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幸福之书·侦探甘地的读心术》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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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之书》由桂叶华圣(Katsuraba Kasei)撰写,于一九八七年七月一日由惟灵讲会出版局刊行。 这本书的开本是A6大小,大概有两百页左右,感觉跟一般的口袋本没什么两样。在排版方面,它的每一页有十五行,每行四十一字,换行很频繁。它之所以采用这般松散的文字结构,大概是刻意的贴心安排,希望借此让平常没有阅读文字习惯的人,也能够轻松地体验这本书吧! 书的封面,用的是接近皮肤颜色的模造纸;在毫不起眼的方框里,用明体的铅字印着“幸福之书”几个字。然而,书本上却到处都找不到定价的标示。版权页上的“非卖品”三个字,明白地昭示了这本书与以一般大众为对象的商业作品之间的差异。出版这本书的“惟灵讲会”,是一个拥有众多信徒的宗教团体。这个宗教的教主正是桂叶华圣,而《幸福之书》则是惟灵讲会为了传教而出版的教典。然而,当中所写的并不是什么艰涩的教义。书的一开始,是先用略带东北地方口音的、非常口语化的方式,阐述华圣的生平。这段既非布道,也非弘法,而是将华圣的话,巨细靡遗地化为铅字。 《幸福之书》的整体内容记述,都以口语化的方式记述,其中有相当多明显重复的字句存在。此外,它在文字的使用方式上也非常随性,譬如说同样的“ㄍㄨㄥㄐーㄥㄟ”,有些地方写成“恭敬”,有些地方则是写成“恭恭敬敬”。 虽说这本书是由讲会出版局刊行出版的,但看了这样的内文用字后,恐怕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本书是经过了专家校订的吧!然而,一开始读这本书,就会发现它有种让人不停地翻页读下去的、独特的魅力。 《幸福之书》的前半部分,几乎都在详尽描述现在年近八十的华圣的生平事迹。在这里,我们仅选出部分内容加以介绍。 桂叶华圣的本名叫桂叶久万,生于岩手县的早房。她的父亲是当地村公所的出纳,母亲名叫阿科。阿科那神经质的个性,一直以来让久万的父亲很烦恼。她一发作起来就会失眠,只要睡不着,即使是半夜也会跑到院子里,认真地拔草、打扫;然而,等到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却又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 比起平凡的父亲,久万对母亲的尊敬之情更深。现在,惟灵讲会将阿科的生日定为“圣科天母之日”——在每年的八月一日,都会举办盛大的祭祀活动。 如果书里陈述的都是事实的话,那么久万似乎生来就具有很强的透视能力。当她还在幼儿期的时候,透视能力就已经开始显露出来——就算是父母用完之后随手一放,连自己都忘记放在哪里的东西,她也能分毫不差地说中所在的地方。 久万四岁的时候,有一天她跟父亲说:“明天月娘会翻面喔!”当时她父亲并不以为意,但隔天晚上就发生了月蚀,这让她的父亲吃惊不已。然而,她的父亲是一个相当朴实的公务员,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时间来到了久万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当时,在早房地区的迎神赛会上,有人在神社里摆起了读心术的摊子。读心术师共有两个人,一个是戴着厚厚眼镜、年约四十岁的男子,另外还有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少女戴着黑色的眼罩,背对观众坐在一张木椅上;戴眼镜的男子则是站在少女旁边,让围观的人们随意拿出些物品来,然后再问少女那样东西是什么。少女听到问题之后,便会正确地说出物品的名称。少女说中的那些东西,从围观者拿着的香烟、火柴、零钱、手表等简单的物品,到烟盒里有几根烟、零钱包里有多少钱,都准确无误;甚至连围观者的性别与服装,身高和年龄等,也都能毫不迟疑地回答出来。久万看了这场读心术,当场被震慑住,一动也动不了。根据《幸福之书》记载,久万到庙里是午后,当她回过神时,天色早已暗下来。久万在读心术师的面前,就这样伫立了半天之久。 读心术师还不只是猜对了现场围观者手上的东西而已。当蒙眼猜物的活动告一段落之后,读心术师说;“现场来宾当中,如果有人需要找失物、寻人,或是赌输赢、论吉凶等等,不管什么样的疑难杂症,我们都能现场回答您。” 围观者才刚亲眼见识过超能力,所以马上就相信了读心术师的话,在读心术师的面前排起了一条长队。 久万一直很有耐心地等着,直到这些人离去。读心术师再次使出招揽客人的读心术时,她还是继续停留在原地不动。因此,在读心术师的眼中,她看起来格外醒目。 当围观人?99lib?潮逐渐散去之际,戴着眼镜的男子点起烟,跟久万谈起话来;“小妹妹,你看起来好像对读心术很有兴趣嘛!” 久万点点头。戴眼镜的男人促狭似的笑着说;“怎么样,小妹妹,有没有兴趣试试读心术呀?” 久万应了一声:“嗯。” 戴眼镜的男子应该是觉得一个小孩才看了半天,不可能学会读心术;万一失败了,就笑着安慰这孩子一下吧!于是,男子让久万代替少女,蒙住她的眼睛,让她坐在椅子上。 “好了,这是什么?” 久万听见了男子的声音。就在这时,在她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支钢笔。 当久万一回答说“钢笔”,在她耳边传来的是男子惊讶的声音。 过了半晌,男子才又慌忙地问了下一个问题:“下一样东西……猜得出来吗?” “……怀表。” “……那,怀表上显的时间呢?好好想清楚,再清楚地回答。” “六点……十五分。” 久万感觉到,围观者又再次聚集到读心术师的四周。 戴着眼镜的男子向围观的观众借了东西,而这些东西全都分毫不差地被久万说中了。过了一会儿,男子把久万的眼罩解开,用一副被击溃的表情说;“这可是……不折不扣的神童啊!” 这件事正好被认识的人看到。 于是,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大家都认为她是懂得读心术的天才。于是很多人涌到久万家来,但她的父亲不肯承认女儿的超能力,很客气地让所有人全吃了闭门羹。他只是由衷地希望久万能够平凡地成长,成家,成为一个朴实勤恳的母亲。不过另一方面,久万的母亲阿科因为相信女儿的特异功能,总会瞒着她爸爸,告诉久万一些灵界和魔法的事。想必是当年的这段经历,养成了她日后当教主时的性格吧!迎神赛会那天成功地表演了读心术这件事,在久万的心里,悄悄地、但却扎实地建立起了自信。因为久万父亲的薪水相当微薄,阿科又体弱多病,所以当久万小学毕业之后,马上就被送到住在盛冈的伯母家里工作。这位伯母对阿科来说,就像是亲姐姐一样。她是当地一家颇具规模的日本料理店——“都村”的老板娘。 这位伯母有个比久万大五岁的女儿,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开始,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有一次,她翻着白眼,把房间里所有她能拿到的东西全都砸坏了。这位伯母认为女儿一定是被脏东西附身了,于是就找了一位修行僧来帮她的女儿祈祷作法。结果,她女儿马上就恢复正常了。这位修行僧被称为“水行者”。久万正是因为遇见了这位水行者,从而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当水行者看见久万不分昼夜、细心照顾伯母家那位得失心疯的女孩时,他马上意识到,久万绝对不是池中之物。于是,水行者便向久万的伯母说,希望藏书网能够收久万为徒。伯母询问了久万本人的意愿,久万回答说:“直到现在为止,我曾经听过很多教诲,但却没有任何一种教义,能让我心悦诚服。然而,虽然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水行者大师,但我却由衷地认为,大师一定能够导引我走向开悟之道。” 于是,久万就这样成为了水行者的弟子。在历经种种不同的修行之后,久万的超能力被充分地发掘出来,挖掘的速度之快,就连水行者本人也大为吃惊。过了不久,久万晋升为修行者,同时也开始接触信徒。 当时,水行者虽然拥有“惟灵讲”这个宗教团体,但信徒只有四十位。然而,自久万晋升之后,由于她的实力与美貌广受好评,因此,惟灵讲的信徒也不断地增加。这种宗教团体的人一多,难免就有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发生。 究竟是由谁开始的,至今已经无从稽考,不过有谣传,只要加入了惟灵讲,就不用服兵役。因为这个传言,使得惟灵讲的信徒突破了十万人。不过,惟灵讲的发展也不全都是一帆风顺。这谣言传到了特高警察的耳朵里,水行者被逮捕入狱,而久万也受到牵连,被拘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即便面对这些厄运,久万仍然没有被打倒。她在狱中依旧不断认真磨炼自己的超能力;到最后,久万竟而获得了上天的启示。天启的内容是:在不久的未来,世界上的大战乱就会告一段落。到时候,信众们将会再次回到惟灵讲来,而整个团体也将呈现前所未有的蓬勃发展。到那时候,久万将会告诉世人们新的真理,也会成为教主。所谓的真理,就是要让人认知到人生在世,本来就是污秽的。而这个天启,竟真的一一应验了。 就在日本战败的同时,久万被释放了。当时水行者正着手重启惟灵讲的运作,于是便和久万一起致力于传教活动。正好他们也赶上了战后新兴宗教蓬勃发展的热潮,于是信众很快就激增到战前的两倍之多。这时,在水行者的建议下,惟灵讲改称为“惟灵讲会”,同时奉久万为“华圣”,也就是讲会的教主。 讲会后来又变得更加繁荣,则是因为华圣认识了宝町数芳。宝町是水产业界的巨子。在战后的一片混乱当中,他巧妙地周旋于各界之间,累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然而,自从遇上华圣那一天起,他旋即成为了华圣的虔诚信徒,还把栃木县上志田的一片别墅用地捐给了讲会。华圣把这块地当做讲会的圣地,在那里盖起了大圣堂,接着又陆续修筑了修行道场、学校、医院、美术馆等等。而讲会的信众也一举突99lib?破了一百八十万人,一路发展到现在。 《幸福之书》的后半部分,花了很大的篇幅去阐述久万在狱中得到天启时,顿悟到的人世真理。 这些内容就像是华圣语录似的,用前面所提到的“人是污秽的”这个立论为基础,发展出一套华圣的思想:人会发动战争,会对他人怀恨,会因病而苦,都是因为人的本质就是丑恶的。 人吃了珍馐美味,却排出污秽的东西;呼吸新鲜的空气,却吐出臭气;灵魂要等到离开肉体后,才能首次呈现出洁净的姿态。因此,神灵是最尊贵的东西,人要想幸福,就必须要时时谨记去除日常生活当中的污秽,同时不忘尊敬神灵。这就是华圣的思想。从某种角度看来,这些思想并没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之处,甚至可以说只是将平淡无奇的闲聊,化为絮絮叨叨的文字罗列在书上而已。但或许正是由于它的内容保守且平易近人,所以才能博得大众的支持吧! 在《幸福之书》最后记载的,是讲会独有的日常礼拜该如何执行,以及主要的年度活动。在年度活动当中,有很多类似纪念华圣母亲生日的“圣科天母之日”,或是水行者忌日的“御水祭”,以及庆祝华圣诞生的“教主年祭”的活动。《幸福之书》的初版是在战后不久发行的,当时用的还是旧的假名字体,纸张则是劣质的再生纸。后来随着信众的增加,书也改版、订正过很多次。此外,由于在海外也有众多信徒,因此也出了英文版,并流传到世界各地。书的初版现在被包上了金皮,装订得很漂亮,秘密地收藏在大圣堂图书馆的深处。 话说回来,现在我们所谈的这本《幸福之书》,看起来似乎是初版的普及摘要版,感觉起来应该是为了要让信徒携带方便而发行的——事实上,也确实有很多信徒把《幸福之书》随身携带——然而,在这本书发行的背后,其实却隐藏着某个别有用心的诡秘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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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东洋风和西洋风交错混杂,充满了混沌感的房间。 在房间的正面有一座金色祭坛,让人想起寺院的正殿;一旁的墙上,则挂着印度风情的画布。 垂挂在天花板上、犹如成串水晶长矛般的巨大水晶灯底下,铺着由各种原色混合而成的马赛克绒毯。房间内仅有如破晓前似的微亮,带着金色的微光温柔地包覆着整个空间,荡漾着淡淡的香味。 房间里一共有五个人,有男有女。 坐在紫檀大桌前的,正是惟灵讲会的教主,桂叶华圣。 华圣的双颊深陷,使下巴变得更加醒目。 往昔的美貌还稍稍遗留在她那细长的眼眸里,但她的双瞳却已变得白浊。 “你说过要让我在这里看那个吧,月圣?” 华圣一边说着,一边稍稍动了一下白衣宽松的大袖子。 被称为“月圣”的男人点了点头,说:“是的。能承蒙华上人过目,相信日导也会觉得相当光荣。”说罢,他看了看身边一名年约三十的女性。 讲会里有“圣”、“觉”、“导”三个层级。 “圣”是讲会当中的首脑层级,“觉”则是各分部的部长,“导”则是一般的信徒。而在每个层级当中,又用“日”、“月”、“星”区分彼此的地位高低。 换句话说,所谓的“日圣”,是讲会“圣”级成员当中地位最高的一员,而“日导”则是“导”级的最上层。 被称为“日导”的这位女子皮肤白皙,轮廓分明。在她的美丽当中,荡漾着一种极其不寻常、会让身旁的人不由得微微沉醉其中的气质。 “那么,就快点开始吧。”华圣说道。日导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态度不卑不亢。 她的气质让华圣很欣赏。这一天,在华圣位于惟灵讲会大圣堂的密室里,接受测试的日导,能力毋庸置疑。她的确看穿了华圣的想法,而用来进行测试的工具,正是一本《幸福之书》。 这时,恰好有一沓即将要出版的《幸福之书》样书堆在桌上。华圣照日导所言,拿起当中的一册。 “华上人,请您从那本书当中,随意选出您喜欢的一页。”日导如此说道。 华圣将银色的裁纸刀插进了书页之间。日导把书转向华圣,摊开了裁纸刀所在的部分。华圣依照日导的要求,记下了那一页的第一个词汇。接着,日导又把书重新合上。在整个过程中,日导都没有把被选中的那一页朝向自己。日导把书放在桌上,把左手手掌贴在上面,喃喃祷告了一阵。不久之后,她把手拿开,另外拿出一张小纸条,在上面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之后,她把纸条对折,放在书上。 “华上人,您刚才记下的词汇是什么?”日导开口问道。 华圣记下的是“不可解”。这时,华圣拿起了刚才日导所写的纸条,打开一看,纸条上赫然清晰地写着“不可解”三个字。 在月圣和日导身旁站着的两位男性,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脸上都流露出了相当佩服的神情。华圣看了看其中一位男性,对他问道;“清林寺日圣,你觉得怎么样?” 清林寺日圣是一位体格壮硕,身材高挑,年约三十岁的男子。他静静地摇了摇头说:“这是相当卓越的读心能力,吾等恐怕望尘莫及。”华圣脸色一沉。她对清林寺这种动不动就马上举白旗投降的个性,向来都很头痛。 四人退下之后,房间里就只剩华圣一人。华圣站在关着雉鸡的大鸟笼前,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之中。 最近,她总觉得体力衰退得特别厉害。虽然还有少许气力,但没有旁人协助的话根本无法外出,手也有点不听使唤了。尽管在心里,她对于自己来日无多已经有所察觉,然而,讲会的接班人一直悬而未决,还是非常让她不放心…… 华圣心里很清楚,刚才在房间里的这位日导,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如出一辙。 她那出神入化的超能力,华圣刚刚已经亲眼见.99lib.过了;至于容貌和气质,更是没话说。华圣凭直觉认为,如果任命她担任讲会的第二代教主,那么她一定会成为一名能够好好率领信众的难得人才——华圣的直觉,迄今从未出过差错。 既然如此,只要立日导为接班人,事情就可以轻易地解决了。实际上却没有这么简单,绝对不可以草率行事。因此,华圣的想法一直在摇摆。因为清林寺的存在,让她无法下定决心。清林寺日圣,本名叫做清林寺忠茂。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现在很少有人知道的身份,那就是桂叶华圣的亲生孙子。 华圣在惟灵讲修行期间,和水行者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被教养成一个前途光明的青年,但后来却主动加入了特攻队,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了。 之后,华圣发现某位女信徒的肚子里怀了儿子的孩子。她认为女信徒的人生还很长,于是就秘密地让她把孩子生下99lib?来,自己把孩子抚养成人。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清林寺忠茂。水行者临死前,已经选定了清林寺作为讲会接班人。虽说讲会实际是在华圣手中发展起来,担任教主职务的也是华圣,不过水行者仍然强烈地希望,能够让清林寺出任第二任教主。然而,清林寺却长成一个只有“身强体健”堪称优点,在个性方面善变又多疑的男人。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足以扛起大团体当家责任的人。 况且,现在的清林寺已经俨然一副第二代教主的派头,奢侈成性又耽溺女色,对于这一点,华圣也很难接受。(到底是该选择这边还是那边?)像这样为了一件事情如此大伤脑筋的情况,对华圣来说,可谓极其罕见。经过几番考量之后,华圣认为应该给他们两人一些试炼,最终能够通过试炼的人,才有资格当上讲会第二代教主。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华圣便把手伸进笼子里。在为雉鸡喂饲料的同时,在她脑海里,短暂地闪现了和水行者相爱的种种过往。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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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我朝为神之始,伊势有神明天照皇。内宫四十余社,外宫四十余社。有雨宫风宫。月神日神,天之岩户乃大日如来——”灵媒拨弄着一串又长又大的念珠,朗诵起了既不像经文也不像咒语的祷词。 “出云之国有大社。诸神有九万八千零七社——”灵媒在地上铺了一块黄色的布,在黄布上垫了两个坐垫,盘腿坐着。尽管那张气色很好的圆脸让她看来显得较为年轻,但再怎么说她恐怕也有七十岁以上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和服,头上绑了一块布,盖住了头和脸颊。这天是七月二十三日,风很凉爽,但阳光却很强烈。“一敲响彻众寺佛坛,诸神且听我求。呜呼,魂牵梦萦……”这时,灵媒突然撅起嘴,转了转自己白浊的眼珠子说:“有点……诡异啊!”蹲在灵媒前面的两个男人听到这儿,不安地面面相觑。“无论我再怎么尽力召唤,都无法使用佛口将亡者灵魂召唤过来。您说您bbr>夫人生前本名叫什么来着?偶尔会有亡者还没到冥府,所以无法用佛口召唤……” 灵媒说话的对象,是两位三十岁上下、看来像上班族的男子。其中一个人用非常惊讶的表情,紧盯着灵媒的脸说;“内人叫做六乡蓝子。您刚才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没到冥府’,是说我内人还是个游魂吗?” “您且稍安勿躁,待我立刻明察一下……”说着,灵媒又开始拨动佛珠。 这里是耸立于本州岛北端下北半岛中央的恐山上,一座名叫圆通寺的寺院内。 平常这里的景象,是由干涸的火山湖以及散落的大小火山岩所构成的一片荒凉,但盛传每年一次的地藏法会时,死者的亡灵都会聚集到这个地方来。 因此,各地的灵媒和修行者都会来到这里,用他们的神口,让前来参诣的人都能听到亡者想说的话。因此,在这个时候,寺院内每天都是从早上开始就热闹非凡。 这天是法会的第三天,许多的灵媒来到这里,绕着寺院里的正殿围成一圈,每一位灵媒的身后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灵媒的声音能从无数混杂的幽魂声响当中获得感应,并使幽魂从天而降,附在自己身上。眼前正在等灵媒通灵的是六乡蓝子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有一位皮肤黝黑、身形偏瘦的男子,正默默地靠着一只放在地上的大皮包。 “蓝子小姐还没有来到冥府。”灵媒对六乡蓝子的丈夫说道。 “胡说!蓝子明明在今年七月十日,就已经在信州寒矶温泉的一场大火当中丧生了呀!当时还有警察来向我们通报过这件事!” 六乡急急忙忙地从口袋当中拿出一本书角被烧焦的破烂小书。书的开本看起来是普通的口袋本大小,封面上印着“幸福之书”四个字。 “这是当时遗留在蓝子身边的东西。你看,封面的背面写着她的名字吧?是蓝子的笔迹没错。据警察说,这本书就掉在火灾现场。” 灵媒的眼睛似乎看不见,因此也没有将目光投向那本书。“不,不管警察怎么说,不在冥府的就是不在冥府。蓝子小姐,还好端端地活在人世。” “……要是她还真的活在世上,那她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要召唤生灵的话,不用‘生口’便无从召唤。” “那就拜托您……请您再用用生口吧!” 这时,从他们几个人后方传来一个年轻女子高分贝的说话声,原来是有电视台的人来采访了。略微侧耳倾听后,灵媒露出厌恶的表情,随即又陷入冥想。不久,她的口中开始吐出生灵说的话。 六乡和他的那位同伴,忍不住将身体向前倾,好让耳朵可以更靠近灵媒的嘴。 “呜呼念哉……吾乃蓝子,今有故,自汝处消声匿迹是也。” “你……不是应该在寒矶的火灾当中丧生了吗?”六乡的身体更向前倾了一些。 “呜呼,事实全非如此也!汝以为吾与其他男子前去温泉,故遭天谴遇上火难,并被烈火烧死乎?此乃大谬不然是也!吾本来就非此等轻浮之女子;当日,吾实未往信州去也。” “那么,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此事不便禀告汝及在座之兄长也。” 跟六乡一起来的蓝子兄长听到了这句话,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连忙对灵媒说道:“听说你死了,六乡跟我都很难过呢!你要是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这太过分了吧!” “呜呼……即便有家想归,此刻也身不由己。吾命本该如此。但吾之工作将告终,至时便可回归我家,和我眷恋的良人,还有思慕的哥哥相聚,故请您再稍稍忍耐。” “你说的‘工作’是指什么事?” “此乃吾之要务,是为世间与众生奉献之事。” “呜呼,尚有多事未禀,但魂魄离体过久,我命恐将绝矣。就此告退,敬请保重!” “啊,再等、等一下……” 灵媒突然闭上了嘴。 “结束了吗?” “是的,到此为止。” 六乡和蓝子的哥哥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身后还有好几个人在排队,因此六乡也只能付清通灵问事的费用,便离开了灵媒。 这时,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逐渐靠近了两人。她单手拿着麦克风,身穿紫红色的无袖连身洋装,搭配一条红宝石的坠饰,是个化着浓妆的美女。 在她身边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他满头白发,戴着黑框眼镜。 在这两个人面前,还有一位扛着摄影器材,正寸步不离地在拍摄的摄影师。 “各位观众好,我是赤染明子。今天带您来到的是恐山。这里有很多吓人的传说,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这座山据说是亡灵和生灵汇聚的地方。今天,我们有幸为各位观众请到灵异专家山本黑静夫老师前来此地。稍后,老师将会告诉我们许多关于恐山的知识唷!” 这么一闹,恐怕好不容易汇聚到这里的灵魂也都被吓得四散奔逃了吧!但明子还在对着镜头继续高谈阔论;“我是个胆小鬼,所以一听到灵魂就害怕得要命。不过,来到这里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为了要请人通灵问事而聚集到这里来。” “另外,聚集在这里的灵媒也相当多,现场热闹的程度简直就像是一场法会呢!” 一旁的山本黑碰了碰明子的胳膊肘,小声地说;“赤染小姐,今天确实是在举办法会喔!” “啊……是喔!抱歉,是我一时不察。老师,要是想听往生者的声音,只要放录音带不就行了吗?” “那可不一样。灵媒们所召唤来的魂魄,都是现在已经在冥府的人们。所谓的通灵问事,是要问这些人现在的情况,或是问他们对在世亲人的想法。” “原来如此,倒是还没有这种机器呢!” “特别是因为意外或不幸而身亡者的灵魂,当然对人世还有许多眷恋。这时,透过通灵问事,听听亡魂的心声,可称得上是最理想的祭祀方式了。” “因此,也有不少香客从很远的地方专程前来,还在这里过夜呢!” “老师,那为什么要叫灵媒(ITAKO)呢?” “这个嘛,有一说是源自爱奴语汇里‘依托’(ITAKU)这个词的讹传;还有一说则是认为,可能是因为神主牌在东北地区被称为‘ETAKKO’,所以才由此而得称;还有人说,是因为放护身符的盒子叫‘EDAKKO’而得名,总之有很多种说法就是了。” “还真是众说纷纭呢!不过,要是有这么多幽魂聚集到这座山里来,那这里不会乱成一团吗?” “超心理学当中,有很多事是无法解释的。” “那还真是了不起呢,老师,竟然有这么多懂得超心理的人聚集在这里!” “不对……你这个说法有点瑕疵。所谓的‘超心理’,是指研究超常心理的一门学问,也就是超心理学。换句话说,它所研究的是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和超人、超能力的‘超’,意思不太一样。” “……喔?超心理学的‘超’是指‘无法解释’的意思吗?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解释这个字。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老师,我们也用得上这个字!超时工作的‘超’也有‘无法解释’的意思吧?” “公司应该瞒着员工的老婆们,偷塞一点超时工作津贴给员工才合乎人情唷!” 明子一脸大开眼界的样子,环顾着整个寺院。 “老师,你看,那里有一个背着行囊的男灵媒!” “……那个不是。那种打扮得像修行者的人,是被称为‘祈祷师’(OGAMIYA)或‘敬神者’(KAMISAMA)的人物,和灵媒是不一样的。灵媒通灵问事的时候,穿的是普通的服装。” “老师,请看那位男灵媒。他的肤色黝黑,还有个像外国人似的鹰钩鼻,看起来有点奇怪呢!” “……嗯嗯。” “那个人和普通的灵媒也不太一样吧?” “……是呀。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太像祈祷师或是敬神者!” “既然‘无法解释’的话,那应该称之为‘超’灵媒吧!那个人看起来还有空档,我们就过去请他帮我们通灵问事吧!” 明子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蹲下,摄影师也紧追在后。 “喂喂,灵媒先生?” 那名一直动也不动、令人怀疑是否还在呼吸的男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非常锐利,从略脏的衬衫底下,露出一双看起来宛若肌肉标本般的健壮手臂。 “我们想拜托您通灵问事。” “喔……你们想跟谁通灵?” “这个嘛……”明子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之后,望向摄影机说道;“该找谁呢?这个嘛……家喻户晓的人物,而且最近死于不幸的……对了,就找歌手美鸟那那吧!上个月她死于空难,大家都为之哀恸不已呢!她搭乘的那架巨无霸客机,在太平洋上空断讯之后,目前就只找到机翼的残骸,但却尚未寻获任何遗体。那那小姐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我们就请这位男灵媒来帮我们通灵问一问吧!灵媒大师,我们想请您召唤的是,一位名叫美鸟那那的年轻歌手。” “好,我知道了。那么,我现在立刻开始着手进行召唤。” 男子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坐禅的姿势,嘴巴也开始微微动了起来。 明子怀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摄影机说:“对于那那小姐的婚礼,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当时,她在众多亲朋好友以及有关的电视台、公司的注目下,身穿奢华的新娘礼服。那只是两年前的事,真让人不胜唏嘘!那那小姐对人世应该还有很多眷恋吧!” 明子身旁的男子发出了一声“嗯哼”,她这才慌忙地转过头看着他。 “喔乌搜哩喔乌搜哩,阿逼拉乌坑搜哇咖……呜呼念哉,承蒙您的供奉;吾乃受您所供奉的挚友,美鸟那那是也。” “……真的是美鸟那那小姐吗?” “正是。施主您一切平安,真是太好了。” 明子转头看了看山本黑说:“好像有点奇怪,完全不像那那小姐呢!” 山本黑回答说;“不,这个没问题。灵魂只是借灵媒的口而已,所以自然就会顺着灵媒讲话的调调说下去,但内容绝对是那那小姐说的没错。请大家要先有这个认知,再继续听下去。” “再怎么有认知……这个感觉和那那小姐差太多了吧?总之,先姑且听听看吧!” 明子又再次转向通灵的男人,开口说道;“那那小姐,事发当时你受了很大的惊吓吧?” “呜呼,岂只是惊吓而已!吾被‘咚’的声音所惊醒后,只见四下充满白雾,氧气面罩降下来,行李漫天飞舞。” “……哇,好可怕!” “呜呼,吾之身体仿若被风吹走,深感耳鸣目眩。呜呼,吾就要这么死了吗?早知如此,当与我良人更享鱼水——不,吾尚有话要向良人交代。吾想写字,然手却抖得不听使唤。” “良人……是什么呀?”明子问山本黑。 山本黑告诉她说:“良人就是指那那小姐的丈夫。” “那鱼水就是……这我可以想象。她的心情我很能体会。那那小姐,那你现在有什么话想对你的良人说吗?” “呜呼,且听99lib.我细细诉说:吾若死去,良人便会随即迎娶年少娇妻。每思及此,吾便难咽这口气,即便死也难瞑目。” “……没想到你生前虽是个有虔诚信仰的人,却还蛮爱吃醋的呢!难道死后,人的个性也会跟着改变吗?” “代吾告诉吾之良人:不过两年,吾便离世,着实令人不胜唏嘘。但请莫忘吾之忌辰,并供上吾爱吃的红烧鲶鱼。” “奇妙的食物哪!没想到那那小姐竟然爱吃这个。话说回来,可以把这种充满腥臭味的东西供在佛坛上吗?” “这是对惨死之人的祭祀。呜呼,吾还有很多话想说,然在彼岸之世尚有许多事未尽,且让吾就此返回弥陀净土吧!” “……这样就结束了吗?” “是的,那那小姐回到冥府去了。” 男子睁开了他的大眼。明子把手贴在额头上,转向镜头。 “是、是的。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越听越觉得像那那小姐的声音呢!各位观众,您刚才所听到的是美鸟那那小姐的访问。听起来,她好像在彼岸世界里过得相当好呢!” 表演完名人的通灵问事之后,男子身旁旋即出现了一条由香客排成的长队。 “接下来,我们再为您访问那边的行者大师……” 明子一手拿着麦克风,蹦蹦跳跳地走向一?99lib?位修行者。山本黑与摄影师紧追在明子的身后,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也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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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刺眼的阳光逐渐减弱,地上的影子也渐渐拉长之际,寺院境内的香客一个又一个地消失无影;最后,人潮终于散去,只剩下灵媒们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和美鸟那那通灵的那个男子,刚结束一位小姐的通灵问事,回头说道:“哎呀,下一位贵宾,让您久等了!” 一对男女站在他的身旁。男子一看到他们,当即露出一副很尴尬的表情。 “甘地老师,您什么时候开始学人家当起灵媒啦?”出声说话的是一位颈部被长发和胡须掩盖住、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身上穿的衬衫只扣了一粒扣子,从中袒露出胸前的肌肤,还有卷曲的胸毛。 “哎呀,这不是不动丸先生吗?没办法,我被冒冒失失的记者误以为是灵媒了。我为了不让她丢脸,就顺势帮她通灵问事,没想到后面的客人就一直上门来,门庭若市呢!” 站在不动丸身旁的小姐,递出一盘炒面和一罐果汁给甘地。“老师,您还没吃午饭吧?我们从刚刚就一直在等您结束呢!” “哎呀,美保子小妹,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我说了太多话,还真是有点口干舌燥了呢!”在甘地隔壁的灵媒,也总算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于是便趁没有香客工夫,把手伸到眼球上,将一副奇妙的白色隐形眼镜取下,装进玻璃容器,再把容器藏进口袋。这位帮六乡通灵问事的灵媒,拿掉隐形眼镜之后,看起来长得一脸福相。灵媒用不可思议的表情,反复打量着身旁的三个人。