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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疑云》
第一节
走出浅草千束町的幽会旅馆,男的亲热地搂着女的腰部,与其说是腰部,毋宁说是胸部。
男的似乎仍陶醉于刚才床上的余韵,女的则媚笑着,把头靠在男的肩膀,两人便如此相偎相依地走着。
其实他俩才认识数小时,数小时之前两人在国际剧场附近一家酒吧“一见钟情”,于是一起用餐,继则上旅馆。
这应该说现代人的爱情是闪电的呢?还是现代人的性爱太过随便呢?无论男女都还不知对方的姓名,不,甚至不愿知道。
“走,从浅草寺穿过去。”男的说完,仰头看夜空,“真是的,下雨了。”
今晨便阴空低垂,此刻总算下起雨了。
两人连忙加快脚步。
浅草寺内除了著名的传法院,还有地藏王菩萨等,香火旺盛。
走经该地藏王菩萨,进入兴行街,不远就是地下铁田原町站。
“坐计程车吗?”男.99lib.的问女的。
女的没有回答,男的以为她没听见,反覆再问一遍“坐计程车吗?”转头看女的。
女的站在雨中,目瞪口呆,脸色苍白。
“喂!怎么啦?”男的定睛打量女的脸孔。
“你、你看。”女的口吃说。
“什么东西?”
“那个池塘。”女的举起颤抖的手,指着不远的池塘。
“池塘?”
男的不明就里地望着池塘,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雨点打在水面,激起无数的涟漪。
“没什么.99lib.
啊!大惊小怪的。”男的笑着,但那笑容却在一半凝住了。
因为当他转动视线时,似乎看见池面有一个人体漂浮着。
男的走近池畔,定睛凝视水面。
果然是人。99lib?
雪白的裸背若隐若现地沉浮着。蓬松的头发像海藻一般飘浮于水面。
是个赤裸的女人。
男的不禁环视周围,已过了夜晚十一点,在降雨的寺内,除他俩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人的样子。
“怎么办?”男的看女的,报警的话可能被询问一大堆问题,岂不是很麻烦?但另一方面又联想到名字有见报的光彩。
“怎么办呢?”女的茫然反问。
“应该报警才对。”
“报警会惹上什么麻烦吗?”
“不会的,难道你……”
“我倒不会,因为我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好,那我们就去报警。”
两人连忙就近找公共电话。时间是一月十二日。
第二节
十津川在梦中听见电话铃响。睁开眼,电话依旧在响着。
四肢无力,头昏脑胀。他明白是宿醉的缘故。每次都是这样,他与妙子闹别扭,事后总是酩酣大醉。
“组长吗?”传来值班刑警龟井的声音。
这位干练的龟井刑警前来东京已长达十五年,但一直改不掉满口的东北腔。
“龟井兄吗?”
“有案情,能不能来一下?”
“非得我去不行吗?”
“浅草寺内发生命案。”
“好,我马上到。”
“外面正下雨,天气很冷。”
“谢谢!我会多穿衣服。”十津川笑着,挂下电话,起床。
客厅很冷。
倒了一杯热开水,十津川这才发现茶几上有一张妙子留的纸条。
好好睡一觉吧
小心别着凉
妙子
十津川看着此种稀松平常的纸条,似乎更能体会妙子心情的起伏。
妙子是曾经对不起十津川的女孩子。他俩在十津川的上司介绍下认识,进而订婚。那是三年前的事。
随后十津川被派往国际刑警组织(ICPO),在巴黎工作了大约二年半,返国后分发到浅草分局,他打算回国后便要结婚的,可是妙子却向他吐露当他不在时,曾铸下一次过失。
尔后十津川处于矛盾中,那真是一藏书网种煎熬。理性告诉他应该原谅妙子仅此一次的过失,然而他的感情却介意着。
最糟的是他虽则介意,却仍与妙子保持来往。因为这对妙子或许更为残酷。
十津川用冷水洗脸。办案对目前的他,真是一项解救。即使暂时也罢,他能忘掉与妙子之间的纠葛,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把重要的问题暂时挪开罢了。
十津川未撑伞便外出。
雨点打在脸上,与其寒冷,毋宁酸痛。十津川拉起大衣的领子,快步走向浅草寺。
白天这一带是闹区,车水马龙,但现在夜已深,商店放下铁门,加上飘着雨,显得格外萧条。
走在街上,很自然的便想起昔日与妙子一起逛街,计划未来。或在这一带的餐馆进餐、喝咖啡……。十津川边走边用双手拭掉脸上的雨水,似乎要甩掉回忆一般。
进了浅草寺,很快便找到龟井刑警等人。
尸体已从池塘捞起,并以毛毯覆盖。
“年纪很轻呢!”龟井刑警说着,表情显得有几分感伤,弯腰轻轻掀开毛毯。
这位龟井刑警是从基层熬出来的,年纪已四十八岁,但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警官学校毕业的十津川时常须要倚重他的宝贵经验。
诚如龟井刑警说的,是妙龄的女郎。
年约二十二、二十三,身材娇小,反而予人沉痛的感觉,雨点打在赤裸裸的身体。龟井刑警连忙把雨伞撑过去。
十津川在尸体旁蹲下,白99lib.色的塑胶绳子绞住颈部,更仔细看,塑胶绳的两端还附有木柄,显然是跳绳用的绳索了。
遭勒毙的死者,表情难看。有的眼睛上吊、有的流出鼻涕唾液。甚至有的因太过痛苦而咬断舌头。
这名被害者也一样扭曲着表情,然而仍让人感觉得出一份清秀,生前想必是相当出众的佳人。皮肤细致,没有任何疤点。
耻毛丰富而长。十津川记得听说过春草丰长在中国表示高贵。?99lib?到底听龟井刑警说的呢?还是见闻广博的酒吧女老板?
