中的九九藏书公路上不断转弯。他们可能是在森林里行驶。
这里除了偶尔有一丝海水的咸味,没有任何其他靠近大海的痕迹。
他最后看着她说:“适时操作,偏远地点,午夜时分。从水上接来,用卡车送出去。”
“是的,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他们的频率是什么?”
“我怎么能知道?”
“估计一周三四次,或者每天都有。”
“也许没有这样频繁,我们只是幸运而已。”
“没有人会如此幸运。”
“那你怎么想?”
“也许这就是我姑姑看到的,或者是斯托洛夫妇看到的。”
“也许是这样。”
“我姑姑是出色的市民。从各种迹象看,斯托洛夫妇是社区的核心人物。”
“也许,可能是这样。”
“这些德高望重的市民发现这些,你认为他们会不报警吗?”
卡森正要说什么,但是马上停住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报警了,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哦,有反应,他们最后死了,都死了。”
“你是说警察参与了我们看到的交易?”
“即使一周一次,我也难以想象如何能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操作,而且丝毫不担心警察的干预。只要一个巡逻的警察看到船只的灯光,或者看见卡车,或者恰巧沿着海滩走,就可以发现我们今天见到的景象。”
“你认为他们不会冒这些风险?”
“我们只是看到了四艘橡皮艇,橡皮艇不能用来远途航行。这就意味着还有载着橡皮艇的大船。我数了数,从船上下来八十个人,他们现在就在卡车的车厢里。只有回报可观,才可能投入这些装备、资金和人力。”
“就像你刚才说的,贩卖毒品和军火。”
“他们是人,将军,不是毒品和军火。”
“也可能是毒骡呢。”
“这些人里还有年轻的女人,她们应该是妓女。强壮的、年长的男人可能是奴隶。”
“奴隶?在美国?”
“有什么不可能?”
“我原以为我们通过内战已经清除了剩下的这点罪恶。”
“如果赚钱,罪恶可以卷土重来,就像新鲜血液可以滋养癌症一样。”
“见鬼,普勒,你真觉得是这么回事吗?”
“走私渠道就是这样,你可以走私很多不同的东西。”
“那警察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保持这种平衡。伊甸园是富庶的旅游胜地,没有人想破坏现状。也许警察拿了好处去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天啊,也许整个伊甸园都拿了好处视而不见。”
“我不信。”
“也许不是这样。但是,如果我是他们,我不会冒着被警察撞上、进而被一网打尽的风险进行这样的连环操作。”
“问题应该出在警察局中的上层。是布洛克吗?”
“也许。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他那么快就成了我的朋友。”
“我在想,谁是这件事的主谋呢?”
“我猜是那个被炸上天的宾利的主人。”
“什么?兰珀特?你怎么断定是他?”
“我查过这家伙。他曾经赚了很多钱,然后又赔了很多。显然,他现在又赚到了一笔财富。只是我不知道他怎么赚的钱。他剥削那些他雇用的人。也许他们根本不是他雇用的,而只是他‘种植园’的奴隶。”
“好,假设就是他。那么为什么有人要炸掉他的车?”
“也许穿五十八号鞋的家伙想要让他洗心革面。”
“五十八号鞋?”
普勒解释了一下客房窗外脚印的事。“就是那晚救我的那个家伙。我觉得他不是因为仁慈才出手,也许现在他已经后悔自己救了我。但是,他可能就是追踪兰珀特的人。他在园林公司工作。我有一种预感,觉得他在清理兰珀特家的宅院。”
“他想改变兰珀特?”
“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捕风捉影。但是像他那样身怀绝技的人不多。我不相信他到这里是来割草的。”
“就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我们该怎么办?请陆军介入调查?或者缉毒局?或者海关及边境保卫局?”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如果打草惊蛇,我们永远不会找到端掉他们的证据。他们会逃之夭夭,再不会回来。”
“嗯,如果我们知道卡车的目的地,那就掌握了所有需要的证据。”她说。
普勒突然踩了一脚油门,塔霍车开始加速。
“你做什么?”卡森惊呼,“他们会看见你的。”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什么?”
“我们后面有两只幽灵,他们包抄上来的架势就像是艾布拉姆斯重型坦克攻击弱小的目标。”
她转过头,看见两道光束飞快向他们行驶而来。
“见鬼!”卡森从枪套中抽出手枪。
普勒摇摇头。“在这个距离和这种战术位置,你的手枪.99lib.没有用。拿上我的步枪。我打开后车窗,你在后面选好位置,用后挡板固定步枪。”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我想四十五米应该合适。瞄准风挡玻璃和冷却器。”
她已经在座位上开始行动。“收到。”
他放下车窗。她占据了位置,在后挡板上固定好步枪。但是她犹豫了。
“普勒,如果后面是警察或者联邦调查局的人怎么办?”
一颗子弹打破了后玻璃窗,碎片溅了卡森一身。
普勒说:“我不这么想。开火!马上!”
卡森向着第一辆车的风挡玻璃和冷却器开了五枪,车突然转弯,机盖上开始冒烟。
卡森又补了两枪。风挡玻璃彻底碎了,一大块一大块地掉下来。她看见司机蜷缩起来,然后车飞出了公路。
她大喊:“打掉一个。”
普勒吼道:“现在别宣布胜利。”
第二辆车是一辆运动型多功能汽车,它穿过第一辆车的烟雾,向他们急速驶来。
这些人不留任何余地。
枪手从两侧车窗中探出头射击,子弹向着他们呼啸而来。
塔霍车左侧后车胎被打破了。
“普勒。”卡森惊呼。
“我知道。”
他用力控制方向盘,继续在路上行驶。
卡森还击,但是突然停了下来。
“继续射击。”普勒急促地说。
“步枪卡壳了。”
“见鬼。”普勒大喊。他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后车速度很快,火力很猛。他们的一个轮胎爆了,而且他查看油表的时候发现指针猛降。这一轮交火一定是打破了油箱。
“我们的车漏油了,”卡森大喊,“我闻到气味了。”
“他们打中了油箱。”
卡森向后看去,后面那辆车义无反顾地冲上来,简直要撞到塔霍车的尾部,她的眼睛不禁瞪得老大。然后,多功能车突然慢下来,落在后面。
开始的时候,卡森还以为他们撤退了,但是,她眼前的一番景象让她马上重新理解他们的用意。
“普勒!”
“怎么了?”
“他们有火箭推进榴弹。”
靠多功能车右边车窗的人探出身,肩上扛着火箭推进榴弹发射器,正在瞄准,另一个人坐在车里支撑着他。
这就是他们后退的原因,他们要避开火箭弹、塔霍车和泄漏的油箱喷发的火球形成的强大气流。
那个人发射了,卡森向下躲闪。就在火箭弹发射的同时,普勒从后视镜中看到一切,突然向左急转。幸亏她抓得牢,才没有出现意外。
塔霍车抖了一下,然后做出反应。
火箭弹从右侧飞过,击中一排大树,爆炸了。
塔霍车从公路滚落下来,倒到一侧。卡森在卡车里面翻滚着。后门被扯开了,一只大手伸进去,拉住卡森,把她从车里拽出来。
接着,她和普勒开始末路狂奔。
第七十八章
他们有两把手枪和一支卡壳的步枪。
普勒把卡森拉到一个沙丘后面躲起来。这个掩体并不完美,但是现在不需要完美。他们看着彼此,听见人们正向这个方向跑过来。
“生死关头。”卡森说。
普勒查看了一下步枪。“我们都曾经历过更危险的情况。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我们的位置,还要花点时间。”
“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是的,他们会找到的。”
“他们的人数和火力远远超过我们。”
“当然,我们处于下风。”
“我不介意。想让我们成为食物链的底层还是需要花点功夫的。”
“我喜欢你的信心。”
她看着手机说:“没有信号,所以我无法向装甲部队求援。”
“我知道,我已经看过我的手机了。”他坐下来,观察着四周。
他说:“我们需要高一些的地势。”
“士兵总是想要高一些的地势。”
他看着她,显然在估量自己要问的问题。“你介意士兵对你发布命令吗?”
她勉强笑了一下。“看现在的形势,我想我会坚决要求自己不介意。我坐在桌子后面太久了。我的战靴远比你的陈旧了。”
他从眼睛上方擦去汗珠。“你觉得你自己能守住阵地吗?”
作为回应,她爬上沙丘顶端,查看了一下海滩,然后重新回到他身边。
“如果他们继续用火箭推进榴弹,我守不住。如果只是枪支交火,我能守得住。如果我合理利用我的弹药,我可以坚持十分钟。”
“我不需要那么长时间。而且我也打算把两把手枪都留给你。”他说着把武器递给她。
“你打算干什么?”她问。
“取得高地。”
“做狙击手?但是步枪卡壳了。”
普勒清理了步枪的尾部,检查了击发装置,然后断定步枪还可以用。
她说:“你认为会有人听见枪声或者爆炸声吗?我们离镇上并不远。”
“我们离得太远了,而且海浪声很大。”
“这样啊。”
“我们会成功的,将军。”
“毫无疑问我们会成功。但是话又说回来,每个士兵都希望自己成功。祝你好运吧。”.99lib.
“我们靠的不只是运气。”
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说:“等着你回来,约翰。”
“阻止我回来只有一种可能性。”
卡森知道这种可能性是什么。
死亡。
她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的。”藏书网
普勒把步枪扛在肩上,一会儿工夫就没了踪影。
卡森眨了眨眼睛。他就像是一下子消失了一样。像他那样的身材,做到这一点真是需要功夫。
话又说回来,他是个游骑兵。这是他们的本行。她想。
她抓起她的格洛99lib?克手枪,将子弹上膛。她把普勒的 M11 插在腰间,然后爬上自己在沙丘顶端挖出的一个作为防御位置的缺口。她打算尽量隐蔽自己,因为她无法杀死不能瞄准的目标。
若只有枪支的交火,她会在这个阵地坚守一会儿。但是一会儿之后,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了。
她会死去。
如果他们继续发一枚火箭弹,她就会被炸成小块的有机物。
她画了个十字,在阵地上安顿好,开始瞄准。
第七十九章
普勒已经对战场进行了判断,然后选择了他的制高点。现在他知道,他需要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制高点。
这里蕴含着他从所经历的所有战斗中总结出的制胜战略。
面对数量和火力远超于自己的敌人时,一定要快速从多个角度打击敌人的侧翼。这样就有可能引起混乱,打击敌人的势头。如果理想的话,可以强迫敌人进行战术性撤退。
如果引起混乱,普勒会很满意。接下来他会杀掉所有敌人。
他找到了理想位置,爬上一棵树,来到树干和一根粗大树枝的交叉点。他安置好步枪,根据风速、目标距离和其他因素调整好望远瞄准镜。
一共有六个人。他们三人一组分成两队,呈V 字形前进,一个人在前,两个人在后。普勒从树上的角度看去,他们就像是两个箭头,沿着沙滩前进。他猜想这些人受过一些军事训练,但是没有达到训练有素的程度。他扫了一下这些人的后面,看一看是否有支援部队。他在希拉旅馆的时候曾经犯过这个错误,他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没有储备力量——他们全部出动,打击他们认为比他们弱的敌人。
普勒已经想好了战术。他不想只打击一个目标。就像是在国际象棋比赛时一样,他选择了四个目标,每组两个。这样就会留下两个人和他们两个对峙。他更喜欢这样二比二的比例。
他看到卡森已经在沙丘上面挖了掩体。他知道她能看到迎面而来的敌人,但是她不会开火,她要等着他先开火。他还知道,她会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因为像他一样,她也是一个战士。在战场上,级别失去了意义。他们就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利用自己受过的训练来击退敌人。
他瞥了一眼水面,发现了奇怪的景象。看上去一艘船正在驶近,导航灯一直是红色和绿色,所以,这艘船直奔岸边而来。
也许这是来自水上大船99lib.
的救援。如果这样,他必须让海滩上的战斗速战速决。
他长出一口气,把生理晴雨表调到零度,这样有利于保证最小的肌肉抖动,然后把瞄准镜对准了一号目标。
砰。一号目标倒下了。
砰。二号目标倒在沙滩上。
普勒已经预想到前两个人倒下之后,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分散开,但是散开的模式是可以预测到的。
砰。三号目标在普勒的突击步枪在他胸部开了个洞之后倒下了。
砰。这一枪来自格洛克手枪。四号目标倒下不动了。
卡森左右扫射,打光了格洛克手枪里的子弹。瞄准这两个方向非常必要,因为这样就可以掩护纵向运动。
她扔掉格洛克,用M11瞄准,但是却没有开火。
剩下的两个幸存者已经成功隐藏起来,无论是上面的普勒还是下面的卡森都无法击中他们。但是普勒已经达到了目的。
现在是二比二。只有那艘船还是未知数。
对于这些,他会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迫使那两个人动弹不得,失去耐心,然后逃命。
他们跑不了多远。普勒会击中一个。卡森会击中另一个。
但是那艘船来得太快了,普勒没有等下去的优势了。
他向下看的时候,正巧卡森也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他不知道没有他这样的夜视镜,卡森能否看到自己。但是很明显,她已经听到或者看到了那艘船。
他滑下大树,无声地落在沙地上。
一分钟之后,他回到了卡森身边。
“还剩两个。”他说。
“对。但是水上来了救援部队。”
“我知道,我看见了。”
“现在怎么办?这两个人在我们和公路之间。”
“那我们必须除掉障碍。”
“我们没有时间进行标准的钳形运动。”
他说:“你怎么想,将军?”
“这么说,我又恢复指挥地位了?”
“长官永远处于指挥地位。刚才你只是尊重我的判断而已。现在你的领导地位又恢复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说:“声东击西,引蛇出洞,一网打尽,速战速决。”
他同意地点头说:“我来佯攻,引他们出来。99lib?”
“我想我们应该交换任务,你更擅长狙击。”
他摇摇头。“我们离目标已经很近了,你可以用手枪。而且我知道你的前景不错。”
“怎么不错?”
“你在努力追求第二颗星。你不应该因为这么小的一件事影响了发展。”
“二十五米以内我确实可以用手枪击中任何目标。”
“敌人已经处于你的射程之内了。”
“但是他们会向佯攻的人射击。”
“这是我们的目的。”
她盯着他。
“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你也如此心甘情愿地承担所有危险的任务吗?”
“在那边,所有的任务都危险。”
普勒又看了看水面。那艘船快要靠岸了。
“我们没时间了。”
“行动吧。”
战术奏效了。几乎是完美的战术。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瑕疵都会出问题。普勒占据了距目标左翼十五米的位置。两个目标犯了一个战术性的错误,他们撤退到了同一个地方。虽然集结了火力,但却配合了卡森设计的战术计划,成了瓮中之鳖。
卡森占据了离普勒左翼五米远的沙滩。M11架在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海洋生物的硬壳上。她现在戴着夜视镜,射击视野清清楚楚。
现在,就看普勒是否能够完成声东击西的任务了。
他做到了,几乎完美。
他一跃而起,仿佛从天而降。一米九的身形按照“之”字形从沙滩上跑过去,仿佛是在穿越雷区。
几乎同时,那两个人一起开枪射击。普勒正确地选择了角度。
这样,为了瞄准,两个人不得不从他们的掩体中探出身。
卡森开了四枪。目标明确,行动紧凑,达到近身战中的最大杀伤。
两枪击中一个人的躯干,另外两枪击中另一个人相同的部位。
两个人双双被击中,倒在沙滩上。倒下的,还有普勒。
第八十章
“约翰!”