当她收好佛珠和坐垫之后,用很清晰的语调对甘地说;“我好像不常在这里看到您吧?” “呜呼,吾乃是第一次来这恐山参拜!吾等刚好来到附近,而这位美保子小姐说想来看看灵媒,所以便绕到这里来瞧瞧了。” “您的通灵手法相当古典,令我想起我的师父。您是跟谁学的呢?” “呜呼,真不好意思,吾乃是自成一派,只是把以前在戏里看过的东西学来罢了。” “就算是这样,以第一次执行通灵的人来说,表现得很出色呢!对了,美保子是您的千金吗?” “不是,我们是在旅行途中偶然认识的。不过大概刚好有缘,所以她便主动地又找上了我。” “我想也是,毕竟你们长得完全不像嘛。那么,那位大胡子呢?” “这位小友说要拜入我门下为徒,现在正跟着我云游四海。” “这么说来,您是老师了?您是哪方面的老师?” “……我是瑜珈的修行者,偶尔也做一点诡异的通灵术。” “原来您是大师哪!我还想说,要是有机会的话,让我来教您正统的通灵问事呢!” “不了,感谢您的好意,我平时也很忙。接下来我们就得离开这里,去做一场黑魔术的演讲。” “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既然您忙的话,那也只能作罢了。” “不过今天看您表演了难得一见的生灵通灵,来这一趟也算是值得了。” “……您看到啦?” “嗯,我耳朵很灵,刚好听到了。” 听到生灵的通灵,美保子的眼睛顿时一亮。“婆婆,您真的可以召唤死人过来吗?” “我可是灵媒,这点功力我还是有的呢!” “应该很困难吧?” “哪里,今天的是小事一桩。因为有了这个嘛!”灵媒从口袋里拉出了红包的一角。 “这是有故事的。昨晚深夜在我下榻之处,有个男人前来造访。我之前从没见过他,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想拜托我帮忙。他叫做六乡,说自己第二天会来找我,让我帮他和过世的老婆通灵。他要我说他的枕边人还没死。” “婆婆,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管是真是假,他们的事情听了实在让人觉得很悲哀。六乡的老婆——就是那个叫蓝子的——是东京人,她父母有好几栋大楼,有钱得很。但六乡却是个穷上班族,所以蓝子的父母很反对他们结婚。然而,尽管如此,蓝子却毅然选择了离家出走,跟六乡在一起。那个蓝子,前些时候在寒矶温泉的一场大火当中被烧死了。” “这样一来,你说会怎样?蓝子的娘家,理所当然不会将家族的财产分给六乡了,对吧?” “……所以,就因为这个,六乡才要说蓝子小姐还活着?” “没错。” “只要蓝子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那六乡就有机会分到蓝子家的财产。幸好——虽然这样说有点缺德——寒矶温泉的火灾,在燃烧过程当中曾经发生了一次气爆,所以罹难者的遗体几乎都无法辨认了。要辨识罹难者的身份,就只能靠现场遗留的少许物品当做线索。刚好,现场找到了一本破烂的书,据说是蓝子的东西,所以家属也就因此而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虽然这样说对婆婆您很不恭敬,不过蓝子的娘家人会因为灵媒的几句话,就相信蓝子已经逃过一劫,现在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吗?” “就是会相信,所以六乡先生才大老远跑一趟来津轻呀!蓝子娘家那边的人都很信这些。这次原本六乡好像也不太有兴趣来,是蓝子的哥哥一直劝他来的。” “……蓝子的先生不太有兴趣来?” “在我看来,应该是这样没错。这个嘛……我想,六乡必定还有别的女人。蓝子遇害,他一定在暗想‘这下正好’吧!” “既然他都这样想了,还想图谋蓝子的那一份财产,这未免太差劲了吧?” “六乡并不是一开始就只想分财产的。但是,男人嘛,对宗教狂热型的女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的呀,总要得点好处再走吧!” “……蓝子小姐生前对宗教很狂热吗?” “嗯,六乡给我看的那本书,名叫《幸福之书》,是由‘惟灵讲会’出版、一本相当有名的宗教圣典。在那本书封面的内页,可以清楚辨认出‘六乡蓝子月觉’的字迹。‘月觉’是讲会的干部层级,如果没有很积极地投入讲会活动,是不可能拿到‘月觉’这个称号的。” “说来也真巧,美鸟那那也是惟灵讲会的星圣呢!所以,您就答应配合六乡,和他一起演出了这场自编自导的双簧,说他的枕边人还没死?但老实说,您觉得蓝子小姐现在是死是活?”灵媒道:“相当遗憾,不过我必须说,她不可能逃过这一劫。要是蓝子因故改变了前往寒矶的行程,并捡回一条命的话,像她这样的人一定会马上现身,大肆宣传说自己因为神明庇佑而幸免于难才对吧!” “……说的也是。婆婆您真是神机妙算,我太崇拜您了!虽然这样对甘地老师不太好,不过我看我不如拜入您的门下,跟您学灵媒好了!” 不动丸听了这句话,急忙拉了美保子的手腕就要走开。 “美保子,我们接下来得去帮师父演讲了,对吧?” 甘地也从他们身后追了过来说;“呜呼,是呀!现在美保子小姐要是离开,对我们可是一大损失呀!” 不动丸回头对甘地说:“师父,您可不可以不要开口闭口都是‘呜呼’啊?我听得全身直打冷颤呢!”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因为我今天连续通灵了这么长的时间,所以一时改不掉这个口头禅。呜呼,我会慢慢改过来的!” “……哎呀,师父,云层好像开始变厚了唷!”不知不觉间,遮蔽住天空的乌云,以很快的速度向西流动;带着一定温度的大滴雨珠也跟着开始落了下来。 雨势到后半夜逐渐转强,还刮起了大风,最后变成了暴风雨。这是一场超级强烈的台风,雨量创下惊人的纪录,各地也陆续传出了山崩与河川泛滥的灾情。 长年在惟灵讲会担任教主桂叶华圣的智囊、协助讲会蓬勃发展、甚至有谣传说将在教主死后出任第二代教主的清林寺忠茂,这天在福岛意外身亡。 据说清林寺忠茂这天为了出席亲戚的婚礼而回到老家,却被卷入了因大雨而导致地质松动的山崩事故当中,清林寺一家六口,全都惨遭土石活埋…… 第二章 “你是说,要我在这里通灵问事?” 甘地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询问着眼前的男子。对方带着很严肃的表情说;“是的。您或许会觉得‘在这样的车站月台上通灵,真是成何体统’,不过,看样子车还要好一阵子才会来。” “然也。虽说是受到超强台风的影响,但这个误点未免也太严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自己的确也正闲得发慌;然而,遗憾的是,我并不是真正的灵媒!前天我是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当中,傻傻地被电视台的小姐怂恿,一时不察才假装通灵附身的。后来,我还被我的同伴们狠狠教训了一顿呢!” “不,您太谦虚了。那个节目我在下榻处看了,您看起来一点不也像是外行人。” “真的非常惭愧,不过当时的情况确实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并不会真正的通灵问事!” 台风过去之后,阳光显得非常刺眼。在田名部车站月台上的是甘地一行人,还有六乡蓝子的哥哥。在闪动着银光的铁轨旁,夏日的野草正茂盛地伸展着,缆线则成了小鸟们嬉戏的场所。尽管听了甘地刚刚的那一番话,但蓝子的哥哥仍然不打算就此放弃。“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请人帮我瞧瞧,所以才会来到恐山的。虽然先前已经请灵媒帮我通灵问了事,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嗯嗯。” “我本来打算再请其?他的灵媒帮我看看,但昨天的风雨太大,上不了山,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准备收拾行囊回东京,结果没料到竟会在车站遇到各位。我想,这也是一种缘分吧!所以,才会如此唐突地提出要求……” “嗯嗯。” “您说您不擅长通灵问事,那么面相或易卦呢?” 甘地斜着眼,朝不动丸瞥去。不动丸正背向他看一本八卦杂志,而美保子则是在好奇心驱使下,目光炯炯地走到了甘地身边来。甘地对蓝子的哥哥说;“若是易卦的话,我倒是稍微——” “果然没错!我就猜想,您必定是擅长某种法术的大师!” “所以,您要占卜什么呢?” “要请您算算某个人的生死。” “……那可不容易喔!” “拜托,请您务必帮我这个忙!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会多添一些费用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稍等一下,我这就开始酝酿卜卦的情绪。” 甘地打开包,拿出了好几根只刨掉树皮的木棒,利落地组成一张桌子。他在桌面铺起白布,接着又拿出卜筮用的竹签、放大镜,还有紫色水晶球等道具,放在桌上,最后还披上黑披肩,戴上茶人帽。整个过程简直就像是戏剧演出当中的迅速变身一样。甘地拿起了竹签,脸上带着奇妙的表情。他一边让手上的竹签发出声响,一边说着:“首先,会出现的是.‘坤为地’这个卦象。出现这个卦象的人,通常个性都是大而化之,对钱傻傻地不大计较,甚至对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意。这种人人缘很好,交游广阔。” “另外,这样的人也有偏执的一面,譬如说只要一信上某个宗教,就会信得相当狂热。” “完、完全正确!我妹妹在两年前和某个男人坠入情网,因为她的个性偏执,所以一被父母反对,她就马上离家出走了。她所交往的那个对象只是个极其平凡的上班族,完全看不出将来会有什么前途可言。我实在搞不清楚,那种男人究竟哪里好?” 甘地又再次拨弄起竹签,开口说:“令妹的名字叫蓝子,她所交往的对象叫六乡,对吧?” 蓝子的哥哥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甘地的脸好一阵子。“准得惊人啊!我还没遇过这么神准的算命老师呢!” “我本想顺便连你的名字也说出来,不过现在还是把精神先集中在蓝子小姐身上好了。可以请您惠赐一张名片吗?”蓝子的哥哥不疑有他,马上将名片递给甘地。 名片上写着“高原不动产股份有限公司·高原一郎”,地址是东京的文京区小日向。 “我受家母之托,偶尔会和蓝子见面,了解她和六乡生活的情况,然后再向家母报告。起初,蓝子看来还蛮幸福的,但不久之后,她的怨言却开始逐渐增加。看着她说‘不怎么努力工作的六乡爱赌,爱出去找女人,教养又差;跟六乡在一起,我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我觉得先前的一切,简直就像骗人的一样。” “嗯嗯。但蓝子小姐却没有回娘家?” “我也不是没有劝过她,但蓝子似乎也有她的自尊。后来,她就把心灵的慰藉全都寄托在宗教上了。” “嗯嗯……你所说的‘宗教’,指的是那个‘惟灵讲会’吧?” “大师说的完全正确。结果,这下反而变成六乡陷入困境了。他跑来向我哀求说:‘这样根本没有办法过活,借我一点钱吧!’听他说,蓝子加入讲会之后,几乎都不在家,每天都在外面忙着传教和聚会,不到深夜绝对不回家。不仅如此,她也完全不管家事,只要脏衣服一多,就不假思索地全都丢进垃圾桶。当六乡按捺不住多说她几句的时候,她就会用‘敢说我的不是,神会处罚你的’之类的话顶回去,连一点悔意都没有。就算她在家里,也只是念经念个没完,夫妻之间完全不交谈。六乡来找我那个月,是因为蓝子跑到公司去把他的薪水全都领走了,所以他才会脸色苍白地跑来找我。” “嗯嗯。” “原本他们应该有点微薄的存款才对,但实际却完全不是这样。” “我仔细一查,存款一毛都不剩了;原来,这些钱全都被蓝子拿去传教了。那是六乡辛辛苦苦,每天拼命工作赚到的血汗钱。另外,除了钱的问题,六乡还会遇到不认识的人上门大吐苦水,说他太太重复多次上门纠缠,要人加入讲会,吵得人家都没办法工作。为了应付这些人,六乡的神经长期以来一直处在紧绷状态,不得安宁。他甚至还说,这样下去他没办法活了,要我把蓝子带回家。” “您似乎有点跑题了!” “您说得也是……言归正传,大概是两个月之前吧,我为了解决蓝子的事,跟讲会里一位名叫鹰狩的月圣见了面。简单来说,‘月圣’就相当于一般公司当中的董事之类,算是教团里相当有地位的人物。” “我向这位鹰狩先生说明了原委之后,他很通情达理地跟我说‘那就由我来好好跟蓝子谈一谈吧’,就这样相当爽快地答应了要助我一臂之力。” “那,蓝子小姐的生活改变了吗?” “嗯,简直就像是翻书一样的大变。” “她安静得教人毛骨悚然,在家的时候总是一副沉溺于思索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生命的火焰快要熄灭似的。当六乡问她的时候,她只回说‘我已经退出讲会了’。我们心想,尽管应该是还没有完全了断干净,但至少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后来,蓝子小姐就突然失踪了吗?” “……那是蓝子沉默之后两周发生的事情。她把细软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我想应该是有计划的离家出走。我们也跟讲会联络过,但讲会表示蓝子确实已经提出退会申请,而且自从申请之后,她也没有再参加任何讲会的活动。我问六乡说:‘这次她该不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吧?’但六乡却说,完全看不出蓝子有任何一点这样的迹象。总之,我就向警方报案,提出搜寻申请。” “然后,前阵子寒矶发生大火,警方通知你们说,在火警现场发现了蓝子遗留的物品,对吧?” “……我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警方说的东西,是一本有着蓝子签名的《幸福之书》。” “现在这本书在您身上吗?” “不……东西在六乡手上。其实,我原本是跟六乡一起来的,但六乡说公司请不了假,所以比我早一步回东京去了。不过,《幸福之书》我身上倒是也有一本。因为我对讲会的事也有兴趣,所以蓝子还没失踪之前,我曾经向她要过一本。”高原从口袋里拿出书来。 甘地饶有兴趣似的接过那本书。他先仔细地翻阅过一次,接着又用指尖翻开当中的好几页来细看。 看来,他似乎是对这本书非常中意。高原又开口道:“寒矶的那一场火灾我在事发第二天的电视节目上看到了。但容我再重复一次,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在那里。她从没去过那里,也没有提过寒矶的事。我也想不到,她有什么认识的人住在那里。” “嗯嗯,我大致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话说回来,您是想占卜蓝子小姐的生死>,对吧?让我立刻来为您卜上一卦。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请求。我很喜欢这本《幸福之书》,可否请您割爱给我?” “请便,您拿去也没关系,反正只要去讲会,讲会就会再发给我。” “那就多谢了。我很喜欢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甘地要到书之后,便很开心地打开包,把书郑重其事地收了进去。 他的包里面杂乱无章地塞了很多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用的东西,例如玩具小鸭、地球仪、吸尘器的管子等等…… 拉上包,甘地重新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并且再度用神妙的表情拿起了竹签。 “呜呼……喔不,我在说什么来着?蓝子小姐的主星是一白水星,寒矶的火灾则是七月十号发生的。以七月她的运势来看,这个月是运势很旺的一个月份,身心都很舒畅,是处于诸事大吉之中,所以对任何事她应该都能积极应对,没有一点不顺才对。再说,七月的十号这一天,对她来说又是一个吉日。” “……所以您的意思是,‘好事多磨’吗?” “不,以方位来看,由东京往寒矶是辰巽方位,属吉位,不管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凶兆。换句话说,以卦象来看,我并不认为当天蓝子小姐在寒矶遇难了。相反地,她应该要注意的是八月初到九月,在这段时间中,她会受到杀气的影响,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难。” “所以蓝子并不是死于非命的运势了?” “按照易算所得到的卦象来看,是这样没错。” “……说不定,蓝子躲过了火灾,是吗?” “我想,这很有可能。” “要是蓝子还活着,那她现在会在哪里呢?” “……‘泽天’这个卦象出现,表示她从这里往南走去,与木跟土有缘的某个地方。” “能请您指点得更精确一点吗?” “……易卦就只能看到这样而已。请您再稍等一下。” 接下来,甘地又凝视着紫水晶球说:“嗯,我看不出她有桃花劫呀!也就是说,您最好放弃‘她被某人用花言巧语骗到寒矶温泉’这样的想法。目前,我就暂时先说到这里了。” 甘地这一席话,让高原放心似的,吐了长长的一口气。 “果然是这样吗?那我知道了,蓝子的事我不会放弃的,等回东京之后,我会就所有可能的线索,再重新调查一次。” “是啊,总之先这样做最好!” 美保子一脸担忧,仿佛是在说:“透过易卦之类的占卜,就断定蓝子还活在人世,这不会有问题吗?” 甘地趁高原不注意,偷瞄了一眼不动丸正在看的八卦杂志。不动丸在看的是一本别人看过不要的《聚焦》周刊,在封面的标题上,写着“白日见鬼!拍到A航空空难罹难的美鸟那那身影!”这样的字句。 这时,有个男人走近甘地的身旁说道:“易卦老师,有件事想拜托您……” 男人是田名部车站的站务员。他走到甘地面前,脱下制服的帽子,向甘地鞠了个躬。 “啊……不准在月台上占卜是吗?” “不,不是的。事实上,我是想拜托您卜个卦,看看火车什么时候才会来……” 第三章 时间是七月十五日下午两点。当时,某个摄影师正在东北高速公路的宇都宫交流道附近抽烟。他已经计划好,等下要以华严瀑布为中心,好好拍摄一些夏季的日光美景。 “好,出发吧!”当摄影师回到停车场,正准备要打开自己车门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来,停在了他的身边。摄影师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结果他发现,打开车门走下车的,是一位戴着太阳镜的年轻女子。 摄影师事后表示,当时应该不要惊动对方,而是先悄悄地绕到后面,伺机拍下照片,这样才能确切掌握住最有力的证据才对。然而,事实上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所以摄影师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 “您不就是美鸟那那小姐吗?” 女子吓了一眺,回头往摄影师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旋即便迅速回到轿车上,发动了引擎。这时,摄影师凭借着本能,抓起了放在自己汽车上的照相机。当时他拍下的那三张照片,就刊登在《聚焦》上。照片仿佛一枚重磅炸弹,轰动了整个日本。看着这些照片,甘地一边双手抱着肩,一边把头插两臂的环抱间,左右来回地转动着。 “有趣吧,美保子小妹?就是隔三差五会发生这种事,所以人的好奇心才会永无止境呀!” “可是,老师,虽说这张照片里的人长得的确很像美鸟那那小姐,但也有可能只是个长得很像的人而已呀!” 美保子说得很对。在其中一张看起来像是在倒车的照片里,镜头确实清楚地照到了一位手握方向盘的女子的上半身。但是,那张照片是隔着车子挡风玻璃拍的,再加上车里的女子还戴着墨镜,所以根本无法明确断定她就是美鸟那那。至于剩下的两张照片,一张拍到失焦的侧脸,最后一张则是背影,两张都比第一张照片拍得更加模糊。“不过,倘若只是长得很像的人的话,被搭讪一句有必要吓得逃跑吗?”甘地说道。 “会不会是那个摄影师长得很吓人?” “但,摄影师亲眼见过当事人,他说那绝对是美鸟那那小姐没错。” “真不像是老师您说的话呢!摄影师要不这么说,杂志社怎么肯买他的照片呢?” “……你这样一说,我也不得不心服口服了。确实是要拿‘活见鬼’来炒作,杂志才会大卖。不过,我记得那位美鸟那那小姐,也是一个很虔诚的惟灵讲会信徒。这点又该作何解释呢?” “……说得也对,我听说那那在讲会里可是‘星圣’呢!”美保子说着说着,又拿起了《聚焦》杂志。 火车沿着陆奥湾沿岸,一路发出隆隆的声响往南驶去,右手边是蔚蓝的夏日海岸,左边正缓缓经过一切山和金津山。这真是一趟悠闲的火车之旅;然而,在田名部车站遇见的高原先生却等不及误点的火车。他说要搭巴士去港口,然后再搭船去青森,于是就和大家告别了。结果他前脚才一走,火车后脚就来了。运气这种东西,还真是谁也说不准呢! 这 65f6." >时,盯着八卦杂志上的照片看了好一阵子的美保子,突然抬起头来说:“所以,老师并不是信口开河,对吧?惟灵讲会那位叫做六乡蓝子的女士,虽然说被认定是丧生在寒矶的火灾当中,但实际上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所以,她还活着也不是不可能;另一方面,在A航空空难的罹难者名单当中,虽然有美鸟那那的名字,但这起意外事件也同样没有发现尸体,所以我们同样可以合理怀疑,美鸟那那也许根本没有搭上那班飞机。您是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思考的,对吧?” “确实如此。更何况,她们是同一个宗教团体的信众,所以这应该是某种刻意为之的巧合吧。这更增添了神秘感。不仅如此,有趣的是——这样说有点不道德,报导指出,有位叫清林寺的讲会干部不幸在这次的台风中,遭遇山崩意外而丧生,尸体被埋在大量的土石之下,无从挖掘。” “老师是说,您觉得那个叫清林寺的人其实应该也还活在这世上了?” “这样分析下来,我对他们的死是持保留态度的。” “嗯……真想知道答案呢!简直教人坐立难安。” “说到这里,喂,那边那个稳坐如山的人,”甘地对坐在隔壁的座位上挖着鼻孔的不动丸问道,“现在惟灵讲会的规模大概有多大?” 不动丸睁大了眼睛,转了转眼珠说;“这个嘛,以去年讲会发表的信众数字来看,他们宣称自己有一百八十万信徒,不过实际人数,我想应该在一百万人左右吧!” “就算扣掉水分,还是有百万人呀!真了不起呢!” “不过,在不动产的部分,他们的实力可是一点也没有水份喔!讲会在栃木县上志田地区,拥有将近一万坪的土地。讲会把这个地方当做圣地,盖起了修行道场、圣堂、美术馆、学校等等。但就算把这片土地和建筑物加起来,都还比不上惟灵美术馆里收藏的艺术品值钱。据说教主的师父,是一个对艺术很热衷的人呢!”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还真是引人深思啊!比起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转转小鸭和地球仪,装装读心术师的样子行走江湖,还是正牌的读心术师赚的钱多呀!” “不过,我觉得还是装出懂读心术的样子,为人解解灵异照片,比较适合老师呢!” 美保子冷不防插了这一句。 “喔……为什么?” “刚才您在帮高原先生占卜的时候,未免也太差劲了吧!我们在本州的北端,您竟然跟他说什么‘要找的人在南边’,听了真教人捏把冷汗呢!” “哎呀,被美保子小妹拆穿了吗?果然,当教主的人一点也马虎不得呀!对了,不动丸,宗教团体直到现在,人数依然还是在持续增加吗?” “好像是。文部省所管辖的宗教法人共有三百七十个,各都道府县所管辖的宗教法人则有十八万两千个,信众人数总计有一亿九千万人。”“嗯,这数字远超过这个国家的人口呀!该说有这么多热衷宗教的人很好呢,还是该说这世上有太多不幸的人呢?即便如此,在这些团体中惟灵讲会还是相当有规模的吧?” “当然。在战后冒出头来的新兴宗教当中,它应该算是前五位了吧!” “惟灵讲会的主要号召力是什么?” “起初是以教主——桂叶华圣的美貌,以及她所创造的神迹开始受到瞩目的。” “虽然所谓的‘神迹’有很多种,不过华圣最擅长的,就是洞悉人心的读心术。” “听说,只要看过她的这种读心术,任谁都会开始信奉华圣。伴随着华圣的读心术,她还有从事预言、透视等活动。曾经有一段时期,她还经常会做‘灵照’。” “‘灵照’只是说法不同,实际上就是所谓的灵异照片吗?” “有点类似。只不过,华圣的‘灵照’,不是说照片里会出现已故的人脸或身影,而是说只要照到华圣的指头,就可以在照片上看..到有蓝白色的火焰,从她的指尖呈放射状地喷发出来。据说这叫做‘灵气’,也成了华圣拥有特殊灵力的强力佐证。” “真有意思。现在还看得到这些东西吗?” “不,最近她比较少做那么招摇的事情了。毕竟华圣都已经七十九岁了,美貌自然也大不如前——事实上,或许是因为即使现在不做这些事,讲会的信众也还在增加的关系,最近十年来,华圣已经很少公开亮相了。” “这种手段还真高明。人对不常看到的东西,总会觉得弥足珍贵哪!” “取而代之,如今在信众当中很受欢迎的是‘御灵’。”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种符。在白纸上印上像是咒文之类的东西,并规定信众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它打开来观看。这个‘御灵’就是华圣的分身,只要把它带在身上,华圣就会保佑赐福;身体不好的人,只要领一张‘御灵’吞下去,就可以百病全消。” “那种东西让老人吞的话,不会哽在喉咙里吗?” “是呀,我看过的,那是一张很大的符。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过发生什么问题。” “哇,我虽然早知道不动丸先生博学多闻,没想到你对讲会的事也这么了若指掌呢!”美保子很敬佩地说。 “那是因为这个家伙以前也当过类似的教主,所以查过很多资料吧?别的不说,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比很多同类人士用功多了。当然,他也表演过神奇的法术,譬如他明明在这里却杀掉千里之外的人;就机关本身而言,不动丸先生所表演的祭礼仪式,可说是相当高明的设计。毕竟连我一开始也信以为真,吓破了胆呢!” “哇……那后来他为什么没有继续当教主了呢?” “都是被我害的啦!要是不动 4e38." >丸没有碰上我,或许今天他身边也有像惟灵讲会一样多的信众。美保子小妹你也是呀,当初要是没有我的话,你早就是葵剧团的头牌女主角了。其实,你们两个人都可惜了……” “师父,没那回事。不是说好了不提以前的事吗?我一想到那些往事,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哪!” 不动丸说完,美保子也跟着说;“我也是个云游四海的命,能跟老师在一起,至少不用背台词,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这样说起来,你拜师的动机还真是偷懒呀!” 不动丸又接下去说;“不过,看了惟灵讲会,大概就可以了解新兴宗教崛起的经过。起初是靠教主拥有的特殊能力及个人魅力吸引了不少人,接着再把教义确立下来,吸收信众,并带给信众一些现世的好处,例如讲会的御灵便是这一类的东西。大致上是这样一路走来,并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原来如此。那么,讲会的教义便是《幸福之书》里面所提及的内容吧?” “没错。人的本质是污秽不净的,不幸的根源就在肉体本身等等,有很多种大同小异的说法。所以灵魂是尊贵的,因此,只要相信随侍在神灵身旁的华圣所言,便可让众生幸福——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嗯,很完整的教义嘛!我虽然很想说这本《幸福之书》写得不错,但我发现,当中有一个诡异之处——不动丸先生呀,可以麻烦帮我拿一下包过来吗?” 不动丸从置物架上,举重若轻地拿下了一个很大的黑包。甘地从包里拿出高原给他的那本《幸福之书》。“这本书是我刚才向那个叫高原的人要来的,还没有仔细读过,也不知道哪一页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甘地一边用指尖翻动着《幸福之书》的一角,一边用古灵精怪的表情看了看两人。 “老师,您从一开始似乎就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呢!” “嗯嗯……那么,美保子小妹,我现在就稍微做个实验给你看一看吧。正如同你所见到的,这本书里既没有机关,也没有陷阱。很好,现在麻烦你摒弃一切杂念,把精神集中在书上。” 美保子看到眼前的书页,不断地从甘地指间滑过去,她所能辨识出的,就只有印在书本最下缘的页码而已。 “好,在我不停翻页的时候,请你在任何你喜欢的地方叫停,什么地方都可以。” 美保子紧盯着甘地的手指,直到书页有一半左右滑过手指时,美保子叫了停。 在她喊停的同时,甘地手指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好,现在请你记住这一页,但是不要说出来。” 甘地说道。 美保子抿着嘴唇,看了翻开一个小角的书页上所写的页码,点了点头。 看到她点头,甘地便马上把书合起来,交给了美保子。书本身从头到尾都没有摊平翻开过。 “准备工作到此结束。很简单吧?不过,越简单才越神奇。好了,接下来,我完全不再碰那本书。这里可以插入一些表演——我可以去别的房间,也可以蒙上眼睛。” “如果想再玩得大一点,还可以表演被神附身或被催眠。不过既然现在是在火车上,那我们就不玩这些花招了。对了,美保子,刚才的页码你还记得吧?” “记得……” “你不要让我看到书,自己打开刚才那一页,然后心里想着页面上第一个出现的词汇。” 美保子把书本背向甘地,翻开了书。 “如果词汇记好了,就把书合上。” 美保子完全依照甘地的指示。甘地稍微把指头贴在脸上片刻,然后开口说;“既然我们是自己人,那么我就先透露一下。美保子刚才记下的词是‘王牌’,对吧?” “……对,完全正确!”美保子瞠目结舌,用像是吓呆了似的声音说着。 “老师,这是真正的读心术吧?” 第四章 “您想阅读《幸福之书》吗?” 说这句话的人,身上穿着整齐的深蓝色服装。她那漂亮的眉形和大大的双眼令人印象深刻。她的声音也很高雅,相较之下,美保子几乎彻底地被比了下去。在那位女子胸前别着的名牌上,用仔细的笔触,写着“胡泉瑠璃子”几个字。 虽然馆内还有许多穿着同样制服的女性,但只有瑠璃子名牌的颜色和大家的不一样。这样看来,她的职位应该比其他人都高吧!美保子想,直接和职位高的人谈会比较快,所以才找上了瑠璃子。当美保子回答说“是的,我想阅读它”之后,瑠璃子说;“请您稍等一下。” 说完,她便打开门走进里面的房间。随后,她便捧着一本书走出来,放在柜台上。那是本全新的A5尺寸的精装书。 “不好意思……我要的不是这一种。” 听了美保子的话,瑠璃子的表情显99lib?得相当诧异。 “这就是《幸福之书》喔!” “不是的,我说的是没这么精美的,像口袋本大小的一本书。” “……藏书网啊,您指的应该是普及版吧?” “嗯,是的。小本的比较容易连封面一起卷起来——不对,我是说比较方便携带,在价格上应该也比较便宜吧!” “不好意思,这本书是非卖品,所以不会向您收费。对于想读这本书的人,我们都是免费发送的。” “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口袋本,所以,还是请您给我那一种吧。” 瑠璃子听完之后,便又走了进去。 美保子有点恍惚地看着身旁的青铜裸妇雕像,心想:“这个雕像的肩膀真不挺拔,瑠璃子可比这个雕像美多了呢……”这时,当事人出现了。 “对了……就是这个。” 美保子从瑠璃子手上接过书,用指尖试翻了一下书角,很满足地说道;“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可以。麻烦您在这里写一下地址和您的姓名。” 瑠璃子把卡片和原子笔放在柜台上,卡片上有年龄、职业、兴趣等等栏位待填。 美保子随便敷衍地写完了卡片。 “我们会不定期地寄刊物给您。” “谢谢。不过,我几乎都不在家。” 瑠璃子拿起美保子写过的卡片仔细端详。 “研究各地的风俗与文化……也就是说,您经常外出旅游是吗?”虽说是研究各地的风俗与文化,但美保子并不是什么真正的专家学者。这样说并不是谦虚,关于这一点,只要仔细看她的穿着就知道。虽不到破烂的程度,也相差无几;其实,她就是个流浪者,漫无目的地在各个地方辗转流离。看着美保子,瑠璃子可能在心里觉得“她一定有很多烦恼”吧!她用温暖的眼神看着美保子,告诉她说:“如果有任何困难,随时可以过来谈一谈。”美保子无法告诉她说“不,我现在的流浪生活有趣得很,完全没有碰上任何困难”,只好简短地说声谢谢,然后便离开了美术馆的贩卖部。 美术馆的旁边有一大片充满绿意的庭园。甘地和不动丸正坐在一棵大菩提树下,望着大理石雕的维纳斯像发呆。 “老师,我也去要了一本《幸福之书》!”美保子将书放在甘地面前,翻动着书页。 “那就好,这一趟来得有价值了。” “我也觉得幸好来了一趟。”不动丸看着惟灵美术馆的简介小册子说,“这座美术馆比传闻中的还要宏伟。简介上说,这里原本是浅日向伯爵的别墅。光建筑物本身,就是件很了不起的艺术品呢!” 甘地也点头说:“浅日向伯爵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英国留学过,但他当年几乎不顾学业,反倒是热爱在欧洲四处游历。当时正是装饰艺术的全盛时代,所以伯爵受到影响,回国之后,便倾其财力,按照他的规划盖了这栋建筑物。” “后来,这座建筑物转到战后人称‘鲸鱼帝王’的宝町数芳手里,而宝町又直接把整栋建筑送给了桂叶华圣。宝町数芳是华圣的信徒吗?” “因为原本他的肝癌已经被宣告不治了,没想到却被华圣给治好了。可以说,华圣和宝町的结缘,正是使得原本只是新兴宗教之一的惟灵讲,壮大成为如今这种大规模宗教..团体的关键。” “原来如此,关键是‘结缘’呀!” “癌症这点小问题,师父也可以治.得万无一失吧!” “这个嘛……虽然不是万无一失,不过是可以治得好的。动物本来就都有自我治愈的能力,因此只要好好地把这种能力引导出来,任何病都是会好的。动物们只要一生病,就算什么东西都不吃,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病也会自然痊愈。