右边的大腿有一朵玫瑰花的纹绣,与那高雅姣好的脸孔相较之下,竟显得那么不调和,况且纹绣的手艺,竟是那般拙劣,让人觉得像涂鸦一般,随便画上去的。藏书网十津川用手指擦拭着看,但怎么用力擦也擦不掉。果真是一朵纹绣的玫瑰花。
(这朵玫瑰花对年轻的死者,究竟是何意义呢?)
十津川边想着、站起身,转头打量周围说“报案的人呢九九藏书 ?”
第三节
“因为下雨的缘故,我留他们在巡逻车里面,我带他们来好吗?”年轻的井上刑警无限紧张的回答。
这位刑警自警校毕业后,在派出所任职两年的警员,甫于一周前调升到浅草分局,对这位二十四岁的小伙子而言,今天是第一次办案,神情紧张自是难免的。
“你已经问过话了吗?”十津川微笑问井上刑警。
“是的,已经问过了。”井上刑警立正回答。
一旁的龟井刑警不禁笑起来。
“那我就不必再问了。”
十津川一说,井上刑警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他高兴获得上司的信赖。
“问的结果,得到什么结论呢?”
“与命案毫无关联,报案的人表示偶然路过发现的,依我判断,大致不会说谎才对。”
“好,你明天交一份书面报告给 我。”十津川吩咐井上刑警,又转头看向尸体。
经过多种角度的拍照之后,再度覆上毛毯,用车载往验尸了。
雨仍旧下着,十津川与龟井刑警并肩走回浅草分局。
“每次看见此种凶杀案,实在觉得痛心。”龟井刑警感慨的说。
“令嫒多大年纪了?”
“大女儿刚满二十岁。”
“嗯……”十津川九九藏书漫应着。
“每次看见年轻的小姐自杀或被杀,总觉得无法等闲视之。”龟井刑警说,继则问:“对了,组长怎么还不结婚?”
“倒不是不结婚。”
“上次我见到的那位小姐……名叫岩井妙子吧!看起来是纯真的好女孩。”
“嗯,马马虎虎。”
纯真到坦白告诉十津川当他不在时闯下一次过失,的确相当纯真,这.99lib?一点十津川是知道的。
“关于被害人。”十津川把话题转到命案,因为提起妙子让他觉得难受,99lib.况且毕竟是他的私事。“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吗?从脸孔来判断,大致是教育程度相当不错的女孩,有正当职业的,否则便是待字闺中的,可是……”
“大腿的刺绣令人怀疑吗?”
“是的,时代再怎么开放,正经的女孩实在不可能刺那种花纹,何况更在大腿。”
“为什么刺那种纹绣呢?”
“实在想不通,或许我比较守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毁伤?”
“你注意到没有?刺绣的地方,上下大约二十公分比其他部份白。”
“嗯,不错,这个我也注意到了,我想大概是扎绷带的缘故。”
“就是说,她觉得刺那朵花见不得人,用绷带遮掩?”
“我想大概是吧,年轻的小姐以大腿的刺绣为荣,岂不是太匪夷所思了。”龟井刑警仰头望着雨空、低声叹息。
第四节
过了午夜,下雨转为下雪了。
这一场雪是今年的初雪。
黎明时分、雪势变小、到了九时方停,积雪将近二十公分。
浅草寺的命案,警方极表重视,案发隔天,浅草分局成立专案小组,并发出二架专用电话,供市民提供线索联络之用。
侦查命案,首99lib?先务必查出被害人的身份。
刑事组长十津川认为只要查明死者的身份,破案便指日可期了。倘若凶手与死者毫无关联,99lib.便无须行凶后,又剥光死者的衣服,弃尸于池塘了。剥光衣服一定是为了掩蔽死者的身份,反过来说,只要查出死者的身份,凶犯自然无所遁形了。以上是十津川初步的判断。
龟井刑警及其他刑事组的刑警分持死者的照片,踩着积雪外出查询。照片上是死后才拍摄的,恐怕有失逼真,然而除此之外并无他法可循了。
倘若被害人是浅草一带的.99lib.人,要查出身份谅必不至于困难,况且从刺绣的玫瑰花,也有掌握到线索的可能。
然而直到当天天黑,案情却无丝毫的进展。
浅草一带有若干为人纹身的师傅,但警方调查的结果,没有人认识被害人,连对那刺绣的玫瑰花,都表示没有印象。
一名年老的师傅看了照片上的玫瑰花,断定说:“外行人刺的。”
果真如此的话,要从刺绣查出被害人的身份便不容易了。
入夜之后法医拨电话至专案小组报告验尸的结果。
“死亡的时间大约在昨天午后七时到八时之间。”法医在电话中说。
“死者在遇害之前,是否与人发生过关系,就是说她……。”
“你是说是否在她身上发现男性的精液吗?有的,在她的阴道验出精液,血型是B型的。”
诚然是医生,直截了当地道出结果。若是往日的十津川一定不觉得怎样,但今天听来却觉得颇不是滋味。
妙子与别的男人有过一次糊涂事,假如更具体的说,就是那个男人的精液注入她的身体。正因她的肉体美丽,十津川更觉得难以忍受。
“十津川组长。”医生出声说。
“什么事呢?”