卡森穿过沙地,飞快跑了过去。一会儿工夫,她就跑到他身边,而他已经单膝跪了起来。
“在哪儿?”她不假思索地问道。
“左边,子弹穿透了。”他说,“我觉得是第一个人打中我的。很明显,他知道如何定位射杀。”
“我们再确认一下子弹是否真的穿出去了。”
她扯开他的衬衫,用手摸索着,最后找到了子弹进入和穿出的位置。
“出了很多血。”
“我没事。”
“得送你去医院。”
“我不是和你争辩,但是我的装备包在塔霍车里,那里面有一些急救装备。我可以自己包扎。”
“普勒,我可以为你包扎。”
他向她的背后看去。
“好。但是现在,降低重心,保持隐蔽,准备好枪,然后转身。”
她犹豫了一下,但是只是一瞬间。
“那艘船?”
“那艘船。”他回答道。
“见鬼。”
她转过身,看到了他看到的景象——船停在了岸边。但是上面没有人。
“看起来已经部署好了对抗。”普勒说。
“不是橡皮艇,人应该少一些。”
“超过两个人就成问题了,我们现在明显战斗力不强。”
“你能行吗?”她问。
“我不是第一次中枪。”
“我知道。”
普勒脱下衬衫,拦腰围住,想要止住伤口流血。他抓起步枪,站了起来。
他问:“M11 里还有多少颗子弹?”
“十颗,你呢?”
“五颗。然后我就没办法了。”
“你打算怎么办?”
“追击,消灭。我走左侧,你走右侧。看见我开火,你就瞄准我的目标。反之亦然。”
“我们必须谨慎使用弹药。”
“将军,我们要在可能的时候消灭我们能够消灭的敌人。如果可能,会有肉搏。”
“你有伤,他们击中你就完了。”
他转头盯着她藏书网,平静地说:“我没那么容易就倒下。”
看着他血淋淋的衬衫,她的嘴唇张了张,什么也没说,然后移开了目光。
他们分头行动。卡森向水边移动,普勒向相反的方向。距离十五米远的时候,他们悄悄地前进,不断上下、左右观察。
闻到气味,普勒停下了。硫黄的味道。
气味来自他的右侧,也就是卡森的左侧。他们向前走,躲在那里的人衣服上的臭味被微风送到他鼻孔中。
然后,普勒马上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和卡森身上也有味道,风向变化,会把他们的气味传递给敌人。
“卧倒。”话音未落,子弹就在他头上呼啸而过。
他卧倒在沙滩上,没有回击。他的目标并不清晰,而且只有五发子弹,他不能浪费。
他只是希望卡森及时地听到了自己的警告。他等待着,心跳震击着他的耳膜。
他想呼唤卡森,但是这样做对他们不利。刚才发出警告的时候已经暴露了情况,告诉对方他们不是一个人了。
他盯着前方,按照坐标系统搜索这个地区。卡森戴着夜视镜,她应该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他决定按照她的动作行动。
他向远处望去,发现卡森正在匍匐前进。海浪的声音掩护了这个动作。
他也照做了。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受了伤的普勒几乎赶不上她。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她想要首先赶到那里,在他没有受到伤害之前吸引火力。
“见鬼。”他小声说着,奋力前进。
匍匐前进了几秒钟,卡森突然跳起来瞄准目标。
普勒稍稍延迟了一下,也做出同样的动作,用步枪瞄准了目标。
一支枪指着卡森。一支枪指着普勒。
麦仇面对着普勒。克丽丝·默多克面对着卡森。
麦仇和普勒同时认出了彼此。卡森和克丽丝却没有这样的优势。
普勒说:“你们到底是谁?”
麦仇看着他,手指离扳机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克丽丝死死盯着卡森。两个女人的枪筒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
克丽丝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美国陆军准将朱莉·卡森。”
普勒说:“美国陆军刑事调查部调查员约翰·普勒。”
麦仇不眨眼地盯着普勒。普勒也同样盯着麦仇。他问:“现在说说你们到底是谁?”
麦仇还是没说话。普勒看了一眼克丽丝。“上一次我见你,你穿着睡袍待在兰珀特家。你的名字是克丽丝汀·默多克。”
“那是我隐蔽身份用的假名字。我是哥伦比亚国家警察克劳迪娅·迪亚斯中尉。我受命执行你我两个国家的一项共同任务。”
“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普勒问。
“打击奴隶贩卖。你们的国务院授权的。”
“那他呢?”普勒示意了一下麦仇说。
“他在协助我。”
“在我看来,他不像是哥伦比亚人。”
“因为我不是哥伦比亚人。”麦仇打断他们说。
普勒说:“那天晚上你救了我。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种对抗的比例,太多人对付一个人了。”
“那时你知道我是谁吗?”麦仇摇摇头。
“你为什么帮她?”普勒问。
“那是我自己的事。”麦仇回答。
“我们可以互相看一下证件吗?”卡森说。
普勒、卡森和迪亚斯各自拿出自己的徽章。麦仇什么也没拿。
“你从哪儿来?”普勒问。
“不是这里。”麦仇回答。
“你这样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这不怪我。”
迪亚斯说:“有六个奴隶贩子袭击了我们。”
“无独有偶,我们也被六个人袭击了。”
“很明显,你们幸存了。”迪亚斯说。
“你们也是。”卡森回敬道。
“我们把尸体扔进大海了。我建议你们也这样做。”迪亚斯说。
“为什么?”
“掩藏我们的行踪,这样大鱼才不会跑掉。”
“我怀疑他们已经跑了,卡车载着那些人逃脱了。”
“见鬼。”迪亚斯说着,第一个把武器收了起来。
卡森也照做了。两个男人却不让步,仍然用枪对着彼此。
迪亚斯对麦仇说:“麦仇,解除戒备吧。他们明显和奴隶贩子不是一伙的。”
“普勒,放下武器。”卡森说。
“见鬼!他先放下。”
“他先放下。”麦仇吼道。卡森和迪亚斯恼火地看了看对方。
迪亚斯说:“你们这两个家伙,受过太多的——”
“考验。”卡森替她把话说完,然后补充道,“那我们?”迪亚斯点点头。
两个女人走过去,站在两个男人互相指着的武器前面。
“放下武器。”她们两个一起说。
普勒和麦仇无法瞄准目标,于是慢慢放下了武器。
迪亚斯看着普勒说:“你中枪了!”
“是的,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两个需要解释一下。”
迪亚斯说:“但是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卡车跑掉了,他们就会通风报信。他们会取消所有的操作,那样我们就会失去所有本可以得到的证据。”
普勒怒视着麦仇说:“那么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是不是?大个子,我希望你能帮忙换个轮胎。”
第八十一章
卡森和迪亚斯为普勒包扎伤口的时候,麦仇换上了塔霍车的轮胎,并且塞住了油箱上的窟窿。卡森说:“普勒,你还是需要正规处理一下。”
“她说得对。”迪亚斯补充说。
普勒重新穿上衬衫,盯着她们两个说:“好,我们先去追踪坏蛋,然后再去缝合伤口,这样行了吧?”他扫了麦仇一眼。
“你弄完了?”
麦仇把最后一个轮胎凸耳螺母拧了最后一圈,然后大手里拎着轮胎拆卸棒站起身。
“我来开车。”
“不,我开,”普勒说,“你告诉我去哪儿就行。”
两个女人坐在后座上,清理了一下,然后把武器重新装好子弹。
麦仇坐在普勒身边,为他指出仓库的位置。
“你有伤,还能战斗吗?”麦仇看也不看地问他。
问题中没有同情,普勒也不期望同情。麦仇只是想知道同一战壕的战友的身体状况。他想知道自己是应该相信普勒,还是弥补他的不足。
普勒希望自己也知道答案。
“她们给我吃了装备包里的止痛药。我能开枪,能格斗,也能承受打击,所以不用.99lib.担心我。我守住我的阵地,你守你的。”
“你的女人呢?”麦仇问,“她能守住她的阵地吗?”
“你的女人怎么样?她能吗?”普勒问。
“你总是如此合作吗?”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和你合作了。”
“迪亚斯没有问题。”
“卡森也是。”
他们又在沉默中行驶了一分钟,车上只有女人们准备武器的声音。
最后,麦仇开口说话了:“我是盖弗瑞尔,这是我的姓,我的名字对你们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人们叫我麦仇。”
“你是保加利亚人?”普勒说。
麦仇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伊拉克的时候曾经和他们并肩战斗过。他们是很棒的战士,并且可以把任何国家的人喝到桌子底下,俄罗斯人也不在话下。”
麦仇笑了。
“俄罗斯人觉得伏特加是金子。那只是加了香料的水。一点劲儿都没有。”
“你是军人吗?”
麦仇的笑容消失了:“曾经是,但是后来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注意,这时卡森和迪亚斯已经干完了活儿,正专心致志地听他们讲话。
“当然,保加利亚不是俄国的一部分,但是一些事不会变。我爱我的国家,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人民善良、勤劳,热爱自由。但是这不意味着每一个领导人都优秀,都值得人民的尊敬。因此,有时候不想盲从,你就会遭殃。”
“你进过监狱?”
麦仇目光犀利地看了他一眼说:“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俄国擅长这一手。而保加利亚很久以来一直跟随俄国的步伐。”
麦仇说:“很久了,我都不记得有多久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追查奴隶贩子?”
“我来自西南部的一个小村子,在里拉山脉。那里十分偏远,人们很勤劳,村里几乎没有外来者。我的家族现在仍然生活在那里。”
普勒说:“但是有外来者了?”
麦仇点点头,扫视着窗外,不让人看见他眼中的泪水。
“一些人来到村里,许诺一些好事,许诺给年轻人更好的生活、教育、工作等等。他们带走了大约三十个人。”他停顿了一下,“包括我最小的妹妹。我们是个大家族。她比我小得多,走时才十六岁。”他又停顿了一下,“不,不是她离开的时候,是她被带走的时候。”
“这些人是奴隶贩子。”普勒说。
麦仇点点头。
“谁都认为保加利亚一个小山村的人不会同邪恶斗争。我那个时候不在家,否则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曾经经历过很多,但是村里的人却没有见过太多世面。他们轻信别人,太轻信了。当我回去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切,我就开始寻找我妹妹,还有其他人。”
“她叫什么名字?”卡森把手放在麦仇宽大的肩膀上,抓着他问道。
“蕊达。她叫蕊达。”
麦仇拿出照片,递给卡森。卡森接过照片,仔细看着。
“她很漂亮。”卡森说。迪亚斯也赞同地点着头。
“她和我们家的其他人不一样,”麦仇平静地说,“我们家人都和我一样,又大又丑。99lib?”
迪亚斯激动地说:“麦仇,你不丑。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男人,没有比你更帅的男人了。”
“然后你追踪她,一直追查到兰珀特这儿?”普勒问。
麦仇从卡森手里拿回照片,低头静静看着。
迪亚斯替他回答说:“我们谈过了。他其实是从另一个线索入手的。通过斯蒂文·罗哈斯追查到这里。”
卡森惊呼:“罗哈斯,我们的头号通缉犯。他犯有威胁国家安全罪。他也插手这件事了?”
“他搜集货物,也就是人,然后运到这个国家,”迪亚斯说,“兰珀特从这里接手。他在各地都有市场网络。他把被贩卖的人们交给他们。这些被贩卖的人分为三个种类。妓女是最赚钱的,然后是毒骡,剩下的是普通奴隶。”
麦仇补充说:“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表明他们属于不同的类别。我看到了。”
迪亚斯点点头。普勒说:“我们今晚也看到了。”
卡森问:“你说他们在美国也有买主?买来做奴隶?”
迪亚斯说:“奴隶交易一直都是利润最高的。随着政府对毒品和枪支追查力度加大,奴隶交易越来越盛行。他们需要人来携带毒品,需要妓女拉客,需要人去田地和工厂里工作。如果不用付工资或者付很少的工资,那么对于企业的盈亏是非常有利的。”
“但是不能把这些人锁起来呀。妓女、毒骡和奴隶,他们为什么不逃跑呢?美国很大,而且周围总有警察。”普勒问道。
麦仇说:“因为有人警告他们,如果试图逃跑或者报警,他们的家人就会被杀光。”
“你怎么知道呢?”迪亚斯好奇地看着他问。
“我和兰珀特手下的两个人谈过,是他们告诉我的。还有一个女佣,她和我讲话不多,但是我可以判断出她是奴隶。她为家人担心。兰珀特还把她当作性工具。”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麦仇的目光飘向迪亚斯。她红着脸,立即把脸转开了。
普勒问:“你和兰珀特的两个人谈过?是不是广场饭店的那两个人?”
麦仇没有回答,但是对普勒来说,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你杀了他们?”
“他们不是人,不再具有人性了。他们就是丧心病狂的疯狗。”
“但是你还是谋杀了他们。”
“你以前没杀过人吗?”
“我没有谋杀过人。”
迪亚斯说:“这个问题以后解决。”
普勒说:“麦仇,一位老妇人和一对夫妇死了,你知道任何线索吗?”
麦仇说:“我来的时候,亲眼看见有人在海滩上杀了那对夫妇。”
普勒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在海滩上?你看见是谁杀了他们吗?”
麦仇摇摇头。
“但是我看到凶手是一个人。子弹打在头部,然后尸体被拖进水里,让潮水带走了。”
“你就看着他们被谋杀了?”普勒问。
“我无能为力,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卡森说:“好了。他们的尸体被拖到水里。那么说凶手是个男人,长得高大还是矮小?是黑人还是白人?”
“没有多高。我看不清皮肤的颜色,但是我觉得是白人,身材瘦削,但是明显很强壮。”
“你炸飞了兰珀特的宾利?”普勒问。
麦仇困惑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脚很大。”
迪亚斯说:“这些都可以以后再谈。现在我们需要准备面对几分钟之后的战斗。”
麦仇点点头。
“前面是个仓库,奴隶被他们关在仓库里。卡车就开向那里。”
“那么,我们应该报警。”卡森说。
迪亚斯说:“不行,兰珀特和罗哈斯到处都有眼线,我们不能相信警察。”
“那就请军方帮忙。埃格林空军基地就在前面。”
“等到他们派人来的时候,就太晚了。”迪亚斯争辩道。
普勒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这是一个和美国国务院共同的任务。有两个开克莱斯勒的军人模样的人,他们是你们的人吗?”
迪亚斯说:“是的。他们告诉我说他们和一个美国人打过交道,我猜那就是你了。”
“估计是。他们是在追踪我还是贝特西·西蒙?”