这就是动物的神奇之处啊!” “想必华圣也懂得这一点吧。只不过,师父在关键的‘结缘’这一点上运气不好,不知道为什么,遇上的总是像我和美保子这样的穷光蛋。” “啊,这样说来的确如此!那以后我得好好留意一下,把流浪者和穷光蛋拒绝在外才行……咦?今天讲会那边似乎有什么活动呢!” 庭园北侧种了一整片的柏树,从这边可以看见在柏树的彼端,驶来了好几辆游览车。游览车一停稳,就有拿着蓝色旗子的人先下车,然后车上的男女老幼也跟着下来。 美保子翻了翻手上的《幸福之书》,开口说道:“八月一日,今天是‘圣科天母之日’喔!” “也就是华圣的母亲——阿科的诞辰法会。”不动丸也跟着说。 “等等,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美保子的眼神闪闪发亮,“我要混进信众当中,去讲会里探险。” 甘地喃喃地说:“要是你在里面发生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没问题,我会对自己的行动负责的。老师,可不可以请您随便找个地方等我一下?” “……反正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索性就在这里继续看这座维纳斯像吧。” “说不定要去个大半天喔!” “无所谓。要是你一个人会害怕的话,就让不动丸跟你一起去吧。” “不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毕竟,不动丸先生实在是长得太引人注目了。” 美保子说罢,便小跑着穿过了庭 56ed." >园,往那个停了很多辆游览车的停车场而去。 环顾四下,美保子发现了“东京都中央区分会”的旗帜。美保子是在日本桥滨町出生的,所以很自然地就往那旗帜的方向走去。走近一看,有五六十位刚从游览车下来的人,正围着一位手拿旗帜的年轻女性。在这群人当中,中年妇女占了绝大多数。美保子再仔细一看,信徒们的胸前都别着一个四方形的名牌。于是美保子又回到庭园去,从甘地的包里找出相似的名牌,写上自己的名字,别在胸前。 “还真是个速成信众哪!”甘地很佩服地说。 美保子回到停车场,发现中央区分会一行人已经跟着旗帜开始移动了。她从后方慢慢接近中央区分会的队伍,悄悄地跟上了队伍。 在美保子前面,有一位走得很慢的老人。除了走得慢之外,他的双手还各提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纸袋。 “我来帮您提东西吧!” 美保子对老人说。 老人已经掉队一段距离了。拿着旗帜的领队已经绕过庭园,朝喷水池走去,她的身影随距离拉远而变小。在彼端可以看见圣堂。 老人刚才是不是听见了自己说的话,美保子并不确定。就在她又说了一次,并且伸手要摸纸袋的时候,老人怒斥道:“你想干什么!”他的身材虽不高大,声音却中气十足。美保子这才发现,老人头上的右半边留着苍乱的白发,左边却已秃得干干净净。老人的脸庞皱成一团,露出厌恶的表情对美保子说:“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会提着走!”他就只差没说出“不用你鸡婆”了。美保子担心万一稍有不慎,又被老人大吼就糟糕了,便赶紧远离老人。所幸,其他分会的人虽然陆续跟了上来,但并没有人特别注意到老人的声音。喷水池是圆形的,中央是一道很高的水柱,周围则有好几圈环状的喷水圈。喷出的水还会不断变换形状,例如用小水珠喷成一个圆顶,或喷成一个拱形等等。每次喷出水来,都会伴随着一阵白色的水雾,映照在夏天的阳光下,隐隐露出七色的虹彩。白色的圣堂耸立着,仿佛正在俯瞰着这座喷水池。圣堂的正面并列着一排大理石的圆柱,柱头看起来是科林斯式的风格。在建筑的左右两侧,延伸出连成八字形的建筑群。权现造式的屋檐上,用的是充满光泽的琉璃色屋瓦。尽管整体给人新颖有余但稳重不足的感觉,但越是走近它,就越是让人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 留着半头白发的老人像是相当熟门熟路似的,毫不犹豫地从喷水池旁边 7a7f." >穿过,由正面走进了大圣堂。进了圣堂,爬上虽不陡但数量却相当可观的阶梯后,来到的是圣堂玄关处的大厅。大厅的天花板上吊挂着一盏让人联想起烟火的巨大水晶灯;用数种原色拼凑而成的格纹地板,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不断向前延伸。若是初来乍到的人踏入其中时,必定会感受到一种误闯异域般的轻微冲击。老人默默地继续往前走着,从右侧的楼梯一步步小心地走下楼。地下室的一隅,林立着一整片的投币式寄物柜。老人打开了其中一个柜子,把两个纸袋塞进去,锁上了锁。美保子在一旁观察到,老人松开了裤子上的皮带,从肚子附近拿出了一个发黄的束口布袋,把置物柜的钥匙放了进去,然后又把布袋收回肚子附近,系紧皮带,往更远处走去。 整个过程当中,不断地有其他使用置物柜的信众在一旁走来走去。当美保子沿着长长的走廊前进了一段时间后,眼前出现了一道很宽阔的楼梯;爬上楼梯之后,才是大讲堂的入口。讲堂的大厅气氛很轻松,看起来很像餐厅或咖啡馆。如果不考虑大大的灵符贩卖部,这里也可以说是一个大剧院吧!讲堂里的座位分成三层,总共可以容纳三四千人。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所以美保子并没有发现老人;不过,她倒是在入口处找到了座位表。她发现中央区分会的位置在二楼的右后方。在二楼张望一圈后,美保子立刻找到了她刚才看到的旗帜。于是,她选中了一个离旗帜不远也不近的空位,在那里坐了下来。 正面舞台的布幔用的是金线绸缎,上面绣着好几只色彩缤纷的长尾雉鸡,看上去相当奢华。 往下看一楼的座位,可以看见信众们穿梭在走道之间,渐渐将空位坐满。 在美保子前面的位置上,几个中年女人正聊得起劲。她们的谈话声不自觉地传入了美保子的耳中。 “我刚才就发现,你好像瘦了一点吧?”一位留着蓬松鬈发的女人说道。 “哎呀,被你发现啦!”另一位短发女人笑着用满足的声音应道。 “当然发现啦!我真羡慕呢!你在减肥吗?” “是的。” “体操?” “比体操轻松多了,而且还更有效。我在做食物疗法,吃一种叫做‘YASERU’的代餐。” “……有那种东西呀?” “很棒喔!因为没有卡路里,所以吃多少都没关系。” “我以前也试过食物疗法,你说的这种不会很难吃吗?” “一般大家都这么认为吧?不过,‘YASERU’跟一般的米饭味道完全一样,很好吃呢!它是改变了稻米基因而得来的东西,让人即使吃了淀粉也不会被肠胃吸收。刚开始听说这种东西的时候,老实说,我还不觉得会这么有效呢!” “你是听谁介绍的啊?” “长舌的小丰田呀!那个人不是很胖吗?” “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今天小丰田没来吧?” “哎呀,你还没听说呀?小丰田她不在家呀!” “……不在家?什么意思?” “她呀,大概一个月前就失踪了!” 第五章 这时,有个穿燕尾服的男子从底下布幔的缝隙间走了出来,开始调整麦克风。会场里的信众越来越多,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热烈了。二楼后面的照明室打亮了聚光灯,又熄灭了。前座.那位短发女性稍微被舞台上的动静分散了注意力,但马上又继续跟隔壁的女人说起了话;“事情发生得相当突然。完全没有任何迹象,她就忽然消失了。小丰田不是负责收分会的会费吗?本来大家还有点担心会费会不会被她卷走,但所有的会费却都还好端端地留着呢!” “那,她老公应该很担心她吧?” “这个嘛……倒也不尽然!小丰田对讲会的事情很热衷,连老公都丢下不管。这两年多来,他们几乎跟分居没两样,而她先生也不常见到她。因此,现在小丰田的失踪,对她先生来说,其实也没太大感觉。” “……这么冷漠呀!那,她都没来讲会吗?” “嗯,听说连退会申请书都交出来了喔!” “她那么热衷的人,竟然……难道是外遇?” “怎么可能!这样说或许不太好意思,不过她那么胖……” “但我还是不敢相信她退会了……要是碰上小丰田,恐怕连色狼都要拔腿逃走了吧!” “所以她也不太可能被色狼杀害,埋在某个没人发现的地方。” “就是啊!” “小丰田药局的生意一向都很不错,而她也没把会费卷走;她和丈夫没有小孩,所以也不会是这方面的问 9898." >题;也..不会是色狼……那究竟会是为了什么呢?” “依我看啊,应该是被神隐了吧!” “被神隐了呀……” “虽然这种话得小声点说,不过我想她呀,应该是侵犯到圣域了!” “……” “小丰田不是常说,她常到圣堂的内院去,跟华上人近距离谈话什么的吗?长此以往,她渐渐觉得自己也很了不起,最后更夸张到觉得自己像华上人一样,可以拯救世间苦难的人们。” “……所以,就遭到神罚了,是吗?” “是呀。” “好恐怖喔!” 这时,场内响起了提示的声音。 广播宣布,典礼还有五分钟就要正式开?始了。听到这样的提示,美保子前方的两人也停止了窃窃私语,将目光投向舞台。就在这个时候,美保子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里面插着一根吸管的橙色纸杯。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刚才那位留着半头白发的老人已经站到了美保子的身边。在他的两只手上,都拿着装有果汁的杯子。 “刚才,真是非常感谢你的好意。” 老人把一杯果汁交给美保子。虽然应该是想表现出亲切的笑容,不过他原本长得就不是很慈眉善目,所以整张脸看起来,反而显得有点恐怖。 “旁边有人坐吗?”老人问道。 美保子往另一侧的空位移动了一格,老人便在美保子身边靠过道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哪!因为我拿着很重要的东西,一不留神才说出那种话。这杯果汁就当做我向你赔罪的礼物吧!” 老人张开嘴,衔住了吸管。他的嘴里只剩一颗发了黄的门牙。美保子无可奈何,只好也把吸管放进了嘴里。老人看了看美保子的姓名牌,说;“你叫本多美保子,是吧?” “嗯。” “中央区分会的吗?” “嗯。” “好像很少看到你呀。” “……我才刚刚加入不久。” “是吗?我呀,在讲会已经待了二十年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事,尽管问我!” 美保子也偷瞄了老人的胸前一眼,名牌上写着“盐田景兵卫”。 “那,您知道歌星美鸟那那小姐吗?” “啊,我知道。她是加入讲会之后才开始蹿红的。这也全是靠着华上人庇佑,才有如此成就,实在是令人感慨啊!” “不过,她还年纪轻轻的,就在A航空的空难当中丧生了啊!” “你是不是怀疑讲会为什么没有保佑她呀?你听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她同样年纪,但却久病缠身,受苦受难而死。跟这些人比起来,尽管同样都是死,但她死前只挣扎了一小段很短的时间,这样看,那那小姐是很幸运的。她能够比我们更早一步,化为清净的灵魂呀!” 盐田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边说边点着头。看来,他对于那那小姐的死没有任何同情。接着,他倾斜杯子,将杯中的橙色果汁吸尽。最后,他又把吸管另一端拿起来,把仅剩的果汁喝得精光。 第二次提示声响起,整场此刻几乎已是坐无虚席。 布幔静静地升起,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前面。今天的主持人是民营电视台的主播竹岛新二。他那张知性的脸,与大大的细黑框眼镜十分相称。他身穿灰色的燕尾服,胸前别着一朵很大的红色人造花。当竹岛用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宣告典礼开始之后,舞台中央的蓝色幕布便向左右敞开。 庄重的音乐声响起,舞台也随之变亮了。舞台的背景犹如孔雀极力展现羽毛似的,色彩相当缤纷。在舞台中央设有一个红色的台子,上面放着一把紫檀木做的椅子。接着,竹岛宣布“干部入场”。数十位统一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人,从舞台的两侧陆续登场,然后整齐地站在椅子的左右两侧。 “清林寺日圣还真是可怜呀!” “是呀!他那么和善的一个人……” 美保子听到前面的座位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她们说的应该是在福岛碰上山崩、不幸身亡的清林寺忠茂吧!要是没有碰上那场意外,清林寺一定也会站在这个舞台上。 当竹岛口中朗诵出华圣的名字时,信徒们发出一阵喧哗,纷纷站了起来。 华圣身着一件看似日式礼服的白色服装,由年轻女性搀扶出场。华圣虽然年事已高,但体格算是相当健壮。当她坐上舞台中央的椅子,看着大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威严。 全员起立礼拜、合唱圣科天母赞歌、干部讲话……典礼依序不断进行着。就在典礼程序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轮到一位据说是学园校长的先生开始阐述华圣的法语。这段法语一讲就滔滔不绝,内容无聊得很,美保子身旁的老人开始打起瞌睡,前面的女人们也自然地再次开始动起嘴巴来。 她们讲的内容,大多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但是,其中却有一段美保子绝对无法错过的部分。 “……说到清林寺日圣,我有个朋友在约莫一个星期之前,碰到了某个长得和日圣一模一样的人呢!”一头蓬松鬈发的女人说道。 “咦?谁呀?”短发的女人问道。 “就是日本桥的细木呀!她说有天傍晚去百货公司买完东西,结果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那个人。因为长得实在太像日圣了,所以她也吓了一大跳呢!” “……类似的事情还真是层出不穷呢!” “是呀。要是这些真的属实的话,那这段时间整个惟灵讲会真是被不可思议的事件包围。首先是美鸟那那小姐被《聚焦》拍到,第二就是清林寺日圣的事了。不过细木不是近视眼吗?而且这次又没有照片,所以恐怕也不足采信吧!” “不过我看《焦点》的照片拍得也不是很清楚呢!” “细木可是深信那是白日幽灵唷——不管是日圣,或是那那小姐。” 第六章 美保子碰碰盐田景兵卫的手肘。他清了清喉咙,然后睁开了惺松的睡眼。 “典礼已经结束了喔!” 美保子这样告诉他。 盐田像是吓了一大跳似的,伸出双手朝着空中胡乱抓了几下,不过很快表情又逐渐地冷静下来。 看样子,他似乎是本能地发现自己没带随身行李,然后又很快想起那些东西已经被他放进了置物柜吧!盐田把伸出的双手贴到腹部上,咧开嘴笑着说;“真糟糕……睡得太熟了哪!校长的话我每次都听不到最后,大概是频率不合吧!我应该没有打呼噜吧?” “没有,睡得很安静呢!” “那就好。接下来还有宴会,走吧!” 典礼最后曾经广播过说有宴会,但是美保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看来,还是跟着盐田走最保险。 人潮从讲堂走出来之后,穿过一间相当宽敞的大厅,再走下一排很宽的阶梯。 看样子,宴会的地点应该是在圣堂的右翼,但美保子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场地究竟有多大。 “你还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盐田说道,“我生来好像就长得不讨喜,这么一大把年纪,都没有人理我呢!” “没那回事,那是因为您看起来还很硬朗啊!” “被你这么一说,就算只是哄我的,我也觉得很开心哪!我其实是有老婆、有儿子的,但是大家都恨不得我早点死。他们都只想着我死了,好马上能够分财产哪!” “这样呀……” “前一阵子,我儿子还假惺惺地跑来,说要帮我拍照片,其实那都是有目的的。什么嘛,原来他们是要拍丧事用的照片!既然我发现了,就故意摆出一副盛怒表情。丧礼就要用这种表情才恰当嘛!最近呀,我去参加了朋友的丧礼,结果在灵堂上,摆着他笑得很不自然的照片。真是假透了,当事人可是痛苦到最后才断气的呀!” “……他也是讲会的人吗?” “是呀。癌细胞蔓延到全身。据说他到最后还把手伸到半空中猛抓,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气绝身亡哪!到了我这把年纪,身边总是听到这种事,都听烦了!” “不好意思,我想问您一件怪事……” “什么事?” “您有没有在讲会里听说过,死去的人还会复活之类的事?” “……啊,你指的应该是清林寺日圣的事吧?现在这个谣言在讲会里传得沸沸扬扬呢!” “咦!话虽如此,不过那应该不是真正的日圣吧?” “等等……嗯,以前,确实也有过好几次这样的事。人虽然死了,但当事人的孩子年纪还小,再怎么样都死不得;于是,华上人就把死人的灵魂召回来,让已死的人复活。真的是非常让人感恩呀!”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嘛,太久的事我记不得了。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瞎说的吧?” “不,没那回事啦!” “以前华上人跟我们没什么距离,给了我们很多加持保佑呀!但现在,却只能像这样远远地遥拜她的尊容了!” “现在不能接近她了吗?” “嗯,随便靠近的话,她周围那些人会啰唆的。这也没办法,毕竟华上人现在的地位,变得比以往更尊贵了嘛!” “……最近没有听说她让死者复生之类的事情了吗?” “嗯,都是医生害的呀!现在的医生,非得把病人弄得体无完肤才让人死,所以身体原本该有的复生能力也都消失殆尽了。再说,要是我,若是死了的话,才不想再回到这个红尘里来呢!” “那清林寺日圣呢?” “这个嘛……那个人是讲会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就算华上人为他招魂回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宴会会场有个服务台,进场的人必须逐一签名。不过,这个别人无计可施的环节,在美保子看来不是问题。她走到台前,看准恰当时机,假装签完名后便混在会员中。进去之后,她四下环顾,尽管会场的面积相当宽阔,但此刻里面却挤满了人。 美保子马上就又失去了盐田的踪影。 不过,她却找到了那两个在讲堂时坐在自己前面、爱讲话的女人。就在美保子心想“到她们身边去,搞不好可以再听到些什么”的时候,有人向她开口搭话道;“小姐,你是哪个分会的人呀?” 说话的这个男人年约三十五岁,面庞长而白皙,身材也够挺拔,穿起深蓝色的西装相当合身。他的手上拿着加水的威士忌,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从时装杂志上剪下来的一张照片似的。 “中央分会的。” “所以您当然是会员吧?” “是呀。” “山。” “……河。” “新潮。” “……岩波。” “完全正确——虽然我很想这样说,不过很遗憾,你答错啦!正确答案是荒男。” “荒男不是还是小结吗?” “是呀。荒男最近因为被《聚焦》登了一张外遇的照片,所以有很多负面的传闻呢!要潜进敌营,至少得先把人家的暗号记熟吧!” “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你总不会是因为肚子饿了,所以才混进这里来的吧?” 男人抓起了美保子的手腕,把她拉到会场的角落。 “你想怎么样?”美保子打定主意,只要苗头不对,就把加水的威士忌泼到他脸上,然后尖叫着逃出去。 “别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看着我;你还是先把胸前的名牌拿下来吧!” “名牌?” “没错。只要仔细一看,马上就可以看出那是假的。那种假货还是不要佩戴比较好。” 美保子看了看这个男人,发现他胸前并没有别名牌。她急忙把名牌取下。真是惊险,这个可能就叫欲盖弥彰吧!不过还好,会场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美保子将名牌放进口袋后,对方用仿佛信众闲聊似的语气,开始说了起来;“打从一开始,你的行为举止就相当可疑。虽然只是偶然瞥见,不过我看到,在从游览车走到圣堂的路上,你竟然想去摸那位盐田老伯的纸袋。这可是极度不妥的行为哪!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一个会员去搭理盐田老伯,摸他的纸袋更是犯了大忌。你以为,他那个纸袋里面放的是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没错。那里头装的是盐田老伯全部的财产。当然,他的孩子们就连伸出一根指头想碰碰那东西,也是不行的。关于这件事情,所有来这里的会员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样啊!” “言归正传,究竟是谁要你潜进这里来的?” “没有人要我来,是我自己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所以才来的。” “这种事情?” 男人把杯子放到嘴边,但视线并没有离开美保子;美保子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空隙。 “没错,《聚焦》上不是刊登了吗?可以让死人复生的事。” “喔,美鸟那那的事呀!不过,在我看来,那不过是歌迷在瞎起哄罢了。你叫本多美保子,对吗?你还有哪些同伙?” “不说就不放我走,是吧?” “正是,从实招来吧。” “……其实也不是特别多啦。其中有位是我视之如师的人,叫做约吉·甘地,是位研究瑜珈的专家。老师他还有一个独门嫡传弟子,叫做参王不动丸。” “原来如此,既然是位瑜珈专家,那对讲会有兴趣也不足为奇……那位甘地老师也潜进来了吗?” “没有。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可不是因为有谁拜托我才潜入这里的。老师他们在美术馆前面等我,他们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喔……你们平常都在做些什么?” “虽说是专家,但我们倒也没有在做什么研究,只是到处旅行,每当遇到懂得不可思议法术的人时,就请人家表演给我们看看之类罢了。今天,我们才刚从恐山旅行回来呢……” “难道说是……” 男人将杯子的一侧贴在了脸颊上,看样子,他仿佛是想借着这样的刺激,来让自己回忆起什么似的。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另一端有一位信众从他们俩之间穿过。若想逃,这时或许可以逃掉;然而,美保子并没有立刻逃走的打算。男人把杯子从脸颊上拿开,轻轻地笑了一下说;“甘地老师对于在恐山当灵媒,一点都不抗拒吗?” “咦……这么说来,你看过那个节目?” “嗯,我看了。突然被老师召唤出来,美鸟那那一定吓了一跳吧!” “老师也是一时兴起啦。而且他是一个别人提出请求就无法拒绝的人,所以一不注意,就被当成灵媒了。” “是这样吗?既会瑜珈,又会通灵,你的老师还会什么其他的?” “……我亲眼看过的有读心术、分身术,还有召魂术之类的。” “还真是了不起呢!” “不过,都是些相当可疑的把戏就是了。据他自己的说法,他并没有真正的超能力,所以靠的都是机关或手法。” “……换言之,你对手法可疑的超能力感到无法满足。” “嗯。” “所以,当你看了《聚焦》上面刊出美鸟那那的鬼魂照片,就想打探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于是就来到了这里。那,你知道些什么了吗?” “……什么都不知道。” “少骗我,你不是向盐田老伯追根究底地问了些什么吗?” “那个是……在讲会信众间流传的谣言,说华上人把死去的清林寺日圣的灵魂召了回来。” “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什么都不知道。等下,我打算直接找华上人问个清楚——” “如果,那件事是真的呢?” “那我就拜华上人为师,不再回甘地老师那里。” “要是那件事不是真的,只是机关和巧妙的设计呢?” “……那也没什么。” “你该不会想把消息拿去卖给八卦杂志吧?要是惟灵讲会被抓到使用这种卑劣的伎俩,一定会变成大新闻吧!” “我可没打算要那么做,毕竟,我连照相机都没带呢!” “总之,你就是未经允许,擅自潜进讲会里来了。你居然不知道害怕,真叫我敬佩。要是今天发现你的人不是我的话,大>家不立刻把你抓起来才怪!现在你早就不知被怎么处置了。你也该相当清楚,新兴宗教内部可是非常封闭的呀!一个陌生人没头没脑地跑进来,还说要见华上人,你以为人家会让你说见就见吗?” “……所以,我才要跟多一点人打好关系,好找人引见啊。” 服务生端了装有饮料的托盘过来。男人拿了一杯新的掺水威士忌。 “就算你真的见到华上人,你以为她会对你据实以告吗?能够召回人的魂魄这种事,信众们相信也就罢了,要是传到一般大众的耳朵里,那可就不得了了!况且,如果那只是个巧妙的骗局,那么事情恐怕会更加无法收拾。不过,要是你掌握了不容辩驳的铁证,能够证明华上人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巧妙的手段,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说的也是。” “该不会,你还真的有证据吧?” “别开玩笑了!” 尽管美保子这么说,不过男人还是用相当疑惑的表情看着她,这让美保子不禁感到有点疲倦。 “你的侦讯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我把所知道的全都说了。” “……你看起来好像还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那,你是打算要拷问我吗?把我抓到圣堂底下,就算喊叫也不会有人听到的拷问室里去,用吓人的刑具来动手吗?..” “喔?这里面有那种地方吗?” “你看,你也还没搞清楚圣堂的全部嘛!” “的确,我是一点也不清楚。” 男人稍微向前压低了身子,把嘴巴凑到美保子的耳边。 “其实,我也不是讲会的人。” “咦?” 美保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男人用很严肃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吓到你很不好意思,不过我一发觉找到同伴了,态度难免就冲了一点。” “但我又担心若是我马上表明身份的话,你会有戒心,所以才先假装成讲会的高层。” “……那,你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接下来换成我被盘问了吗?”男人苦涩地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有个人死了。那个人大半辈子都过得很不幸,倒霉极了。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她跑遍了许多新兴宗教。后来她加入讲会,成为一名虔诚信众。虽说不是会员,但我看到她专注祈祷的样子时,我觉得很美。” “……你爱上那个人了吧?” “没错。她也表明了对我的好感。后来,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但好景不长,当我们交往半年之后,她告诉我说她的身体不舒服,去讲会的医院检查过后,说是脑子长了肿瘤。开刀的结果,只有悲惨两字可以形容——她被麻醉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了。” “真可怜……” “我再怎么难过,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我明明知道不管怎样,最后自己都只有死心断念这一条路,但我就是办不到。我无法工作,每天只是在外面失魂落魄地游荡,走在和她一起走过的路上,绕着和她一起去过的公园,沉溺在我们幸福的回忆当中,无法自拔。” “你跑到这里来,是因为她是虔诚的信徒吗?” “一部分是。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是和她渊源很深的地方;因为,她曾经在惟灵美术馆的贩卖部工作过。” “……她叫什么名字?” “胡泉瑠璃子。” “啊?” 一听到这名字,美保子顿时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见过这个人。今天在美术馆的贩卖部,我还从她手里买了书呢!” “……怎么可能?我在守灵时明明看过她的遗容了呀!” “你要是觉得我说谎的话,可以看看这本书。” 美保子从包里拿出《幸福之书》。杯子从男人的手中,滑落到地板上。 第七章 这么宽阔的一个地方,在不为人知的深处有间拷问室,一点也不足为奇……美保子在心里这样想着。 地下的走廊仿佛无边无际似的向前延伸,让人宛如身陷迷宫一般。 男人说“胡泉瑠璃子先前曾经带我走过一次”,于是他便带着美保子离开了宴会会场,来到一条可以直接通往美术馆的地下通道。一路上,男人相当详尽地询问美保子看见的那位“瑠璃子”有些什么特征。他那连讲话语气也不放过的专注的神情,让人怀疑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跑哪儿去了。美保子答完之后,沉思的男子停顿了好一阵子,然后终于开口说:“照你的叙述听起来,那个人就是瑠璃子没错。” 微暗的地下通道里一片寂静,美保子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己的脚步声是不是太响,但瑠璃子的男朋友却像是心急如焚一般,毫无顾忌地飞快走着。 “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吧。”男人回头看看有点落后的美保子,干脆利落地说着,“我叫海尻五郎,今年三十五岁。在很多公司待过,现在做的是出版策划,住在东京上板桥的公寓。” “瑠璃子小姐今年多大了?” “三十岁。她出生在文京区的白山,家里世代都是以做木屐为生。不过从她出生的时候开始,她的家道就已经中落了。” “那时候她爷爷还健在,据说非常厌恶现代的鞋。到了瑠璃子快上小学的时候,胡泉家就把土地卖掉,搬到赤羽去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风水的关系,搬家之后,她爷爷和父母亲就相继病逝,瑠璃子则被接走抚养长大……唉,现在好像不是详细讲这些事的时候呢!” 海尻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往右边的地下通道继续前行。 “瑠璃子二十四岁时结了婚,丈夫是做贵金属买卖的,身边总是充满了金银财宝,但却异常吝啬,连一分钱都不给她。这还算勉强可以忍耐,但最麻烦的是,他很反对瑠璃子加入讲会。当然,对方在结婚之前就已经知道瑠璃子的信仰,但还是看上了她的美貌,认为只要结了婚,就可以改变瑠璃子的想法。” “结果,这个打歪主意的男人碰壁了吧?” “正是如此,最后,他们两个人离了婚。讲会里知道事情原委的人觉得她可怜,于是便想办法让她进美术馆工作。刚好,我跟讲会的出版局有工作上的合作,常常进出美术馆,就这样认识了瑠璃子。” “你说的工作,是指《幸福之书》吗?” “……不是,我当时的工作是编纂美术馆的目录。《幸福之书》是你刚才给我看,我才第一次看到的。看上去,这里好像还有更错综复杂的秘道呢!” 海尻说到这里便沉默下来,聚精会神地察看着周遭的状况。两人来到了一条向上的阶梯前。 海尻毫不迟疑,放低脚步声开始爬楼梯。爬完这条阶梯之后,眼前出现的是一层空旷的楼面和好几道铁门。海尻一边沉思,一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打开一个缝。确认一下门的彼端之后,他回头看了一下美保子,对她使了个眼色,接着两人便快速地钻过门去。 美保子定睛一看,眼前矗立的是似曾相识的青铜雕像。 原来,两人回到美术馆的贩卖部了。美保子悄悄回头看了一下,刚刚两人走出来的门上,有一个写着“通往办公室”的牌子,挂在门板上。 海尻来到贩卖部的柜台前,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有点事想请教您。” 负责接待海尻的店员是一位鼻子圆圆的小姐,长得一点也不像瑠璃子;但很可惜的是,美保子完全不记得其他任何店员的长相。 “这里有一位胡泉瑠璃子小姐吗?” 海尻用很认真的表情问道。 “胡泉小姐?” 店员的表情变得相当惊讶。 “胡泉小姐以前是在这里工作过没错,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为什么呢?” “您不知道吗?因为她大概在半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啊!” 海尻看了看美保子的脸。 美保子站到店员面前说;“没那回事。我大概三四个小时之前,才在这里和胡泉小姐说过话呢!” “……您说这些奇怪的话,会让我们很困扰的。已经过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但我真的在这里看到胡泉小姐了!” “您究竟跟胡泉小姐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只是刚好看完美术馆的展览来到这里;而我碰到的那个店员,身上佩戴的名牌上确实写着‘胡泉瑠璃子’呀!” “那应该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店员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说,“您没见过生前的胡泉小姐吧?您说的应该只是名牌而已,而且,您还有可能把名牌给看错了。总之,已经过世的人,是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美保子完全无话可说。 店员的话合理得无懈可击。美保子露出困窘的表情,回头看了海尻一眼。要是就这样走掉,那自己不就是在信口开河吗? “完全不记得今天见过您呀!