“还有一项,她以前曾经堕胎。”
第五节
警方复印二百张死者的脸部照片,散发到浅草一带的派出所、饭店、旅社、各类公共场所及特种营业场所。
晚报也都刊登大幅的报告。
或许由于被害人大腿的刺绣,各报的报导似乎颇带猎奇的色彩。
全裸的纹身美女浅草寺遇害
新闻报导大多采用与此类似的标题,所谓“纹身美女”未免令人啼笑皆非,况且亦非在浅草寺遇害,照理说应该是在其他地方遇害,然后被移尸到浅草寺的。
报导尽管不实,但是愈加渲染,愈能引人注意,收集线索的可能性便愈大。
十津川的期待在某种意味上,的确获得实现。
民众提供线索非常踊跃,专案小组接获比一般命案更多的情报。
两架专用电话响个不停,警方连忙又再增设一架。
恶作剧的电话也不少。
有一通电话表示被害人与他住同一座大厦,同时又表示他亲眼目睹过大腿的刺绣。
听起来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但为了谨慎起见,龟井刑警等人踩着泥泞的雪路,按址前去值查。
结果连该地址也是捏造的,真是十足的恶作剧。
或许浅草一带复杂,竟然有两个人出面自首,坦供自己是杀人凶手。
十津川等人大为紧张,但侦讯之下,供词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一位是孤苦无依的藏书网老年人,向往免费供应三餐的监狱,出此下策;另一位似乎有点神经兮兮。
那位二十七岁的精神不正常的青年,警方通知其家人领回;至于那位孤苦到想入狱的老年人,实在令人同情,结果专案小组的众人掏腰包,凑资济助他。
然而案情却毫无进展。
凶案发生后,十津川便未返回住处,夜晚睡于分局。倒不是由于案情不明,而是他的心情暧昧,不想跟妙子见面。
十津川心想全力办案,或许可暂时忘掉妙子,然而这个案子也未免太不恰当了。
因为被害人与妙子年龄相妨。
不仅如此,由于侦办这件案子,居然比以前更容易想起妙子。
十津川虽然办案手法高明,反应甚佳,但关于男女间问题,所知实在并不多。所以当妙子向他表白曾与其他男人有过糊涂事时,他只感到困惑与莫名的愤怒,并未联想到当时她或许怀了孕,找过医生帮忙。
但现在却想到了,同时又使他再度感到新的困惑与愤怒。此种感觉或许将持续到这件案子结束吧!不;即使结了案,一定还会继续存在下去的。
案发经过三、四天藏书网了,办案人员依旧未能查出被害人的身份,死者依然是个谜。
死者的大腿有特征——一朵刺绣的玫瑰花,关于这个案子,十津川等人原先持着相当乐观的看法,如今却逐渐担忧了。
办案以案发一周为主要关键,其间倘若未能掌握破案的线索,案情陷于胶着的可能性便相当高了。
第六天深夜终于有个男子挂电话到专案小组。
第六节
直到第三天为止,专用电话铃声不绝,第四天以后,提供线索的电话显然大为减少。
虽然如此,十津川仍怀着希望,接那通电话。
“报纸上登的那个女人……”中年人的声音,显得有点犹豫。
“您有任何消息提供警方吗?”十津川客气的询问,边直觉到这通电话相当有价值。因开口音量十足的电话,往往是恶作剧的。
“你们还没有查出死者的身份吗?”
“很惭愧,还没九九藏书有查出来,你知道死者的名字吗?”
“名字倒不知道,我只觉得她很像一个叫夏娃的女人。”
“什么?拜托您大声一点好吗?”
“亚当与夏娃的夏娃。”对方暴躁地大声说道。
“是的,你可以告诉我们她的职业跟地址吗?”
十津川问,但对方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电话401XXXX,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
“我们见个面,详细谈一谈好吗?”
“不行。反正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说完,狠狠挂掉电话,彷佛是在对自己生气一般。
“夏娃?”十津川低声喃喃念着,当下便按对方告诉他的电话号码试拨着看。
果真能够拨通,电话不是胡扯的。
电话铃响着,但一直没有人来接。
十津川耐心的等着,三分,四分,五分,六分……居然没有人接电话。
“喂……”男人的声音。
十津川重新拿好电话。
“401—XXXX吗?”
“是的,找谁呢?”
“我是浅草分局的刑警。”
“刑警?”对方提高嗓音。
“是的,你是谁?”
“我是大厦的管理员,刚才在打扫走廊,听见这个房间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于是拿钥匙来开。”
“贵大厦位于什么路?”
“不知道吗?嘿!你真的是刑警吗?”
“请你告诉我贵大厦位于什么地方,我们正在调查一件凶杀案。”
十津川这句话似乎奏效,管理员立刻回答说:“正和原宿华厦九零六室。”
“原宿?”
“是的,在国电原宿站下车,走路五、六分钟就到了。”
“我们马上出发,请你暂时不要移动房间的任何东西。”
十津川挂下电话,大声喊着龟井兄——龟井刑警。
“走,原宿的大厦。”
两人驱车赶往原宿。
东京的街上仍未完全摆脱新年的气氛。商店的门口挂着门松,到处有穿着时髦的女孩。
“被害人名叫夏娃吗?”在车内,龟井刑警边抚着下巴;边说:“凶手岂不就是亚当了。”
“也许吧!但是这个夏娃大概有好几个亚当。”
十津川与龟井刑警抵达正九九藏书和原宿时,那位名叫“山口”的管理员早已紧张地在等候。
管理员领他们到最顶楼的九零六室。
那是一间雅致的小套房,打开窗户,明治神宫的森林甚至能够一览无遗。
起居室与寝室均采用淡蓝色的颜色布置,房间洋溢着一股年轻女孩的气息。
“这房间的主人。”十津川说,望向管理员。
山口眨着眼睛说:“你是说铃木小姐吗?”
“哦!她姓铃木吗?”
“是的,名叫铃木京子,她怎样呢?”
“是这位小姐吗?”十津川把被害人的照片递给管理员看。
管理员仔细看了一会说:“的确很像,但是铃木小姐比较漂亮,这张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
“看起来不像活人吗?”
“嗯。”管理员点点头,随后才脸色大变。“她死了吗?”