“他们在转移奴隶的现场见过西蒙的车,他们追查到她,然后她就被谋杀了。于是他们开始监视。”
“他们现在在哪儿?”普勒问。
“和你冲突之后,他们撤回去了,还没有人顶替他们。”
“太好了。”普勒叨叨咕咕地说。
卡森说:“好了,和我们说说仓库的地形。如果他们还在那里,我们需要快速猛攻。”
麦仇说:“我们不仅要快速猛攻,还要杀了那些必须杀的人。”他看了看普勒,“除非你反对杀掉奴隶贩子。”
普勒说:“如果他们想要杀我,那我不反对杀了他们。”
“我想他们一定想杀你。”麦仇说。
第八十二章
仓库有四个侧面,他们一面都不放过。虽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需要分头行动,但是,留下任何让人逃脱的漏洞都是万万不可以的。
普勒守后面。麦仇守前面。
卡森在左侧。迪亚斯在右侧。
他们准备好了一场厮杀,但却没有厮杀。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人,仓库里空空如也,临时的牢房里没有囚徒。
他们用十分钟检查了这个地方,然后在仓库中间集合。
普勒说:“我只能说他们动作很快。”
“但是,他们去了哪儿呢?”卡森问,“我们可以发布通缉令。他们一定会使用卡车来运输囚徒。”
普勒反驳说:“公路上有那么多的卡车,不可能一一搜查。”
他向她后面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他快速走到卡森身后一处靠墙的地方,屈膝捡起了一样东西。
其他人都走过来。
“那是什么,普勒?”卡森问。
普勒举起手中的东西。是一枚戒指,一枚刻着狮子的银戒指。
“这是我的朋友蒂亚戈的戒指。”
“蒂亚戈是谁?”麦仇问。
“一个孩子,大约十二岁。他的堂弟叫马特奥,五岁。他们两个都可能在这里待过。蒂亚戈也许是留下戒指作为线索,他很聪明。”
迪亚斯说:“五岁的孩子,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十二岁和五岁的孩子?”
普勒说:“也许是色情服务?变态的混蛋。”
“不。罗哈斯是个罪犯,真的十恶不赦。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买卖过这么小的孩子。”
“蒂亚戈并非来自正常渠道。他住在伊甸园,他和马特奥一起是从这里被人掳走的。”
迪亚斯看起来很紧张。
“怎么了?”卡森问。
“那就是兰珀特的主意,不是罗哈斯的主意。”
普勒站起来,把戒指放在口袋里。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兰珀特在罗哈斯没有同意或者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扩张他的产业线。”
“扩张到哪里?”
“扩张到恐怖分子那里。”
“什么?”卡森惊呼。
“建立临时虚拟家庭来打消怀疑。妈妈、爸爸和年幼的孩子。如果带着小孩子,恐怖分子行动时被发现的可能性自然会降低。所以带着自己的孩子进行这种行动是违背人性的。”
普勒说:“在中东,这并不违背人性,这种事到处可见。”
迪亚斯说:“是的,孩子用来做幌子,有时用来做人体炸弹,我知道。但是这里不是中东。用孩子做幌子和人体炸弹的人不是孩子的父母。”
普勒说:“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带着小孩子是很好的伪装,可99lib?以避人耳目,或者至少躲开严格的检查。”
“也许是为了出入境方便。”卡森补充道。普勒看着卡森说:“那天晚上见到兰珀特的时候我就应该一枪打死他。”
迪亚斯急切地说:“我们需要找到他们。”
“他们一定已经把囚徒用卡车运出去了。”普勒说。然后他看着麦仇问道:“知道这里囚禁了多少人吗?”
麦仇环视着这些空空的囚笼说:“我在海滩观察了两个晚上。每次运来八十个人。”
“那么说,要转移很多人。”普勒说。
“我们在这里讲话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已经向州际公路转移了。”迪亚斯说。
卡森盯着普勒,看着他思考这个问题。
“我不太确定他们会这样选择。”他说。
迪亚斯说:“那他们还会去哪儿?他们要转移手里的货物,他们有买家。”
“如果我是兰珀特,而且知道渠道已经受到破坏,那么我不会把货物送到买主手里。因为他不能确定是否被跟踪,弄砸了可能会从根本上瓦解他的渠道。这也会让罗哈斯对他千刀万剐。”
卡森问:“那么还有什么可能?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理这些人?”
普勒盯着海湾的方向说:“我认为他会把货物退还给上家。”
“退回哥伦比亚?”迪亚斯说。
“从哪里来的退到哪里。”普勒看着麦仇说。
“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麦仇说:“大部分是游泳过来的。”普勒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已经明白了普勒问问题的目的。
他说:“我被他们抓去了。这让我绕了一段弯路,但是我逃出来了。而送我们去的船员却没有我这么幸运。他们迟到了,赔上了性命。”
迪亚斯说:“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从远离岸边的一个钻井平台上逃出来的。当然,那个平台已经废弃了。从墨西哥到佛罗里达途中,他们在若干个这样的平台上停靠。这就是他们运输货物的方式。”
迪亚斯说:“但是,我觉得佛罗里九九藏书达附近海域没有钻井平台。”
卡森清楚地解释说:“说得基本正确。大多数钻井平台都在路易斯安那和得克萨斯海域。亚拉巴马也有一些。佛罗里达靠近大西洋一面没有钻井平台。墨西哥湾中属于佛罗里达海域的油井这些年已经采不出油了。”
普勒说:“哦。但是麦仇说那里有一个平台,他曾经待在那儿。这又怎么解释?”
卡森继续说:“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中期,一些能源公司在离岸大约四十千米的地方寻找天然气。但是佛罗里达州反对在那里开采天然气。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联邦政府彻底取缔了开采行为。但是,人们在可能开采到天然气的地方已经建起了一些平台。能源公司一般应该在固定时间内拆除这些平台。但是,我认为这些平台涉及一些诉讼。一旦有律师卷入,没有什么事能很快办完。”
普勒盯着她问:“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我为国防部做过一个白皮书。我和你讲过,我们为了国家安全在调查这类事情。他们担心恐怖主义者会利用这些废弃的平台进入这个国家。所以,我把墨西哥湾中的所有平台几乎都画了下来。有几千个废弃掉的平台,或者是拆除,抑或改造成适合海洋生物生存的人工珊瑚礁。基本上就是这两种选择。”
“国防部按照你的白皮书做出行动了吗?”普勒问。
“没有。像大多数白皮书一样,石沉大海了。但是我们从未想过奴隶贩子会使用这些钻井平台。”
普勒评价说:“有点像内战时期的地下铁路,只是这些平台把人们沦为奴隶,而不是赋予人们自由。”
迪亚斯说道:“我们也从未想过奴隶贩子会使用这些钻井平台。”
麦仇问:“你们怎么会想到?罗哈斯和兰珀特这样的人会用生命中的每一分钟去探索。金钱是他们唯一关注的东西。”
普勒开口说道:“那么,你能找到离这里最近的那个平台吗?”
麦仇说:“我觉得我能找到。我曾经尽最大努力在脑海里记住那儿的位置。”
卡森说:“我们可以求助海岸警卫队,让他们派快艇去对付这些家伙。不管罗哈斯和兰珀特多难对付,他们的火力也无法和海岸警卫队抗衡。”
麦仇反驳说:“快艇太大,几千米外就能发现。他们会在快艇靠近之前杀掉所有的囚徒,然后逃掉。飞机也会带来同样的问题。”
卡森说:“我们必须想办法,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普勒说:“精简队伍,在晚上偷偷行动,这是我们唯一的取胜的办法。”
“我们只有四个人。”迪亚斯提醒他说。
麦仇说:“就像他说的那样,人数少,但是火力要猛。”
卡森说:“我们难道不能在当地寻求一些援助吗?”
迪亚斯坚决地说:“我不相信任何人。”
普勒说:“我也是。但是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这样做。首先,我要打个电话。”
“打电话?给谁?”卡森问道。
“我想找到一个问题的答案。这99lib?
是唯一能够得到答案的方法。”
第八十三章
他们的车开进伊甸园警察局的停车场里。现在是凌晨四点,镇上寂静、黑暗。这是意料之中的。
但是,警察局应该是一个二十四小时办公的地方,这里也漆黑一片,这是意料之外的。
“他们有多少警员?”卡森问。
普勒说:“很明显没有多少。但是我以前也没有在半夜来过这里。”
普勒回过头,看着没有灯光的警察局。他扫了一眼街道,看见一辆车转过拐角,向着这个方向驶过来。
卡森说:“是一辆巡逻车。”
“是的。”普勒回答道。
那辆车开进停车场,停下来。谢丽尔·兰德瑞下了车。她整齐地穿着警服,明显刚才正在巡逻。她看起来焦灼不安。
普勒打开车门,下了车。
“普勒,怎么了?”兰德瑞说着,在黑暗中斜眼盯着他。
“是我。其他人呢?”
“你什么意思?”
他指着警察局说:“你们不是白天和晚上都有人在吗?”
“哦,不是,现在不是。经费减少,就连伊甸园都是如此。”
“那报警电话呢?”
“外包了。但是,我们有人在晚上巡逻。我刚才就在巡逻,然后就接到了你的电话。什么事?”
“自己巡逻?胡珀呢?”
“问得好。他不愿意来。我昨晚八点接班,再有四小时就结束。为什么想这个时候见面?你在电话里没有说清楚。”
普勒指着塔霍车说:“那儿有我的几个朋友,我们想要找些人手。”
兰德瑞看着越野车说:“什么朋友?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布洛克呢?”
“为什么问他?”
“我就是想知道。”
“我猜在家里的床上呢。”
“局里一共多少人?”
“算上布洛克,十六个。”
“警力很少。”
“镇子很小。我们还有四个行政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你已经见过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的什么99lib.朋友?需要什么帮助?”
“伊甸园有很大的问题。”
她怀疑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有人失踪。”
“得了,普勒。”
“而且伊甸园是向全美国输送奴隶的渠道中的一部分。”
兰德瑞呆住了,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沿着这条公路向下走,就在有硫黄气味的那片海滩上。”
“我知道那片沙滩,没有人去的。”
“你错了,确实有人光顾那里。”
“我是说,伊甸园没有人去那里。”
“所以警察不去那里巡逻?”
“那儿属于镇子的一部分,是伊甸园和毗邻的城市之间的无人区。”
“那么,那儿就是最佳的输送渠道。”
“你有证据吗?那我们就报给联邦调查局吧。现在就报。”
“我们没有证据。我们现在说话的时候,证据跑掉了。”
“那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需要人手。”
兰德瑞看了一眼越野车说:“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卡森,在希拉旅馆救过我的大个子,还有一个我可以担保的人。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现在正在值班,我在巡逻。我不可能擅离职守,去和你们做一些捕风捉影的事。”
“不是捕风捉影。而且,你可以找另一个人替你巡逻。”
“普勒,我不能这么做。”
“是不能还是不想?听着,兰德瑞,我们抓到这个团伙,你就可以在仕途上大有发展。”
“我对现状很满意。”
“那么,你就当自己在帮我们抓真正的坏人。你戴着警徽就是这个目的,是不是?.99lib.”
“这和你姑姑、斯托洛夫妇有关系吗?”
“我觉得有关系。”
“奴隶贩子杀了他们?”
“是的,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些事。”
兰德瑞深深吸了一口气。
“别犹豫了,兰德瑞。我们需要你。在这儿我只会请你做这件事。”
“我打几个电话,看看是否有人愿意替我值班。”
“为什么不给胡珀和布洛克打电话?”
“为什么给他们打电话?”
“因为我敢保证他们不会接电话。”
“为什么不接?”
“你拨电话吧。”
她照做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应答。兰德瑞收起电话。
“两个人都是电话留言,他们可能在睡觉。”
“值得怀疑。”
“为什么?”
“就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在暗示他们也和这件事有关吧?”
“没有时间解释了。你去还是不去?”
兰德瑞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普勒说:“我觉得你缺席几小时,镇上也没问题。”
“如果这样做让我丢了饭碗怎么办?”
“那你就找我算账。我会帮你找到另一份工作。”
兰德瑞顺从地笑了。
“还有你的将军朋友?”
“她也会帮忙的。”
“好,和我想的一样。我不觉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你会有惊喜的。我们走吧。”
“到底去哪九九藏书儿?”
普勒指着海湾。
“去那儿。”
第八十四章
船不大,海浪不停冲击着船舷。
普勒让每个人都把武器放在一个防水的储藏舱里。麦仇很不情愿地交出自己的手枪。
普勒不想怪他,因为他自己也不喜欢让武器离身。
普勒掌舵,驾驶迪亚斯给他们提供的不到七米长的汽艇。他们就是用这艘船处理掉了所有他们杀死的人的尸体。船舷上缘还存有血迹。
兰德瑞看到血迹,吃了一惊。不过看到普勒看着她,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站在掌握船舵的普勒身边,随着汽艇在水上跳跃前行,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谨慎和戒备。
麦仇向普勒大致描述了钻井平台的方向。在黑暗中,他们靠罗盘和电子导航辨别方向。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普勒问。虽然麦仇看起来不是那么有信心,但是他还是点点头。
卡森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她举起她的智能手机。
“我们离岸之前,我让我的人转发给我距佛罗里达八十千米以内的所有平台的坐标。有一个平台离海岸最近。这是坐标图。”
普勒看了看她手机上的数字,查看了电子导航,然后他看了一眼麦仇说:“记忆力不错。和你说的差不多。”
一个大浪打来,普勒不得不来一个急转弯。乎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可是,卡森和迪亚斯却靠在船舷上,脸色铁青。兰德瑞把这些看在眼里:“她们不习惯大海。”
“卡森是陆军,她习惯脚下坚实的土地。迪亚斯,我不了解。”
一个大浪打来,小船差点翻掉,海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
普勒重新握好船舵,专心看着前面的海面。
“兰德瑞,坐下来,扶好。”
普勒转头对大家喊道:“所有人马上穿上救生衣。情况好转之前,形势会越来越糟。”
他们都穿上了救生衣。麦仇的救生衣明显太小了,根本无法在胸前系上扣子,他索性就套在身上。
普勒看着前面的天空,虽然黎明即将到来,但是天还是很黑。即使亮光能让他更清楚地看到袭来的海浪,他还是希望黑一些。人数有优势的时候,白天发起攻击也是不明智的。
而且,他们的人数没有优势。
事实上,敌人的数量很可能大大超过他们,而且那些囚徒也可能会马上成为人质。想要胜利,需要完美行动。而在战场上,几乎没有人能达到完美的境地。
安装在船舵下面的 VHF 无线广播发出声响。迪亚斯一定是安装了这个频段来收听天气预报。
普勒拿起听筒,收听天气预报。然后他表情严肃地把听筒放回原处。
小船在超过船高的海浪中颠簸。卡森蹒跚着走了过来。
“怎么了?”她问。
“刚刚发布了小型船只警告。命令小型船只马上靠岸。”
“嗯,我们是背道而驰啊。”卡森说。
“你在水上没有问题吧?”
“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去海军了。”
“如果可以,真想把你带回到陆地上。”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陆地、海上、水下、空中,哪里有战斗,我们就会到哪里,无论通过什么方式,我们都会达到战场。”
“将军,这种态度足以让你赢得三颗星。”
“又是将军了?”