虽然您说今天来过这个贩卖部,但我今天也是从早就一直待在这里呢!” “……可是,我明明跟瑠璃子小姐……” 这时,美保子发现到柜台上摆着一个放卡片的盒子。 “我在卡片上写了名字,就是在这里写的!我写的那张卡片,应该还留在这里才对!” “请问您尊姓大名?” “本多美保子。” 店员开始翻找盒子里的卡片。 “这里没有写着这个名字的卡片唷!” “把卡片给我看看!” 店员把盒子转向美保子。然而,不管再怎么找,都没有发现美保子的卡片。 难道不只是瑠璃子,就连美保子来过惟灵讲会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吗? “你们一定把证据都毁灭了!” 美保子大喊了起来。 “请您静一静——您向胡泉小姐买了什么东西吗?我们这里一定会开发票的,是不是可以请您把发票拿出来让我看看?” “……我没有拿到那种东西,而且我的东西也不是买来的。我说要付钱,但对方说不用。这本书,就是那时候拿到的。” 美保子从包里拿出《幸福之书》,放在店员的面前。店员看了一眼,说;“不对喔!我没见过这本书。” “可是,封底上明明就印着‘惟灵讲会出版局’呀!” “讲会的出 7248." >版物,全都一清二楚地记在我的脑袋里。我完全不记得我们曾经出过这种形式的书。应该是盗版的吧!” 美保子孤立无援了。 她回头看了看海尻,不过海尻也只是摇摇头;他仿佛从中途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店员把《幸福之书》推回给美保子说;“我实在是很不愿意相信,不过偶尔确实会出现像这样的假书。里面的内容恐怕也都是怪力乱神,制作这种书的目的是打击讲会的威信。有些人就是对于讲会的发展和兴盛抱有嫉妒之心,这点还请您务必多加留意。” 听到这话,美保子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六乡蓝子的事。 蓝子在寒矶遇难的时候,她的身边也带着跟这本完全一样的书;但美保子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口。看样子,就算自己继续争执下去,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结论。于是美保子便带着《幸99lib?福之书》,离开了柜台。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信口开河的女人吧?”美保子说道。 海尻的表情,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充满了绝望,他对美保子说:“不会,没关系。冷静想想,已经死掉的人,确实不可能死而复生。” “不是啦——我知道,跟刚认识的女生相比,美术馆店员说的话当然比较值得相信,不过我真的没说谎!” “是呀,向我撒谎,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吧;所以,我并没有把你当做骗子唷!不过,下次再见到瑠璃子的话,你会认得她的脸吗?” “……这个嘛,我有点没有把握。被店员那样说了一通,我对那个人的印象突然变得很模糊,而且越来越没有自信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跟她只短暂地见过一次面而已。” “喂,要不要和我的老师见个面?” “甘地老师吗?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帮我招瑠璃子的魂?” “……他通灵问事的手法是有点诡异,但他还会易卦。他用易卦占卜的手法,看起来倒是蛮正统的。” “易卦我也信呀。” 两人走出美术馆,从露台眺望整个庭园,却没看到甘地坐在长凳上等候。 而且,他们不只找不到甘地,在整个渐暗的庭园里,都见不到任何人影。 海尻看了看手表说;“已经过了庭园开放的时间了,老师他们一定是被赶出去了。” “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咖啡店应该还在营业才对。” 然而,甘地和不动丸并没有出现在咖啡店。 “算了,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咖啡店和美术馆虽然分属不同的建筑物,但在设计上仍.99lib.然配合美术馆,采用了同样的艺术风格,整体感觉非常沉稳。 海尻选了一个位子,问了美保子想喝的饮料,然后向服务生点了餐。 “我总觉得,这次的事件并不是你记忆有误或产生错觉。” 海尻点燃了一支附有长长过滤嘴的香烟。 “我想,这是源自讲会藏书网内部发生的某些事情,每个团体在发展壮大后都会遇到这个问题,无一例外。简单说,就是组织内部的争执。老实说,第二代教主的继承并不顺利。讲会到现在一直发展得相当顺利,但是,最近华上人的健康状况似乎大不如前了。” “刚才我也看见了,她看起来好像没办法一个人走动。” “没错,任谁看来都知道她来日无多。可是,到现在都还没确定要由谁来接下这么大的一个团体。台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听说讲会内部可是乱成一团哪!” “已经有候选人了吗?” “华上人认为合适的.人选有两位,不过这也只是谣传而已。刚刚的店员不是也说了吗?有人对讲会心怀不轨,所以曾经出版过一些内容有问题的书籍。我就是从这种比较外围的途径听说的,但我想这些消息,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也就是无风不起浪啰?” “把那些内容有问题的书籍,还有我还在出版局走动的时候所听到的传言综合起来,候选人之一,好像是位名叫‘端姊日导’的三十多岁的女性。据说,她生来就有异于常人的灵力。” “‘日导’是讲会里的一种位阶吧?”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日导’如果在一般公司里,大概是比课长稍高一点的职位。至于‘端姊’这个名号,则是因为华上人很肯定她的灵力,特意赐给她的,至于她的本名是什么则无从得知。还有很多其他谣言,不过,并没有人知道究竟谁才是‘端姊日导’。” “还真是保密到家了!” “没办法,毕竟目前华上人还是握有大权;这里可不是那种可以让所有人都参与投票的民主环境哪!以往,所有事情也都是某一天突然就决定了,所有人都只能照办。” “那,另外一位候选人呢?” “是清林寺忠茂日圣。日圣是讲会中的最高干部。” “要是这两位的话,那应该没有问题了才对呀!因为,清林寺不久前在福岛碰到山崩,已经过世了,不是吗?”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呢!” “刚才举行典礼的时候,坐在我前面那两个人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真是不简单!你说得没错,既然在两位第二代教主的候选人当中,有一位已经过世了,那么另一位自然就没有了竞争对手。因此,照道理说,讲会应该就是要由端姊日导来接班才对。任谁看来,都会觉得事情理应这样,相当顺利地确定下来。然而,不知是不是日圣刚过世,华上人迟迟不肯宣布接班人选。” “难道是因为清林寺日圣还有可能活着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说土石崩塌下来时,房子没被压垮,然后还有个什么地方能让空气流通的话——不过这样也未免太奇迹了吧!” “您知道信众当中,有人流传着最近看见日圣本人的事吗?” “嗯,有谣言说华上人把日圣的魂召了回来,对吧?” “是呀,盐田老伯说,华上人以前经常做这种奇迹般的事情呢!” “这个嘛,这种谣言会出现,也正足以证明日圣对华上人而言有多重要。据说,日圣是华上人儿子的小孩,也就是华上人的孙子唷!” “……华上人不是没结过婚吗?” “嗯,表面上,教主确实是神圣的处女。” 海尻点起了第二支烟。 “那……华圣的爱人是谁?” “华上人的师父,一位叫做水行者的人。” 师徒之间发展出超越单纯情谊的关系,其实并不少见。然而,当主角是修行者和灵能人士时,不知为什么,却让人有种更加栩栩如生的感觉。 “中伤讲会的那些书籍里,把华上人的男女关系写得极其混乱。譬如说捐赠这块土地的大富豪信徒——宝町数芳的名字,就直接被写了出来。还有重量级政坛人士、商界人士、运动员……” “这也表示华上人真的是个美女吧?” “也可以这么说。当然,这些八卦没有必要全盘相信,不过她和水行者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属实的。清林寺日圣这个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个很平庸的家伙;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太了不起的功绩,就晋升到了日圣。不过,清林寺日圣长得实在很像华上人,当然晋升就很容易了。” “日圣身上流着桂叶家的血液这件事,应该从来也没有公开过吧?” “正是如此。华上人生下孩子之后,就把孩子送到一位叫做清林寺的信众家去当养子。当时正是惟灵讲开始起飞的时候,小孩应该会是个绊脚石吧!” “真可怜哪!” “那个孩子在清林寺家成长,结果被国家征召去从军,年纪轻轻就死在战场上了。如果事情没有演变成这样,那现在也不会出现接班人选的问题了。长大后的清林寺是个优秀青年。在学校时,成绩总名列最前茅;在村里的相扑比赛也有横纲级的水准;而在入伍体检的时候,体格也是甲等。他的个性非常单纯,因此就自愿加入了特攻队。” “他结婚了吗?” “没有,一直都是单身。然而,直到清林寺战死之后,才有人发现有位小姐怀了他的孩子。华上人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把那位小姐接到自己身边,让她顺利地生下孩子之后,接走了孩子。” “当时,她也比较有余力去照顾孩子了吧?” “嗯,没有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可爱,更何况当年她没能好好照顾清林寺,因此自然就把这些爱加倍地投注在孙子身上。搞不好打从一开始,她就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接班人了。不过,这位姓清林寺的孙子,跟他那位有口皆碑的父亲不同,并不是一个特别出色的人。” “是华上人太宠他了?” “想必是吧!总之,他只遗传到父亲的体格而已。感觉起来,他是可以成为一个很优秀的运动员,但内心的格局却并不足以带领一个大团体。” “信众们怎么看待他呢?” “不够果决,做什么事都拖泥带水,总之,不怎么受欢迎就对了。” “在灵力方面呢?” “完全没有。据说连猜拳都没猜赢过,所以华上人觉得恨铁不成钢,也是理所当然。” “……那么,这和瑠璃子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了,这才是重点。我刚刚说,你见到瑠璃子应该不是记错或错觉,对吧?” “是呀。你说这话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海尻压低了音量说:“被华上人称为‘端姊日导’ 7684." >的这个人,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就是瑠璃子呢?” 第八章 看见原本应该已经不存在于人世间的人,这样的事情对于美保子而言,可说是相当奇妙的体验。经由那人的恋人——海尻的解释之后,美保子对于“惟灵讲会的接班人问题”这一极端现实的事情,已经或多或少已经有点理解了,但海尻最后所说的这句话,却又把美保子拉回到了奇妙体验的世界里。在这当中,令她最不能接受的是,海尻似乎对瑠璃子的复活深信不疑。“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若说是灵力强大的端姊日导,即使一度死亡也可以再次复活,这也太……” “我想,清林寺日圣也是一样的。原来,华上人已经帮他把魂魄招了回来啊!” “你有什么根据认定瑠璃子小姐就是端姊日导?” “瑠璃子的年纪和传闻中的端姊日导相仿,而且瑠璃子也是日导……在美术馆见到的那个人,你说你看到她的名牌了吧?是什么颜色的?” “……的确,其他的人都是白色,只有她是黄色。” “那就是日导。名牌的颜色是依等级区分的。” “瑠璃子具有灵力吗?” “她的灵力很强。据她说,她常会梦见朋友过世,结果当事人就真的过世了;她还说,当自己到灵魂聚集的墓园或殡仪馆去时,鬼魂就会聚过来跟她说话,让她觉得待不下去。” “要是瑠璃子真的是端姊日导呢?” “那就表示她的灵力被华上人认同了,这不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你怎能就这样单纯地感到开心呢?搞不好瑠璃子会成为第二代的教主唷!” “我倒是没有想到那么多……的确,瑠璃子变成教主的话,华上人应该不会准许我们结婚吧!” “海尻先生,您觉得哪一种可能性更好?” “要是真的为了瑠璃子好的话,当然是当上教主,那会比跟我这样平凡的男人在一起,要幸福得多。可是……要是以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当然是不想放弃瑠璃子。”海尻用很复杂的表情,抬头望向天花板。 “这样一想,我又觉得说不定瑠璃子就这样死掉是最好的结果——不过,在这里想再多也没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只有直接去见华上人,问个清楚吧!” “她会见你吗?” “不太可能。就算我动用关系,恐怕也只是白忙一场。我打算打场游击战,你愿意和我一起来吗?”海尻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海尻结完帐,往出口的反方向走去,打算再次下楼梯,前往地下通道。毫无疑问,这真是一座庞大 800c." >而神奇的建筑物,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建筑的地下道多到似乎能通往任何地方,只要一跟丢就会迷失在其中,所以美保子的视线片刻也不敢离开海尻。 海尻先是毫不迟疑地左转右拐了好一阵;然而,不久之后,他的脚步开始放慢了下来,同时频频环顾四周;最后,他终于用困窘的表情,看着美保子说;“这里是不是刚刚走过了?” “这个嘛……我不知道。” “是吗……不对,应该是不一样的路。” 海尻说罢,又再度迈开了脚步。 走到了下一个转角,他直盯着右手边的通道尽头说;“啊,有电梯!” 然后,他便往电梯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台体积不大的电梯,它的门正静悄悄地掩着。在这样偌大的建筑物里,只有这么一台电梯,的确很不寻常。看来海尻已经有点心急,于是马上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总之,先到上面去看看吧!” 当两人进到电梯里之后,门旋即关上,电梯也开始动了起来。海尻把手举到半空,但却到处都找不到楼层的按钮。 “看样子,这似乎是台直达电梯。” 海尻喃喃地低声说着。 两人根本无从知道现在通过的是几楼。 过了半晌,电梯停了下来,门也跟着打开。 然而,门外出现的并不是户外,而是另一扇木制的门,上面有着银色的门把,还有一个小窗。海尻透过小窗看了看四周,接着转动了门把。 门后的小房间里没有人,绘着鹅黄色唐草图样的墙上,挂着一幅小小的风景画。 房间的一角,有一个细长的台座,上面放着青瓷的香炉。房间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海尻打开了左边的门,悄悄地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相当开阔的书斋式陈设:周围是书架,中间是一张大书桌。海尻很..机警,刻意没有将门关上。 “这到底会是谁的房间?” 美保子低声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能在这种地方拥有这样的一个房间,想必一定是讲会的大人物吧!”海尻环顾了一下书斋的桌面,发现了一个闪烁着银光的精致烟盒。他就像是着了迷似的打开盒盖,拿出一根烟放进嘴里。在咖啡店,美保子也看到他不停地抽烟;他想必是个老烟枪吧! 然而,他好像还是有所顾忌地不敢点上火,只是叼着烟强忍烟瘾。 书桌上有办公室型电话机、传真机、打字机等等,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便笺纸和文具零乱地摆放着。 海尻注视了一会儿电话机,摇着头打开了抽屉。美保子看了抽屉一眼,里面胡乱地塞满了许多的文件。海尻从抽屉里拿出名片盒,打开一看—— “鹰狩胜道——惟灵讲会的发行局长?没听过的名字。” 海尻拿起一张名片放进口袋里之后,又把名片盒放回抽屉里。接着他又盯着某样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抽屉里轻声地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嘴里的那根烟。 美保子很紧张地说;“抽烟不会被发现吗?” “……我就抽一根吧。虽然我一直都想要戒掉它,但就是找不到一个好机会。” 海尻就这样边站着抽烟,边挥手把烟雾驱散;接着,他把一个雕花玻璃的烟灰缸拿到了身边。 这时,他看见烟灰缸底下的便笺纸上所写的内容,便急忙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熄,拿起了纸。海尻缓缓地吐出最后一口烟,开口说;“这份名单究竟是什么意思?” 美保子也跟着看了看便笺纸。
胡泉瑠璃子二月五日死亡
美鸟那那六月二十三日死亡
六乡蓝子七月十日死亡
清林寺忠茂七月二十四日死亡
小丰田信江七月二日退会
鹰狩胜道七月五日退会
力井福之助七月五日退会
99lib? “这六个人好像都是讲会的重要成员呢!” 海尻把便笺纸翻到背面,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张名单代表什么,但肯定关系重大。于是,像在默背名单一般,他的目光不停地在这张便笺纸上游移,过了许久,才把纸又放回烟灰缸底下去。 “所有人不是死亡就是退会了呢!最后的那个力井福之助是谁?” “力井月圣这个男人,号称是清林寺日圣的心腹。虽然有爱喝酒这个缺点,但脑筋灵光的程度,据说在讲会当中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连这样的人都退会了,不会有点诡异吗?” “搞不好是想到清林寺日圣死后,自己在讲会里也会被打入冷宫,所以才离开的吧!” “……真是份让人不舒服的名单呢!” “对了,‘死亡’的这四个人当中,有三个人在死后还曾经被人目击到。” “那另一个人呢?” “这个叫六乡蓝子的人,我并不清楚,不过既然四个人当中都已经有三个人出现了,或许这个人也有同样的状况发生吧!” 美保子在恐山听过蓝子的名字。如果甘地的占卜准确,那就表示“死亡”的四个人都有死而复生的情况发生;但身处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谁跑进来的房间里,美保子实在没有心情把整件事从头说明一遍。 “我都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幸福之书》这本书的呢?”海尻问道。 “因为看到甘地老师有,所以我也跟着想要一本。” “甘地老师是从哪儿拿到这本书的呢?” “……可能是捡来的吧?他经常乱捡东西的。” “嗯……可以让我看一下你那本吗?” 美保子从包里拿出了《幸福之书》。海尻接下了那本书,反复仔细地端详了一阵。突然,他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将目光从书上移开。 “电梯动了!有人上来了。” 美保子回过头,从开着的那扇门望向电梯的方向。那台电梯没有任何上或下的显示,只能透过电梯间的小窗,看到些许的光线在晃动。 “搞不好会进到这房间里来!” 海尻赶忙把门关上,穿过房间,打开书架旁的门。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尽头则是盥洗室和浴室。海尻先让美保子躲到走廊去,自己则从门缝往房间里窥探了一下之后,立刻又把门关上,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应该是有谁进到房间里了吧! 美保子感觉到,自己此刻仿佛正在跟惟灵讲会里的所有人为敌。两人沿着走廊往前走去,他们发现盥洗室和浴室像是由电梯两侧的两个房间组成的。因此,只要打开浴室彼端的门,应该就可以通到电梯右手边的另一个房间才对。 然而,浴室彼端的那个门后面,此刻却清楚地传来了女人的声音;“真是的……搞得人家这么焦躁不安!” 海尻抓起美保子的手腕,把她推进了盥洗室里。盥洗室的正面是个附有镜子的洗脸台,左边是浴室的玻璃门,右边则是厕所门。 彼端的房门似乎被打开了;女人的声音变得相当接近。 “人家想先冲个澡嘛!” 海尻迅速地打开厕所旁边细长的门,里面放着水桶和抹布等扫除用具。 他不发一语地把美保子塞进这间储藏室,然后自己也跟着走进去,再把手伸到身后关上门。 真是千钧一发,两人随即听到走进盥洗室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打开浴室的玻璃门,然后又将它关上。 两人就这样挤在储藏室里。美保子处于被海尻抱着的状态,一动也动不了。 她可以清楚感觉到,海尻那混着烟草味的男子气息,还有体温,正不断地传向自己这边。 随后,又有另一个脚步声接近。两人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力井先生,您醉了吧?”那个女人说道。 “我怎么可能会醉呢?只不过是威士忌加水而已,那根本不算酒啦!” “您所喜欢的,除了酒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吧?”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啊……不行!” 海尻的脸上开始渗出了汗水。 不久,浴室里传来淋浴的声音。海尻好像已经受不了似的,悄悄打开了储藏室的门。隔着浴室起雾的玻璃门,可以隐约看到白色的裸体交缠在一起。 海尻俯下身子,箭步从盥洗室移动到浴室的走廊。美保子也跟在海尻身后走了出来。 接着,海尻毫不犹豫地往走廊的尽头前进,穿过半开着的门,来到右边的房间里。 不知为何,美保子忽然有种双腿乏力的感觉。这房间和刚才两人探查的房间大小一样。如果这是力井的房间,那么刚才搭乘电梯上来的,很可能是鹰狩。这里有和刚才那房间相似的书桌。海尻用慎重的动作,打开了其中一个抽屉探查了一下,然后又随即关上了抽屉。 “这里只有酒瓶。” “这应该是力井福之助的房间吧?” 房间里有日本棋院颁发的五段证书,还有鱼拓的裱褙。 所有裱褙的东西上面,都可以看到力井福之助的名字。书架上还有很多的奖杯。 “刚才的女人会是谁呢?” “……不晓得。” 领带和西装被丢在椅子上,但四周并没有发现女人的东西。不知是否算准了他们两个人不会马上回到房间来,海尻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香烟,大方地点上了火。 “接下来该怎么办?” 美保子问他。 “我的目的还没有达成。虽然我觉得华上人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不过,如果你不想继续跟下去的话,可以尽管回去。门外就是电梯了,我可以送你到电梯口。” “不必,我可不是会半途而废的人!” “……你呀,还真是个浑身上下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呢!” “根据鹰狩房间里的那张清单所写,力井福之助不是应该已经退会了吗?可是他竟然还在讲会里有房间,而且还带女人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呀……你分析得很合情合理,以女人来说,真是相当难能可贵呢!” 海尻把烟在烟灰缸里捻熄,走近另一扇门。 “你打算仔细查查所有房间吗?” “不……不知道该说是判断还是直觉,总之我认为华上人一定就在附近。不过,我也只能凭直觉去找找看了!” 这番说辞让美保子非常没有信心,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海尻回到最初有电梯的那个小房间,朝着与电梯相反的方向,往后面的走廊走去。 “总之,我们先找扇窗户吧!至少得先知道我们现在人在几楼才行。” 美保子也颇有同感,搞不清楚身在几层,实在是让人非常不安。从进入这座建筑那一刻,美保子就觉得非常不舒服。海尻再次慎重地左右扫视走廊,像得到某种灵感般,迈步往右走。然而不管怎么走,窗户之类的东西都不曾出现在眼前,只有阴暗的墙壁不断向前延伸。 大概走了不到十米,海尻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的上半身稍微往前倾了一下。仔细一看,狭窄的走廊上有一只右手伸了出来。海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只手。 “是谁?”一个低沉而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海尻回过头,对美保子一口气不停地迅速说道:“糟了!被警卫发现了!你快搭电梯逃吧!” “可是……” “快呀!要是连你都被抓了,事情可就麻烦啦!” 海尻拉了拉西装的领子,故作镇定地转身走向旁边的走廊。 “到底是谁准你……” 美保子没空全部听完,便拔腿在走廊上一路狂奔,来到了电梯前面,慌张地按下了电梯的按钮。美保子可以清楚感觉到电梯的机件正在运转;下一个瞬间,电梯门迅速地打开了。美保子毫不犹豫,立刻冲进了电梯里。 电梯关上门之后,美保子赫然发现电梯正在往上移动。她原本以为这台电梯应该只会往下,结果却正好相反,这让她完全乱了方寸;然而,在密闭的电梯里,她也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时,电梯停了下来。美保子感觉自己似乎往上升了两三层。 门开了。 在她眼前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卫。 第九章 “你要去哪里?”一个长着一撮红褐色稀疏小胡子的警卫,对美保子这样喝问道。 “这个嘛……人家迷路了啦!” “这里可不是迷路来得了的地方!” “……可是,我就是迷路了嘛!” “总之,先跟我们到讯问室去,再来听你的理由。”两个警卫一左一右将手臂穿过美保子的腋下,抓住她的双臂将她带走。 这层楼和之前所见的楼层在气氛上全然不同,地板上铺着几乎快淹没鞋跟的地毯,墙壁像撒上砂金般闪闪发光,连随处可见的摆饰也相当奢华;唯一不变的是依然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美保子被两名警卫抓着,在走廊上绕了好一阵。警卫带她来到一条走廊旁。在走廊的两侧,总算出现了窗户。放眼望去,窗外是一大片漆黑的天空。 这条走廊似乎是连结到另外一栋建筑。这栋建筑物给人的感觉,就跟一般的大楼没什么两样。当美保子来到走道尽头时,在她的眼前随即出现了三部电梯。这三部都是普通的电梯,警卫一按下按钮,数字灯号马上就亮了起来。美保子这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最高的楼层,也就是十层。 美保子一路搭着电梯,到达了地下二层。途中,电梯停下好几次,不停有人进进出出,这点也跟一般的电梯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双臂都被控制住的美保子,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最后搭乘这部电梯抵达地下二楼的,就只有美保子和两个警卫。 地下楼层里,到处是裸露在外、略显脏污的水泥墙;在机电室的前方,有一间镶着整片玻璃窗的房间,好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警卫,正聚集在房间里。 抓着美保子的警卫打开铁门,走进房间里,和房间中央桌边的男子咬了一阵耳朵。在男子身后,有无数闭路电视的画面正在闪动着。男子点了点头,指指房间里的一扇门,于是警卫便打开那扇门,要美保子进去。 美保子心想,这不就跟警方的侦讯室一样吗?讲会有权这样做吗?美保子下定决心,如果他们太啰唆,就用这些话回击对方。美保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房间里走去的时候,不自觉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在除了烟灰缸以外空无一物的桌子彼端,有着一大一小两张并排的黑脸——甘地和不动丸正带着茫然的表 60c5." >情,坐在警卫的面前。 “哎呀,这不是美保子小妹吗?是来接我们的吗?”甘地用悠然的语气说着。 “我才想问,老师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们也不是心甘情愿来的呀,是被抓来的。”甘地带着一脸相当尴尬的表情,用手贴着额头说道,“当我们在庭园等美保子小妹你回来的时候,美术馆的人跑来跟我们说,已经到了闭馆的时间,要我们出去;我们说在等人,对方也都听不进去。那个人真是个不知通融的家伙哪!我们没办法,只好离开了庭园,可是也没别的地方去,所以随便乱逛一下,结果就看到了大圣堂。我们想,稍微参观一下也好,于是就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大圣堂里到处都充满了很香的味道。我们跟着味道走,找到一个宴会的会场,结果就在那里被警卫抓了。如果只是参观那还好,可惜那会儿我刚好肚子饿了,加上眼前又堆满了美食,所以我就情不自禁,伸手拿了一些,这样就不行啦!” “……这就是老师你的不对啦。” “所以啊,我从刚刚就已经认错,而且也在反省了喔!不过,刚才的俄罗斯甜菜汤还真是好喝,自从在Monsieur Lanvin品尝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汤了。麻烦等一下帮我转告大厨好吗?” 房间里的警卫,用很厌恶的表情反复打量着甘地一行人。 “你们是一伙的吗?” “是呀!我不是从刚才就一直说,我们在等美保子吗?” “大概老师说的话,他们不信吧?” 美保子说。 “好像是哩!我说自己擅自跑进宴会会场拿东西吃,只不过是一时起意罢了,可是他们却认为我在说谎。” “这会不会太过分啦!你们以为老师是谁啊?” 美保子忍不住怒声喝斥警卫。 那名刚刚架着美保子进来,留着稀疏小胡子的警卫说;“这家伙偷跑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宴会,还偷吃了东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偷吧?至于你,未经许可潜进大圣堂的内部,这可是侵入住宅罪喔!” 甘地吃惊地看着美保子。 “美保子小妹,你是做了什么才被带到这里的?” “所以就说我迷路了嘛!警卫不是应该告诉我出口在哪里才对吗?没想到我竟然从头到尾都被当成罪犯,还被抓到这里来!真可恶!” 甘地也跟着发牢骚似的说;“看来,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外表都太寒酸了哪!” “是呀!要是我穿着皮草,这些人不连忙对我鞠躬才怪呢!” 房间里的警卫对美保子说;“看起来你不只是只贼老鼠嘛;接下来,你最好一五一十地给我从实招来!”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隐瞒什么呀!” “不是这样的吧?” “你刚刚待的地方,就连我们都很少有机会进去。还有,眼前的这位老师,因为他行迹可疑,我们才上前盘查。没想到,他竟然大言不惭地扯谎,说自己是尊贵的会员;要他拿出会员证,他还推说自己忘了带。” “你们这群找麻烦的家伙,给我从实招来!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潜进讲会里来的?” “根本没有什么目的不目的,就只是去美术馆之后,在回程中迷路了而已呀!” “还继续狡辩!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不动丸的胡子动了一下。“师父,说到底这些人就是不讲理嘛!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不动丸马上就把这些家伙给撂倒在地,取下首级给您瞧瞧!” 或许是因为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和甘地他们团聚的缘故,美保子讲话也变得愈发不加拘束了起来。 “不动丸先生,别再说那么逞强的话了啦!这个地下室里可还有恐怖的拷问室唷!要是我们被押到那里去严刑拷打的话,就太不值得了!” “好啊,这下总算真相大白了!”房间里的警卫说道,“我总算搞清楚了,你们假扮会员进来,是要刺探讲会内部的情况,然后再写些什么有的没的东西,好卖给出版社。说,到底是哪家出版社派你们来的?再不说的话会有什么下场,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要是你们再说这些不礼貌的话,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你们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呀,认识讲会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谁?” “月圣大人——力井福之助月圣大人。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力井月圣大人怎么可能认识你这种小女孩?!” “你不相信吗?那你就把我说的这些话,原封不动全都转告给力井月圣去吧!你可以打通电话试试呀!