“是的。”
人死之后相貌也会改变。这房间的主人是否被害人,只有靠指纹监定方能揭晓了。
“这间套房是铃木小姐买的吗?”
“不!这栋大楼内的套房只租不卖。”
“嗯,出租契约呢?”
“在楼下。”
“麻烦你拿上来好吗?”
“好的。”
管理员往楼下取契约书。
第七节
十津川大致检视房内,不禁惑到纳闷。
豪华的弹簧床、梳妆台、衣橱等家俱,一眼便知是相当昂贵的。连衣橱里悬挂的数件洋装。一件恐怕都在十万圆左九九藏书右。然而都未能发现足以显示身份的物品。
找不到信件或照片,连存款簿、印章也没有。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龟井刑警也同样一无所获。
十津川在起居室的沙发坐下,点燃一支烟,面露沉思的表情。
年轻的女孩应有同学或男朋友的来信才对,拥有一、二本相册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竟连一张相片也没有,难道她自己处分掉了吗?还是被人取走了呢?
十津川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望向门口时。这才发现管理员已站在门口。
“铃木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吗?我也不太清楚,我很少见到她。”
“有异性来找过她吗?”
“我只见到两次左右,不过这栋大楼有安全梯,她要是从安全梯出入的话,我就无法看见了。”
“你见过的那两次,都是什么样的人?同一个人吗?”
“都是深夜,人家送她回家,我只是匆匆看一眼而已。男的开进口的豪华轿车。从背影判断,只知道是中年人。”
“你曾经跟她谈过话吗?”
“偶而碰面,打个招呼而已。她好像是不太爱讲话的人。”
“隔壁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演唱西洋歌曲的歌星,名叫中山英次,你听过.99lib.他的歌吗?”
“只听过名字,最近报上的影剧版好像常有他的新闻。”
“是呀!目前唱西洋歌曲可说唱得最好的。他现在在北海道,好像在为他一张新推出的唱片做广告。”
接着管理员沾沾自喜地炫耀他与这位二十八岁的歌星何等的友好。
十津川心想与办案无关,故未予理睬,接过管理员手中的契约书,详细阅读。
契约是去年六月签定的,月租十八万圆,管理费一万三千圆。
“房租可不便宜。”
“像我们的话,薪水的大半便要泡汤,一家四口只好挨饿。”龟井刑警耸肩说:“契约上的住址写杉并区久我山六丁目五二八,我有亲戚住在久我.99lib?山,那儿根本没有六丁目,而印章显然是木质的廉价印章,所以铃木京子这个名字可能是假名。”
“我同意你的看法,况且铃木京子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十津川转头问管理员:“订契约时,她单独一个人来吗?”
“是的,她单独一个人来。”
“你能确定是照片上这个人吗?”
“的确很像,但是她本人长得更美。”
“但愿我也能看见生前的她。”一向拘谨的龟井刑警说出不太好笑的笑话,而且还得意的笑着。
从九零六室采到的指纹与死者的指纹对照之下,结果与十津川的猜测一致。
该结果总算给予至今仍无名的被害人冠上名字。
名字并非假名的可能性相当高的铃木京子,而是夏娃这一绰号。
右边的大腿绣一朵玫瑰花的夏娃。
在细雨霏霏中赤裸裸地浮在水池的夏娃。
去年六月以月租十八万圆的代价相下套房的夏娃。
在原宿过着豪华生活的夏娃。
死于浅草污池中的夏娃。
以上的夏娃如何才能加以连贯起来呢?
难道夏娃还有其他面目吗?
有人在专案小组的黑板写上两个斗大的字:“夏娃!”
稍后又有人在旁边写:“逮捕亚当!”
第八节
十津川带领龟井刑警再度前往原宿的正和华厦。
不知是她本人或别人已将她的照片与信件都处理掉了。衣橱里只剩几件华丽的洋装。
洋装都是新的,而且都是最新流行的款式,或藏书网许是搬进这栋大楼之后才购买的。
十津川取出那几件洋装,摆在床上,仔细检查,每一件的衣角均绣有Mitsuko。大概是设计者的名字吧!
“龟井兄,你.99lib.知道一位叫光子的服装设计师吗?”
龟井刑警搔着头说:“服饰方面我从未留意,可说一窍不通。”
十津川立刻想起妙子。
她或许知道,但对于此刻拨电话给她,十津川却觉得有点犹豫。九九藏书
(这是公事。)
十津川在内心如此告诉自己。但另一方面却又对自己凡事务必找藉口感到不满,但人已起身,走到卧室打电话了。
拨号完毕,妙子就像在守候他的电话一般,立刻接了电话。
“是我。”十津川故意蛮横地说:“我正在办一件案子,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什么事呢?”
“你知道一位叫光子的设计师吗?”
“我知道小岛光子,她是第一位在巴黎开服饰店的日本人。”
“她的店铺位于什么地99lib?方?”
“赤坂K大楼一楼。”
“好!谢谢。”
“十津川……”
“什么事?”
“见个面好吗?我有话跟你讲,再这样下去的话……”
“很抱歉,我正忙着值查一件凶杀案,没有时间。”十津川口气坚定,说完便挂下电话,转头对龟井刑警说:“走!”
第九节
光子服饰店位于一栋十二层大厦的第一楼,占地相当宽广。
小岛光子年约四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子,智慧型的脸孔。穿戴倒很朴素,甚至未戴戒指,也未修指甲。
十津川把取自夏娃住处的衣服交给小岛光子,间说:“这是贵店设计的吗?”
“是的。”小岛光子点头。
十津川从口袋取出夏娃的照片,问说:“购买的人是她吗?”
“是的,的确是她没错,田中小姐发生什么事吗?”
“她是田中小姐?”
“是啊!她名叫田中京子,不对吗?”