“调整到工作模式了。”
她向前面的天空望去。
“知道还有多远吗?虽然有风暴,可是马上就要亮天了。”
“我知道,但是这种天气下,很难计算航行的时间。”
一会儿过后,一道长长的闪电让黑夜变成了白昼。接踵而来的巨大雷声似乎要把汽艇震得粉碎。
卡森说:“这个小船可架不住这样的考验。”
“人也挺不住。”
“如果我们掉进水里,一定活不成了。”
“这就是你的休整假期,是不是?”
她把手放在他肩上说:“和其他休假方式一样美好。”
“好啊,我为你的第四颗星投一票。”
“我们到了那儿之后有什么计划?”
“打败那些坏蛋,拯救囚徒。”
“这个我知道。我想问你怎么做到这一点。”
“我觉得我们没有办法为这次战斗拟订战术计划,将军。一切都要等到了那里之后视情况而定。那是一个钻井平台,我们到了平台的基座之后,要想办法上去。因为他们先于我们出发,所以应该已经到了。海上风暴如此之大,他们一定会转移到封闭的地方。我怀疑他们不会在周围设置警卫,他们不会想到今晚会有人来袭击。风暴停息之后,他们就会沿着来99lib.时的路撤回去,带走所有的证据。”
“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在其他的某个地方建立起运送渠道。这些家伙就是细菌,他们总是产生变体,走在抗生素的前头。”
“这么说,我们就是青霉素?”
“我希望我们的力量更强一些。”
藏书网“如果他们处在一个高高的封闭处怎么办?”
“那就给了我们一个机会。?99lib.偷袭、能力,再加上运气。这场战役的胜利堪比你我经历过的所有战役的难度。”
“我希望我们的功劳簿上又添一笔。”
“我尽力。”
“我知道,游骑兵。如果你错了,他们没有回到这里怎么办?”
普勒没有回答,他抬头目视着前方。
“回到座位坐下,将军。”
“你说什么?”她抬起头看了看前方,但是没有看出他看见了什么。
“朱莉,回去坐下。马上!抓紧不要放手。告诉其他人。快。”
卡森慌忙执行他的指令。
她从普勒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种她认为永远不会听到的讯息。
恐惧。
第八十五章
并不是巨浪来袭。如果是这样,也许会好些。
是一艘船。不,船一般都很小。这一艘却不小。这是一艘大船。很可能是一艘远洋轮船。
轮船的汽笛声响起,低沉,却充满穿透力。
普勒根本不用鸣笛。风暴的声音和迎面而来的轮船引擎的轰鸣声中,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警告。
普勒遇到了马上需要解决的问题。他不得不以四十五度的角度面对迎面而来的海浪。即使经验很少的水手都知道,这个角度面对海浪不仅会减小他们汽艇的马力,而且会降低海水托起汽艇的高度。
如果以九十度面对海浪,那么就会完全地接受迎面而来的液锤动能的冲击。
然后船会冲上浪尖,却发现到达了一个垂直的不归点而马上就要倾覆。一旦船头立在空中,一切都完了。船的向后翻转几乎不可避免。对于船上的人来说,或者被船击中,或者被甩到水中溺死。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普勒想要驶离对面轮船的航道,他就不得不直接承受大浪的冲击。而那艘轮船体形庞大,它 V 字形的钢质外壳足以让它承受迎面打来的海浪。
事实上,轮船在以每小时二十二千米的时速前进,它掀起的巨大的波浪,把大量泛着白沫的海水推到前面和侧面,如同铲雪的雪橇。
在最后关头,普勒向左一个急转弯,轮船的汽笛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他不仅要避开轮船,还要避开尾波,因为尾波形成的大浪也足以把他们的小汽艇掀翻。
为了逃脱危险,他不得不围着轮船绕出一条大大的弧线,然后迅速驶离。所以他必须加速。
在这样条件的海面上加速谈何容易。或者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螺旋九九藏书桨有一半时间完全脱离了海水,裸露在空中,不能产生任何推力,徒劳地空转着。
没有完全达到预期效果。普勒高喊:“大家抓紧,别放手。”
他们的汽艇没有撞到那艘轮船,却撞到了其他的什么东西上面。
那艘轮船前翼的尾波从侧面撞击了他们的汽艇,汽艇的左舷沉了下去,而右舷翘了起来,角度远远超过了汽艇制造者给出的安全范围。
卡森和兰德瑞从甲板的另一侧滑过来,撞到了左舷上缘。
眼见卡森马上要跌入水里,麦仇一只大手攥紧船栏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卡森的一条腿。兰德瑞设法抓住了船舷上缘,但是双腿也悬在了.99lib.空中。她挣扎着重新获得平衡,然后掉到船里。
迪亚斯滑到汽艇前面,被普勒的双腿挡住了。
普勒一只手紧握船舵,一只手把她拉了起来。不幸的是,汽艇刚刚获得平衡,轮船尾翼的尾波掀起大浪,像一面墙一样压了过来。
透过迎面打来的海水,普勒大喊:“我们的船上积水了。”
他们抓起麦仇在座位下发现的小桶开始舀水。汽艇的排水口也在工作,但是对于大量的积水来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小船开始慢慢下沉,普勒密切注视着船舷。
麦仇像是一部永远耗不尽能量的机器一样,左右开弓,用两只桶一起舀水。普勒把船舵交给迪亚斯,抓过一只桶。
过了一会儿,兰德瑞和卡森先后坚持不住了,涌进汽艇的水的水位慢慢在她们身边上涨。只有并肩战斗的两个男99lib.士舀水的速度大于海水涌入的速度。普勒吃的止痛药的作用慢慢消退,伤口开始疼痛,但是他没有停下。
“我们的船在慢慢浮起,”迪亚斯大喊,“继续舀水。”
受到鼓舞的卡森和兰德瑞又跳进水里,用手舀起水来。战斗场面热火朝天。
四十分钟后,排水口和船底排水泵接替了他们的工作,小船内部逐渐变干了。
这时,卡森和兰德瑞才把头靠在船边,吐出了喝进胃里的海水。
普勒也在船边呕吐,但是他马上接过了迪亚斯手里的船舵,继续和丹尼尔的前奏搏斗。
麦仇扔掉水桶,站在那里。他全身湿透,两只强壮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呼吸急促地向头上看去。
他似乎感觉到了即将面对的一切。
正在掌舵的普勒看了一眼油表。在出发前,他已经把迪亚斯存在船上的汽油加进了油箱。但是由于海浪,发动机消耗了比正常行驶要多得多的燃料。
普勒飞快地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计算结果不会错,但是却非常让人不安。
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汽油返航了。
他回头看了看麦仇。麦仇紧倚着船尾的座位站在那里,看着他。当普勒研究眼前的仪表盘时,这个巨人似乎已经读懂了普勒99lib?的想法。
他从普勒肩后看过去,然后慢慢向上指了一下。
普勒转过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狂怒的风暴中,突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建筑。
海神尼普顿的王座就在前面了。
筋疲力尽、刚从溺亡的危险中挣脱的他们已经到达了战场。
现在,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八十六章
大约两百个人挤在能容纳一百个人的笼子里。
蒂亚戈和马特奥蹲在一个笼子的角落里。在来这里的途中,他们都晕船了。很多其他人也是一样,到处都是呕吐物,恶臭让更多的人恶心,于是笼子里的状况更加不堪。
蒂亚戈抓着马特奥的手,四处张望着。到处都是看守,只不过他们显得没有平时那么有底气了。也许是因为囚徒比平时多了很多的缘故。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能感受到,愤怒的大海正在拍击着钻井平台的钢质框架,他们所处的房间随着海浪的每一次冲击而摇晃。
马特奥看着屋顶,眼睛瞪得大大的。每一次海浪冲击,他的手指都会更紧地攥住蒂亚戈的手指。
蒂亚戈把嘴靠近马特奥的耳边说:“没关系,马特奥,我们会没事的。”藏书网
马特奥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屋顶,手越攥越紧。
蒂亚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曾经戴着戒指的手指。
他把戒指扔到他们待过的那个地方了。他希望能有人发现戒指,希望这些看守之外的藏书网人能够发现。
他面对马特奥装出勇敢的样子,但是他们脱离困境的希望越来越小了。如果风暴没有吞噬他们,蒂亚戈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会被运到哪里。
想到这里,恐惧占据了他的心,他不禁抓紧了马特奥的手。
也许马特奥感觉到了他的恐惧,他对着蒂亚戈的耳朵小声说:“没关系,蒂亚戈,我们会没事的。”
普勒松开油门,戴上夜视镜,想要看得更清楚。
他仔细看着矗立在风暴之中的建筑。看起来,这个建筑直耸入云,海浪拍打着下面的平台。猛烈的海风不仅把丹尼尔推向海岸,也掀起几百万吨的海水,建筑的钢质支架在海浪的冲击下战栗着。
第一步,普勒在寻找警卫。
第二步,寻找切入点。
第三步,寻找整体的漏洞。
麦仇走到汽艇前面,站在他身边。普勒看着在海浪中摇晃的平台说:“靠岸很难。”
“我认为我们无法靠岸,汽艇会被打碎。”
“嗯,我们也无法跳到海里游过去。风是从平台吹向我们这个方向的,几秒钟内我们就会被冲跑。”
普勒再次注视着钻井平台。
“外面风暴这么大,我认为他们不会想到会有人来,也许他们只是在里面想着如何保持温暖和干燥呢。”
“有可能。”
“我是说,只有疯子才会在热带风暴来袭之际向他们发起进攻。”
“确实是疯了。”麦仇同意他的观99lib?点。
“而且,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会找到这个平台。”
说到这里,普勒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尽管卡森的人把平台坐标发给了他们。
“你确信就是这个平台吗?这里有很多这样的平台。”
“这是我曾经来过的那个平台,我就是从那个甲板跳到水里的。”
普勒向平台上方十多米的地方看去。
“然后你游到了岸边?”
“是的,有些渔民帮了我一把。”
“外围没有警卫。风向为南向。平台在摇晃。”
“你打算怎么干?”
“一切要看如何掌握时机。”普勒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大家。
卡森看着狂怒的大海和即将到来的风暴摇了摇头。
“普勒,成功的机会太小了。”她说。
“是很小,但是有机会。”
兰德瑞说:“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办法,而且,如果我们再等,那么这个计划也无法实施了。”
麦仇说:“我们要试试才行。”
迪亚斯点点头说:“好吧。我们要拿出武器,会用得上的。”
“我负责武器。”普勒说。
“我们到了平台之后又怎么样呢?”迪亚斯问。
麦仇向上指了指封闭的建筑说:“他们在那里面。里面有很多出口和入口。有囚徒和看守,看守不是训练有素的,但是却有重型武器,比我们的火力要猛。”
“所以我们必须出其不意地突击。”卡森说话时,一个大浪打到汽艇上,所有人不得不抓住能够倚靠的东西。
“这样就会抵消他们在人数和火力上的优势。”
她看着普勒问道:“那你打算让我们如何登上平台?”
“每次两个人。”他回答。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兰德瑞问。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必须跳上去,一次两个人。”
第八十七章
普勒把汽艇正对着漂浮的平台开过去,汽艇顶着风穿过大浪。
在最后一刻,只差三十厘米就撞到猛烈晃动的平台上了,普勒突然转向。
“跳。”普勒大喊。
站在右舷的麦仇和迪亚斯从船舷上缘跳起来,四肢分开,落到平台上。
普勒驾着汽艇驶离平台。然后他让兰德瑞掌舵,自己打开船上的储藏舱,拉开防水舱门,拿出放在里面的武器。他整理武器的时候,兰德瑞一直把汽艇保持在离平台很近的距离之内。
整理好之后,普勒把武器装进一个可折叠的防水装备包里,拉上拉链,递给卡森。
他从兰德瑞手里重新接过船舵,然后掉头。他看着卡森,又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装备包。
“这可不轻,”他扫了一眼兰德瑞,“我觉得需要你们合作才行。”
兰德瑞抓住装备包的一角说:“我们会把武器弄到平台上去的。”
他再次加大油门,向平台方向冲去,在最后一刻转向。
这时,兰德瑞和卡森一起把装备包扔向平台,掠过波涛汹涌的海面,麦仇接住了装备包。
普勒又一次掉转船头。穿过翻滚、怒吼的大海,他驾船冲向平台。
此时,兰德瑞脸色惨白,卡森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
普勒说:“你们准备好.99lib.了吗?要不我再试一次?”
卡森一挥手拒绝道:“我就想离开这艘该死的船呢。”
兰德瑞也表示同意地点点头。
在最后一刻,普勒又一次把船舵打向左舷方向。
“跳。”普勒大喊。
两个女人从船舷上缘跳了出去。兰德瑞落到平台上,翻滚了一圈,坐了起来。
卡森却没有那么幸运,起跳时,她的脚在光滑的船舷上缘上滑了一下,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身子一半落在平台上,一半掉到水里。
眼看着她马上就要掉到墨西哥湾的海水里,麦仇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水里拎到平台上。卡森看着他,被他的力量惊呆了。
“感谢上帝让保加利亚人长得又高又壮。”她说。
麦仇把武器分发给她们。大家都压低身体。当迪亚斯和兰德瑞的手攥紧武器的时候,脸上都不禁露出微笑。
卡森注意到了她们的表情,抓起步枪,她也笑了。
“枪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她说。
建筑物里面没有子弹扫射,看起来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儿。很明显,风暴掩盖了汽艇发出的噪音。而和大海拍打这个巨大建筑物的声音比起来,他们跳到平台99lib?上发出的声音微不足道。
他们转过头向海上看去,普勒正在驾驶汽艇做最后一次冲击。
兰德瑞说:“我不知道他怎样才能跳到平台上来,他不可能一边驾驶一边起跳。”
“看看就知道了。”卡森说。
汽艇上,普勒在组织最后一次冲击。他向平台上的人挥挥手,让他们让开。他们向后退去。
普勒看了看海水,分析着风向,测算着海浪的波峰和波谷。一道闪电在他头上劈过,距离那么近,他脖子后面的汗毛立了起来。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他推上油门,对准了平台的方向——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尽管波涛汹涌,但是由于他的注意力极度集中,平台上的一切景物形象都非常清晰。
用狙击步枪瞄准靶子。
顷刻间撂倒六个敌人,而不会遭到致命打击。离开时速每小时六十千米的汽艇,跳到平台上。
所有这些都是一个道理。需要全神贯注,需要过人本事。还需要运气。
普勒默默祈祷了一声,加大了油门——十米。五米……
他向左转向,在起跳的同时,把油门牢牢扳到空挡位置。
他依靠小船的惯性向前运动,而小船却转了个弯,普勒在最后冲击之前装好的硬质橡胶保护板撞到了平台上九九藏书。
悬在空中的普勒低头看到了冒着泡沫的海水。头上是威力无穷的天空,充斥着潜在的、灾难性的破坏力量。
他低下头,看到了钢铁。他落在平台上,打了个滚,看见麦仇正在把汽艇拴到平台上。
平台侧面用橡胶处理过,因此金属结构不会击碎汽艇,而且由于硬质橡胶保护板的作用,汽艇的损害看起来不大。尽管如此,没有什么船能够在这愤怒的大海和高高的海浪中幸存多久。
卡森把 M11 和 MP5 冲锋枪扔给普勒。没有时间去想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时间感谢上帝的帮助。
普勒带着他们走上金属台阶。发起进攻的时刻来临了。
第八十八章
封闭的空间。高耸的地势。里面一定会有外围警卫了。普勒非常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大多数情况下,警戒会做得非常严密,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环境中。
但是普勒发现了一个漏洞。一个金属百叶窗没有关严,留下一个很大的空隙。他注意到这个漏洞,示意麦仇过来。
迪亚斯、卡森和兰德瑞已经在建筑物周围建立起外围岗哨。
大雨倾泻,狂风怒吼,站直身体并非易事。普勒向百叶窗里面的右侧看去,麦仇则向里面的左侧看去。
他们首先看到的是里面巨大、空旷的空间。这就造成了几个方面的问题。
接下来他们看到的是那些临时性的笼子,放在空场中间,里面挤满了人。
这也会有问题,但是并不出乎他们的意料。也有一些有利条件。
每隔一定的距离,就部署着几个看守。他们松松垮垮地拿着武器,没有一丝戒备。一些看守在吸烟,喝水罐里的水或者啤酒。而另一些人散漫地坐在那儿,枪都放在枪套里。
没有什么躲藏的地方,但是却有有利的射击位置。如果从高处扫射这些集结成群的看守,没等他们反抗,很快就可以让他们受到重创。
普勒看了麦仇一眼,从他的表情中,普勒知道他刚刚进行了同样的分析,并且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你认为兰珀特和罗哈斯都在这里吗?”普勒问。
麦仇摇摇头说:“大鱼不屑于同小鱼一起游泳。”
“对,我也这样想。假设我们能够冲破这道防线,然后会怎么样?”