不过现在不行,他现在有点忙,我想再等一下,他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房间里的警卫回头看了看抓美保子来的那名小胡子警卫,开口问道;“这个女的是在哪里乱走被抓到的?” “我是在她搭芍药电梯到十楼,要出电梯的时候抓到她的。” 警卫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尴尬。 “那台……确实是月圣的电梯,不过我查查就知道了。不过我非常严肃地警告你,最好不要骗我。要是敢说谎,你那张大言不惭的脸,绝对会变成大哭脸!何况,搭乘那台电梯去十楼这种事,我绝对不相信。再说,你既不是会员,而且还单独一个人……” “我也是觉得不对劲,所以才马上把她抓了起来。” 小胡子警卫像是找到一个借口似的,连忙开口应道。尽管警卫们不相信,但他们也察觉到,万一美保子所言不假,那后果之严重,可是他们担待不起的。 “力井先生让我看了他的房间唷!” 美保子心想,自己手上握有力井带女人到房间这个把柄,所以就算信口胡诌,应该也没关系才对。 “他是围棋高手,还让我看了他围棋五段的证书。还有,他也很会钓鱼,去年他在八丈岛钓的青甘,有一米多那么长呢!我看了那条鱼的鱼拓,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警卫们面面相觑。 “难道她真的不是偷跑进来的……” “我像是做那种事的人吗?啊!”美保子不假思索地拍了拍包说,“我忘了请他把《幸福之书》还给我了!” 这时,房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美保子将敲门声和《幸福之书》联想在一起,暗自猜想:“该不会连海尻也被抓进来了吧?” 美保子身边的警卫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不是海尻,而是刚才一直坐在隔壁房间中央的警卫。这个警卫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充满了大惑不解的神色。 “刚才力井月圣跟我联络过了,要我们把这三个人带去找他。” 留着小胡子的警卫说;“……要带到哪里去呀?” “带到华上人的‘尾长之室’去。华上人似乎有话想跟这三个人说。月圣还特别交代,要我们注意礼数,千万别失礼了……” 第十章 实在是搞不懂,华圣为什么会知道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呢?美保子甚至怀疑,华圣是不是使用了透视术。不过,对于会见华圣这件事,她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警卫们在接到力井的联络之后,显得一阵慌乱。还没有什么事让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狼狈。对他们而言,面对这样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慌乱在所难免。然而,最让警卫们刹那间感到混乱不堪的是,究竟该如何改变自己的态度才好。像翻书一样马上笑脸迎人似乎不妥,但要是继续用刚才的那种态度,那又未免显得太过失礼了…… “那么,就是这么一回事,这边请。不不,您的包由我来……” 留着小胡子的警卫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甘地的包。不动丸站起身的时候,打了一个大大的嗝。 前往“尾长之室”的这段路程,有点像旅行的感觉。穿过长廊,上下阶梯,还..换搭了好几部电梯。这让人不禁怀疑,当初设计这栋建筑物的人,是否将古代宫殿或城池里如迷宫般的设计给照搬了过来。 最后,一行人被带到的地方,整体感觉很像美保子先前找不到路的十楼。 警卫在一扇附有长尾雉鸡浮雕的门前停下,拉起门环敲了敲门。 屋内马上就有人应声,出来打开了门。警卫把甘地的包拿进房间里之后,随即退了出去。 “恭候各位大驾多时了。”说话的中年男子戴着度数很高的眼镜,个子矮小;那副总让人觉得心胸狭窄的神态,再加上一张尖嘴,让人不禁联想起老鼠。 男子把三个人请了进去之后,用一副像是要嗅出什么似的姿态,向前探出了油光发亮的额头,弓起双膝——看样子,他似乎是打算要向三人鞠躬致意。 “真是不好意思,突然请各位过来。警卫有没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呀?”他的声音像是吊着嗓子说话似的,音量虽小却很尖锐。 “不,没有……还不至于。”甘地回答得很含糊。 男子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了黑皮名片夹,像是发扑克牌似的,把名片发给眼前的三人。在那张名片上,写着“惟灵讲会事业部长力井福之助”几个字。 “各位可能也知道,今天讲会正在举办典礼活动,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可能有诸多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那么,接下来就请各位在会客室稍候片刻。” 力井带着三人来到房里一间很宽阔的会客室,接着便离开了这个房间。就在这时,像是等着力井出去似的,另一扇门紧接着打了开来,?有位男子从门后走了进来。一看到他,美保子不禁想要叫出声来。 “嘘……”海尻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说道。 看到海尻,美保子顿时觉得看到了希望,底气倍增。她原本一直以为海尻被警卫抓了,不过现在,她总算能稍稍放下心中的混乱感了。她心想,海尻之所以得脱险境,必定也是用了那一张王牌——威胁力井,才能顺利让他答应安排自己与华圣见面的吧! “美保子小姐,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在这里,你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同时也不要透露任何事情,好吗?” “我是可以答应你,不过你指的是哪些事?” “譬如说,我和瑠璃子之间的事,到现在都还没有让这个讲会知道;诸如此类的事情,其实是有很多缘故的。我可以好好跟你解释清楚,但现在没有时间了,所以,希望请你先不要透露出来。即便如此,只要能够见到华上人,应该自然就能把事情理清了吧!” “……说得也是。那我就先答应你。” “您一定是甘地老师吧!稍后我再好好问候您。” 海尻对着甘地说完之后,便急忙离开房间,关上了门。美保子直到刚才都还和海尻在一起;这一小段时间的别离,竟让她在心里涌现出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思念。 “这是怎么回事呀?刚才的绅士,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甘地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我刚刚才跟人家约定好,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稍后我会再向您说明的。” 接着,力井又回来了。 “华上人愿意接见各位。不好意思……与讲会无关的人士,或许会觉得讲会架子摆得还真大,但老实说,这样的事情是非常少见的。” “嗯,我们了解。对各位信众而言,华上人应该就等同于神吧?”甘地说道。 “总之,因为讲会的典礼才刚结束,所以华上人还相当疲倦;关于详细的情况,请容我稍后为各位补充说明——当然也包括您现在所提到的这一点。” “好,就交给您全权安排了。那么,我也不再细问这些问题了。” “感谢您海涵。那么,各位,这边请。” 甘地一行人被带到了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内部的陈设与装饰,都有如异国的礼拜堂一般,给人一种神秘的印象。正面的祭坛四周,充满着金色的光;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大水晶灯。当眼睛习惯这个房间里的昏暗之后,还可以看得见色彩斑斓的大片画布,覆盖在整片墙上。那是一幅由无数人物及动物所构成的细腻图画。桂叶华圣就坐在一张黑得发亮的大桌子前。想必,海尻一定将那张王牌运用得相当妥当!直到见到至高无上的华圣,美保子在脑海中完全不曾预料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顺利就见到她。 力井向华圣介绍了三人之后,华圣坐直了身子,眨了眨眼睛。看样子,她的视力似乎有点衰退了;不过,她的声音却依旧保持着年轻和清澈。 “最近我的脚越来越不好,请原谅我如此坐着会见诸位。” 不知道从何处飘来了香味。 随着对这个房间的气氛越来越适应,美保子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我听力井说了。甘地老师,您的瑜珈是在哪里修习的呢?” “……喔,算不上是修习,只是依样画葫芦罢了。我是在印度的瑞诗凯诗学的。” 甘地极其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瑞诗凯诗……您说的这个地方,还真令人怀念哪!我也去过瑞诗凯诗;那个时候,我还相当年轻。” “不,您现在看起来依然很年轻,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 ?华圣用手掩着嘴,咯咯地笑了。 “力井说,他听过您的演讲呢!他说,您表演了很多神奇的通灵术,譬如不用手碰触也能让玩具鸭行走,或是让地球仪浮在半空中等等。” “没有没有,那个呀……到现在都还只是半吊子而已!” 甘地并没有对华圣的话作出否定;这大概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答应过力井,不随便发言的缘故吧! 甘地的通灵术,说起来只是模仿江湖术士的手法,装模作样而已。每次演讲的时候,甘地总会用劝世的口吻说:“善良的人们啊,请不要对这样的诈术太过认真哪!” 不过,甘地是个清绪容易因环境而产生变化的人,所以有时候心情一好,就忘了最重要的劝诫;而来听这种演讲的听众,也会因此而认为甘地是真正的通灵人士。力井大概也是这样的听众之一吧! “关于瑜珈的修习方式,您应该大致都很熟悉吧?”华圣问道。 “嗯,算是吧。从瑜珈的一般动作,到水垢离、冥想、断食……” “那么,我有件和‘修行’有关的事想拜托您。” “这个嘛……只要是我能够做得到的事,我很乐意接受。” “我以前曾经做过很多修行,但是现在就连指导别人修行都没办法了。因此,我想请您代我指导修行。” 甘地转转眼睛。伟大的华圣会请他指导修行,这是不曾预料到的事。毕竟,讲会自己有修行用的道场,应该也有很多好老师才对! “了解我的意思吗,甘地先生?” 华圣又追问了一句。 “那么,您要我指导哪种修行呢?” “断食好了。断食禁语修行的话,应该马上就可以看到清楚结果吧?” “……您所谓的‘结果’是指——” “如果我们不预先规定断食的期限,就一定会有人撑不下去而退出,而留到最后的,应该就是身心都够出类拔萃的人——那个人就是胜利者。” “获胜是吗——听起来好像竞赛似的。” “没错,这的确是一场竞争。” 华圣深深吸了一口气。 “长期以来,我一直都在烦恼该由谁出任惟灵讲会第二代华圣。直到最后,我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这个方法。甘地老师,您不认为这样就可以选出一个名正言顺的人选吗?能够在断食禁语的苦修当中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第二代华圣。因此,这场竞争必须是公正的,要是由带有私情的人来担任裁判,就会有失公允。为此,我希望由讲会外的人来担任指导者。刚好在圣科天母之日能够认识您,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吧!甘地老师,我想在此恳请您指导这场竞赛,并且给出最后的裁决。” 第十一章 “这样一来,华上人也总算可以暂时安心了吧!” 回到最初的那间房间,力井又再次向甘地鞠躬致意。 “我们经常在饱食和忍饥之间度过,对于断食这方面还算精通,所以教教正确的断食方法这点小事还办得到。那么,这场竞赛什么时候开始呢?” “按照华上人的意旨,是希望越快越好。至于原因,正如您刚才所听到的那样,华上人为了第二代的继任问题,已经苦恼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 “原来如此。若是需要的话,要我从今天就开始也无妨。” “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呢?” “不需要。毕竟我们不是要吃东西,而是要不吃东西,所以应该可以说,几乎是什么都不需要。不过还是要请您稍微准备一点米、盐、梅干,还有味噌。我想您大概也了解,所谓断食,是不能突然就什么都不吃的。最初的三天,要先从不大吃开始,让身体习惯之后,再逐渐进入断食。所以,只要请您帮我准备刚刚那种程度的食品就可以了。” “我了解了。这些东西不难准备。” “那地点的话,在这里的道场举行就可以了吗?” “不,不是的。”力井环顾四下,压低了音量说,“我们在离这里稍微有些远的地方准备了场地。那是在若狭的流桃山山麓,一个叫做赤荼罗的地方。我们在那里借了一间废弃的农舍。” “……若狭离这里相当远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只是想躲避媒体的追逐而已。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八卦周刊《聚焦》好像视讲会为眼中钉似的,对讲会的继任人选问题异常关切。现在,讲会并不想暴露在那种好奇的目光之下。” “人选全都保密,等到确定最后是谁,再把结果公之于世,是吧?” “没错。” “可是……既然要保密的话,这里不就是最合适的地点吗?刚才你们带路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身陷迷宫似的,被带着绕来绕去呢!” “最近已经不是这样了。《聚焦》上面曾经刊登过一张照片,拍摄的场景是外部人士绝对不可能拍到照片的地方。” “嗯,嗯。” “在我看来,我们的会员当中,一定有人收了出版社的钱;因此,这次的事情,还请您务必千万保密。” “嗯,嗯。那要参加断食修行的,一共有几位呢?” “……目前大概有八位。” “喔……八位都是继承第二代教主的候选人吗?” “不,并非八位全都是候选人。真正的候选人,只有其中的两位而已。” “那剩下的六位是……” “只是让他们做一般的断食修行而已。算是协助主要的两位,或者可以说是保护那两位。” 甘地微微撅着嘴,像是在思考着该说些什么似的,用手掌磨蹭着下巴。 他应该是在想: 力井应该不会把讲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尽管他看来是副大嘴巴的样子;反倒是自己,如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引起力井的防备,那可就不好了。 “那些人在讲会当中,应该算是领导层级的吧?” “大部分是的。” “那么,您也是这八位当中的一员吗?” “嗯,我也会到赤荼罗去。老实说,我并不想参加什么断食。最近我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医生说,都是因为这个……” 力井把手指伸到嘴边,摆出拿酒杯喝酒的动作。 “只要戒了这个,身体马上就会恢复健康。可是,说起来丢脸,我这个人只要一起歹念,手就马上往酒瓶伸去了。老师,断食期间可以喝酒吗?” “是有一种‘酒断食’的方法可以解套;但是,当大家都在断食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喝酒,这可不太好吧?” “是呀。所以,鹰狩先生不断力劝我,他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就把参加断食当做是住院治疗吧!’” “……鹰狩先生?” 甘地并不知道这个?99lib.人是谁,但美保子刚刚才打探过这个男人的房间。 “是的,鹰狩先生因为有些顽疾,所以也说要参加这次的断食。他就是把各位来到美术馆的事,向华上人通报的人。” “这个嘛……我并不认识这个人啊!” “不,他虽然没有跟您说过话,但应该从远处看到过您。我去参加您的演讲,就是和鹰狩先生一起去的。” “这样呀。” 果然如海尻所言,即便什么都不说,美保子也会知道很多事。美保子原本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华圣会知道甘地一行人来到这里的事;原来这当中,还有一个叫鹰狩的男人在穿针引线。 “老师,听说断食可以治疗很多种病症。” “确实如此。最有效的,应该..就是一些寄生虫病方面吧!最重要的食物都没了,虫子们会大吃一惊,吓得逃出身体;所以,断食也被称做是‘身体的大扫除’。” 力井摘下眼镜,拿出手帕来仔细地擦拭。他扭曲的脸上出现了非常丰富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这下子换成力井注意对方的防备之心了。他把手帕放回自己胸前的口袋,重新戴上眼镜说道;“秘诀之类的东西,是不是存在呢?我指的是像断食这样的修行。” “……您说的是哪种秘诀呢?” 力井故意把视线从甘地身上移开,压低了声音说:“就是……可以忍耐很久的诀窍之类的。” “……喔,我了解了。在两位第二代教主候选人当中,你是支持其中一位的。” “请您千万不要告诉华上人。” “这个嘛,你该不会是要来试探我的吧?如果我说出任何影响比赛公平性的话,就可以认定我不适合担任这次的裁判,然后就把我开除,对吧?” “不会,我不会用这种肮脏的手段。” “……那问断食的秘诀,难道就干净吗?” “您别挖苦我啦!要是您愿意赐教的话,那我也会给予您相当的报酬。” “我不是自夸,我可是很容易被钱打动的唷!” “那么,就请您快点告诉我秘诀如何?” “所谓……断食的秘诀呀,我还真是没有听过呢!你的那位候选人有断食的经验吗?” “……我想应该没有。要去赤荼罗的所有人,全都没有断食的经验。” “那就很困难了。断食这种事情,除了习惯与否的问题外,也有个别差异。一般来说,应该是要断食 8fc7." >过好几次,再渐渐地把断食的期限拉长才对。” “这样的做法,恐怕在这次的断食是来不及了。假如在断食之前大量摄取营养之类的呢?” “那样反而会产生反效果。话又说回来,断食本来就不该是拿来竞争的事情。” “……我想也是。要是真的没有秘诀的话,那就是说,只能靠个人的实力分高下了?” “实力……虽然这个说法有点怪,但确实是如此。” 力井看起来并不像特别失望的样子;看来,他早就预料到是这么回事了。“那么,胜负大概已经见分晓了。我支持的那位候选人是个运动员,体力又好.99lib.,在讲会的道场里是个非常出色的指导者,就算没有断食的经验,应该也不至于马上就撑不下去。相较之下,对手只是个纤弱的女性而已……。” “啊,女性的话,丰满的人倒也还好,要是纤弱的女士,那断食可就辛苦啦!这种修行跟先天的体质很有关系。既然如此,那秘诀应该就不需要了吧!现在这一番话,我就当做你没问过好了。” “可是,我还有一个担忧的地方,就是那位女士拥有很优秀的灵力。” “那还真是个劲敌。因为那种人,会做出一些超乎常人想象的事情呢!” “……您是指就算处于断食中,也能靠着吸取灵气,轻松度过好几个月之类的吗?” “当然,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们才对。追根究底,华上人应该就是希望这样的人来当第二代的教主吧!” “……老师对这位女性比较有好感吗?”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你亲眼见识过那个人的灵力吗?” “嗯,看过好几次。有一次还用书当道具,完全命中了华上人所想的事情呢!” “用书当道具,是吗?是什么样的书?” “是最近讲会发行的一本叫做《幸福之书》的刊物,还没有流通到市面上去。” 甘地将双手高举搭在肩上,让自己的头环抱在其中,像颗球似的转来转去。甘地只要对事情感到兴趣,总会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虽然早晚都会知道,但我想请问,那两位第二代教主的候选人,分别是什么人呢?” 力井一边一只只扳起手指,一边说:“一位是清林寺忠茂日圣。虽然姓氏不同,但他是华上人的孙子,是一位待人温和敦厚的男士。另一位则是端姊日导——她的本名叫胡泉瑠璃子。刚才也提过,她拥有相当优秀的灵力,所以华上人非常欣赏这位女性。” 听着这些话的美保子,死命地忍住想站起身飞奔出去的冲动。甘地似乎还不知道,这两个人可都是曾经被宣告死亡的人呀!这样说来,参加这次断食的人当中,该不会也有美鸟那那、六乡蓝子,以及小丰田信江吧…… 第十二章 巴士背对着若狭湾,沿着山岭间的小路,不断摇晃着向前驶去。 在甘地一行三人座位中间的走道上,一个黑色的大包也不停摇晃着。眼见甘地一副茫茫然的表情,打着瞌睡,任由身体随着巴士摇晃而摆动的模样,美保子不禁焦急地说:“老师呀,那个叫力井的人对这次的断食似乎充满了戒心。可是他刚看到没见过几次面的老师,就立刻请您见证这次断食。您不觉得很难理解吗?” “但是……那个人听了我的演讲之后,很佩服我……” “老师,力井说的话,你全都相信吗?” “不,我并没有全盘相信,觉得多少有些诡异和可疑的地方;而在美保子你告诉我胡泉瑠璃子的事情之后,我更是觉得奇妙到了极点。” “当力井说出她名字的那一瞬间,我考虑到海尻的立场,所以没能说些什么;不过,老师您对此作何解释?” “……这个嘛,瑠璃子小姐往生的地点,是在惟灵医院,所以如果说是华圣的一声令下,开出了伪造的死亡通知书,也不是全无可能。” “这种事要是被公之于世的话,那可就严重了吧?就连华圣也难逃其责呀!” “据我想,他们早就已经提前做好对策了——譬如说,死掉的是同名同姓的胡泉瑠璃子之类的——不对,他们的说辞恐怕不会这么世俗……” “那,我在美术馆看到的胡泉瑠璃子呢?” “……她有脚吗?” “虽然她当时人在柜台里,我看不到她的脚,但我看到她在走路。” “那应该是她本人吧!” “可是美术馆的贩卖部的店员却又说‘绝对没有那个人存在’呀!” “只是个店员说的吧?那种小事,只要华圣一声令下……” “老师只要想不到该怎么解释下去,就马上搬出这句话呢!” “这样最方便啊。”甘地露出尴尬的表情。 “那,清林寺忠茂又怎么说?” “啊……那个回老家福岛去藏书网吃喜酒,却碰上家里后山山崩,一家六口全都被活埋的人呀?” “是啊,那个清林寺这次也在第二代教..主候选人的行列之中喔!” “这个人就好解释了。他们一家连屋带人都被埋在土石下面,到现在都还没被挖出来,所以,我们可以马上得出答案,那就是:他们一家人根本从头到尾就不在家。” “在天灾当中逃过一劫,竟然不出面宣布自己活着?” “之所以如此,缘故嘛……美保子小妹,你这样问我的话,我在这里也只能说,自己对此同感困惑、很难理解。话说回来,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会放不下这件事,甚至想要一起参加断食,对吧?” 车来到一个急转弯,速度慢了下来。 “老师,讲会的会员都在传说,华上人已经让清林寺日圣起死回生了呢!” “这恐怕也反映了会员的期望吧!若是决定清林寺日圣出任第二代教主,那么桂叶华圣就一定要让大家看到她最后的奇迹——那就是,她为了让清林寺成为第二代教主,将他的灵魂唤回,让他起死回生。” “倘若换成是胡泉瑠璃子当上第二代教主,也可以做同样的解释呢!” “完全正确。这个世界上,就有这种为了想要创造奇迹,即使花下大把钞票和精力,也在所不惜的人呀!” “那,美鸟那那的情况又如何呢?” “嗯……你之前说过,你是在那个叫鹰狩的人房间里看到的名单,对吧?照你的想法,那就是这次断食会的会员名单吗?” “老师,不是‘断食会’喔!力井先生说过,正确名称应该叫做‘日一天会’才对吧!” “对对,他说被媒体追得很烦,所以才取了一个别的名称。命名原由是因为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而那个太阳就是即将诞生的第二代华圣。” “依照力井先生的说法,日一天会的会员共有七位,而我看到的名单也是七个人。这应该很难说是偶然的巧合吧?” “确实是。” “在名单当中,就我所知,清林寺忠茂、胡泉瑠璃子、美鸟那那、六乡蓝子都已经被认定死亡了。还有一位小丰田信江,目前则是失踪状态。关于这件事,您怎么看?” “……但是在这场断食比赛里,留到最后的并不一定是那两位候选人。” “这是为了预防那两个人都撑不下去而做的准备吗?果然华圣还是想创造奇迹呢!” “现阶段看起来,这样想也是很自然的。” “对呀。我虽然不太清楚鹰狩这个人,但从他的房间看来,总给人一种花花公子的感觉;力井这个人则很爱喝酒,我想他应该一开始就会撑不住吧。” 甘地陷入了一阵沉思,但随即就又恢复了悠然的表情。“反正到会场之后,事情应该就会慢慢明朗了。不过,比起日一天会的断食,倒是另一件事让我更关心——就是之前在恐山拿到的《幸福之书》。不动丸,你查到任何关于这本书的信息吗?”藏书网 不动丸晃动着他那如小山般的身躯说;“有。我昨天去了东京一趟,查到了很多事。但是因为时间太赶了,所以没能查出这本书的制作者。” “没关系。请你先报告一下目前查到的内容。” “首先,我发现那本《幸福之书》的版权页内容和事实有出入,它并不是惟灵讲会发行的刊物。” “嗯嗯,关于这点,跟美保子从那个叫海尻的人那里所听来的信息一致。” “讲会除了有出版局之外,还有印刷工厂。从讲会的宣教书籍,到讲会的报纸、会报、学校的教科书,还有一种叫‘御灵’的灵符等等,所有讲会的刊物,都是在这个印刷工厂印制的。然而,只有这本书,不是在那个印刷工厂印制的。” “然后呢?” “我把那本书拿给一位专家看过之后,专家从书的内文印刷特色,帮我找到了制版的公司;我循着这条线继续追溯,终于找到了印刷这本书的出版社。那家出版社名叫‘青兰社’,位于神田某家中华大饭店所在地的五楼,是一家专做个人出版的小公司。我和那家公司的总编——一个叫做矶明的人见了面。起初,那个猪头口风还很紧,不过当我或多或少用了一点威胁之后,他当场就招供了。” “说‘招供’未免太夸张了吧!那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说接到出版那本书的订单,是在今年的六月。在电话里跟出版社沟通的,是一个讲话语气很爽朗的男士,但拿原稿到出版社的,却是一位自称只是兼职打工的中年丰满女性,而这位女士对于委托人的详细信息,也是一无所知。” “看来还真是计划周密呢!” “在那之后,也都一直是那位女士在跑腿,委托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女士拿来的原稿99lib.都是用打字机打的,每页的行数和每行的字数,也都已经编排得妥妥当当。委托人要求我们,必须按照那样的形式制成书。” “……不过,应该没有那么顺利就制成书吧?” “不愧是师父,真是料事如神哪!据说在制作的过程当中,出版社和委托人曾经有两次意见相左,第一次是出现在校对的阶段。” “这我可以想象得出,应该是用字不妥之类吧,不动丸?就是说,在某处以汉字形式出现的字,到别的地方却变成假名。但委托人最后应该是不顾出版社的建议,执意要出版社不能对原稿加以修改,就以原貌制书出版,对吧?” “没错。不过在这种自费出书的客人当中,有时候就是会出现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矶明也理解这一点,所以这个部分,出版社就按照委托人的意见让步了。然而,等到原稿制成了书,让打工的女士带样本回去之后,委托人又不满意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 “是纸的问题。那本书只有两百多页,以口袋本的标准来看是稍嫌薄了一点;委托人对这点相当不满意,要求要做得更有分量、更厚重一点。于是,矶明连续找了几种纸张样本让那位女士带回去,可是委托人都不满意。” “嗯、嗯。” “结果,无论怎么谈都没有达成共识,最后委托人干脆说要自己找纸。有一天,那位女士气喘吁吁地跑来,将委托人找的纸搬到了青兰社来。” “这还真不寻常呀!” “矶明也说‘这太不寻常了’。他说,他做出版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结果,那是什么纸?” “据说是种比一般书本的纸来得厚,没有光泽,感觉介于国产纸与进口纸之间的纸。” “最后还是用那种纸制书了吧?” “嗯。最后来拿成品的,也是那位女士。出版的费用全都依据当初的报价。还好,虽然委托人要求出版社再无理的事都得照办,但倒是没有小气到说要把纸的费用扣掉;对青兰社来说,他们算是白白赚到那笔纸的费用了哪!” “……且慢。六乡给我的那本书,是什么样子的?” 不动丸站起身,拿起甘地的包,从里面拿出《幸福之书》。 甘地接过书,反复搓揉着纸张说道;“这是普通的书籍用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样子,这应该是青兰社一开始所制作的样本之一吧!” “应该是吧!这书本身确实并不很厚,也没有人特别在意这件事,虽然它看上去有点奇怪。当那位女士付完费用之后,还特意替委托人传了段话:‘若有人问这件事,希望你不要说出去。’虽然觉得非常可疑,但因为一直都没有人来查,所以矶明自己也几乎都快要忘掉了——直到我出现为止。” “原来如此,还真是段离奇的故事呢!”甘地看着美保子说,“胡泉瑠璃子给你的那本书呢,是跟这本一样的吗?” 美保子歪了一下头说:“老师,我拿到的那本,和老师这本一样厚。” “……这样啊,那么,它应该也是样本吧!” “真可惜,我忘了带那本书来。” “没关系,就算真正的《幸福之书》在这里,恐怕我们单是观看,也无从得知书中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含义吧!重点是,美术馆里也没有那本书……” 车载广播的口音很重,把赤荼罗(Akadara)念成了“Akatsutara”。这时,美保子发现一座形状有如斜置桃子的山麓就在附近;若是她没有及时发现并大叫出声的话,甘地一行人恐怕就会错过此行的目的地——流桃山了吧! 在这一站下车的,就只有甘地一行三个人。 正当不动丸准备摊开力井给他的地图时,有个男人从公车亭的一隅跑了过来。 “您就是甘地老师吧?恭候您的大驾光临,接下来由我为各位带路。” 那是一张美保子之前曾经见过的熟悉脸庞。 “海尻先生——” 海尻五郎身上穿着一件没上浆的细条纹衬衫,佩戴着一个教人不明所以的名牌,上面写着“一”。他一见到美保子,就把没抽完的香烟丢在路上,露出了笑脸。 “美保子,我再三请求了力井先生之后,也成为了日一天会的一员。” 第十三章 “我向力井先生隐瞒了自己和瑠璃子相识的事情,”海尻一边爬山,一边向三人说明,“我想说,要是第二代华圣的候选人被发现有个爱人,那事情可就不妙了吧!” “原来你在圣堂里被警卫抓到之后,就被送到力井先生那里去了呀!” “是啊,这样说来,被警卫发现倒真是塞翁失马呢!我总觉得有种力量一直在帮我寻找事件真相。抓我的警卫当然觉得我很可疑,开始盘问我。既然如此,我就说自己是力井的朋友,反正看到他在幽会嘛!” “……所以你就抓住这个把柄,要他带你见华上人?” “嗯,到这里为止都很顺利。当然,我后来没办法直接见到华上人,不过我从力井口中,问出了端姊日导就是瑠璃子,而且她还好端端地活着。” “那……你和瑠璃子小姐见面了吗?” “嗯,当我要力井先生让我成为日一天会的会员之后,今天终于见到她了。” “瑠璃子小姐说了些什么吗?” “周围有其他人在,所以我没有空档详细问她,不过她说,她只记得自己在医院开刀,后来的事就不清楚了。等她回过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奢华的房间,接着,华上人就来到身边,告诉她说:‘我把你从冥府带回来了。接下来这场修行的结果,可能会让你当上第二代教主。’” “瑠璃子小姐没把你的事说出来吗?” “……瑠璃子似乎也考虑了很多。不过,人生在世,能够成为拥有一百八十万会员的讲会教主,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更何况,也并不是说当了教主,就非得和我分开不可嘛!” “……海尻先生,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不能接受。”海尻刻意跳到了一块大岩石上,看起来像是要表达自己的怒气似的说着,“当今的华上人,一生都没有正式结过婚,所以第二代教主恐怕也得这样吧!讲会的教主最好是一个未涉男女之事、洁净的处女。我虽然穷,但也想和瑠璃子很平凡地结婚生子,共建一个普通的家庭。” “所以,海尻先生是希望瑠璃子最好输掉这次的断食了?” “这样的话,整件事情就可以圆满落幕了。” 海尻说完之后,又接着对甘地说;“老师,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让人在断食的时候马上就撑不下去?” 甘地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这还真是奇妙呀!这个世界上,人的想法形形色色,有人要……没什么,总之,马上就撑不住的人,自己应该最清楚状况才对,所以打从一开始,根本就不用参加断食了吧!” “嗯……这一段时间我真是非常痛苦,不知道希望在哪里。如果瑠璃子当上教主,就算不用分手,至少也得避人耳目才能幽会。我一想到往后都得过那种见不得光的生活,就不寒而栗。甘地老师,裁决的时候,有可能请您高抬贵手,作个斟酌吗?” “原来如此……你想了很多呢。虽然这样对华上人很不好意思,但你说的那个方法也不是不行.t>。只不过,要是胜负非常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话,那我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喔!” “……这样我就稍微放心了。老师,就请您尽可能判清林寺日圣获胜吧!