十津川心想大概又是假名。
“你是否记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你的顾客?”
“记得大约是去年的夏天,我第一次见到她。”
“每次都单独一个人来吗?”
“是的!她发生什么事吗?”
“死了,被杀的。”
“噢!报纸上登的……”
“是的,尸体浮在浅草寺的水池。”
“我看见报纸上的照片,觉得很像,但是……”
“你是否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去年的十二月,大约是二十号,她来取一件我为她设计的皮大衣。”
“皮大衣?”
衣橱里并无皮大衣,难道是穿在身上被杀时凶手取走了吗?
“很贵吧!”
“不!才八十万圆?我觉得很便宜。”主持人微笑说。
十津川身旁的龟井低声叹息。
“你曾经跟她聊天吗.99lib.?”
“那当然,跟客人聊天可算是我的一部份工作。”
“你们都谈些什么呢?”
“我看得出田中小姐不太喜欢谈论自己,所以我总是找一些比较无关痛痒的话题。”
“难道她也不喜欢谈她的亲友吗?”
“嗯,是的。每当谈到这些,她总是板起脸孔,不愿开口,所以我也不敢多问她。”.99lib.
“八十万圆的皮大衣,她付现款吗?”
“是的。”
“你是否记得她提过夏娃两个字吗?”
“夏娃?亚当和夏娃的夏娃吗?”
“是的。”
“这个吗?”小岛光子偏着头沉思。
十津川觉得有点不耐烦,这一趟恐怕只探听出夏娃曾购买过一件八十万圆的皮大衣。
十津川转头打量一下店内。
“你设计的衣服大多有花的图案……”
“是的藏书网!我喜欢花。”
“可是她拥有的六件衣服却没有一件有花的图案。”
“我曾经向她建议,我说你就像一朵玫瑰花,何不设计一件有玫瑰花图案的衣服。”
“她怎么回答?”
“她显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表示她不喜欢玫瑰花。从此之后,我就没再向她建议。”
她表示厌恶玫瑰花,这或许与大腿的刺绣有关。以那刺绣为耻,所以才不喜欢吗?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刺绣呢?
“关于她的种种,你还记得什么吗?即使再琐碎的事也无所谓。”
十津川耐心十足地问,小岛光子举起手贴于前额,沉思一会才说:
“对了,我曾经跟她一起进餐。”
“大约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去年十月左右。当晚她到我这儿,所以我就邀她一起进餐。”
“当时她也不太喜欢讲话吗?”
“是的,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在讲话。但是当时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呢?”
“煎鱼上桌时,田中小姐突然哭了。”
“哦!”
“我也藏书网吓一跳,问她到底为什么?”
“她怎么回答?”
“她只说煎鱼太咸了。”
“煎鱼真的那么咸吗?”
“哪里,我觉得太淡了,还得让我们动手加调味料呢!”小岛光子笑了。
但十津川并不笑,因为他在思考这周问题到底应做何解释。
“煎鱼是什么鱼做的。”
“我想是鮎鱼。”
“难道那条鮎鱼真的那么特别吗?”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否记得当时你们在谈些什么话吗?”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主要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
“这倒无所谓。煎鱼上桌时,你正在谈些什么呢?”
“谈些什么吗?我想大概是有关服装方面吧!我们之间共同的话题,就只有穿衣服的问题。”
“不对吧!”
“嗯!”
“我想谈论穿的问题,她大概不致于突然哭起来吧!看见鮎鱼而哭泣,未免太莫名其妙了。我想也许你们在谈论其他什么的。”
“也许在谈论烹饪,啊!我想起来了,我在谈论有关鮎鱼,当煎鱼上桌的时候。”
“有关鮎鱼?”
“大约二年前,我到长良川游览,参观过养鹈人放鹈鸟捕鮎鱼。组长先生是否看过呢?”
“没有,只在电视上看过而已。”
“实在很精彩。而且养鹈人的穿着对我们从事服装设计的人,也很有参考的价值。我们坐在船上参观,而鹈鸟捕获的鮎鱼,当场烹煮。我想当天我一边吃点鱼,一边在谈鮎鱼。”
夏娃并非看见鮎鱼而哭泣,而是听了小岛光子的话而哭泣吗?
第十节
十津川与龟井道谢,辞出小岛光子的服饰店。时刻已是夜幕低垂,艳丽的霓虹灯将街道装点得华丽绚烂。
两人就近搭地下铁返回浅草,在此时刻,地下铁也许比计程车快。
“龟井兄有何高见?”十津川问龟井刑警。
地下铁的噪音大,但十津川之所以加大声音,倒不单单因此缘故。因为他认为即将揭开夏娃的身份之谜了。
“夏娃的故乡说不定就在长良川畔。”龟井刑警欣喜地说。
回到浅草分局,井上刑警对十津川说:
“组长,有个名叫岩井妙子的小姐来过电话。”
十津川默默,井上刑警将听筒拿到十津川的面前,说:“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请你务必与他联络。”
“好,我知道。”
“我也留下她的电话号码。”
“好的,我看你还是用这支电话帮我联络歧阜县警察局。”
未与对方联络上之前,十津川不安地在办公室踱方步,或站在窗边凝视窗外。
(立刻与妙子联络吗?)