“看守们一定接到过指令,在这种情况下要杀掉囚徒。”
“杀人灭口?”
“这应该是他们一向的做法。杀了他们,把尸体扔进大海喂鲨鱼。”
“但是风暴让他们不能如愿以偿。”
麦仇点点头。
普勒瞄了一眼几个女人。卡森看起来信心满满,注意力集中,兰德瑞也是如此。而迪亚斯却显得惶惑不安。
“你的搭档看起来状态不佳。”普勒说。
“她没事。”
“你了解她?”
“根本不认识她。”
“那你怎么认为她能行?”
“当一个人救了你性命的时候,你就会非常认可她。”
普勒点点头。
“我同意你的观点。”他又从百叶窗向里看了一眼,然后看着麦仇。
“我们可以从这里开火。我数了数,有二十个看守。我们有八件武器,包括一支MP5冲锋枪。”
“我们会漏掉几个。”
“我只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减少他们的兵力。”
普勒又从窗户的缝隙向里面看了一眼,这次他看到了之前他没有发现的东西。蒂亚戈和马特奥坐在一个拥挤的笼子的角落里。一个看守站在他们对面。
普勒告诉自己,他会第一个干掉这个看守。
“那么,我们是从空隙向里面开枪还是先突破进去?”他问。
麦仇耸耸肩说:“如果我们不只有一个空隙,而是有多个开火位置,我会说在这里开火。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几个射击位置。”
“我们不仅从这里的缝隙射击,同时突击进去,从下面发起进攻如何?”
麦仇赞许地点点头。
“我更喜欢这个计划。”
普勒说:“你、我和兰德瑞组成突击队,迪亚斯和卡森在这里掩护我们。我们从那儿的门口突破,”普勒指了指左边,“我们尽可能不惊动他们,一旦突破门口的看守,就形成一个三角形的进攻方阵。我在中间,你在左边,兰德瑞在右边。我们逐个端掉敌人,向前移动,首先击毙任何向笼子里开枪的人。”
麦仇点头同意他的计划。
“我喜欢这个计划,我觉得一定行。我们干掉所有看守之后呢?”
“不要都杀死,我们需要一两个活口为我们做证99lib?。”
“他们不会知道罗哈斯和兰珀特。”
“也许有可能呢。”
“那么这些囚徒呢?”
“我们会像事先说好的那样,把他们都带出去。”
麦仇查看了一下他的武器。普勒把 M11 递给他。
“开火要准确无误。”他说。
“我会的。”麦仇说。
普勒举起 MP5,设置到两连发挡。他不打算使用自动挡,因为必须节省弹药。而且在本来就非常混乱的情况下换弹匣会带来问题。他拍了三下皮套里面的游骑兵军刀,以给自己带来好运,这也是他在战斗时的老规矩。这样做虽然古怪,但却令人振奋。
他看到麦仇的腰带上也别着一把刀,他估计这个家伙知道怎样让刀产生最大的杀伤力。
普勒把几个女人叫过来,和她们解释了一下战斗计划。
卡森说:“我想和你们组成突击队。”
“将军,你的手里有狙击步枪,我还指望你好好利用它呢。”
普勒看了看迪亚斯。她看起来还是很紧张。
“你没事吧?”
她点点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办法配合她的回答。
“还是晕船的感觉。”她空洞地回答道。
麦仇把一只大手按到她肩上,直视着她说:“没有时间晕船了,我们要战斗了。”
她点点头。卡森说:“祝你们好运。”
普勒回头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最后一次对望。
“我知道,不关运气的事。”她说。
“事实上,这次确实靠运气。”
他看着兰德瑞说:“子弹上膛了吗?”
“一直是战备状态。”
他扫了一眼麦仇。
“出发。”他点点头。
三个人顺着金属台阶向突破点进发。
第八十九章
进攻的帷幕按计划拉开。突破口的门没有锁。
按照部署,卡森和迪亚斯在他们突破大门的同时开火。
门开了,顷刻之后她们开火了。
看守们被突袭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跳起来,扔掉香烟和啤酒罐,抓起武器。
当然,一切已经太晚了。
卡森和迪亚斯在第一轮扫射中打掉了五个人。接着,麦仇和普勒像是开足马力的艾布拉姆坦克一样对他们发起进攻。
他们用枪、刀、拳头和腿。一个接一个的看守在他们所向披靡的进攻中倒下了。他们两个人是一支军队。
普勒干掉一个之后面对下一个,行云流水般展示他凶猛的进攻。他旁边的麦仇和他一样,也许更多了一丝凶悍。
卡森不断地瞄准——射击、瞄准——射击,子弹精确地放倒了一个又一个的看守。
在下面,麦仇和普勒无情地打击敌人,枪击、刀刺。他们的勇猛产生了巨大的震慑,恐惧让数量上占优势的看守马上转为劣势。
就在这时,状况发生了。
一个看守在扫射时击中了一个五十加仑气态燃料桶,燃料桶.99lib.马上被点燃,成为一个大火球。遇到氧气,火球蹿到六米高空。浓烈的毒烟马上吞没了整个空间。
幸存的看守放弃了打退入侵者的希望,开始向笼子里扫射,囚徒一个个倒下去。
普勒和麦仇拼命向他们开火,但是浓烟中他们很难分辨正确的目标。普勒最不想的就是误伤囚徒。
由于浓烟,迪亚斯和卡森高处的射击优势马上变成了劣势。因为看不到目标,她们没有办法开枪。
麦仇和普勒压低身子在浓烟中穿梭。他们杀死了他们能看见的看守。
普勒来到第一个笼子边,用枪打掉锁。普勒示意囚徒放低身子,他们开始鱼贯而出。
麦仇也打开了另一个笼子。
然后普勒来到蒂亚戈和马特奥的笼子边。蒂亚戈看到他,大喊:“小心身后!”
普勒头也没回,手里握着游骑兵军刀转身。那个看守的喉咙被切开了,从颈静脉到颈动脉。他一下子向前面倒去。
马特奥看到这些,尖叫起来。
蒂亚戈拽起他,把他拖出出口。
普勒抓住蒂亚戈的胳膊说:“你把戒指留下,干得不错。”
“我只能想到做这些。”
“你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
“从我们进来的地方出去,上台阶,那里会有人帮助你们。”
蒂亚戈点点头,然后他和马特奥迅速跑开了。普勒用所有他会讲的语言向这些人喊话,让他们跟着两个男孩逃到安全的地方。
所有活着的囚徒现在都获得了自由,从那扇门逃离这里。
同时,麦仇一边手刃一个看守,一边向另一个看守开枪。一阵手枪扫射,子弹打中了麦仇的左前臂,但是他继续用右手战斗。
普勒的腿被一个看守用刀砍了一下,他马上一枪打中了他的头部。
两个人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的敌人。
麦仇抓过毯子,想要扑灭火焰。普勒从墙上摘下灭火器,从另一面灭火。火逐渐熄灭,冒出滚滚浓烟。
普勒扔掉空灭火器,转过身,却一下子停在那里。
兰德瑞站在烟雾中,宛若走出世界末日的唯一幸存者。
普勒注意到她手里的枪瞄准了自己。他说:“我还纳闷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非常抱歉。”她说。
“确实应该道歉。”普勒说。
她快九九藏书 速扣动了两次扳机。像预想的那样,枪响了。但是普勒仍然站在那里,毫发未损。
她又扣动两次扳机。手枪又响了两下。可是普勒仍然站在那里。
他说:“我没穿防弹衣,你也可以瞄准头部。”
她照做了,瞄准两眼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她感觉到了身后有人,99lib. 转过身。
麦仇夺过她手里的枪,把她的手臂拧到身后。当他把她的胳膊拧到超越自然角度的位置时,她不禁痛得叫出声来。
普勒从麦仇手里拿过那支枪,把弹匣卸了下来。
“我的装备包里会带上一些空弹匣,以备起到警告而不产生任何杀伤的作用。我准备武器的时候用空弹匣换下了你装满子弹的弹匣。如果你拿其他的枪支向我们开枪,待在上面的迪亚斯会按照事先得到的命令打掉你。也许就是因为要她杀掉一个警官,她才如此紧张。估计这样做有悖于她的本性,尽管这个警官并不干净。”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见迪亚斯表情坚定地用枪直指着兰德瑞的头部。
兰德瑞倒吸了口凉气。
“如果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让我一起来这里?”
“道理很简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事实上,这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谢丽尔。时间。”
“你是什么意思?”
“我会解释,但是我们还需要做些事,你要帮我们完成任务。”
“我不会帮你。”
“你会的。”
“见鬼99lib?去吧。”
一秒钟的时间,兰德瑞突然转身,一只膝盖抵向麦仇的裆部。麦仇弯下腰,她顺势抽出麦仇腰间的匕首向他颈后刺去,但是匕首却一下子被打掉了。
她转身看到普勒一拳打来。普勒一拳打在她的下巴上,这是她最后的记忆了。
她一下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普勒站在她旁边。
“你会帮我们的。”他静静地说。
第九十章
他们给汽艇加了油,飞速赶回陆地。
获得自由的囚徒还待在钻井平台上,但是海岸警卫队的一艘快艇正顶着风暴,用最快的速度向他们行驶。快艇有足够的空间装载这些人,并且可以把他们安全送回陆地。
蒂亚戈和马特奥想要和他们一起回来,但是普勒没有允许。他解释说:“坐快艇会更安全。我都不知道是否可以把这艘破船开回佛罗里达。”
然而,热带风暴登陆之后马上失去了大部分能量。回程虽然并不顺利,但是远没有来的时候糟糕。
途中,普勒的电话有了一格信号,他勉强打出了一个电话。眼看着普勒无法和对方沟通时,卡森接过电话。普勒敬佩地看着卡森,看着她不是告诉对方自己希望他做什么,而是告诉99lib?他应该做什么。
“中尉,这关系到国家安全问题。美国陆军对此非常重视。我已经下达了命令,我希望你能够用陆军要求的速度和质量完成任务。听懂了吗?”
“是,长官。”中尉忙不迭地回答,尽量掩饰声音中的紧张。
卡森挂断电话,交还给普勒。
他笑了。她说:“有什么好笑的?”
“我觉得我喜欢看你做一个将军。”
走到一半的时候,兰德瑞苏醒过来。卡森驾船,普勒和麦仇对付他们的新囚徒。兰德瑞的脸被普勒打青了,她看起来义愤填膺、死不悔改的样子。
“你怎么发现的?”她问普勒。
“我说了,时间问题。”
“这么说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
“兰珀特的车被炸上了天。”
“那又怎么样?不是我干的。”
“按照迪亚斯的说法,汽车是在一点一刻爆炸的。你在一点十六分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当时我和你在海边。你告诉我说是布洛克打来的电话。但是这不可能。兰珀特首先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再报警,才会去找布洛克。布洛克会倾听发生的情况,然后给别人打电话。但是你当时并不当班,所以他不会首先给你打电话。做完以上这些事,一分钟远远不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昨晚打电话向布洛克求证了一下。他说,那天晚上是你在驱车赶往兰珀特家中时给他打了电话,而不是他给你打了电话。据他讲,你是在新闻中看到了爆炸的消息。你当时接的电话是兰珀特打给你的。”
兰德瑞摇摇头。
“普勒,这不足为证。你不可能根据这么不重要的证据就做出如此结论。”
“这不足为证,但却让我开始梳理一些蛛丝马迹。兰珀特来自迈阿密,你也是。你们来这里的时间差不多。我发现了你打电话的时间差之后,就像侦探一样打了很多电话。你说你爸爸在酒吧里被一个嗑了药的人打死了。”
“事实确实如此。”
“我知道。但是我和你原来的警长谈过。我发现,从那一刻起,你变了。你不屑于伸张正义。你爸爸死后,你似乎不想更坚决地和人渣斗争,反而和他们合作了。你变得一切都无所谓。然后你就和兰珀特混到一起,于是你发达了。”
他停顿了一下。
“我查过你的公寓了,价值四十万美元。而你贷款不到五万美元。警察可赚不了那么多的钱,至少诚实的警察没有那么多钱。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你才住在德斯廷。我猜,你从来没有邀请过同事到你家吧。兰德瑞,让我去你家的做法太愚蠢了。我从那时起就开始怀疑你了。”
他看了一眼麦仇。
“斯托洛夫妇在海滩上被杀了,当时麦仇在场,他看到了一切。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你。你把子弹射进他们的头颅,然后把他们拖进水里。谢丽尔,你有力量做这些事情。你能够冲浪,做这件事易如反掌。两个老人,他们对你来说不会成为任何问题。”
兰德瑞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满怀仇恨地望着麦仇。
普勒继续说道:“因此,你打电话给布洛克和胡珀时,没有人接听。我告诉他们这样做的。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怀疑你,而是让你觉得我怀疑他们。布洛克不愿相信你是个坏警察,但是,当我告诉他我的发现之后,他没有办法为你辩护。”
“随你怎么说。”
普勒盯着她说“那片有硫黄的沙滩,确实是伊甸园的一部分。我和布洛克查证过了。因为没有发生过什么案件,所以不会有警察到那里进行常规巡逻。但是他告诉我,一位警官自告奋勇申请,不时去查看一下那个地区。想要猜猜这个志愿者警官是谁吗?”