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的幸福呀!” “好吧,反正我就……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而已。” “我是个穷人,没有办法准备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我已经在考虑给您的谢礼了。” “这种事情就不必你操心了。” 甘地嘴上虽然说“不必”,但却笑得很诡异。看样子,他大概是想看准机会,斟酌一下评判结果,到时候再向清林寺派也拿点好处吧! “这么说来,在美术馆拿书给我的瑠璃子,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瑠璃子小姐了?” 美保子问道。 海尻摇摇头说:“不,那天瑠璃子说她没有去美术馆。虽然听起来很不合理,但瑠璃子当天好像已经来到赤荼罗,准备参加修行了。” “……话说回来,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在赤荼罗集合了吗?” “嗯,身为主角的瑠璃子和清林寺日圣,还有包括我在内的总共八人,全都到齐了。” “会长是力井先生吗?” “嗯,不过那个人从来没断过酒,真的有办法断食吗?” “他本人好像是想借这次机会,顺便戒酒唷!”甘地说道。 “这样说也对啦!眼前只要有食物,自然就会想喝酒;一旦什么都没了,他也可以彻底死心了。” 海尻正打算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不过掏到一半,他的手便停了下来。“断食是连烟都不能抽的吗?”海尻问道。 “当然,能不抽是最好的!如果是本来就爱抽烟,那也就算了;但如果觉得抽烟不好,却总是戒不掉的话,那么趁这个机会戒烟也不赖喔!” 海尻嘴上说着会照办,却又点起了一根烟。 甘地说;“从古到今,没有人会说睡眠不足对身体有益;但若是从结果来看,饮食不足却是对身体有益的。因此,即便没有人要我参加这次裁决,我也常常断食。回头仔细想想,所谓‘吃东西’这件事情,就是把不同的生物杀掉,让它任凭自己处置的过程。就像战争一样,这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如果不做这件事,身体会变得很轻松畅快,同时也会使得身体对疾病的治愈能力自然提升。” “原来如此。所以病人没有食欲,是在反映自然万物运行的道理呀!”美保子对于甘地的这席话佩服不已。 “海尻先生,另一位第二代教主候选人——清林寺日圣,也已经来到赤荼罗了吧?” “当然,他已经来到这里,准备参加修行了。” “你有没有什么关于这个人的信息?清林寺日圣,也是被大家认为死过一次的人,对吧?” “……没错,不过,我还没到什么都可以问的时候。我怕一开始就表现出高度的好奇心,会被认为是可疑分子。” “ 4e5f." >也对。那其他人呢?除了两位第二代教主候选人之外,我只知道力井先生会参与。” “这个嘛……正如我预测的那样,我和你一起潜入的那间房间的主人——就是那个叫鹰狩胜道的男人——来了。他是一个让人觉得很阴沉的男人。” “还有呢?” “还有一个让人惊讶得不禁怀疑起是真是假的人。那是一位女会员,长得非常像据称已在A航空空难当中丧生的明星美鸟那那。” “美鸟那那……” “还有另外两位也是女性。一位是三十岁上下,身材丰满的人;另一位年龄和她相仿,但皮肤较白皙,身材也显得纤瘦些。” 美保子同样有种命中靶心的感觉。毫无疑问,在这两人当中,丰满的应该是小丰田信江,而瘦的则是六乡蓝子吧! “你还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事实上,这里禁止会员之间进行多余的交谈。力井先生告诫我说,因为这不是普通的修行,而是关系到讲会前途的大事,所以必须要公正地判断胜败。因此,为避免私情或偏袒,会员之间彼此不准交换意见。”这个理由看似很充分,不过美保子却认为,这样做,只是讲会那种秘密主义的延伸罢了。结果,为了选出第二代华圣而组成的日一天会,会员共有八位。这些人各自带着不同的想法,聚集到赤荼罗来,但所有人却都被禁止谈论私事。 “名字都搞不清楚,这会有点不方便吧!”美保子说。 “所有人胸前都别着号码,号码是依照姓名的首字母拼音顺序,排列下来的。我刚好被编到一号,感觉很像赛马用的马呢!” 美保子这才了解号码牌的用意。 “……那我们要怎么办?我可是打算要一起参加断食的唷!” “既然我们不是会员,那应该不会要我们佩戴名牌吧!” 甘地插嘴说道;“在这方面,我想我还是随意一点比较好。和不动丸不一样,我老是忘东忘西的。如果既要断食,还要进行禁言,那我还是免了吧!” “不过,老师,到了那里之后,可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说话了喔!” “……我会记得要尽量判清林寺日圣在这场断食当中获胜就对了。要是有必要的时候,你只需悄悄地写张纸条给我就行了。” “我了解了。那,我和老师以及各位就装作是初次见面,请各位依计行事。” 大概走了一小时左右的山路之后,一行人才终于来到一间茅草屋顶的屋子前面。屋子的门前,挂着一面写有“日一天会修行道场”几个大字的招牌。 第十四章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进行三七二十一天的断食修行。这次修行的目的,除了要给各位一个自我试炼的机会之外,同时也希望能够清净各位长年以来受到污秽浸染的身体。” 日一天会的会员全员换上了白衣,系上了白腰带。天刚破晓的时候,会员们就一起走到路程约三十分钟的一条溪流里,在那边沐浴净身,直到现在才刚刚回到道场。 力井福之助也和大家同样打扮,站在默默坐着的一群会员前面,宣告修行开始。“在座的各位都是从惟灵讲会当中被挑选出来的。然而,在这次修行的过程当中,还请各位务必忘记一切与讲会有关的事。来到赤荼罗之前,各位应该都已经提交退会申请书给讲会了才对。就像当时向各位报告过的,创立日一天会,就是要把它和讲会这两个组织区分开来。这是希望各位从‘无’开始,重新与神灵接触,也就是心神方面的断食。”力井稍微用手推了一下眼镜后,又再继续说下去,“当然,等到修行结束,身心都得到洁净之后,各位将再次回到华上人身旁,而各位的名字也会在讲会恢复。希望这次修行结果,能成为引起讲会整体净化的开始。一切都必须从‘无’开始;所谓的‘无’,是没有言语,没有姓名,也没有地位。因此,在断食之余,也请各位务必试着领会无语的修行之道。在各位的胸前别上号码牌,用意也就是要让各位回到无姓名、无地位的状态。” 美保子若无其事地观察了每一位会员。姑且不论六乡蓝子和小丰田信江,至少美保子一眼就认出了美鸟那那。虽然她完全没有化妆,但那清秀的五官,还是一如在电视和杂志上所看到的样子。 “我们请到知名的瑜珈修行者——约吉·甘地老师,来负责指导这次的断食。” “老师是在印度的瑞诗凯诗学会各种修行之道的权威,同时也是华上人亲自邀请他来到这里的。接下来,请老师告诉我们修行时的注意事项。” 被点到名的甘地,蹒跚地站了起来。 “咳!这个嘛,我其实并是不特别有名,只是因为一些机缘,所以才能和日一天会的诸位相互交流。这位皮肤黝黑的壮汉是参王不动丸——不对,名字已经化为无了哪!” 甘地想了一下,接着说;“这位先生是我的大弟子。另外,这边这位看起来沉不住气的小姐是我的二弟子,他们会和大家一起参加这次的修行。这次的断食为期二十一天,起初的三天当中,会给各位吃三次粥,等到各位的身体逐渐习惯之后,自第四天起进入只能喝水的断食。各位好像都是第一次断食,所以请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这二十一天将会相当漫长。在这段时间当中,我会每天观察各位的身体状况,确定各位的脉搏和脸色,如果我判断某一位会员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下去,那我会马上叫停,并且指导停止断食的人要怎么从喝粥慢慢恢复到正常的饮食。细节到时候我会再告诉各位,各位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不对……这次是禁言修行!” 甘地稍微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总之,有任何问题,请写个纸条让我看看。力井先生……不对,六号先生,这样可以了吗?” “嗯,这样就行了。老师是客人,可以随意说话。”力井说。 “断食有时候会让人觉得非常痛苦,万一发生这种情况,请马上告诉我。虽说是需要稍微忍耐,但也请各位不必太过勉强。总之,这点我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知道。”甘地拖拖拉拉地说着,用一点也不像是结束的方式作了总结。就这样,断食修行开始了。然而,力井并没有提到,这将会是决定第二代华圣的一场试炼。 日一天会当中,或许有些人还以为自己只是参加单纯的修行而已吧! 不久之后,来到了早餐的时间。美保子看到海尻下意识地把手慢慢伸进衣服里,然后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已经开始和香烟在作战了。 力井说完开始断食的导言之后,也变得很没有精神,整个人好像是突然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变得很忧郁。 胡泉瑠璃子则是一直拿着《幸福之书》,眼帘低垂。不过当甘地起身说话时,她有一两次睁大了眼睛。美保子对她的记忆,逐渐苏醒了过来。在惟灵美术馆里,把《幸福之书》交给美保子的,就是这个瑠璃子。 美保子认为是六乡蓝子的女性,打从一开始就像个幽魂似的,脸色惨白没有生气,仿佛背上背负着一个看不见的死神似的。相形之下,应该是小丰田信江的女性,虽然同样没开口,但始终是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她的眼睛也不停地动来动去,只要一和美保子视线交会,就会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笑容。 鹰狩胜道——美保子将八位会员和鹰狩房间里的名单逐一比对,据此推断,剩下的那位应该就是鹰狩——和第二代教主候选人之一的清林寺忠茂一样,是个年约三十岁的男子。他的额头窄小,下巴宽阔,嘴唇很厚,肩膀窄,肚子大,手短腿粗,可说是个靠近地面的部分都偏大的男人。 力井则一直没有离开清林寺忠茂。甘地的说明结束之后,两个人就一直沉默不语。 离用餐大约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全员都拿到了一颗梅干。甘地说,要大家把它含在嘴里,让唾液充分分泌出来。 全体成员所在的这个房间,是一间坐南朝北,通风非常好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一个地炉,灰黑的煤烟将整个房间熏得漆黑一片。 到了晚上,男会员就睡在这个房间,女会员则睡在更里面的房间,而甘地一行人则是睡在马房旁边的别室。 每天来帮大家准备餐点的,是一位脸色红润、身材略显福态、六十岁上下的农家太太。她的大嗓门,仿佛连马都会被吓跑。 “唉呀,终于开始了呀!每天才吃一颗梅干,还真难熬哩!二十一天都只吃这点东西,真的好吗?” 没有人开口回答她——进一步说,这位大婶有严重的重听,即便有人开口搭腔,她也永远都只是不停说着自己想讲的话,从来不回应别人。不过这倒使她似乎很适合做这项工作。对于这日一天会是什么组织,她似乎也不清楚。这位在卯年出生的大婶叫卯吉,她父亲因为看她长得像个男的,便误以为生下了男婴,于是没搞清楚就跑到户政事务所去,用男生的名字报了户口。 卯吉把装梅干的小碟子撤下去,接着拿出了一锅粥。这锅东西与其说是粥,严格来说应该称为“米汤”才对。每人只分到小小的一碗。 “真的只要这一点就好了吗?这样还有剩哩!跟你们比起来,我家的老爹吃得还真是太奢侈啦!他每次喝酒,一定要喝‘滩之生一本’;生鱼片也指定非得要这种那种不可;就连烤鱼干,也会说要这个那个才行,害得我光跑一家鱼店,还买不齐菜哩!” 美保子发现面前的鹰狩咽了一口口水。 甘地站起身说:“好了,各位,请细嚼慢咽喔!” 就算要“细嚼”,也没有东西可以嚼,这碗“粥”一下就全都滑过了喉咙,被喝得只剩空碗。饥肠辘辘的一群人,几乎没有一点满足感。 早餐之后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甘地告诉大家,最好做点简单的运动,于是有人到附近去散步,也有人带书出去,大家都各自随意活动去了。甘地和不动丸没有出去,留在原地像是进入了禅定一般,一动也不动。 清林寺和瑠璃子也像是讲好了似的,留在大房间里闭目冥想。力井看起来,好像也是一副不打算离开清林寺的样子。 海尻和鹰狩发呆了一阵子之后,好像就待不住了,跑到院子里走来走去,不久之后便消失了踪影。美保子察觉不动丸有点异状:他那庞大的身躯虽然像块岩石似的一动也不动,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偷偷将眼睛睁开一丝细缝,用眼角的余光在看某样东西——他的视线,总是不经意地转向瑠璃子的侧脸。 美保子重新端详了瑠璃子。静坐着的她,仿佛已经超越了优雅,升华到神圣的境界。屋里的光线很暗,让她五官端正而白皙的脸庞在晨光之中,显得好像背后出现光晕似的,教人眩目不已。(难怪不动丸会看她看得出神……)尽管美保子可以理解,但还是不禁想拿竹条痛打他的肩头。 美保子心想,待在原地看注意力涣散的不动丸也没有意义,于是便走到屋外去散步。 这时,有人低声叫住了她。她仔细定睛一看,原来是蹲在银杏树下的海尻。 “开始断食了,你没烟抽不要紧吗?” “不,确实有影响。断食还不到一小时,我的手好像就要开始发抖了,真没出息。想想当年,只不过是一时好奇,所以才偷抽父亲的烟,没想到就戒不掉了。一直到现在,我已经抽了很多年。” “忍耐得了吗?” “因为刚吃过饭,所以现在是最难熬的时候。总之就撑撑看,否则一两小时就举白旗投降,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力井先生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精神呢。” “喔,你是说六号先生呀!”海尻带着挖苦的笑说,“他好像比我还惨呢。希望他可不要出现什么禁断症状,大吵大闹才好哪!” “这附近没有卖酒和卖烟的地方吧?” “没有。连流桃山公车站附近都没有商店,要买的话,得从那里再搭公车去其他镇才行!” “这样说来,就非得把忍耐当成每天的功课不可啊!” “所以才说要戒瘾的话,这里倒是个不错的环境。六号先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呀,肚子已经饿了。” “我想也是。你只是单纯陪大家参加的,想必更难熬吧!相形之下,我和六号先生至少有戒烟或戒酒这个目的在,因此比较轻松一点;至于其他人则是带有想要洁净身体这个宗教性的想法,所以他们面对这场修行时的毅力,不容小觑。” 午餐也是一颗梅干配..一碗粥,再加一碗没有辅料的味噌汤。美保子不经意地观察到,不动丸看着瑠璃子的眼神确实很不寻常。要是不动丸真的对瑠璃子有好感的话,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吧! 吃过午饭之后,有一小时左右的午睡时间。这间农舍里没有电,所以太阳下山之后,就只能睡觉了。 傍晚,当美保子正准备要回厢房,路过马厩的时候,她发现马厩栅门的木条和木条中间,有某样白色的东西若隐若现。美保子伸手一摸,发现那是一条短塑胶绳,两端的切口都还很新。 美保子下意识地推开栅门,走进马厩。马厩的地上铺着稻杆,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尽管美保子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她总觉得这里最近有人出入过。 美保子环视四周。 她发现有个布袋,放在马厩里一个很高的架子上。架子前竖立着大小粗细不一的原木柱,如果不留神的话,很难发现有个布袋被塞在那里。让美保子觉得更加可疑的是,布袋上面竟然没有灰尘。她踞起脚尖,用两手抓住那个布袋,一边忍耐着簌簌落下的尘埃,一边把袋子放到地上。她打开一看,发现竟有大概四五十本、崭新的书被装在布袋里,而且全都是很厚的《幸福之书》。 美保子只抽出其中一本,将其他的那些再次装进袋子里,收回架子上。当她走出马厩时,扑面而来的是傍晚山间冰冷的空气。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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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留步一下,第二号弟子小姐!”一个声音从美保子的背后追了上来。 美保子回头一看,那是别着号码牌“三”的丰满女士,也就是她认为是小丰田信江的那个人。 “我跟你说话的事情,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里是从日一天会成员修行的道场,往后山稍微走一小段路才能到达的地方。从这片开阔的地方往外眺望,景色虽然说不上是绝妙,但却能够将远方的若狭湾尽收眼底。 小丰田喘着气,找到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看见你一个人走掉的背影,我就觉得没办法再忍住不开口说话,于是就追上来了。”小丰田像是决了提一般,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第一天还好啦,不过到昨天为止,不是一连下了三天雨吗?我实在是不行了!不吃还好,要我不讲话,实在是太痛苦了!整整三天都在那么小的地方,没电视也没广播,所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我都快要发疯了!还好,现在这样一讲,总算有点活过来的感觉了……嘿,这里就算有人过来,也可以马上察觉,到时候我们再装作没事走掉就好了。以后,请你偶尔也来这里聊聊,好不好呢?” “……是呀,我确实也需要偶尔说说话才行。” “第二号弟子小姐……这样叫还真别扭,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本多美保子。”“我叫小丰田信江。以后你就叫我信江吧!” “嗯。那信江小姐,我就不客气地请教一下,日一天会里有一个长得很像美鸟那那小姐的人,对吧?” “哎呦,你还不知道呀?那个不是长得很像的人啦,那就是如假包换的美鸟那那本人喔!”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她在空难当中丧生了呢!” “嗯,她是死过一次。不过,华上人帮她招魂,让她死而复生了。” “因为美鸟那那小姐是讲会的重量级人士吗?” “嗯,很少看到像她一样,对讲会那么热衷的呢。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大家都看得见她的虔诚。每天早上礼拜,我们都大概做一下就好了,不过那那小姐,可足足做了两个小时的礼拜!我可学不来呢!不过她呀,个性也实在是够高傲的。大家怎么也算是有缘才能进到日一天会来,但碰面时跟她说话,她却总是爱理不理的。六乡蓝子小姐也是。” “六乡蓝子小姐……你是指八号那个人,对吧?” “嗯。她因为很热衷讲会的事情,所以跟她先生分居了……在这一点上,我们倒是有共通之处呢!” “所以,信江小姐你也是离家出走跑到这里来的吗?” “嗯。家里的人全都不能谅解。我早知道,就算再怎样认真跟他们解释,他们也不会接受的啦!除此之外,我呀,一看到我老公的脸就讨厌。” “……那,你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吗?” “哎呦,你年纪轻轻,脑筋倒蛮灵光的嘛!我遇见他之后,整个灵魂都变了,每天都像沐浴在春天的阳光当中。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可以这么美好灿烂!” “……你要跟那个人结婚吗?” “嗯,我们已经约定好了!所以,我才硬要他让我参加这个会的;要我和他分开将近一个月,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嘛!” “……那,那个人也是日一天会的?” “嗯,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这个嘛……” “就是鹰狩胜道月圣大人啦!” 信江光是说出“鹰狩”这个名字,就已经羞红了脸。 “等到这场修行过后,身心都洁净了,我们就要结婚。话又说回来,修行还真的是会让身体变干净呢!突然说这些是有点怪,不过东西虽然没有吃进身体里,但该排出来的还是排出来呢!刚才呀,我排了一堆以前从来没看过的、全黑的、臭得不得了的东西唷!” “……你说的是宿便吧。甘地老师不是讲过吗?因为我们只摄取少量的盐分,所以肠道的皱褶会被拉开,附着在当中的腐败物质就会被排泄出来了。” “就是在做体内的大扫除,对吧?不过,你肚子不会饿吗?” “嗯,我已经饿得晕头转向了。” “从昨天开99lib.始,断食就进入只能喝水的阶段,只能喝水!我能撑到最后吗?想到这里,我就非常没有信心。真是的,我可没办法学老师那样泰然自若!可是,我这么胖,要是第一个投降,那可就太丢人啦!” “甘地老师也不轻松喔。他说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这次的断食很有效。至于不动丸先生——” 这四天来,不动丸的眼眶骤然深陷了许多,而他对瑠璃子的好感,似乎也越来越明确了。不过,信江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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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和岩石之间,流泻出闪耀着银色光辉的泉水。可能是因为这三天来雨量非常惊人,地下所蓄积的丰沛水量涌出地面,形成了一道小小的水流。 快到中午时,美保子和信江告别之后,便走上另一条路准备回去;就在回去的路上,美保子发现了一道涌泉。 她试着用嘴接了一口来喝。水像冰一样清凉,还带着一股清爽的甜味。 “这里的水有什么不一样吗?” 力井曾经在喝粥的时候,喃喃地说过这句话;这种说话的口吻,还真不像他。 不过,农舍的井里打出来的水,和这里的涌泉,照理说水质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差异才对——事实上,美保子也在喝井水,它和这里的涌泉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可以确定的是,美保子的味觉,似乎也因为断食而产生了某种变化。 就在美保子品尝着泉水的甘美之际,从水流的下游处,传来了一阵呻吟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人在那里。美保子拨开了杂草。 “是谁?” “这个声音,是美保子吗?”回话的那个声音,似乎身体很不舒服。 “海尻先生?” 美保子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海尻蹲在一棵大松树下,正用手捣着嘴。再仔细一看,他好像吐了什么东西到草丛里似的,嘴边还看得到唾液在闪烁的痕迹。 “我去叫甘地老师来,你别动,在这里等着!” 当美保子说完,正要转身走开的时候,海尻慌张地说;“不用,就这样就好,我没事。” “可是……你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吗?” “不,我已经没事了。我自己清楚为什么。因为我实在太想抽烟了,又刚好想起打过仗的朋友说的话,于是就把松树枯叶用纸包起来,试着抽了一口。说来真丢人。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偷瞄了一眼,美保子发现地面上到处都散落着烧焦的纸屑。总之,没事就好。 “既然知道一吸到烟身体就会觉得不舒服,那就表示身体果然很坦白,已经不会再想要抽烟了。总之,我已经没事了。” “这附近有涌泉喔!” “……那真是太好了!”海尻走到泉水边,用两只手盛起水,漱了好几次口。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种讨厌的味道,怎样也弄不掉。” “那应该是体味吧?已经断食四天了,所以身体也开始把体内的一些杂质排出来了。我也闻到自己的口臭呢!” “是吗……我可以,闻闻看吗?” 海尻凑到美保子的脸旁边。 “来吧,吐一口气看看。” 正当美保子下意识想要张开嘴巴的时候,海尻将她一把拉了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先前在圣堂电梯里闻到的烟味,已经彻底从海尻的口中消失了。 “没想到你也会拈花惹草呀!”美保子说,“你刚才心里想的该不会是瑠璃子吧?” “是呀。”海尻露出有点落寞的表情说,“没关系。瑠璃子虽然长得一副清高的样子,但倒也不是全然忠贞不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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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美保子回到别室,翻起了《幸福之书》。 甘地看到了这幅景象后,开口问道;“哎呀,人家把那本书还给你啦?” “不是,这是另一本。” 美保子答道。 当美保子向甘地解释完在马厩发现这些书的过程之后,甘地伸手拿起了这本书。 “原来如此。这本大概就是青兰社用委托人带来的纸印的书吧!不晓得内容是否一模一样……” 甘地说着,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幸福之书》相互比较了起来。他看得非常仔细,似乎从里面发现了什么关键的秘密。美保子偷瞄了一下,发现只有厚度不同,是用同样版式印出来的。甘地望着表情木然、呆坐在原地的不动丸。从甘地脸上的表情看来,他似乎也同样确认了两版《幸福之书》的差异所在。随即,甘地那看着藏书网不动丸的脸上,又露出“那家伙没救了”的表情,接着他扭回头转回了美保子的方向。 “那么,美保子,你已经逐渐参透这本书的秘密了吗?”甘地问道。 “我想,要弄清楚这点,大概只有一个办法。” “喔……什么方法?”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方法,只是把这本书整本背下来而已。这样一来,第几页的哪一行是什么字,不就马上知道了吗?”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你看,胡泉瑠璃子小姐每天都抱着这本书,好像怎么读都读不厌。我看到她那样,才想到她应该是靠这样把整本书背下来,再装成会读心术的样子。” “不过……应该还有更轻松的方法才对呢!” “说得也是。毕竟,当初老师刚接触到这本书的时候,就可以用它来表演读心术了嘛!” “要是你说我是以前就知道这本书,而且已经把整本都背下来了,那我也无话可说。” “……真的有更轻松的方法吗?” “你要是怀疑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行啦!”美保子把《幸福之书》从甘地手上抢了过来。 “要是连这点乐趣都没有的话,那我每天就只能无聊度日了。别夺走我思考的乐趣!” “是是是,你说得对。” “不过老师,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件更担心的事,那就是不动丸先生。您要不要好好给他当头棒喝一下呀?” “他有什么问题?” “啊,老师您还没发现吗?不动丸先生生病了呀!” “这件事我老早就知道了。那位名叫瑠璃子的小姐,连我也差点为之心神荡漾;所以不动丸变成病人,一点也不奇怪。” 这时,在一旁的不动丸念念有词地说;“唉,连美保子都发现了呀?真不好意思,打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不在身上了。” 不动丸发出像蚊子似的喃喃声。平常的他,总是像随时会抓小孩生吃的恶鬼一般霸气凌人,但现在整个人却变得表情木然,满心想着瑠璃子,也怪可怜的。就算给他一顿当头棒喝,他也无法立刻从这个烦恼当中得到救赎吧! “不动丸先生,瑠璃子小姐跟你说过什么吗?” 美保子想起海尻说她“并非全然忠贞不二”,于是向不动丸问了这个问题。 “没有。要是她肯跟我说话,恐怕我不动丸就要感激得飞到天上去了!” “……还是说,她对你抛过媚眼?” “没有,她根本没有看过我一眼。” “那,就是不动丸先生单相思了?” “正是。完全是我一相情愿。最糟糕的是,在我眼里的她,一天比一天更漂亮。我一想到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怎么样,就觉得非常害怕。” 甘地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他开口说道;“不,不只是在不动丸的眼里看来如此,她确实是变得一天比一天更漂亮了。” “难道说,她是在吸取不动丸先生的精气吗?” 美保子说道。 “嗯,要是普通人的话,可能会在断食结束,体力恢复之后,变得愈来愈漂亮。” “但是,为什么可以在断食修行的时候越变越美丽,这我还真是不懂。” “姑且不管不动丸,三号那位胖胖的小姐,看起来好像也撑得很辛苦呀!” “连我到今天,都已经觉得晕头转向了。瑠璃子小姐一定是为了想当上第二代的教主,所以才拼了命努力吧!” 断食的第五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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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早开始就相当闷热。 五点钟起床之后,男女会员便分别前往位于山谷深处的溪边去沐浴净身。尽管来回足足要走上一小时,但走着走着,可以看到朝阳从山间升起,而且每天都有不同的风貌。美保子觉得,光是这样,就已经足以洁净身体了。然而,当断食进入第六天后,尽管空腹感已经逐渐转淡,但她却觉得下盘似乎使不太上力。 沐浴过后,全员回到修行会场,一如往常地祈祷;祈祷完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美保子心想,今天一定要破解《幸福之书》的秘密。她回想那天的情景,觉得自己也可以。既然甘地才看一眼,便立刻找出了谜底,那么线索想必一定就藏在书里面。 全身无力、闷热至极,实在很难让人心情好得起来;然而,美保子却感到大脑异常地清醒。或许是因为身体做了大扫除,血液都已经变干净的缘故吧! 美保子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思考,于是把书揣进怀里,走出了道场。这时,美保子发现瑠璃子站在道场旁边,而且好像不是一个人。不过,另一个人的身影被竹林遮住了,.所以她无法看清究竟是谁。接着,竹林里的人伸出手来,瑠璃子旋即把对方那只手上拿着的白色东西收了下来,藏进怀里。美保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道场前面穿过。瑠璃子也同样地走过道场前面,完全没有再回头看竹林一眼,便径自从院子边的走廊走回道场里去,安静地坐下,闭上了眼睛。 美保子相当在意,究竟是谁将那像纸片般的东西交给了瑠璃子? 于是,她改变了计划。院子里有一个小池塘。在池塘边,清林寺正摊着素描本,专注地画着野生花草。美保子一边假装看他写生,一边不经意地偷瞄道场里的情况——瑠璃子从怀里拿出那张纸片,快速扫视了一眼,然后又把纸片收进了怀里。过了一会儿,瑠璃子站了起来,一副想要随意走走的样子,开始在院子里散步。 接着,美保子也离开清林寺的身边,悄悄地跟在瑠璃子身后。瑠璃子沿着每天早上大家沐浴时必经的那条路走去。这条路上没有任何物体可以当掩体的地方,要是她一回头,美保子就会被发现;于是美保子只好不走大路,一边弯下腰拨开杂草一边前进。 >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瑠璃子的目光转向右手边一块像牛一样大的岩石。岩石上长了很多雪白的虎耳草,但瑠璃子并不像是在赏花,反而是用藏着什么秘密似的表情,走近岩石。 从美保子所在的位置看过去,瑠璃子应该是在虎耳草丛边,停下了脚步。美保子看到瑠璃子的头发在动。这时,瑠璃子的身体以相当不自然的姿势动了一下,接着便转到岩石后面,再也看不见了。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抓住瑠璃子的手腕,把她拉过去了吧! 美保子为了想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不断地调整自己藏身的地点。 “真是的……搞得人家这么焦躁不安!” 这一声非常唐突,但却掀起了美保子的记忆——这个声音,跟之前自己和海尻在大圣堂里迷路的时候,从力井房间浴室里听到的声音一样。瑠璃子的声音飘散在风中;美保子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确定自己所听见的,就是那似曾相识的声音。她继续竖起耳朵倾听许久,不过只听见野鸟的声音。之后,她才听见瑠璃子全身无力似的低吟。她的低吟越来越有起伏,还有快到极限的律动。我没办法再移动自己的位置了……美保子心想。 “我……已经到极限了!” 发出这一声大喊之后,四下顿时恢复一片寂静。 不久,兴奋得涨红了脸的瑠璃子站了起来,解开腰带,把已经乱七八糟的衣服脱掉,铺开在地上,然后裸身躺了上去;而压在瑠璃子身上的,便是力井福之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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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阴谋呀!”美保子对着甘地和不动丸说。 “虽然对不动丸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我只是看到什么说什么而已。尽管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不过瑠璃子小姐可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呢!” “我早就这么想了。”不动丸用很感动似的声音说着,“我正是被她那种深不见底的诡谲迷得神魂颠倒的。嗯,真是个沉鱼落雁的美女!” “……我真是傻眼了。你听了我说的这番话,难道不会对她彻底失望死心吗?” 甘地举起手来。 “哎,不动丸的这场热病,恐怕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退烧的,你就先别管他了!确实,就像美保子你说的,这么火热的激情,必定会消耗体力;力井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约了瑠璃子,想让她早点退出这次的修行,这也不是不可能。” “力井先生是清林寺的智囊,如果清林寺当不上教主,那么力井自己的地位也会不保。而力井先生本人并非教主候选人,所以即藏书网便因此中途退出断食也无妨,对吧?” “不过……这种幽会,谁都知道会很花体力呀!就算知道会花体力,却还是接受力井邀约,可见瑠璃子这个女人,真的是很厉害的角色。”甘地说道。 “所以,我也怀疑过,如果力井这边有阴谋,那么瑠璃子小姐这边,应该也准备好了相对的应付之道。”美保子应道。 “喔……那是什么应付之道?” “就是瑠璃子小姐可能在偷偷吃东西。” “原来如此,这也不无道理。我相信瑠璃子小姐是个很聪明的人,用这招并不奇怪。大家都在断食,却只有她能够吃到东西,当然再没有比这更容易的方法了。不过这招谁都会,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留意了这一点。所有人的行李,都只能带日常生活所需的物品,不准带食物进来。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可以打包票。” “老师,要是有人犯规呢?” “我会当场宣布那个人出局。不过话又说回来,男女交合是你情我愿之事,因此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概只能说瑠璃子是在吸取不动丸和力井的精气,所以才会看不出疲态吧……美保子不由得这样想。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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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食第十八天。小丰田信江好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来到跟美保子见面的这个老地方。 “我已经不行了。我别无所求,只想退出断食。”信江说完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差一点就结束了,现在退出太可惜了吧?” “可是,不行了。我这样就够了。力井先生已经先退出,开始吃粥了不是吗?虽然力井先生考虑到了我们,都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吃,可是,啊……我一想到现在是午饭时间,就觉得受不了啦!” “……说的也是。甘地老师也说,差不多该让你停下来了。” “不愧是大师!老师果然在留意呢!我本来很有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够陪大家撑到最后的……” “我想也是,因为信江小姐很有体力吧!” “不用客气,直接说是因为我胖,没关系的。不过,我是因为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冲击,所以才撑不下去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不是因为鹰狩先生。他呀,来到这里之后,就对我一副很冷淡的样子。本来,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在意大家的目光,所以倒也不以为意;没想到,我却发现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别人?是谁?” 信江有点含糊其词地说:“这个嘛,我是可以讲啦,但是,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喔!每次一提到我们两人的事情,鹰狩先生总是特别留意,甚至神经质地保守着秘密。这点,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因为他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有个过从甚密的女人呢!” “……对方,是日一天会的人吗?” “当然。就是那个高傲的女人——胡泉瑠璃子啦!” 美保子震惊不已。 如果信江所言属实,那就表示瑠璃子有海尻、力井、鹰狩,总共三个爱人。 “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昨天深夜,我亲眼看见瑠璃子偷偷从房间里瑠出去,跟鹰狩先生私会呢!” 美保子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可是,要是鹰狩先生喜欢瑠璃子的话,一定会帮瑠璃子通过这次修行吧?” “对呀。” “那,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扯瑠璃子后腿的事情?” “那个女人是个怪物;她就算跟男人亲热再多次,也都不会累啦!她反而还会吸男人的精气,让自己精神百倍唷!” “……” “不过,我可是绝对不会认输的!给我走着瞧。要是瑠璃子当上了教主,我就退出讲会,到处去宣扬这件事情!这可是讲会的大丑闻,他们要是不想被传出去,鹰狩也就只能乖乖回到我身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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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各位,这次的断食到今天就结束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各位都辛苦了。从明天早上起,会从吃粥开始,让各位的身体逐渐习惯,直到第三天,就结束这次为期二十一天的修行。只要身体恢复到原有的状态,各位就会感觉到身心都非常清爽,同时也会比以往更加强健,无病息灾,长命百岁……” 甘地无力地说完之后,接着又讲了自己的感想;“老实说,这次真的是很难熬呀。睁开眼睛的时候,连眼前的树叶,看起来都像是生鱼片似的;闭上眼睛,又看到烤牛肉和天妇罗在跳舞。第一次断食的各位,能撑到今天,真的非常了不起,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惊人……” 甘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这次断食的结果,大家一看就知道了——打从很早以前开始,清林寺就已奄奄一息了,两天前他被勒令停止断食,开始吃粥。对手瑠璃子相形之下,则未显一丝疲态,甚至看起来应该还能再断食一段时间。 当甘地宣布断食结束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马上开始谈笑。尽管大家都坐着,但都表现出一副“终于结束了”的样子。美保子好不容易拼命撑到了最后。至于信江和力井则是已经停止断食,开始吃粥了;但就连他们,看起来都还不像体力已经明显恢复的样子。 甘地像是用爬的一样,来到了美保子身边。 “美保子小妹,辛苦你了。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小丰田小姐?她的身体应该差不多该开始复元了才对呢!我去看看力井先生。” 信江人在里面的房间;她双眼深陷,正躺着休息。 “如何,身体还好吗?” 美保子问完后,信江睁开无神的双眼说:“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好像有点模糊。” “你乖乖吃粥了吗?” “嗯,我不止吃了一碗呢!先不管这些。鹰狩先生呢?我卧病在床,他应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瑠璃子约会了吧?” “没那回事。他们就算见面,也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喔!” “那就表示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更亲密的阶段了。” “别这样,你不要老是往坏处想,打起精神来!” “谢谢,你真亲切。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吃鳗鱼吧!” “嗯,我答应你。” “不好意思,我想喝之前我们常一起喝的那个涌泉水,你可以去帮我装一点回来吗?” 美保子出门去装涌泉水之前,跟甘地说:“老师,信江小姐看起来状况很不好,最好早点让她看去医生吧。” “……可是,现在也没有巴士可搭了。总之,她还有胃口就好,等明早请不动丸跟医生联络一下好了。” 不动丸只有那双铜铃大眼还是圆睁着,但一站起来,脚步就变得踉踉跄跄。 “力井先生的情况怎么样?” “……他说,只要自己喝了酒就会好。这个我明天会拜托卯吉大婶准备。卯吉大婶的先生好像很会喝,请她分一点给我们就是了。” 如果力井是出于阴谋和瑠璃子交合的话,那么这阴谋可以说完全失败了。想想,真是没有比这个结局更让他们灰心的了——对手不曾倒下,反倒是力井和清林寺先受不了而退出了。再加上连个性顽强,觉得“断食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个屁”的不动丸也出人意表地显露出虚弱的一面,美保子这下还真是清楚地见识到了瑠璃子的魔力。 尽管水势不如先前,但岩缝间的涌泉水还是一如往昔的清爽。 美保子一边留意脚下容易滑倒的地方,一边用瓶子装泉水;没想到,附近的树枝突然大幅地摇动了起来。美保子吓了一跳,脚也跟着滑了一下。她心想,万一把瓶子弄掉可就糟了,于是不假思索地将身体往前倾。就在这一阵混乱中,藏在她怀里的《幸福之书》掉进了水里,转眼间就漂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这时,海尻从树丛的阴影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就算没人吓,我都已经全身无力站不稳了!” 海尻走到美保子的身边,看着装满泉水的瓶子说道:“我帮你拿吧!” 海尻原本要拿瓶子的那只手伸得更长,把美保子拉到了自己身边。美保子完全没有力气推开他;于是,海尻把美保子的双唇彻底品尝了一番。 “全身无力站不稳的女人,也挺可爱的嘛!” 美保子倚靠着海尻说:“海尻先生,你还真有精神呢!” “不算有精神,只是勉强还过得去。托大家的福,这下我应该可以和烟断得干干净净了。” “和瑠璃子小姐也是吧?” “嗯。我吓了一大跳,觉得很意外呢!以现在的情势看来,再怎么样都是瑠璃子赢了吧?就算甘地老师再怎么帮忙,也没办法让清林寺获胜吧!” “……所以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瑠璃子小姐分手了吗?” “是呀。因为有你在呀!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还没办法下定决心放弃吧!”海尻用很干脆的表情说着。 “不过,我倒觉得是因为海尻先生放弃了瑠璃子,所以才能断食到最后的。” “……什么意思?” “听说瑠璃子会从对自己有好感的男人身上吸取精气,好让自己精神百倍。” “你听谁说的?” “信江小姐。就是那个三号的小丰田信江。” “……你们交谈过吗?” “嗯,偶尔会聊聊,因为她有沉默恐惧症,没有人跟她讲话,她就会觉得这个世界要把她毁灭了。瑠璃子小姐有种魔力,就算再顽强的男人也不是对手。不动丸就是一个明证,他不过看了她一眼,就不对劲了起来。也因为这样,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身体虚弱得可惨啦!” “你也是有魔力的女人吗?” “真可惜,我很希望我是。” “那,我就放心了——你会爱上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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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江贪婪地喝着泉水。 “只有你对我最好了。美鸟小姐和六乡小姐刚刚离开呢!” “她们是来探望你的吗?” “才不是呢,她们那么冷血,才不会来看我呢!她们只是来查看我的状况啦。完全没有说任何话慰问我,只是训了我一顿就走了。” “还真严厉呀!” “我的身份比她们卑微,所以我也只能乖乖听她们的训。她们先是说什么‘才刚把身体弄干净,就把下流的口腹之欲表现出来,可不是大家所乐见的’,接着又说什么‘你要是只想吃,可就不能去参加御礼会了唷!’” “意思是,接下来大家还要去什么地方吗?” “听说是,我还没有听鹰狩先生详细说明。不过既然叫‘御礼会’,应该就是大家一起去感谢华上人的庇护,让我们能平安完成修行之类的吧!” “我是不太了解啦,不过照这样来说,你们只要去行完谢礼,就可以回到讲会去,还可以出任要职吧?” “可能吧。听说是可以晋升成所有会员都非常尊崇的‘SEI队’。” “SEI队?” “就是类似华上人的亲兵卫队之类的吧。我最怕这种横着写的英文了。” “那,就再努力撑一下啊!” “我是很想啦,但这根本没用。毕竟,我本来就只是因为强迫鹰狩先生,才能参加日一天会的,其实我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这场修行。我本来就只是因为不想离开鹰狩先生,还想说运气好的话可以瘦一点才来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嗯,如果单看减肥这一点的话,你可是瘦了很多喔!” 在美保子眼中看来,其实信江瘦下去的只不过是凹陷的双眼四周而已,至于腹部则是一点也看不出消瘦的迹象;不过,美保子觉得她已经够可怜了,所以并没有说出真话。 可是,仔细想想,美鸟和六乡跑来跟信江说的话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力井让甘地做的,就只有指导修行和判定结果;整场修行结束后,日一天会要开御礼会,还要组一个什么‘SEI队’这些事,美保子之前都没有听说。这个日一天会,好像除了修行之外,还藏有别的目的…… 当美保子走出房间之后,美鸟那那和六乡蓝子就像是恭候已久似的,马上走到她身边来。 “小丰田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那那毫无表情地说着。美鸟那那这名歌手,确实是以不流露情感的表情,还 6709." >有冷淡的唱腔而大受欢迎的;可是在这种地方,她既没有化妆,四周也没有聚光灯。 这样的态度,难免让美保子觉得像是在和水泥人偶说话一般。 “还不太有精神,不过应该慢慢就会恢复了吧!” 美保子这样回答道。 “是吗?那就好。我们可是特别被挑选出来,送到这里来的。对华上人来说,我们的身体是很重要的。” “信江小姐说,她会赶快好起来,这样才能参加御礼会,成为SEI队的一员。” 那那和蓝子面面相觑。那那口气一沉说;“她竟然说那种话?” “……是呀。” “她讲话真是不经大脑——而且还是跟非日一天会会员的人这样说!” “她该不会还搞不懂吧?”蓝子对那那说。 “人都已经来这里了,应该不会搞不懂才对……” 那那用很严厉的表情看着美保子说;“你是甘地老师的二弟子,是吧?既然都被你听到了,那也没办法。不过,这件事情,还请你务必三缄其口。” “……要我不说是可以,不过我连什么会呀队的都还搞不清楚,根本没有办法跟别人说明呀!” 那那听她这么说,好像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接下来,照顾信江小姐的工作,由我们来做就可以了。” 那那看了蓝子一眼,蓝子点了点头。美保子虽然觉得这两个人的想法很不寻常,不过该讲的事情,她还是得叮咛;“不过,到恢复饮食为止,甘地老师都是各位的指导者。这一点很重要,大家要时刻谨记,不然身体会受到损伤。整个过程结束后好说,但现在断食还在进行,因此没有老师的指示,不能擅作主张!” 即便如此,那那还是挺起胸膛说;“那就请力井先生跟甘地老师讲一声好了。” 说罢,两人就这么掉头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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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大家期盼已久的梅干和粥终于来了。 “唉唷,你们这些人呀,只吃这点粥,你们真的会有精神吗?”卯吉一边拿碗添粥给大家,一边这样说着,“而且,你们连电bbr>99lib.视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修行呀?这阵子,世界上可是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唷!像昨天呀,有一群大学女生在异地集训的时候,发生了集体中毒事件,闹得很大呢!那一群同学总共有三十八个人死掉,有七十一个人病危,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新闻呀!听说中毒的元凶是午餐吃的火腿色拉;因为她们吃的那个火腿色拉酸掉了,被检查出带有什么金黄色葡萄球菌唷!” 任凭卯吉再怎么说得口沫横飞,会员们还是没什么反应。 美保子的好奇心,好像也还没有恢复;再加上她觉得要问清楚这些事,好像也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所以并没有追问下去。 午餐时,甘地说粥要吃几碗都可以。熬了这么久,美保子好不容易吃了一餐饱饭,可是心情却依旧很低落。 傍晚时分,甘地蹲在池塘边,呆呆地望着水面。直到美保子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才用像游魂似的手势把美保子叫过来说;“小丰田信江的事情,交给美鸟小姐和六乡小姐去处理,我们就不要插手管太多吧!” “……好,我知道了。” “咦?你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我这么说,你一点都不想追问理由吗?” “追问又怎么样?我现在好像整个人都很慵懒。” “喔?都已经开始吃粥了,还是提不起劲吗?告诉你,其实我发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唷!”甘地指了指池塘的彼端。 “你有没有看到,那边漂着一张皮肤颜色的纸?那个颜色,有没有让你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美保子小妹,你现在还是对它提不起兴趣吗?”这么说来,那张纸确实有点似曾相识。那个颜色,和《幸福之书》的封面是一样的。但,即便如此,美保子还是提不起兴趣;也许只是不久前她弄掉的书,漂流到附近。涌泉原来是流进这个池塘里啊……她也顶多就是再激起一点这样的念头,仅此而已。 甘地看看附近,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捡起了一根树枝,蹑手蹑脚地把那本书勾过来,再用指尖把它拎起来。然而,在甘地手上滴着水的,就只有《幸福之书》的封面而已。 “哎呀,难道是封面脱落了吗?” “……这么说来,这本书是美保子你手头的那一本了?” “应该是吧。之前在泉水那里弄掉了。” “原来如此,是从那里漂流到这边来了呀!……咦?”甘地把封面翻过来,摸了摸书背处。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美保子小妹,你看,这本书用的背胶好像是合成黏着剂,即使沾湿,页面应该也不会脱落才对啊!” 美保子看了看甘地的脸,最后终于提起劲来,告诉了他美鸟和蓝子的事情。 “……去御礼会,成为SEI队,然后呢?”甘地露出了一脸愕然的表情,“美保子小妹,快带我到你找到这本书的地方!” 两人来到马厩,找到放在马厩角落的架子上、用布包好的《幸福之书》。然而,当他们打开时,却发现书的数量少了一半。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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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各位呀,不好意思,我的身体还是不太舒服,站不起来,所以今天就坐着跟大家说话好了。我的大弟子不动丸,到现在都还在厢房里躺着哪!” 吃过早餐之后,甘地在会员面前,缓缓地开始说起话来。 “原本,我应该要等到为期二十一天的修行结束,再向各位发表意见才对,但是,因为发生了一点紧急状况,所以我不想等到最后一天,而是提早大约两天的时间,在这里向各位报告我的判定结果。”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会员们似乎全都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甘地究竟在说些什么。 美保子虽然知道甘地是要报告瑠璃子和清林寺的胜败结果,但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会说什么内容。 她只知道昨天晚上,也就是从甘地在池塘边发现美保子掉在涌泉里的那本书封面开始,他烦恼了一整晚,就像被小偷偷光所有钱的穷鬼一样。不过,跟昨晚相比,他现在的脸色倒是稍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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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各位所知,我是受到惟灵讲会的华上人委托,一路指导断食修行到现在。虽然有很多未臻完美的地方……” 甘地停顿了一下。 “不,不是未臻完美;事实上,我从头错到尾都犯下了一个严重失误,给大家一路添了很多麻烦。这么紧急的大事,我应该更早一点发现才对;不过,我毕竟也只是个凡人罢了,所以思虑也难免有所不周……总之,借口就说到这里。另外,华上人还委托我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我向她报告在这次修行当中,能忍耐到最后,而且身心状态最出类拔萃的人。昨天晚上,我用我的这双眼睛,选出了这个人。” 清林寺和力井互看了一眼。因为听说甘地要发表重大事宜,所以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力井和信江也出来吃早餐,因此,所有日一天会的会员都到齐了。 “我想我不会看走眼,但是如果各位有任何异议,请尽管提出来。”甘地环视所有会员,缓缓地说:“这次表现最好的,是清林寺忠茂。” 全场鸦雀无声。 “如果各位没有异议的话,我就把这个结果向华上人报告。” 鹰狩频频东张西望,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老师,请等一等!虽然非常抱歉,不过我反对老师的这个判决。” “喔..……反对哪个部分?” “不是哪个部分,是全部。现在,各位在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很可惜,清林寺日圣看起来已经非常虚弱了。这个事实,任谁来看应该都一目了然才对吧!” “那么……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推举谁呢?” “您应该很清楚吧?除了胡泉瑠璃子小姐之外,还有别人吗?” 甘地露出了一个轻轻的笑容;至于当事人瑠璃子,则是连眉毛都动也不动一下。“原来如此。胡泉小姐确实是非常出类拔萃,这一点大家都看到了。可是,胡泉小姐早就出局了,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入选。”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胡泉小姐犯规了。” 全体成员陷入了一阵骚动之中。不过,看来大家好像各有各的想法,所以并没有人窃窃私语。眼前的这幅场景,再配上有如穷鬼般的甘地浅浅的笑意,气氛更加诡异。这时,卯吉拿着托盘走了进来。 卯吉开始把托盘上的碗,一只只分给大家。 碗里装的是白浊的汤。 “今天起,除了粥之外,我们再加一道餐点。总之也是一道像米汤的东西,不过应该很有效才对。” 美保子把碗凑到嘴边。变得很敏感的舌头,马上察觉到这道餐点里有酒的味道。 卯吉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大学女生的那个集体中毒事件,又闹得更大啦!听说现在已经死了四十五个人了,好恐怖唷!帮她们煮饭的是一个跟我一样,快要六十岁的欧巴桑!对此,我也没办法觉得事不关己了!我家的那个老爹就问我说:‘你煮饭的那里没问题吧?’我说:‘唉呀,没问题啦,我那里都是怪人,喜欢吃一种连麻雀都不吃的米。那种米呀,应该不会酸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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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保子急忙站了起来,在卯吉的耳边大声说;“大婶,你说‘连麻雀都不吃的米’,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呀?” “不知道。” “咦?大家都不知道就吃啦?第一天我还抓不准量,所以米放得稍微多了一点。到了傍晚我才发现饭剩下了,丢掉又嫌浪费,我就想说拿去给鸡吃好了;于是,我就把那些饭带回家晒成干饭。没想到那些鸡呀,连看都不看晒好的干饭一眼。还不只是鸡喔,就连麻雀都只是啄了几口就跑掉,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吃哩!” “……” “我家的老爹一边说‘这真是造孽’,一边连连称赞这些鸟儿聪明。他自己吃过那些饭,据他说,那些是没有卡路里的米,所以鸟儿们才连吃都不想吃。这些什么美容食品啊,还特地把米加工成肠胃没办法吸收的东西,这真是太造孽啦!这玩意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啊,好像是叫什么‘YASERU’的!” 美保子“啊”的一声,接着就说不出话来了。 甘地开始说起了话来。卯吉听不清他说什么,于是便一脸无趣地走出房间。 “这段话还真有意思呢!我正打算要说的事情,全都被讲完了。我真是感谢这位大婶让我省去了不少口舌。所有真相就如刚才卯吉所言,从第一天起,大家就在吃YASERU,而在我们到这里前就已住在这里的人,更是早就开始被喂食YASERU了,所以等于早就在断食了。因此,在真正进行断食修行的过程当中,有人受不了而退出,一点也不意外。” “是谁准备了这种米?这可是人命关天呀!” 美保子大喊了起来。 “诚然如此,确实是千钧一发。如果我没有发现的话,可能连我们自己都要吃YASERU吃到被饿死了。不过,请放心,刚才各位喝的这碗热汤里,是高级的淀粉,而且又加上一点我请卯吉大婶带来的清酒。这么一来,各位就不会饿死了。” “……饿死?” “没错。在座的各位当中,有人打算要让日一天会的会员,还有我们师徒三人,全都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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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瑠璃子用很锐利的眼神瞪了甘地一眼,清林寺和力井则是再次面面相觑;海尻和鹰狩两人一脸瞠目结舌的模样;至于信江的表情,则像是马上就要号啕大哭的样子;只有美鸟和蓝子的脸上,满满写着不悦。首先发难的是美鸟;“老师,请教您一个唐突的问题。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呀?” “……搞错什么?” “老师并不是日一天会的会员。您的工作,只是要指导断食修行,还有报告修行结果而已。” “原来如此,我干涉日一天会内部事务太多,你们觉得我很碍事,是吧?” “正是。” “不过,我已经干涉了喔;否则,我也不会知道这个恐怖的人有这种企图。日一天会真正的目的……不,至少你们两位,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圆寂的心理准备,所以才入会的吧?” “……” “就算我不是这个团体的人,你们也没办法对我有所隐瞒。” “事实上,您说的还是有一点瑕疵——要走向圆寂的,是所有日一天会的会员。” 有个女人突然哭了起来,那是信江。她边哭边说;“就是这样啊,老师,来到这里的人都非死不可!我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大傻瓜,真恨死自己了,居然什么都不知就跑到这里来住,一直到昨天,美鸟小姐才对我透露了这件事。我不想跟这些人一起饿死。老师,救命呀!” 美鸟和蓝子恶狠狠地瞪着信江。 “饿死这个字眼,未免也太污秽了吧?我们的死,可不是死得像蝼蚁一样轻于鸿毛,而是要扬弃污秽的身体,让洁净的灵魂获得自由呀!” 甘地接着说:“然后,你们就可以守护华上人,不对,是要守护这个国家,还有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让他们都能够得到幸福,对吧?所谓的‘御礼会’指的是灵魂可以自由来去的世界,也就是相当于基督教所说天国的‘御灵界’;而‘SEI队’指的则是‘圣遗体’,也就是圆寂后神圣的遗体。圣遗体会被迎回到惟灵讲会的大圣堂去,受到大家的尊崇……大致是这样对吧?”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人们的尊崇。我们只是想纯净地死去,为人们的幸福尽一点心力而已。” “原来如此,各位的想法还真崇高呀!不过,以共赴黄泉为目的而集结的团体,其实并不稀奇。像昭和初年有一个叫‘去死团’的宗教,这个宗教的教义就是死。还有美国‘琼斯镇’的集体自杀事件,大家应该也都还记忆犹新。哎呀,班门弄斧,一不小心就跑题了!” 琼斯镇的教主吉姆·琼斯,十八岁的时候在洛杉矶创立了“人尻圣殿”,后来还在圭亚那的丛林深处,盖起了“琼斯镇”,并和一千两百位信徒集体自杀。 当然,眼前这件事的规模,暂且无法和它相比,但美保子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被卷进的竟是这样的团体,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换句话说,日一天会在这里举办断食修行,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因为不久之前,惟灵讲会发生过疑似短时间内会员死亡的事件,所以,要是警方详查起来,讲会就脱不了嫌疑。故此,为了避免讲会被怀疑,让这次准备要赴黄泉的人事先都写下退会申请书,就变成了必须的手续。另一方面,会员当中有几个人,在偶然的机缘之下,刚好被大众误认为已经死亡,譬如说清林寺先生和美鸟小姐就是如此。他们几个利用了这一点,故意不出面澄清自己还活着;究其原因,其实也是一样,那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不是讲会的会员了。” “如此一来,一般大众就会认为是一个和讲会无关的、名叫日一天会的新宗教团体在进行集体自杀,对吧?” “没错。警方就算再怎么调查,也无法断定日一天会和惟灵讲会是有关系的。更何况,在这种深山野岭里,要发现大家的尸体,恐怕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再者,现在的天气正热,就算是饿死,尸体的腐烂也会比正常来得快,到时候要辨认尸体,恐怕相当有难度。其中,大众以为早就死亡的清林寺先生、美鸟小姐,还有六乡小姐的尸体,更是难以确认身份了。” “大家都以为六乡小姐在寒矶的火灾当中丧生了呢!” “但我想,她应该没有出现在火灾的现场。她这桩意外和A航空空难、福岛山崩不一样,再怎么想,都不会是‘偶然’之下所产生的结果。以她的状况来说,一定是有人知道遇害者人数无法确定,所以才利用了这场火灾。也就是说,是有人把六乡小姐签过名的《幸福之书》放到火灾后的现场里而已。我是这么想的。”说到这里,甘地环视了所有人一眼;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 美鸟冷笑着说:“喔,您还真是观察入微呀,老师!既然来龙去脉您全都已经知道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您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没错,我绝对不会阻挠。