所谓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难道她不满十津川始终态度暧味,打算做个了断吗?假若如此的话,还是通个电话好。
就在这时,井上刑警把听筒递过来,说:“已经联络上了。”
十津川摇摇头,接过电话。
他向歧阜县警察局照会有关夏娃的命案,大致描述她的外形,玫瑰花的纹绣等,至于照片资料则以电传。
“但愿能够就此调查出夏娃的身份。”龟井刑警面带期待与不安的复杂表情望着十津川。
十津川借来歧阜县的地图,在桌上摊开来。
人口虽比东京少,但恐怕不下于二百万,从这二百万人当中,要找出一个连姓名地址都不详的人,希望实在太渺茫了。
长良川一带有歧阜市、大垣市等若干县市。仅以歧阜市而言,人口便超过四十万。
发出照会三、四天后,歧阜县警察局果然仍无任何消息回报。
但十津川总不能闲下来专等歧阜的消息99lib.t>,他依旧在东京从事有关揭开夏娃身世之谜的工作。
现场附近的查访依旧在进行。
至于那件极可能是凶手行凶后夺走的皮大衣,乃是以高贵的狐皮精制而成。为了考虑凶手持往当铺,故在小岛光子的协助下,制作出照片,分发到市内各当铺。
警方也对正和原宿华厦的房客进行查问,九楼的房客无人知道有关夏娃的事。楼下的八楼更不在话下。
隔壁的房客或许能提供什么线索,但那位歌手中山英次仍在北海道,尚未返回东京。
其间十津川数度想拨电话给妙子,几经犹豫的结果,最后都作罢了。
她所谓重要的事,一定是有关他俩今后的问题。倘若如此的话,拨电话给她势必要做决断了。然而十津川对于他与妙子的事,居然做不出任何决断。
在未99lib.t>遭遇妙子的问题之前,十津川一直认为自己是果断的人,他甚至轻视那些因感情问题而苦恼,不知所措的同事。但一轮到自己,却仍未下定任何决心。
照会歧阜警察局之后的第四天,歧阜警局的野崎组长有佳音回报。
“歧阜市有一家姓首尾木的望族。”野崎说:“听说可追溯到江户时代。首尾木家的长女明子三年前突然离家出走。”
“就是被害人吗?”
“有好几个人看了照片!表示的确很像。”
“首尾木家的人呢?”
“双亲坚决否认,表示在大腿绣玫瑰花的女人,决不是他们的女儿。至于他们真的那样相信呢?还是另有隐情九九藏书呢?这个我就无法下断言了,既然首尾木家的人否认,现阶段仍无法证实被害人便是首尾木家的大女儿。”
“你的看法呢?”
“这个很难讲,我访问过她一些高中同学,他们都认为首尾木明子并非那种在大腿绣玫瑰花的女孩。”
99lib?“她与养鹈人家有何关系呢?”
“山本老先生是养鹈人之一,而山本家与首尾木家是亲戚。”
(这就对了!)十津川如此直觉。
挂下电话,十津川起身,准备请假前往歧阜市拜访首尾木家。
第一节
十津川等人乘坐的火车,距开车时间大约仍有二十分钟。
龟井刑警前往贩卖处购买报纸,十津川就近找一架公共电话,投入十圆硬币,拨妙子的电话号码。
时间是上午七点四十分,妙子应在家。她在一家小出版社上班。
(现在是早餐时间。)
十津川边想、边等着妙子来接电话,他打算告诉妙子此刻正要前往歧阜,回来后约个时间见面。
但十津川只听见对方的电话铃声,久久无人来接。
十津川的内心不禁涌起一团疑云,难道因为他昨天未与她联络,以致妙子避不见面了吗?
龟井刑警买好报纸,走过来,十津川藏书网连忙挂下电话。他不想让龟井知道正当办案的时候仍分心于儿女私情。
车内已无年底迄年初的大拥挤。十津川与龟井上车就座,车子一开动,十津川便燃起一支烟。
龟井浏览一下报纸,说:“报纸不再刊登有关命案的消息了。”
(是的!大众传播总是最初热一阵罢了!)
十津川倒未对此不满,包括大众传播在内,社会便是如此的,然而即使社会淡忘此一命案,十津川等人仍须夙夜匪懈地侦查个水落石出。
“那位打电话来密告死者叫夏娃的。”龟井刑警说:“你觉得他跟夏娃有什么关系呢?”
“你经验丰富,先听你的高见。”
“也许我比较武断,我怀疑夏娃可能是应召女郎,相当高级的。”
“这么说来,打电话来的人就是她的恩客之一了。”
“我这个推理也许肤浅一些。”龟井难为情地搔着头。
“哪里,你的看法也许正确。假如一般在公司上班的女孩,实在不可能过那样奢侈的生活,反过来说,正常的女孩可能朋友同事比较多,要查出身份也许比较容易。”
然而这是很难下结论的。一个单身女孩过着豪华的生活,便联想起不正当的职业或应召女郎,实在有失偏颇。
更极端的说,譬如中了彩券,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女孩中了第一特奖一千万圆,打算享受一番,于是在原宿租下豪华套房,购买昂贵的衣物,凶手谋财害命,而发生这起命案,难道不可能吗?
与龟井谈话中断后,十津川再度担忧起妙子。她虽然性情温和,但却有相当冲动的一面,这一点格外令人担忧。
车抵名古屋附近时,十津川上洗手间,顺便从车内打电话到妙子上班的出版社。
但获得的消息是妙子并未上班。
“昨天就没有来了,出版社人手不足。最近正忙着出书,实在很糟糕。打电话到她九九藏书住的地方也没人接,你知道她在那里吗?”
对方反问,十津川的不安更为升高。妙子是热心工作、忠于职守的女孩,若非有相当重要的事情,她是不会擅自休假的。
十津川挂下电话,脑海中不禁浮起妙子步履蹒跚地走在断崖边的情景,不禁为之感到一阵心惊。
十津川情绪黯淡地回到座位,龟井不安地问说:“怎样呢?”