兰德瑞仍然一言不发。
普勒凑近她跟前说:“有一天巡逻的时候,其实是在检查贩运的奴隶的时候,你看见我姑姑坐在凯美瑞里面,在日记本上记载着她看到的现象。她几乎不能走路了,但是她还是需要自立。于是她就会趁着不太潮湿和酷热的深夜,驾驶安装了特殊装置的汽车。然后,她在某个夜晚发现了什么。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的朋友,也就是斯托洛夫妇。也许他们也驾车到了这里,目睹了我姑姑看到的一切。然后他们去找了你,兰德瑞警官。你负责他们街区,他们尊敬你。他们和你讲述了看到的事情。你假装要做一个汇报,却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他离兰德瑞更近了,从刀鞘中抽出游骑兵军刀。
“所以,你深夜就去了斯托洛夫妇经常散步的海滩,开枪打中了他们的头部,然后把尸体拖到海里,希望海水把尸体冲走。”
他又向兰德瑞凑了凑,用刀尖直指着她的咽喉。迪亚斯神情紧张,而卡森一边驾船,一边回头看着这一幕。
麦仇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用手按着受伤的左臂,目不转睛地盯着兰德瑞。
“但是,我认为我姑姑已经怀疑你了。你知道,她说过‘人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擅长洞察一切。也许你也意识到她对你的怀疑了,于是你来到姑姑家,偷走了她的日记,把她弄到院子里,用手把她的头按进水池,直到她死亡。”
“你没有证据。”兰德瑞大声反驳道。
他把刀尖向前推,同时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向后拽。她脖子上的主要动脉显露无遗。他把游骑兵军刀贴在一根动脉上。
“海上风浪如此之大,我们的小船如此颠簸,我很容易控制不住刀尖,很容易切断所有通向大脑的血管。”
“这样你也得不到提交法庭的证据。”兰德瑞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普勒,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的意图。
他异常冷静地迎视着她。他现在处于另一个境界,甚至与钻井平台上的进攻都不同的一个境界。他如此专注,如同在烈日下分毫不差地射杀一千米以外的塔利班武装人员。世界上只剩下他和谢丽尔·兰德瑞。
“谁说要证据了?”他静静地说。
兰德瑞尽力露出得意的微笑,尽量表现,仿佛她能控制局面一样。而她从未控制得了,或者永远控制不了局面。
“你不会杀我,在这些目击者前不会杀我。”
麦仇坚定地说:“我们四个人来的,回去也是四个人。”
迪亚斯耸耸肩,表示同意。卡森说:“海很大,兰德瑞。有些东西掉在里面,就再也见不到了,但是残渣最终会沉到海底。”
普勒补充说:“众所周知,你仍然在巡逻。我确信你没有打电话告诉任何人你的下落。”
兰德瑞看着普勒,眼睛里涌出泪水。
“听着,也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也许你应该做的是闭上你的嘴,我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
“这样做对九九藏书我有什么好处?”
“你要么听从命令,要么就尸沉大海。”
兰德瑞看了看狂怒的大海,船缘近在咫尺。
“你是军人,你不能杀人。”
“是吗?我每时每刻都会杀掉你这样的人。”
“我是警察。”
“不,你是敌人。我能断定你犯了反国家的罪行,我能判断你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于是在我的字典里,你就是恐怖主义者。在我的字典里,恐怖主义者没有权利。你没有权利保持沉默,你没有权利寻求律师的帮助。而且我肯定不想浪费税金让你待在美国监狱里。我会把你从这里丢下去,鲨鱼游过来之前,你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我。”
兰德瑞吸了口气,抽抽鼻子,咳嗽了几声,仿佛想要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可怜和无助。普勒对此不予理睬。
她不再是年轻、漂亮、性感的女人了。她让人厌恶。
她丧失了自己的权利,因为她助纣为虐,帮助贩卖奴隶,因为她铁石心肠地杀害三位主持正义的老人。在犯下这些罪行的时候,她居然穿着警察的制服。
卡森补充说:“你知道吗,如果你是陆军,我们马上就会枪决你。”
看到普勒不是在吓唬她,兰德瑞结结巴巴地说:“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第九十一章
兰珀特坐在他的豪华游艇上,思考着他的商业帝国的内部可能面临的瓦解。海滩上的交易陷入危机。至少四个人参与了,普勒、和普勒一起的女人,还有那个巨人。
第四个人就是克丽丝,他现在知道了,她的表面身份并不真实。
他们中间有卧底,而且他居然没有意识到,等到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的助手温斯罗普已经为此付出了最后的代价,不管他是否知情。当兰珀特坐在豪华游艇上的时候,温斯罗普被肢解的尸体已经沉入了海湾深处。
兰珀特不知道普勒和其他人去了哪里。他希望那个巨人从钻井平台逃出来之后已经死了,但是他却接到了他的警告。
还有克丽丝。他不清楚克丽丝属于与他竞争的犯罪集团还是警察,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问题。
极具讽刺意义的是,他并不担心伊甸园的警察,因为那里有他的王牌。但是他很担心斯蒂文·罗哈斯,他已经给兰珀特下了最后通牒,而且是在事情没有弄成这么糟之前就下了通牒。
他已经清空了仓库,把货物运回到海上了。
风暴影响了他的计划,但是问题不大。他的目的是在找到新的登陆地点之前,把囚徒暂时存放在那儿。找到了新的登陆地点,他的生意就可以卷土重来了。
他也可能不在佛罗里达发展了。他的人眼下正在寻找新的运输渠道,把货物输送到亚拉巴马州。
海上的钻井平台是天赐之物。废弃之后,能源公司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处理这些平台。有一些在吃水线以下被截断,拖到其他地方做人工珊瑚礁。在很多情况下,这样做是很省钱的一个选择。一些公司把平台完全拆掉。而另一些公司由于资金紧张,或者已经倒闭,干脆就放弃了这些平台。
数量的原因让这些平台很安全,因为墨西哥湾里这样的废弃平台有几千个。这些平台错落分布,海岸警卫队或其他人不可能悉数检查。
但是他也不能总把货物存在那里。他要找到新的登陆地点,然后重打鼓,另开张。
他下一个面临的问题显而易见,那就是克丽丝和其他几个人。他们到底知道多少?知道这些信息后他们会做什么?
我现在是否应该出国?为什么要等到被逮捕或者接到传票呢?
但是他们能拿他怎么样呢?他做得了无痕迹。
即使他手下的人出卖了他,他们也没有证据。而且他认为他的人不会出卖自己。兰珀特的朋友很多,包括司法部门和监狱的朋友。为他工作的人都知晓这一点。如果他们不够怕他,至少他们害怕斯蒂文·罗哈斯。
那个杂种可以在任何地方把你挖出来,哪怕你处于证人保护计划之中。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能找到我。
兰珀特拿起电话,接通了保安主管。他言简意赅:“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若有人靠近,马上通知。”
下一个电话他打给游艇船长。
“我希望你准备好,一小时后出发。”
船长说:“海上的风暴还没有停歇。”他显然对这个命令感到很吃惊。
他们已经把游艇开到海上,让它在停泊时经受风暴的考验。热带风暴和四级飓风不同,四级飓风可以掀起游艇,把它扔到岸上。
海面很不平静,有那么一两次,兰珀特觉得自己晕船了。但是有人要对准他的脑袋开枪让他觉得更难受。如果他必须逃命,那就要扔下妻子和儿子。这没关系,他可以再找一个妻子。而他的孩子也长大成人了,可以用信托基金照顾好自己。
“哼,我给你钱,就是雇用你做我想做的事。一小时之后出发。”
“是,先生。”
兰珀特挂断电话,看了看藏书网船舱,经过最有天赋的工匠雕琢的、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回望着他。他有世间最好的一切,这是他应该得到的。
他工作很努力99lib?。普通的人怎么会知道创造财富需要付出多少辛苦,而保住江山则需要更多的努力。
税费高昂,规章制度把企业限制得透不过气来,但是他仍然在坚持。另外他雇工,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就业机会。他以前在华尔街也就是做这些事情而已,现在却饱受诋毁和诽谤。
他摇了摇头。生意才刚刚有点起色。他在基础设施、培训、设备和人力方面投入巨大,承担了极大的风险。当然,回报也是不错的。他的货物渠道让全世界的同行叹为观止,他依靠五个因素,经营了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数量的货物。他为这个曾经了无生气、杂乱无章的行业带来了精准定位和企业精神。
另外,同石油、天然气和其他资源不同,他的货物来源是源源不断的。除非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穷人,否则他的选择范围都很大。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缺少没落的人群,上层已经没有多大空间,而且他不会让出自己在上层的位置。
兰珀特知道自己天生就会追求更多更大的成就。
但是他必须生存,所以他的风险才如此之大,所以他才需要赚这么多钱。他面临的风险可能会让他失去一切——包括他的性命。
他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罗哈斯还不知道他最近的行动。他被风暴阻隔在海上。他觉得罗哈斯不会在天气如此不稳定的时候冒险乘直升机出行。因此,这就赋予了兰珀特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时.99lib.间。想清楚问题的时间,为他的下一步做出计划。
生存。当然,普勒和他的团队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他们曾经跟踪拉货的卡车,很明显他们知道事情的原委。海滩上发生冲突,他没有接到自己人的汇报,说明他的人在冲突中已经失利。
普勒到底要干什么?
他曾经试图联络钻井平台的人,但是电话没有打通。
海上又起了风暴,时间真是紧迫。
就在这时,仿佛应验了他的祈祷,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号码,脸上露出微笑。
他接通电话说:“我正在等你消息。”
谢丽尔·兰德瑞说:“我有很多需要汇报,现在能见面吗?”
第九十二章
风暴很快平息了,但是在丹尼尔耗尽能量的过程中,倾盆大雨还是断断续续地倾注下来。应该已经是白天了,可是由于丹尼尔的缘故,天空还是黑乎乎的。现在是黎明时分。
有人敲了敲前门。兰珀特亲自开了门。他派了一艘小船上岸了,由于不平静的大海他已经呕吐了两次。现在,兰珀特希望听到好消息。
他盯着门外的兰德瑞。她全身湿透了,脸部瘀青。
“你怎么了?”他问。
“能进来说吗?我可以喝点什么吗?”
他转身回来,她跟在他身后。他把她带到秘密书房,关上身后的门。
“你需要换一下衣服吗?”他问。
“我想喝点东西,那才是我需要的。”
他从一面墙边的酒吧里拿出威士忌,给她倒上。
“我在‘幸运女神号’上琢磨是否应该跑路。”兰珀特说。
“相信我,我也在考虑同一个问题。”
“但是你在电话里说有好消息。”
她从他手里接过威士忌,喝了一口,然后隔着桌子,坐在他对面。他也坐下来,交叉十指,期盼地盯着她。
“怎么?”他说。她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把酒杯按在脸上的瘀青处。
“我们已处在危险之中。”
“这我知道。”
“克丽丝是间谍。”
“这我也知道。”
“她是克劳迪娅·迪亚斯中尉,哥伦比亚国家警察。”
兰珀特盯着她,过了好久,他大声说:“他妈的!”
兰德瑞对他的反应报以一笑。
“我想你不知道这些。”她举起酒杯说,“你可能想听听。”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兰德瑞又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我救了你的命。”
“怎么救的?”
“我一直不相信温斯罗普和克丽丝。”
“你真聪明。”
“所以,我监视他们。温斯罗普没有问题,而克丽丝则不然。很明显,她把他拉上自己的床,这样就能接近你。”
“我现在明白了。”
她笑了,抬头看着他。外面的雨还在下,浓密的乌云遮住了太阳。
“她也拉你上床了吗?”
“这和你的话题无关,但是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你也被蒙骗了。”
“女人是我的弱点。我觉得我也需要喝点什么。你继续说,我很感兴趣,说说你是怎么拯救我的。”
他倒酒的时候,她继续说道:“你派去对付大个子的突击队出师不利,迪亚斯给他报信了。”
兰珀特手里端着酒杯坐下来。
“她为什么这样做?他们是一伙的?”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都死了。”
兰珀特的酒进入了气管,他呛了一下。
“死了?怎么死的?”
“我和你说过了,我救了你的命。普勒也死了。”
“另一个女人呢?你说她是将军。她叫卡森,是吧?”
“也死了。他们都死了。我们不可能让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幸存。”
桌子对面的兰珀特狂怒起来。
“谢丽尔,你惹麻烦了,国防部会插手的。”
“那么你有别的选择吗?他们跟踪你到了这里。”
“不可能。”
“确实如此,彼得。”
他一言不发盯着她,仿佛她是他死前最后看到的事物。
“他们发现了仓库的秘密。”
“我处理过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她指着窗外的海湾说:“他们发现了那里的钻井九九藏书平台。”
兰珀特放下酒杯,向前坐了坐。他脸色苍白。
“不可能。”
“对了,那个大个子叫麦仇。他曾在平台上待过。你的人从墨西哥把他抓来的。他逃脱了,游到岸上。然后他杀回去了,就在昨晚。”
“我想是这样了。我知道他一直窥探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原以为他想偷东西。”
“彼得,他在袭击你。他想偷的是你的性命和你拥有的一?99lib?切。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使命。”
兰珀特拿起酒杯掷到墙上。
“狗娘养的!”
兰德瑞看着威士忌从一尘不染的墙纸上流下来。
“喝点什么消消气,彼得。我和你说了,他们都死了。”
“怎么死的?”
“我全身湿透了,脸也被打开了花。对你来说,这说明什么?”
“你们在风暴中对决了。”
“生死搏斗,就在钻井平台上。我不能撒谎说我们没有伤亡。事实上,我们伤亡惨重,他们几乎杀了你手下所有的人。但是最后,我们依靠数量的优势和一点运气打败了他们。”
“你怎么去那儿了?”他问道,并怀疑地看着她。
“像我说的那样,我一直跟踪迪亚斯。他们上了船,我也上了船。他们开到钻井平台,我跟踪他们到了那儿。”
“这么大的风暴,怎么可能?”
她怀疑地看着他。
“我在佛罗里达长大,曾在飓风的余波中冲浪。我从十岁开始驾船。如果是一级飓风或二级飓风,恐怕我对付不了。但是如果目标明确,对付热带风暴还是可以的。我能做到这些也是你的运气,我想这就是藏书网 你雇用我的原因,想利用我的本地人技能,以及我在压力之下的清醒头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钻井平台打电话。开始的时候打不通,但是后来终于有了微弱的信号。我警告他们有人来了。他们做好了准备,但是仍然避免不了一场肉搏。那四个人是真正的战士,我不得不这样赞誉他们。他们不会轻易倒下。”
“那些货物怎么样?”
“大部分完好无缺,虽然也有一点点损失。”
“怎么处理那些尸体的?”
“丢在海里了。没有人能找到迪亚斯和其他人了。我们切除了他们的肺部,尸体会沉下去,待在海底。”
“想得很周到。谢丽尔,你杀了斯托洛夫妇和那个老妇人,干得很漂亮。他们会坏事的。我为此给你的奖金真是不算什么。”
他似乎意识到这样说还不够。
“你昨晚又为自己赢得了受到嘉奖的机会,一个大奖和升职。我们打算让你离开警察局。你可以接替温斯罗普。”
“他能接受吗?”
“他应该不能接受,但是我已经让人把他杀了。要不是因为他,迪亚斯不会潜入我们内部。我们现在想要改变交易地点,掌管运输的人正在紧急策划。我觉得亚拉巴马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斯蒂文·罗哈斯。”
“他怎么了?”