只不过,我还知道一些事,不介意我再说下去吧?” “……不介意呀,我会带去御灵界当笑话来听唷!”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话讲得有趣一点吧!首先,先从还没讲完的地方开始接下去。我不知道‘日一天会’这个名字是谁想的,不过老实说,取得还真好。表面的说法是‘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也就是指‘教主只有一个人’的意思;关于这番说词,我也不疑有他就接受了。不过,后来再仔细想想,在‘日一天会’的‘一’字,也就是这个一横的藏书网笔画上,再加个两撇,‘一’就变成了‘サ’,这样一来就成了‘日サ天会’。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意思,不过要是有了‘集体自杀’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再来看这个名称的话,可能就会把它解读成‘升天会’也说不定呢!这跟昭和初期的‘去死团’,有异曲同工之妙。要升到天国去的集会,换句话说,就是以自杀为目的而成立的集会——大部分的人,恐怕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吧!” “升天会?听起来还不坏,我个人不反对。”美鸟那那说道。 “的确,美鸟小姐你应该会愿意接受。然而,为什么会名没有直接叫升天会,而是叫做日一天会呢?当然,这里也有它的用意。要是叫升天会的话,可能大家都会想到:‘啊,这就是个要求死的会呀!’换句话说,一定是有什么缘故,不方便让人打从一开始就这样想;比方说,因为这样,完全不想死的人就不会入会了之类的……” “……真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不想死的人来参加这个团体。” “嗯。美鸟和六乡小姐这样想,是很理所当然的,她们是最虔诚的信众,觉得能这样死去是莫大的光荣,但也有人不这么想。其中,像小丰田小姐,就是才知道整件事情,便怕得哭了起来;这就是最确切的证据了。” 美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计划了这整件事情的人,大概是打算在日一天会的会员全员升天之后,把道场的招牌改成升天会吧!” 美保子打破了沉默问道;“可是老师,为什么计划者要把我们这群无关的人也都饿死呢?” “因为我们是正好拿来作掩护的一群人呀!我们看起来就是一群搞不清楚身份的流浪者,再加上我正好会一点神秘的瑜珈术,这样一来,对方就可以顺水推舟,让大家误以为是甘地这家伙成立了一个升天会,灌输给信众们求死的教义了。要是有人怀疑说这是集体自杀,那就可以解释成是甘地在深山野岭借了一间空屋,学人家做断食的修行;可是因为甘地对断食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一不小心就搞错了日期,等到发现出错的时候,人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到村子里去求救,于是全体会员就这样命丧黄泉了……” “老师,究竟是谁想做这么残忍的事?” “……你问这个要做什么?” “那还用说吗?这可是大规模的杀人案,我得要马上报警才行!” “你说,现在还有谁有办法去报警呢?” 美保子一下说不出话来。 连不动丸都已经站不起来了,美保子就算再年轻再能走,也没有把握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 “对吧?”甘地像是事不关已似的说着,“我发现这整件事的时候也有一点太晚了,再加上对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设计了某种能让自己体力不衰的招数;因此,就算美保子你能逃跑出去,一定也会立刻被对方追上,杀人灭口的。” “……即使断食,体力也能不衰的招数?” “嗯。这号人物的准备,周到得惊人;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好这套断食术了。说‘术’,听起来好像很不得了,但其实不过就是用别人无从发现的方法偷吃东西罢了。” “可是,老师呀,不是应该没有人带食物进这个道场里来吗?” “但事实上就是有呀!而且这个人用的方法非常神奇,所以我们几个人全都被蒙骗过去了。我就拿出最确切的实物证据给大家看看吧!美保子小妹,请你去拿一杯水过来好吗?” 杯子拿过来之后,甘地先了喝一口润了润嘴唇。 “正如各位现在看到的,刚才我二号弟子拿过来的,是一杯平凡无奇的水。” 接着,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本书;那是在马厩里所发现的《幸福之书》。甘地翻开封面,撕下其中一页。 “这个现象过程很短,大家可千万不要眨眼喔!好,来吧……” 甘地把撕下来的那一页揉成一团,放进杯子里,动作有如魔术师一般。 只见那张纸转眼间就四散在杯子里,接着便整个溶掉,杯中瞬间只剩白浊的液体。 “老师——这是什么鬼东西呀?” 美保子不禁问道。 “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说穿了就只是用淀粉做的纸罢了。” “用淀粉做的纸?” “嗯。商品名称我不记得了,不过最近确实开发出了这种有趣的纸。本来这种产品,只是为了方便处理而开发出来的。纸张被大量消费的这个时代,要如何处理废纸,是一个很令人头痛的问题;因此,这种纸也就应运而生了。各位刚才也都看到了,这种纸一下子就能溶解在水里,所以它的废弃处理远比以往任何纸张都要容易许多。” “它是把易溶于水的淀粉,加工成纤维状的东西,当做原料来制纸的。当这种纸张问世之后,脑筋动得快的人就又想到,既然原料是淀粉,那能不能做成可以吃的东西呢?要是身上带着这种纸做成的地图或书,万一遇到山难之类的,只要找到水,就可以吃这种纸来保命。因此,能在危急当中救人一命的,正是这种纸。” 原来向青兰社委托印制《幸福之书》的人,为什么要坚持选纸——就是因为想用这种纸来制书。早在这时候,这次的整个断食计划就已经拟定出来了。难怪就连甘地本人,也对这个计划的周详程度咋舌不已。 “这个人真的很可怕,他一边运用这招‘身体不会衰弱的断食术’,一边又同时采取‘让人很快虚弱下去的断食术’。话说回来,会作出?99lib.如此缜密计划的人,懂得这点简单的操作,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种可以溶于水的纸,还妥善地分成甜味和咸味,很容易入口。” 说完,甘地拿起杯子。被子里面的液体看上去有点像纸浆,他稍微摇晃了一下,然后就凑到嘴边,一仰头,看似很美味地把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如果美保子没把书掉到水里,大家现在都还在怪物的圈套当中,生死未卜呢! 甘地放下喝干的杯子,继续说;“我想这种纸里面,大概还考虑周详地加进了维他命和不溶于水的纤维等,所以是很完整的一餐。我们当中就有人在断食的这段时间里,持续食用《幸福之书》,并因此一点也没损耗掉自己的体力。现在,连我都很想要那个人分我一点‘幸福’呢!话虽如此,不过我当然不能独善其身。刚才,各位喝的那碗热汤里,我已经为各位添加了‘幸福’进去。但我怕偷拿书的事情露出马脚,所以在热水里还加了一点酒,让大家无从发现这就是‘幸福’的味道。这样一来,我想各位很快就会恢复体力了吧!” 美保子开口问道;“老师,您刚才说瑠璃子小姐犯规,是因为瑠璃子小姐一直都在食用《幸福之书》,对吧?” “……完全正确。她在整个断食的过程当中,一直都抓着《幸福之书》不放。” “这么说来,策划日一天会的是瑠璃小姐吗?” “瑠璃子小姐确实一直都在吃《幸福之书》,不过我想她应该不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才对。” “……所以呢?” “有一个人策划了这整件事情,他就是发明绝对不会哽在喉咙的护身符‘御灵’的人,同时应该也是委托青兰社制作《幸福之书》的人。” 这时,小丰田信江面部抽搐,霍地站了起来说;“真可恶!鹰狩先生,你竟然想要杀了我,你这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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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狩只是稍微撅起了他那丰厚的嘴唇。信江尖锐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你是这种人呀!我老早就知道你喜欢那个瑠璃子。你躲在自己喜欢的瑠璃子背后,想让她当上教主,这也就罢了,但我万万不敢相信,你竟然打算杀了我这个绊脚石!喂,你说,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快说这些都是骗我的啊!” 鹰狩胜道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语。信江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身体却又马上往前倒了下去。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放弃,整个人就像化成了由尺蠖虫变身而成的怪物一样,在榻榻米上爬了起来;美保子想拦都拦不住,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的举动。信江用很吓人的姿态,匍匐到鹰狩的面前说;“鹰狩先生,他们说的都是骗人的吧?”信江一边说,一边紧紧抓住对方不放。 这时,令美保子无法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信江抓住的对象,不是鹰狩,而是坐在他隔壁的海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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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刚才为止,海尻都一直微微侧着头在听甘地说话;不过现在,当信江抓住他不放时,他却用很厌恶的表情,把信江的手拨开说;“要是甘地老师说的完全正确,你要我怎么办?” 信江大为震惊,放开了抓住海尻的手说;“我不相信那些鬼话!” “你信不信都没关系。从刚才到现在,我对甘地老师彻底改观了。我本来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乞丐,没想到这可是大错特错了呢!” 接着,他转向甘地,带着很狂妄的表情笑着说;“老师说得对极了,我就是打算要杀掉日一天会的所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海尻突变的态度震慑住了,信江从海尻身边退开,气势也整体萎靡了下去。 “是谁呀,在那里摆出一张错愕的表情?哎呀,这不是美保子小姐吗?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就说了吧!我的本名叫做鹰狩胜道,是高高在上的月圣事业部长大人。海尻五郎是以前我写小说的笔名。” 美保子脑海里的混乱,并没有因此而平静下来。 “那,我一直以为是鹰狩的那个人呢?” 海尻瞥了一眼那个脑袋尖尖的男人。 “那个人叫土屋握,是个真心想要赴黄泉去的人。” “……所以,你才是日一天会背后真正的主谋?” “没错。除了我以外,大概没有人写得出这么完美的剧本吧!话说回来,我对甘地老师还真是刮目相看呢!如果哪天他开窍的话,应该也可以想出像我这样的大计划才对。没错,我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要占有惟灵讲会才入会的。要是自己从头创一个新教,我并没有把握马上就能让它壮大,而且,这样一来,我游戏人间的时间就没了。与其如此,那么不如接手一个现成的组织。可是,看着看着,我才发现教主的工作也并不轻松。华圣到了这把年纪,都没空平静下来好好睡一觉;我对那种生活是绝对敬谢不敏的。” 美保子想起了圣科天母之日那天她潜进鹰狩的房间里,看见的那些围棋和钓鱼奖杯。 “刚进讲会的时候,我因为颇有文采而受到青睐,被派到出版局去工作;‘御灵’就是当时的杰作。在编纂华圣传记和教典的过程中,我才发觉到华圣有一位名叫水行者的情夫。水行者本来很穷,但因为华圣的努力,他后半辈子才能过得那么悠闲,钱多到可以尽情去搜集艺术品,还活得长命百岁,安然而逝,是个幸福的家伙。得知这件事之后,我就想到,我要走的就是这条路,这条路最适合我。” “你无耻!想过那种生活的人,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吗!”美保子说。 “没错。但我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我会去实现它。从那天起,我就不太在台面上活动了。讽刺的是,我这样做,反而被认定是不喜钻营,还因此而一路升到了月圣的高位。不过,我还是继续装出一副个性温厚的样子,只是把重心转到让以往就和我有密切关系的瑠璃子去接近华圣这件事上面。瑠璃子真的是一个没话说的好女人,除了容貌和身材之外,她的聪颖和号召力更是无话可说,是最适合担任第二代教主的人选。如果没有认识瑠璃子的话,我说不定当到月圣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你才教瑠璃子那么多花招,是吗?” “没错。瑠璃子表现得全然无懈可击。上至华圣,下至众多的会员,对于瑠璃子拥有灵力这件事都深信不疑。这并没有花费我太多的时间;不用我暗示,华圣就主动把瑠璃子列为第二代教主的候选人了。只是,这时候竟然出现了我意想不到的伏兵:有一天,华圣找我过去,说有事情要和我商量。她说,她正在烦恼接班人的问题,目前已经筛选到只剩下两个候选人,但实在是很难从两人当中选出一个人来。当时,我才第一次听华圣提起瑠璃子和清林寺的名字。我一直不知道,华圣竟然还把清林寺忠茂留在第二代教主的候选人名单当中,所以乍听之后,还真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虽然当着本人说这些话,实在很不好意思,不过,清林寺先生就只是个性格温良的好人而已。论到带领如此庞大规模的一个团体,他的器量是绝对不够的。” “你难道不知道清林寺先生是水行者的孙子吗?” “是啊,这是我太过疏忽了。他的确就是。之前没有注意,实在是我的错误。” “这也是当时听华圣提起,我才知道的。我虽然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心里却很紧张!我在华圣面前没有立即答复,希望能够稍后再提出自己的意见。血浓于水,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更容易感情用事,这对瑠璃子显然是相当不利的,因此我的表态不可不慎。此外,还有另一个明摆在眼前的问题,那就是力井先生的存在。我虽不认为清林寺先生会是我的对手,但我很清楚力井先生的实力。要是他变成了敌人,那可就是个恐怖的对手了。现在想想,他或许是摸清了清林寺先生的身家底细,才刻意去讨清林寺先生欢心的吧!” “所以,你也是因为这样,才让瑠璃子去接近力井先生的了?” “完全正确。虽然是个很大的牺牲,但却很有效。瑠璃子去接近力井之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我不知道的信息。也因为这样,我才能提早知道华圣要考验两位教主候选人的实力,并从中选出第二代教主,也才能马上思考对策。我向华圣提议‘是否能用举办断食修行的方式进行试炼’,而华圣也很赞成。于是,我便火速利用了信江,着手制作《幸福之书》。” 原来是因为把瑠璃子给了力井,所以才把信江当成代替品,需索她的肉体;然后还可以差遣信江制作《幸福之书》,这还真是天衣无缝——美保子心想。 “我以躲避媒体追逐第二代教主接班问题为由,建议华圣组成日一天会。当中的会员,当然包括了候选人瑠璃子和清林寺,而我和力井要扮演见证人的角色,所以最早确定的就是这四个人。然而,讲会另外还有一些棘手的问题:在讲会里头有几个中了邪的狂热信徒,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总之是个恼人的祸源。当中还有把所有财产都奉献给讲会,抛弃家庭的人。这些人的家人当中,有人不堪其扰,于是就对讲会提起控诉。讲会在社会上也有一定的地位,这件事必然会对讲会造成冲击。讲会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却出现有影响力的人士借此向讲会施压。要是没处理好的话,讲会在社会上的信誉就会因为这些人而受损,甚至可能使得整个讲会走向式微。其实对我来说,讲会本身随便它怎样都没关系,但眼看着瑠璃子就要当上教主了,我对讲会多少还是会有些许怜惜的。” 美保子知道这段话背后,还隐藏着另一层的恐怖。 “废话说得太多了,我就不再一一解释了。总之,当我告诉土屋握、美鸟那那、六乡蓝子这三个人说,有一个为了谋求世间大众的幸福而寻死的集会存在时,他们就马上告诉我说自己也想加入。再者,当我告诉小丰田信江说,自己会消失一段时间,无法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说自己一刻也不想分隔两地,所以,我就顺便在名单里把她也加进来了。反正等到瑠璃子稍后当上教主,信江会是个碍事的家伙。于是,大扫除前的准备就这样完成了。剩下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我没有断食的经验。” “碰巧这时候,我们出现了。”美保子接着说道。 “没错。最先看到你的是在美术馆贩卖部工作的瑠璃子,她马上就打电话到我房间来,说有个可疑的女人想要《幸福之书》。瑠璃子说:‘因为我刚好手边有《幸福之书》的试印样本,所以就把它拿给了那个女人。结果我发现,那女人一拿到书之后,就开始用指尖反复地翻动书页。想必,她一定知道了《幸福之书》的秘密……’竟然会有人知道《幸福之书》,而且还看穿了当中的秘密,这我可不能听听就算了。况且,当时《幸福之书》才刚印制完成,因此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确实是感到相当震惊。我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给六乡蓝子的那一本,辗转流落到甘地老师的手上去了。我看到寒矶的火灾,就想出这个自以为简单的方法,我实在是太大意了啊!” “那,让清林寺先生和美鸟小姐被误认为丧生的,也是你了?” “没错。那都是为了要躲避媒体,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为了要让华上人帮他们招魂复活。总之,要说理由的话可以有千百种,但真正的目的,就像甘地老师所分析的那样,只是希望大众认为,在升天会这个让人搞不清楚在做什么的团体里,有一群人集体饿死了。”海尻像是陶醉在自己的计划当中似的,喋喋不休地继续解释下去。 “继瑠璃子之后,盐田老伯也来向我报告说,有个可疑的女人在讲堂里,缠着他想问出一些讲会内部的事情;当圣科天母的庆典结束之后,这个女人又想混进宴会会场去。我心想,这个女人的好奇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要钓这种人上钩,就得反过来利用她的好奇心才行。于是,我便亲自去接近这个女人,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利用瑠璃子编成了一个离奇故事。果然,跟这个女人说完之后,她的眼睛为之一亮,接着就飞扑向我所设的诱饵了。” “那么,那天你跟我说瑠璃子小姐消失的事情,全都是撒谎的吗?” “是呀,就是一个大谎言。后来你在美术馆贩卖部里看到的,也是我们的心腹,只要我一声令下,什么话她都会照着说。还有,要是让你知道我是讲会的月圣,你一定会有戒心,所以我才用了以前用过的‘海尻’这个名字。虽然当天在大讲堂典礼的时候,我也出现在舞台上,但我想你应该不会连其中一个小人物的脸,都记得那么清楚才对吧!”就因为海尻当初说他和美保子一样,都是潜进讲会里来的人,所以美保子完全不设防地相信了他所说的那个离奇故事,而且也一直以为海尻把讲会当成敌人看待……“我很害怕,但当我发现美保子小姐对更深入的内情了解不多,也不知道我即将要完成的大计,才放下心。在和美保子小姐谈话的过程中,应该算是我的好运吧——她透露说,自己正和两位瑜珈的修行者,一起进行着浪人般的旅行。我心想,这两个男人,最适合参加我策划的断食修行指导了。于是,我决定要把你们这群人也想办法弄进日一天会里来,所以才把美保子小姐带到大圣堂的内部去。” “……这么说来,你根本不是偷闯进去的了?” “是呀,我潜入自己的房间,应该不算偷闯吧!在我的房间里,我故意让你看到刚拟好的日一天会成员名单,煽动你的好奇心,结果你就这样一步步地陷进我所设的圈套里来了。” 甘地很羞愧似的说;“另一方面,我们也败给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跑到宴会场地去乱吃东西,结果被抓了起来。这根本就等于是间接在帮你完成你的计谋嘛!” “没错,甘地老师,你的行动让我好办多了。我先用腹语术,假装被警卫抓了,这样才能和美保子分开行动。接着,我马上就到华上人的办公室去报告,说我找到适合指导断食的对象了。当然,我也料到美保子早晚都会被抓到警卫室去。趁着甘地先生你们刚被警卫释放、心理松懈的时候,我估计,你们应该不会拒绝指导断食修行才对。” “不过,你设想得还真周到呢——除了断食修行之外,还加上禁言修行。就因为这样,我来到这里之后,更是摸不清楚日一天会的底细了。”甘地应道。 “即便如此,您还是看穿了《幸福之书》的秘密,还有日一天会的目的。甘地老师,您还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呀!在整个过程中,我反倒是比较提防力井先生。力井先生不愧是个工于谋略的人,在断食的过程当中,还找了瑠璃子幽会,想消耗她的体力。只不过,力井先生虽然有对粥的味道起疑,但却没有发现个中真正的秘密呀!” 力井不服气地发出了呼呼的低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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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终于等到最后的收尾啦。”海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 “诚如甘地老师所言,您看穿了《幸福之书》的秘密,的确是晚了一小步。我为什么把这番可以不必说的话,巨细靡遗地告诉你们,就是因为我已经清楚意识到自己获胜了。此刻,美保子小姐就算想要跑出去报警,也没有那个体力了。好运还是站在我这边!这个瓶子里面装着的是一种强力麻醉药。接下来,我要让你们每一个人轮流来闻一闻,然后,你们很快就会进入幸福的梦乡了。” “如此一来,你们就会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之下饿死。本来这件事我是打算等到明天晚上再做的,不过,反正不管早一天晚一天,你们终究都是要饿死的,所以现在做也无妨。” “我先告诉你们,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单凭刚才你们吃的那一点《幸福之书》,体力不可能那么快就恢复的。” “那,我们的遗体你打算怎么办?”美鸟大叫了起来。 “啊,你说的是圣遗体吗?”海尻斜着嘴说,“人呀,死了之后,就跟猫狗的尸体没两样,只会一点点腐烂掉而已。” “不会运回大圣堂去吗?” “那种脏东西,你以为谁还会管你呀!”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蓝子哭着叫喊了出来。 这时,信江挣扎着想从房间爬出去,却被瑠璃子发现了。瑠璃子站起身,走过去将她一脚踹倒。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了。这全都是拜《幸福之书》的伟大力量所赐。” “好啦,第二任教主,你可别太粗暴了,这药可是小丰田药局的老板娘给的呢!” 这时,卯吉走了进来。 “今天大家好像蛮有精神的嘛!在玩相扑呀?” 美保子大叫;“大婶,你快叫警察呀!” “……啊?要叫艺伎?” 海尻笑着靠近卯吉的耳边说;“大婶呀,你做到今天就可以了,明天开始就不必再来了。” 然后,海尻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包钱,塞给了卯吉。 “哎唷,这可比当初说好的还多呀!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祝各位保重,长命百岁啦!” 卯吉把那包钱高举过头致谢,然后笑着退出了屋子。 “这下就再也没有人来捣乱啦!我刚才说过,好运最终是站在我这一边的。那个大婶呀,你们再叫她也没用了,没人能帮你们。接下来,让我为这次的断食作个总结吧!就从那个还在垂死挣扎的太太开始收拾起吧!” 海尻缓缓打开了小瓶子的瓶塞,令人战栗的挥发性气味,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瑠璃子把还在抗拒的信江抓起来,拉到海尻身边去。她的力量大得简直不像个女人。 收敛起笑容的海尻,把瓶口凑向信江的鼻尖。 就在这时,从院子里飞进来一个小小的东西,击中了海尻99lib?的手。 海尻手中的瓶子骤然掉落在地上。瓶子里的液体,在榻榻米地板上渗透开来。 “是谁?”海尻面对院子大叫。 在那里,不动丸手里正拿着一根跟身高差不多长的黑色棒子,岔开双腿威武地挺立着。 “咦?你不是从昨晚就一直爬不起来吗?” 不动丸喀喀地笑了出来。 “有什么问题吗?我昨天吃了一整晚的《幸福之书》,现在可是精神百倍喔!来吧!让我瞧瞧你的厉害!” 不动丸“嘿”地大喝一声,整间房子就乒乓作响,天摇地动。同时,从院子里跳进屋的不动丸用手上的黑色棒子,猛力地击打在海尻的肩膀上。 在不动丸惊人的气势震慑下,这时候的瑠璃子,整个人已经吓得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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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林寺和力井等人的体力恢复得很快;不过对于原本打算赴死的美鸟和蓝子,情况就比较麻烦一点了。 甘地必须帮她们进行精神分析,找出她们想求死的原因,并且针对各自的原因,给予必要的处置措施。 美鸟和蓝子接受了甘地的治疗之后,像是摆脱了死神似的。她们还说,不知道自己先前为什么会那样想。 最后剩下的,是美保子一直误以为是鹰狩的土屋握。 “老师,我可不需要催眠疗法喔!” 土屋见四下无人,跟甘地悄悄说道;“我可不是抱着求死的心情。才来参加日一天会的。我真的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更不是那些阴谋家。现在,既然所有事情都收拾完了,我就把真相说出来吧!我参加的目的,是要探究讲会的内情。一直以来,我都对讲会内部的情况很感兴趣。” “这么说,拍到讲会内部照片的人就是你了?” 甘地说道。 “正是在下。不过,以鹰狩的聪明才智,说不定早就已经看穿我的藏书网真面目,所以才会想要把我和大家一起除掉吧!” “要99lib?是你有兴趣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看!反正那两个人被绑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嘛!” “不必,要是感觉到..他真的对我有杀意,我可能会感到很不舒服吧!” 土屋说着说着,看了道场里被绑着的海尻和瑠璃子一眼。 “老师,您打算要让那两个人维持那副样子到什么时候?” “……这个嘛,不让他们真的断食个两三天,恐怕也不公平吧!” “原来如此。那之后呢?” “找个时间,打电话给卯吉的先生,说忘了东西在这里,让他们来发现有两个人被绑在这里吧!对我来说,除了真正的超能力之外,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那,您要怎么向华圣报告呢?” “当然是说清林寺获胜了!” 甘地瞄了不动丸一眼。不动丸似乎早早就醒了,正在把《幸福之书》一片片撕碎,泡进水里不停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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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位于赤荼罗的道场,前往若狭的巴士里—— 从刚才开始,美保子和甘地、不动丸、土屋,就一直头靠着头,围绕着一本《幸福之书》观看不休。 “真是太惊人了!这本《幸福之书》不仅可以吃,还可以用来做这种不可思议的读心术呀!” 被美保子读出心思的土屋,不禁发出了惊叹声。 “没错。用书来行使的读心术,在魔术界当中被称为‘booktest’,已经发展出很多种变化的手法。” 甘地说完之后,又接着补充说明道:“这本《幸福之书》乍看之下似乎十分普通,但其实在这当中,暗藏有非常巧99lib.妙的机关。它所运用的基本原理,其实就是一直以来,流传至今的古老魔术,若是表演过的话,就会马上知道,事实上它利用的是非常简单明了的现象。不过,就算是很不好骗的人,也有可能会被唬住。” 土屋频频点着头说;“所以说,是海尻做了这本书,让瑠璃子拿来表演读心术的了?” “是的。他们还表演给讲会的华上人看过,并取得了她的信赖。” “……就算告诉我里面有机关,我也还是如坠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 “我想也是。在整个断食的过程当中,美保子小妹也都一直在想这个机关,直到昨天才破解其中的奥秘呢!” 甘地看着美保子,开口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出端倪的呢?” 破解谜题的美保子,显得神清气爽。 “当我学甘地老师用手指翻着书页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反常的地方。” “原来如此。你就是因为那个动作,让瑠璃子起疑了,对吧?然后呢?” “仔细看了之后,可以发现书里的文章,不管翻开哪一页来看,都可以发现一些断句换行的地方。除此之外,文章内容就是很一般的文章。一般书中的断句换行,大概都是前面一行没写到最后一格,下面就都留白了。所以只要翻页翻得快一点,看起来就像这些空白的部分到处跑来跑 53bb." >去一样。” 美保子示范用指尖快速翻动《幸福之书》。 “要是一般的书,这些空白的部分应该会散见在整本书的各个地方才对。可是,你注意看,这本书翻开的那边,也就是奇数页的倒数第二行,完全没有出现空白,都是写满到最后一格。整本书两百多页都是这样,这就有点反常了。所以我才发觉,这应该是人为操作的结果。” “没错。连这点你都发现了,那就等于已经解开谜底了。”甘地说。 “嗯。因此,我很快就发现,不管翻开哪一页,奇数页倒数第二行最后面的词汇,和对面的偶数页最前面一行的第一个词,都是一样的。” “为了要符合这个结构,这本书里的单字都不能随意替换变动。我们可以从这里发现海尻在书当中所下的功夫——把‘ㄍㄨㄥㄐㄥㄟ’写成‘恭敬’或‘恭恭敬敬’,正是为了调整那一行的字数,是一种出于无奈的选择。海尻利用的,就是在关键字旁有页码这一点。表演的人,可以假装确认页数,看到旁边的关键字。如此一来,对于偶数页最先出现的是什么字,自然也就不难知道了。” “用这本书来表演读心术的时候,为了要查看页数,所以会从合着的书本最下缘稍微翻开页面。这样一来,自然就可以看得到关键字了。此外,也因为要让书角便于翻起,所以才没有把书做成硬皮精装本,而是做成了口袋本。” “而当拿起很亮的拆信刀,要人随意插进书中任意一页的时候,拆信刀可能也有镜面的效果,所以才更能促成这整场近乎奇迹的表演吧!” 土屋瞠目结舌地说:“拆穿它的甘地老师,还有编制出这本书的海尻,都太了不起了!” 甘地用手贴着头说:“这没什么。点破别人魔术里的一点秘诀,然后自鸣得意的人,最会惹人耻笑了。请您海涵我大言不惭地在这里侃侃而谈,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美保子接着问;“这本书里提到说,华上人小的时候,在迎神赛会上施展了读心术,那也是有窍门的吗?” “那也是一种古老的戏法,是一种语言的巧妙暗示。说穿了,就是表演者不停地丢出关键字给那个小女孩而已。表演的时候,那些看似不经意说出的话语,好比说‘这是什么’,或是‘知道吗’,其实都是固定的暗示字眼,原理就和《幸福之书》的机关差不多。” “土屋先生,你会把这次的事件始未卖给八卦周刊吗?” 土屋想了一下,回答说;“当然,材料都搜集得这么丰富了……不,这些东西刊登在大家读过就丢的八卦周刊,未免也太可惜了。我要是把这个题材拿给小说家,让小说家来写一本名叫《幸福之书》的小说,形式也同样用口袋本的形式,顺便再把读心术的机关也放进去的话,就会出现一本前所未有的书籍了吧!” 甘地说:“您说‘顺便’,说得是很容易,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哪还有小说家愿意做这么麻烦的工作呢?” “……真的没有吗?世界这么大,找一找说不定就有这种人……对了,那个推理小说作家叫什么来着……” 不动丸浓密而深锁的眉毛底下,那双眼睛一动也不动,整个人也一直沉默不语。想必此时此刻,在他的眼眸深处所看到的还是瑠璃子吧?美保子望向窗外,初秋时节,若狭的海越靠越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