“没有,没什么事。”十津川居然出乎大声地否定。他明白自己身为办案的刑警,不可因循私事。“我们再研判一下案情。”
第二节
车行两小时抵达名古屋,在此换乘大垣线的电车。
十津川与龟井都是第一次到歧阜。
橘黄色的电车开动,车窗外的景色逐渐转变为乡村风味。
收割完毕的田亩处处有残雪。
喜欢太阁记的龟井,每逢看见“清洲”“尾张一宫”等站名,脸上便流露出兴奋的神采。
通过木曾川的铁桥,远近人家渐多。原来已进入歧阜市了。
十津川与龟井分别提着脱下的大衣,起身离座。
车内的乘客几乎都在歧阜下车,由此可见此地是这一带的经济中心了。
走出剪票口,事先联络好的野崎组长已在月台等候。野崎个子不高,矮小精悍,年约五十上下,一副典型的干练刑警的模样。
“我是在长良川附近土生土长的。”野崎领十津川与龟井到他的警车,边自我介绍。“其实此地是个好地方,但是年轻人还是喜欢到大都市。”
“首尾木明子也是其中之一吗?”
“这一点目前还很难讲,先回警局呢?还是直接到首尾木家?”
“可能的话,现在就去拜访首尾木明子的双亲。”十津川说。
野崎转头对驾驶座的警员说:“开到玉井町。”
警车开动后,十津川才仔细观察现在冬阳下的歧阜街景。
一般都市的车站前面都是成排的饭店或特产站,甚或百货公司,但歧阜市却是纤维店,两旁是成排的纤维批发店,给人一种依赖纤维制品生存的城市之感。
“今年由于去年年底的不景气,生意人叫苦连天。”野崎从前座回过头说。
警车驶向长良川。
玉井町靠近河边,二次大战期间幸免于轰炸,因而保存甚多古老的宅院。
首尾木家便是其中的一家。
坚固的木柱与格子户,在在令人联想99lib?起京都的古宅。
屋檐深广,因此玄关昏暗。
江户时代有歧阜最大的绸缎庄之称,如今门口仍悬挂昔日的旧招牌。
“首尾木家目前是大地主,另外也在长良川对岸经营旅馆。”野崎说明,然后伸手推开厚重的格子户,出声叫门。
稍后片刻,一名穿和服的老人自内现身。
他便是首尾木家的主人首尾木大造。头发半白的大造默默听着野崎为他介绍十津川与龟井。
“请进。”大造出声邀他们入内。
与京都的商家一样,入口虽不算宽,但屋内却宽敞得令人惊奇。
经过一道弯曲蜿蜒走廊,然后有中庭,周围有若干房间。
十津川等人被领至最里面的客房。
壁龛悬一幅花鸟画的挂轴。首尾木大造说:“这幅挂轴是狩野芳崖的作品。”
倘若是藏书网真画的话,价值必在数百万圆甚至数千万圆。悬挂此种昂贵的画或许也是一种旧家的骄矜吧!
天井陈旧,似乎叙述着此家的悠久历史。但是萤光灯的照明与瓦斯的暖炉,却形成奇妙的对比。
有位十八、九岁的女孩捧茶而出。摆在十津川面前的茶杯是名贵的志野瓷器,恐怕一只动辄便高达数十万圆。
十津川举起茶杯,一口饮尽,然后对首尾木大造说:“我们怀疑在东京浅草遇害的人,是令长女明子小姐,所以想麻烦您上一趟东京,辨认一下。”
首尾木大造望了野崎一眼,才说:“我告诉过他了,我不想去,因为不可能是我女儿。”
“为什么呢?只因为在大腿绣玫瑰花吗?”
“是的,那样的女人绝不是明子。”大造坚定地说。
“听说明子小姐是在三年前离家出走的吗?”
“问这个做什么?”
“此后迄今三年来,你一直未再见过她吧!在这三年之间,说不定发生什么不得不绣藏书网玫瑰花的事情,总而言之,请你前往东京指认一下好吗?”
“我不想九九藏书去,理由刚才说过了。”
“你害怕吗?你害怕认自己的女儿吗?”十津川故意施展激将法。
大造红着脸孔,但随即紧盯着十津川,顽固地说:“我不想到东京认一个根本不是我女儿的尸体。”
野崎也在一旁多方邀请,但大造坚决不改变态度。
第三节
十津川等人辞出首尾木家。
到了外面,十津川对野崎说:“我们在这一带午餐,然后再尝试跟他接触看看。”请他先回警局。
十津川与龟井前往市电街,走进一家大众食堂。这家食堂近于路摊,每逢市电车或大卡车通过前面,令人产生近于地震的感觉。
两人点了煎鱼,此地既以养鹈人家闻名,自然是以鮎鱼做为材料的煎鱼了。
餐后,两人沿着长良川的河岸散步。
“我实在无法了解那位为人之父的心情。”龟井边走边说。“要是我的话,一听到酷似自己女儿的尸体,三更半夜也跑去认尸。”
“我想其中必有隐情。”
“难道是旧家庭的面子问题?”
“也许,首尾木明子三年前突然离家出走,其中必有更深的隐情,余波至今仍在。”
“那位老先生说不定内心里就在怀疑浅草的尸体就是自己的女儿?”
“你也这样想吗?”
“是的,为人父母的对于儿女有一种动物性的爱情。例如年轻的母亲杀害自己的新生婴儿,又将之锁于保险箱,便是此种动物性爱情的反作用。”
“父亲也一样吗?”