“他是你奴隶交易的搭档。”
“那又怎么样?”
“你告诉我说他给你下了最后通牒。”
“是的。”
“现在情况已经至此,你觉得他会怎么样?这条通道已经不那么畅通了。”
“我觉得我的地位很重要,罗哈斯不得不受我的约束。渠道比货源重要,我自己也可以获得货源。我已经在这样做了,在亚洲和非洲,那儿有很多贫穷、无知的人。但是罗哈斯却不能复制我的运输渠道,他缺乏必要的联络。”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和这个人下了一步险棋。”
“我并不是低估他,但是有优势的时候,一定要抓住。”
“我也是这样想。”话不是兰德瑞说的。
普勒踢开了门,走进书房。紧跟在后面的是迪亚斯、卡森和麦仇。
他们都举枪对准兰珀特。惊恐的兰珀特先是盯着他们,然后扫了兰德瑞一眼。
“你布置他们来这里的?”
“恐怕是这样。”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这个蠢货。”
“我觉得你还不完全知情。”
兰德瑞解开衬衫的两枚纽扣,把录音机和电线拽了出来,递给普勒,然后转向兰珀特。
“我看到了一个机会,然后抓住了,”她用空洞的声音补充说,“但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终身监禁而不是死刑,也算是合理。”
“我觉得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普勒对兰珀特说。
兰珀特问:“你们怎么通过我的保安的?”“你应该让他们好好查查每辆车的内部。兰德瑞开着车,我们就这样进来了。”
兰珀特把目光从他那儿移到了兰德瑞身上。
“你这个蠢货。”
“他们让我受到了无法逃避的谴责。对不起,彼得。”
“我会让人在监狱里杀了你。”普勒说:“你可以试试,但我觉得,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考虑。”
“我会聘请最好的律师。”
迪亚斯说:“你需要最好的律师。我会尽力争取在哥伦比亚审判你。美国人过于温柔,司法程序在我的国家里比较高效。”
普勒把兰德瑞和兰珀特铐了起来。
“现在我们走吧。”普勒说着,用 M11 示意了一下。兰珀特站起身,看着兰德瑞。
“你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然后他在大家前面走了出去。
他们来到前院,但是普勒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卡森问。麦仇也谨慎地向四周张望。
“马上卧倒。”普勒大喊。随着他的喊声,子弹向他们飞来。
第九十三章
卧倒之前,普勒看到了射击者的位置。
他拔出 M11,进行弧形扫射,打光了一梭子子弹。这只是一个防御措施,目的是争取时间,占据新的位置,准备还击。他用一辆车掩护,抓起 MP5,研究了一下他前面的情况。
“普勒!”
他回头看了一眼,是卡森。她已经占据了一个前门外石柱后面的位置。
她向左边指了指。他向她指的方向看去,心缩成一团。
迪亚斯脸冲下躺在血泊中。即使在黑暗中,在这么远的地方,普勒也能看出她已经死了。
他向四周看了看,寻找兰德瑞和兰珀特。
兰德瑞躲在一棵树后。她向普勒大喊:“兰珀特跑了。”
普勒抬头向射击者的方位看了看。他现在不知道一个人的情况。
麦仇。普勒认为这个大个子不会跑掉。他和普勒一样,为战斗而生。
一阵枪声之后,普勒回头看了看卡森。他用手语告诉卡森他的打算。她点点头,抓紧了枪。
普勒转回身,目光扫过所有相关的位置。
在第二个位置,他发现了他。麦仇就在射击者的后面,用枪对准了他们。
干得漂亮,普勒心想。有六个射击者。
普勒环视四周,寻找他们乘坐的车辆,没有。于是,他猜想这六个人是兰珀特的保安。
一秒钟后,他注意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血肉之躯。
他们才是兰珀特的保安。这是新的需要对付的武装力量。而且他们不是坐车来的。
普勒谨慎地思考着眼下的形势。
他们这边三个人,对方六个。他觉得对方严重人手不足。他们应该派来更多的人。
普勒数到三,滚了出来,用 MP5 开始扫射。
这也只是佯攻,他没有瞄准任何人,他是想吸引注意力。一会儿工夫,他受到了反攻,火力都对准了他。
卡森的枪响了两声。一个射击者倒下去了。另一个人抱住胳膊,丢下了枪,出局了。
干掉了两个,还剩四个。
就在这时,麦仇从后面袭击了他们。
紧挨着大个子的两个人顷刻间倒下了。一个被子弹打入骨髓,另一个被刀插到了心脏。即使手臂受伤,麦仇在用利刃猎杀的时候仍然力大无穷。
干掉四个,还有两个。剩下的两名射击者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麦仇身上。
现在该是普勒表现的时机了。
他之字形跑动,然后向右射击。他的 M11 射出两枚子弹,击中了目标。
两.99lib.枚子弹都射中头部。倒下六个,没有幸存者了。
但是,普勒想到了希拉旅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他的脑子在瞬间梳理了一下思路。
六个对四个。要干掉兰珀特的保安,而且即使是进行突袭,对抗时也可能有伤亡。地上所有的人都穿着兰珀特保安的制服,说明袭击者在干掉这些人时没有伤亡,六个人是他们的总人数。
他们一定知道普勒和他的队友都在这里,这就说明他们的火力远远不及普勒的团队加上兰珀特的保安。
普勒猜想这些人是罗哈斯派来的。斯蒂文·罗哈斯是个聪明的家伙。聪明的人不会派出不敌对手的军队。
普勒瞬间反应过来。
“还有第二轮进攻。”他大喊。卡森和麦仇马上掩护起自己,找到新的射击位置。
普勒迅速后退,站到兰德瑞身边。她抬头看着他,祈求说:“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普勒,帮我打开手铐,给我一支枪,我要帮助你们。”
普勒一边装子弹一边看着她说:“我不这么想,兰德瑞。你已经试图杀过我一次了。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我在这里丝毫没有抵御能力。”
“说得不对,有我保护你呢。我有充足的理由让你活下去。”
“什么理由?”她急促地问道。
一边为 MP5 装上新弹匣,普勒一边凑近,对着她的耳朵说:“确保你在监狱里度过一生。”
他把 MP5 设置到连发挡。
“求你了,普勒。”她抽泣着说。他没有理她。
第二轮进攻马上开始了。而且,这要比热带风暴丹尼尔凶残得多。
但是普勒手里握着王牌。至少他希望如此。否则,他们死定了。
第九十四章
第二轮进攻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第一轮。
这让普勒觉得第一轮可能只是佯攻。第一轮让他们损失了迪亚斯,削减了百分之二十五的力量。如果人手充足的话,那么牺牲六个人来达到这样的目的是划算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普勒数了一下,二十个。敌人四人一组,身穿盔甲,手持火力超过普勒的 MP5 的重武器,摆出了传统的铁钳阵。
普勒看了卡森一眼,她回望着他。他们都认出了这个阵势,而且都清楚它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结果。
普勒举起枪。他父亲曾经教给他一种军人精神。战斗就不会蒙羞。
他冲着前面的两个方阵射出一梭子三十颗子弹。两个人倒下了,再也无法参加战斗了。
普勒又给子弹上膛。他用三十颗子弹杀掉两个人,还剩下十八个,很明显,他的弹药不足以杀掉所有人。
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团队,因为他们针对一个目标部署力量,然后用压倒性的火力对付这个目标。
作为普勒掩体的汽车被打得满身窟窿,一些子弹干脆穿透了车身薄薄的金属,差点打掉普勒的肢体。他没有选择,只能后退。
卡森开火为普勒掩护,于是她成了敌人的下一个目标。
集中的火力打掉了她的阵地。她撤退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倒了下去,胳膊和腿都受了伤。
普勒没有跑到她身边,因为那样只能让敌人对她开火。他从新的阵地反击,敌人的火力再次集中在他身上。
他向卡森相反的方向跑去,通过不定的路径来躲避火力。在中东的几年,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于是他的肢体中还有这样的肌肉记忆,所以他看起来仿佛知道对手的射击焦点一样。
他的对手现在应该已经能够摸清他的规律,并且对准普勒可能选择的路径开枪。那样的话,他就必死无疑。
但是他们没有做到这一点。普勒也没有死。他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转身用 MP5 向后面扫射。
现在只剩下他和麦仇。两个对付十八个。但是局势会有所改变。
普勒的电话振动起来。他拿出电话,看了一眼屏幕。
他打了一个只有两个字的回复。
现在,朱莉·卡森将军的命令马上就要执行了。
所有人的头仿佛拴在一条绳子上,齐刷刷地向北面发出声音的方向扭过去。
MH-60L DAP直升机是黑鹰直升机的改良版,配有重型武器,包括地狱之火反坦克导弹、火箭炮和 7.62 毫米急射机枪。这种直升机被称作“直接行动者”,归陆军第160特种作战航空团指挥,是一种多功能作战平台。普勒很幸运,有一架“直接行动者”驻扎在埃格林空军基地参加陆军和空军的联合演习。
直升机轰鸣着飞进兰珀特家的院落。方阵中?99lib?的敌人蹲伏在那里,手持武器,准备进攻弱小的对手。但是他们发现,三十毫米口径的大炮已经对准了他们。
他们中间的一些人用枪指着直升机,有两个人愚蠢地开了火。普勒暗想,错误的举动。
他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
三十毫米口径的大炮开火了。它每分钟可以发射六百发子弹,形成紧凑的火力网,用陆军的术语,它可以让敌人无一幸免。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二十来个人倒在地上,大多数被打得面目全非。
直升机降落了,普勒放下 MP5,冲了过去,他可不想让三十毫米口径的大炮向他扫射。直升机的门滑开了。
“需要医生,”他透过飞机旋翼的轰鸣声喊道,“一位准将受了枪伤。”
抓过装备包,一名医生和一名医护人员跳下飞机,跟着普勒来到卡森倒下的地方。
她脸色苍白,但是意识清醒。
医生和医护人员准备装备,普勒跪在她身边,抓起她的手。医生们马上挂起血袋和盐水,为她进行静脉注射。
她睁开眼睛,看着普勒。
“你流血了。”她说着,慢慢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无大碍。”
“我会死吗?”她问。
两颗子弹仍然在她体内,她流了太多的血,看起来苍白虚弱。普勒看了一眼医生,他的表情凝重。
但是普勒抓紧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不会的。”
人的精神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药剂。有时候,只是一点鼓励就可以创造奇迹。普99lib?勒在战场上无数次见证过这样的奇迹。有一次,一枚简易炸弹差点在伊拉克结束他的生命,他就是依靠鼓励的话而活了下来。
你会没事的。有时候只需要这一句话就够了。
她回应地捏了捏他的手。医生的止痛药开始产生效力了,她闭上了眼睛。
普勒站起来,跑到兰德瑞跟前,她的双手还铐在身后。
“别忘了我们的交换条件,普勒,”她说,“我把兰珀特交给你了。”
“不会的。当你八十岁还待在监狱的时候,你可以用你做的这件好事安慰一下自己。我觉得监狱里可不会有冲浪板。”他向一个走过来的士兵示意了一下,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徽章。
普勒说:“中士,这位女士在转交给地方当局之前是美国陆军的囚犯。”
“是,长官。”那位中士用枪指着兰德瑞。
普勒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转过身,第一个想法是以为兰珀特出现了,并且试图逃跑。
但是声音不是来自兰珀特,而是麦仇。他正在拼命奔跑,马上就要接近海边的码头了。
普勒飞奔起来。他知道这个人在追什么。
彼得·兰珀特——普勒也在追踪的人。
第九十五章
兰珀特在拼命奔跑。他的手还铐在身后,因此跑起来并不容易。他虽然身材保持得很好,但是却不适合战斗。他一生中从未打过一发子弹,他都是雇用别人去做这种事。他的一生中也从未尝试过逃命的滋味。
现在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枪声已经停歇了,兰珀特唯一听到的就是海浪的声音。
他的船停在四百米远的地方。他要活下来继续奋斗。
只不过要离开这个国家而已。没关系,反正他已经厌倦了这里。
他把前臂贴在身侧的衣缝部位,向着码头跑去。
他那艘六米长的小船就停在那儿。他在这里可以看得见自己的游艇。
他相信自己可以开着小船上游艇。如果兰德瑞能够冒着热带风暴把船开到钻井平台,他在平静的海上可以把船开到游艇停靠的地方。
船上有刀,他可以用刀割断塑料手铐,然后事情就简单了。小船很坚固,风停了,浪也息了。他能行。
马上要到码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一样东西。
开始,他没有分辨出那是什么。但是,他马上被眼前的事物惊呆了。
他正看着的,是一艘潜水艇的指挥塔。罗哈斯的潜水艇。他们在游艇上会面时,罗哈斯曾经提到过。潜水艇能载很多人。
所以自己家里才会出现那么多枪手,原来他们是乘潜水艇来的。
现在抢占小船就是问题了。如果他们在后面追踪自己怎么办?大海还很不平静。如果潜水艇撞击小船,使小船翻覆,他掉到水里怎么办?他会淹死的。
他停下脚步,按着身体侧面隐约疼痛的地方。他应该加强锻炼了,问题是,他唯一出来的活动就是性活动。这种活动不会练就在不平坦的地方长跑的功夫。
他绝望地望着四周,希望找到其他生路。如果不乘那艘船,该怎么办?
他的房子外面的公路不是很好的选择,现在他还能听到那里传来的警笛声。他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大脑飞速旋转。
一定会有办法。也许他应该试试那艘船,至少那艘船比潜水艇灵活,不是吗?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当他注视着潜水艇的时候,它潜入水底,掉头,虽然指挥塔还清晰可见,但是已经迅速向大海深处驶去了。
也许他们已经听到了远处的警笛声。或者他们只是估计形势不好,于是要快速驶离海岸。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兰珀特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幸运女神号”的船舷是钢质的,可以抵御大海的冲击。他曾乘坐它横跨大西洋。一旦到达公海,他就安全多了。兰德瑞和其他人同警察交流需要时间,而且必须签发文件,警察才能派人来追。到那时,兰珀特可能已经走远了。
他听到了身后的什么声音,他转过身,看到了一切。
他开始发疯似的向着他亲爱的小船和公海逃命。
兰珀特仿佛在他身后看到了魔鬼。从某种程度上说,后面的人对他来说确实是魔鬼。
普勒赶上了麦仇,两个人并肩向前跑。麦仇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那个人身上。
普勒和麦仇同以往一样,像斗士一样跑动。虽然不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人,但是他们却训练有素、动作流畅,因此可以消耗最少的能量,取得最佳的结果。在战场上人们需要奔跑。流动的目标容易生存下来,而固定的靶子则很容易被击中。
当停下来不再奔跑的时候,就需要搏斗。搏斗总要耗费更多的能量,所以在奔跑时最好不要耗费掉所有能量。
他们在奔跑的时候还是肩并肩,但是最后一刻,普勒悄悄领先,扑倒了兰珀特。
他带着一阵风倒了下去。麦仇弯腰,用手把兰珀特从沙滩上抓了起来。
普勒慢慢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麦仇看着兰珀特,兰珀特也看着他。
麦仇的表情冷若冰霜。而兰珀特的表情透露出恐惧和好奇。
最后他喊道:“关你什么事?”
麦仇把他扔回到沙滩上,伸手掏出那张照片,展示在兰珀特面前。
“你认识她吗?”他的声音变了调。
普勒看着他们,等待着。如果麦仇想要杀了这个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这个人是他的囚犯,是一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罪犯的潜在指证人。麦仇受伤了,但是普勒也有伤。一对一的格斗难分胜负。普勒知道他的身手和他的局限性。
但是他对于战胜这个大个子没有太多的信心。但是没准自己会给自己一个惊喜。.99lib.
可是尽管如此,普勒不想这样做。麦仇不是他的敌人。
兰珀特目光呆滞地看着照片。
“嗯,我认识这个人吗?”
“她叫蕊达,你们从保加利亚的里拉山区把她带走了,和她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很多其他人,那是我家乡的亲人。”
兰珀特看着普勒说:“他是认真的吗?你觉得我会记得这样的人吗?”
普勒冷冷地回望着他说:“彼得,回答错误。”
麦仇又把兰珀特从地上拎了起来,一只手抓着他,把他的胳膊拧到身后,狠狠地打了他一拳。
兰珀特的几颗牙从嘴里喷了出来。他向后飞出去一米多远,然后掉在沙地上,铐着的胳膊重重摔下,两个肩膀都脱臼了。
兰珀特疼得大喊大叫,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闭嘴。”麦仇说。
“天啊,”兰珀特尖叫,“我的天啊。”
“闭嘴。”麦仇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你不记得她?你不记得蕊达了?”
“哦,天啊。”兰珀特吐出嘴里的牙齿和血沫,在沙地上翻滚着。
普勒在他身边蹲下来,打开手铐,快速、坚定地猛推了两下,他的肩部关节复位了。
兰珀特躺在地上,低声呻吟着,喘着粗气。麦仇低头盯着他,双手攥紧了又松开,胸部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普勒站起来看着他说:“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带他回去。”
“他被我拘留了,指证这里的罪行需要他。”
“他会随我回去。”麦仇怒吼。
“麦仇,我们向你保证,这个人渣从此不会再见天日。”
“他带走了我们的一切,我有过承诺。”
他掏出手枪对准麦仇。枪99lib?里没有子弹,但是麦仇并不知情。
“麦仇,我最不想做的就是伤害你。但是这是我的工作,而且我打算执行任务。这个人对我姑姑的谋杀案负有责任,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麦仇看了一眼他的枪,然后低头看着兰珀特,一边收起照片一边问:“她在哪儿?告诉我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兰珀特呜咽着,用满是鲜血且被打得稀烂的嘴巴说,“我向上帝发誓。”
麦仇抓住他,拎起来说:“你知道。你会说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是见鬼。”
麦仇扔下他,兰珀特叫喊着侧身倒在地上。
麦仇低头看着照片,普勒看见泪水流过这个大个子的脸。他的身体在颤抖。
普勒抬眼向海上看去,兰珀特的游艇清晰可见。所有的这些金钱与物质享受都是建立在痛苦的基础上,建立在贪婪的基础上,建立在毁掉别人生活的基础上。
他回头扫了麦仇一眼,收起武器,长叹一声。他要做的事违背了他近乎一生的原则。
他问:“你打算怎么把他弄走?”
麦仇抬头看着他:“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
“我有个朋友,他有一艘货轮。他会带我们回家。其他问题不让问。”
“在哪儿?什么时.99lib?候?”
“今晚。巴拿马城港口。”
兰珀特已经停止了号叫,认真地听他们对话。
他的嘴被打烂了,所以结结巴巴费力地说:“你不是认真的吧?你不会让他把我带回保加利亚吧?”
普勒低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呢?你去过那里,旅途很愉快,是吧?你得到了所有的东西——纠正一下,你得到了所有你需要的人,不是吗?”
“你不能这样做。”
“你的朋友靠谱吧,麦仇?”
“靠谱。”
“到了保加利亚,怎么处理兰珀特?”
“就像你们一样,我们有我们的司法体系。”
“你们有死刑吗?”
“我们有更痛苦的刑罚。”
“更痛苦?能说说吗?”
“他会活着,在一个任何人都不想待的地方。他会在那里度过余生。他每时每刻都会劳作,直到累死。我们保加利亚人对于伤害我们的人从不手软。”
兰珀特挣扎着坐起来,嘴里仍然在流血。
“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普勒,你不能坐视不管。你是军人,你有责任,你不能让他把我带走。他是外国人,他是在绑架一个美国公民。我是纳税人,我纳税支付你的工资。你为我工作。”
普勒没有理会他,接着说:“你的朋友无偿帮助你?为什么?”
“不完全是无偿。我曾经对他许诺,但是不知道如何履行诺言。我甚至都不清楚他要的是什么。”
麦仇描述了一下他朋友的要求。普勒笑了,他看了一眼兰珀特说:“没问题,我知道你朋友要什么。”
麦仇很惊讶,但同时充满希望。
“那你能弄到这种东西?”
“我能。”普勒说。
第九十六章
佛罗里达的巴拿马城,对于一代代蜂拥到这里来度春假的大学生来说十分熟悉。
巴拿马城的港口位于十五千米长的海峡上,便利地通到墨西哥湾。
远洋客轮源源不断运送游客。
在这里货轮把货物运到美国,又把美国的产品运到世界各地。
港口非常繁忙,哪怕是晚上也不例外。
普勒手里抱着一个箱子站在码头上,眼睛搜寻到了那艘标着斯拉夫字母的有着钢质船体的货轮。起重机吊起集装箱,一个一个摞在船上。
他继续观察。一个大木箱子抬上了船,两个人抬着一端,一个人抬着另一端。
其中一个抬箱子的人是麦仇。他已经做过战斗后的清理,包扎好的伤口几乎都用衣服遮住了。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看到箱子上钻了两个通气孔,但是没有人会注意。
箱子里面是彼得·兰珀特,他被绑好,塞上了嘴巴,并且打了镇静剂。
他六小时之后会苏醒过来。
那时候货轮已经驶入墨西哥湾,绕过佛罗里达最南端,然后开始在大西洋中长途跋涉。货轮会以时速每小.99lib.时十八千米的速度慢慢前行,在航行了一个月共一万四千千米之后,他们就会到达保加利亚。
一旦兰珀特接触到那里的土地,他就再别想离开。
箱子安全装船了,麦仇从跳板上走下来,后面跟着一个像公牛一样健壮的男子。他那青筋暴露的脖子有普通人的大腿那么粗。
他挽着衣袖,露出前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他戴着船长的帽子,嘴上叼着雪茄。
他们走到普勒身旁,停下来。
麦仇介绍说,这个人是他的朋友,这艘船的船长。
船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普勒说:“麦仇告诉我,你有东西要交给我。”
普勒递过箱子说:“十瓶。”船长揭开盖子向里面看。他的脸上马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普勒把箱子交给他,船长表示感谢之后回到了船上。
麦仇看着普勒。
“麦卡伦三十年是什么?”
“是一种苏格兰威士忌。事实上是非常好的威士忌。”
“有三十年的历史?”
“人们这样说。”
“你在哪儿弄到的?”
“我们就认为这是彼得·兰珀特赎罪的另一个机会吧。”
麦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从他家里拿的?没有警察把守吗?”
“他们对我的监视没有那么严格。”
麦仇伸出手,普勒握了握他的手:“谢谢你做的一切。”
“希望你能找到妹妹。”
麦仇慢慢点头说道:“我会一直寻找她。”
“但是你可以不用再找兰珀特了。”
麦仇冷笑了一声说:“我会一直掌握他的行踪。”
麦仇转身九九藏书上了跳板,走到一半,他转身向普勒挥手。普勒也向他挥挥手。
一会儿工夫,麦仇就不见了踪影。
一小时后,这艘船也离开了。兰珀特开始了向他的目的地进发的征程。
“谢天谢地。”普勒一边走到车旁,一边暗自叨咕。
第九十七章
朱莉·卡森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头上明亮的灯光,然后看到的就是坐在她病床边的普勒。他抓着她的手。
“我挺过来了。”她虚弱地说。
“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对此有过怀疑。医生们说,你很快就会完全恢复了。”
“穿上军装后从未挨过枪子,和你混在一起的时候却挨打了。”
“和我在一起看起来很危险。”
她稍稍坐起来一点。
“你别误会,但是我觉得我不会再和你一起度假了。”
“完全理解。”
“兰德瑞怎么样了?”
“拘留。供认不讳。布洛克本打算退休,这一次经历之后,他打算竞选州长了。”
“那么说,功劳都归他了?”
“将军,这些都不是我在乎的事。”
她捏了一下他的手。
“不是工作时间,叫我朱莉。”
“朱莉。”他纠正说。
“迪亚斯怎么样?”
“哥伦比亚方面已经运走了她的遗体。她是英雄。他们保证不会让她白白流血。”
“麦仇呢?”
“他和我一样,只受了点轻伤。”
她这才注意到他绑着绷带的胳膊和腿。
“哦,天啊,约翰,我才想起来,你也受伤了。”
“只是多了几块伤疤而已。”
“说说看,他们是不是已99lib.t>经抓住了兰珀特?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看着他戴着手铐逃跑了。”
普勒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即使在被唤作证人时也不说,我就告诉你真相。”
她又坐起来一点,直直地看着他说:“怎么了?”
“也许我不应该讲,我不想让你做伪九九藏书证。”
“你在说什么?”
普勒看着所有的管子都流向插在她锁骨附近的一个装置。
“点吗啡是为了止疼吧?”
“嗯,我觉得是。”
“吗啡有时候会破坏你的记忆。”
“可能。但是我们现在在谈兰珀特。”
“是吗?”
“约翰,别这样!”
“他想出国旅行。”
“他逃跑了?坐游艇逃跑了?”
“去保加利亚了。估计他会在那里度过余生了。”
“怎么可能?警察没有逮捕他?”
“哥伦比亚方面已经运走了她的遗体。她是英雄。他们保证不会让她白白流血。”
“麦仇呢?”
“他和我一样,只受了点轻伤。”
她这才注意到他绑着绷带的胳膊和腿。
“哦,天啊,约翰,我才想起来,你也受伤了。”
“只是多了几块伤疤而已。”
“说说看,他们是不是已经抓住了兰珀特?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看着他戴着手铐逃跑了。”
普勒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即使在被唤作证人时也不说,我就告诉你真相。”
她又坐起来一点,直直地看着他说:“怎么了?”
“也许我不应该讲,我不想让你做伪证。”
“你在说什么?”
普勒看着所有的管子都流向插在她锁骨附近的一个装置。
“点吗啡是为了止疼吧?”
“嗯,我觉得是。”
“吗啡有时候会破坏你的记忆。”
“可能。但是我们现在在谈兰珀特。”
“是吗?”
“约翰,别这样!”
“他想出国旅行。”
“他逃跑了?坐游艇逃跑了?”
“去保加利亚了。估计他会在那里度过余生了。”
“怎么可能?警察没有逮捕他?”
“警察慢了一步,我们用兰珀特的小船顺着海滩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在那里把他装到汽车上运走比较容易。警察认为他逃跑了,至少我是这样回答警察的询问的。”
卡森盯着他许久说:“我想吗啡破坏了我的短期记忆。”
“我能理解。”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要住几天。”
“你还会来看我吗?”
他指着床边一把椅子和上面的枕头、毯子说:“我一直住在这里。”
听他这么说,她温柔地笑了。
“蒂亚戈和马特奥怎么样?”
“回到奶奶身边了。他们住在我姑姑的房子里。其他囚徒正在接受处理,包括兰珀特的仆人,他们会返回家乡。”
“罗哈斯呢?”
普勒摇摇头说:“惩治他不是现在,但是他落网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卡森听到这里表现得过于激动了,普勒伸手按着她的胳膊,让她冷静下来。几分钟后,吗啡开始起作用了,她闭上了眼睛。
普勒走到外面,给美国军人惩戒营的哥哥打了个电话。他和罗伯特·普勒描述了发生的一切,只是没有讲在保加利亚的兰珀特。
他哥哥说:“见鬼,约翰,你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为刚刚度过的假期疗伤。”
“事实上,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好回部队了。”
“你怎么和爸爸说?”
“我还没想好。”
“你打算告诉他姑姑去世的消息吗?”
普勒想了想,最后说:“不,我不会告诉他。”
“我同意你的做法。”
普勒把那条小狗赛迪送给了蒂亚戈和马特奥。两个孩子和小狗一见如故。普勒估计他们会成为多年的好朋友。住在比较好的社区里,远离那些混混,普勒希望这些会.99lib.对他们的生活起到积极作用。布洛克答应照看他们。
还有很多文案工作,另外要和布洛克、州警察局与联邦警察面谈。他们说这样做有助于加快追踪斯蒂文·罗哈斯的步伐,但是他们也承认这个家伙太难以捉摸了。
走出最后一次会面地点的时候,普勒告诉他们:“继续努力吧。”
卡森两天之后出院了,打着绷带,满身瘀青,筋疲力尽。
但是她活下来了,活得好好的。
那天早晨,陆军派了一架私人直升机把她和普勒接了回来。
“海湾五号,”普勒说,“我从来没有坐过这种直升机。”
一个服务员为他们倒了两杯香槟,卡森说:“跟着一个处于上升期的将军,她会带你去不同的地方。”
普勒答应那天晚上去卡森家,和她共进晚餐,然后驱车回到自己的公寓。他的一个朋友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替他照看埃沃尔,但是他让它出来遛了很久,又和它玩了很久。
第二天,他开车带着一个小包来到宾夕法尼亚。他把车停在一片绿草地边,下了车,来到草地中央。他打开骨灰盒盖,慢慢把姑姑的骨灰撒在宾夕法尼亚的乡村,这是她的遗嘱。
他合上空空的骨灰盒,仰望天空说道:“再见,贝特西姑姑。无论如何,你在很久以前曾经是一个男孩的一切。现在他已经成为一个男子汉,而且永远不会忘记你。”
普勒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事实上,他应该更早做这件事情。
他开车回到弗吉尼亚,洗了澡,换上蓝色军装,然后向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出发了。
他走在了无生气的走廊里,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
还没接近爸爸的房间,他就听到了他的喊声。还是上次那位护士在大厅里和他迎面碰上。
“最近他像是发怒的狮子,不停叫喊着要见你。感谢上帝,你终于来了。”
普勒说:“终于来了。实际上在这里感觉很好。”
护士奇怪地望着他,看着他推开爸爸的房门。
老普勒穿着一贯的蓝布裤子和白衬衫。他看起来激动、困惑。
当爸爸看着普勒的时候,他站得笔直,干脆地行了个军礼。
“回来报告了,将军。”
他爸爸的激动情绪看起来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怒目而视。
普勒每次都会受到他的怒视。
“小丘八,你到底去哪儿了?”
“去战场上执行您的命令,长官。”普勒用陆军教会他的方式大声、清晰地回答问题。
“结果如何?”
“完成了任务,长官。一帆风顺。”
“干得好,小丘八。干得好,稍息。”
“是,长官。”普勒说着放下手,坐在爸爸身边。现在他不再是士兵。现在他的角色是儿子。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