“男人比较冷静,可是一旦为人之父就不同了!”龟井笑着说:“对于自己的儿女,不干脆到连自己都觉得厌恶的地步。基于动物的,本能的爱情这一点而言,跟为人之母的可说完全一样,所以那位老先生看了报上的报导及照片时,一定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当然啦,假设夏娃是首尾木明子的话。”
龟井的话,十津川理论上是了解的,但尚未为人之父的十津川却无法做更深一层的体会。
“既然如此,要说服那位父亲前来东京,恐怕就很难了。”十.99lib.津川望着河面。
如他相信夏娃并非自己的女儿而拒绝的话,或许有方法可加以说服;然而一边觉得必定是自己的女儿,又拒绝前往辨认的话,要加以说服恐怕就难了。
“只要能够取得首尾木明子的指纹,即使那位老先生不合作,我们也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夏娃。”
龟井面带难色地说,因为他也明白这是很难办到的。明子三年前离家出走,即使她的房间原封不动地保持至今,到底能否采到鲜明的指纹,实在是一大疑问。
“指纹恐怕不太可能。”十津川说。“总而言之,我们再试着说服那位父亲,不行的话,我们再设法说服母亲。”
两人再度折往玉井町的首尾木家。该户人家大概已午餐完毕。
首尾木家的玄关依旧昏暗、静寂,而且还洒水,映在十津川眼里反而显得冷清。
推开格子户,对着屋内出声叫门,应声而出的并非首尾木大造,而是一名穿和服的女孩。她便是刚才端茶出来的女孩。
在客厅坐定后,女孩望九九藏书 着十津川与龟井说:
“家父家母外出不在。”
“你呢?”
“我叫首尾木美也子。”
“哦!明子小姐的妹妹吗?”
“是的。”女孩点头。
经她一说十津川倒觉得酷似夏娃。但这女孩的眼神为何竟99lib?那样严厉呢?
“令尊大人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也可以,跟我们一道上东京好吗?确认一下那位在浅草寺遇害的人是否你姊姊明子?”十津川提议说。
但首尾木美也子却坚决摇头说:“我不想到东京。”
“为什么呢?”
“因为我听说那个女人绣玫瑰花,既然如此,她不可能是我姊姊。”
“不过……”十津川打消说服她的念头,定睛审视眼前的首尾木美也子。
(如此坚决拒绝未免太不寻常了。)
第四节
十津川回到歧阜警察局,见到野崎组长,便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野崎为十津川与龟井各倒一杯茶。
“还是坚持不可能是他们的女儿吗?”
“双亲不在家,首尾木明子的妹妹出来,她也坚持刺绣的女人不可能是她姊姊。”
“那个女孩吗?”野崎微笑。
“你认识她吗?”
“那女孩有不亚于姊姊的才女之称,听说最近要招婿,对象是她父亲选的,听说是年轻优秀的律师。”
“家里没有兄弟吗?”
“没有,只有明子与美也子两姊妹,对了……”野崎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差点忘了告诉你,首尾木家与明子已断绝关系。”
“哦!法律上呢?还99lib?是……”十津川颇觉吃惊。
“只通知.99lib.亲戚,法律上当然不发生效用。”
“什么时候的事呢?”
“紧接在首尾木明子离家出走之后。”
“这实在值得深思,首尾木家的人是否向警方报案寻人?”
“没有,我调阅以前的资料,首尾木家的人并未向警方报案。但法律上并未规定务必要报.99lib.案,所以首尾木家的人并不算犯罪。”
“是啊!”
“由此可见首尾木双亲知道女儿失踪的原因,正因为知道,才没有报请警方寻人。”一旁的龟井发表意见。
“如何呢?他的看法。”十津川望着野崎。
“当然有道理。”野崎点头说。“但首尾木家的人重面子,即使我们探听,他们.99lib.一定不会说的。”
“首尾木明子在歧阜时,是否麻烦过警方?如有前科的话,指纹便可派上用场了。”
“很遗憾,歧阜时代的首尾木明子跟犯罪完全扯不上关系,岂仅如此,她甚至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县立大学,而且被选为歧阜小姐。”
“嗯……”
“我已经为两位安排好今晚下榻的地方,长良川畔的山本旅馆。”
“山本?”
“是的,上次在电话中告诉过你了,山本先生是首尾木家的亲戚,职业的养鹈人。最近开始经营旅馆,说不定能从他那儿探听到什么消息。”
“你安排得真周到,谢谢你了。”十津川向野崎道谢。
向局长打过招呼后,十津川与龟井乘坐计程车,直趋山本旅馆。
计程车驶经刚才的玉井町,通过架于长良川两岸的长良桥,即可看见一片名为“鹈饲屋”的市电停车场。这一带大概养鹈人多,才有此名吧!
第五节
山本旅馆的主人是本地著名的养鹈人,晒黑的脸孔,络腮胡子,是个健康的老先生。年龄与首尾木大造相仿。
女中送来茶点之后,山本老先生亲自出面打招呼。
“下次请在放鹈的季节来观光,从这个房间能观赏得很清楚。”山本老先生指着窗外说。
夕闇业已笼罩长良川的河面。
“好的。”十津川点头。“其实我们是……”
“我知道,东京的刑警吧!野崎组长告诉过我了。”
“既然如此我也用不着转弯抹角了,我们怀疑浅草寺的被害人就是首尾木明子,我们到歧阜来,目的就是想请首尾木家的人到东京辨认。”
“首尾木家的老先生怎么讲呢?”
“他坚持在大腿上绣玫瑰花的女人不可能是他的女儿,二小姐也一样,但是以我们的立场,是与不是总得确认一下,你认识明子小姐吧!”
“我们是亲戚。”
“你也可以,上一趟东京,指认一下九九藏书好吗?”
“恐怕不太好吧!”山本面露为难的表情,避开十津川的视线。
“为什么呢?只要上一趟东京,看一下就行了,很简单呀!”
“但是首尾木家的老先生既然否认,我这样做岂不太多管闲事?”
“你害怕什么呢?”十津川审视对方的脸。
“怎么讲呢?”
“首尾木家的人,还有你,简直都害怕承认命案的被害人是首尾木明子,你们到底害怕什么呢?”
“倒没有害怕什么。”
“既然如此,何不跟我们一道上东京。”
“首尾木老先生既然否认……”山本说。
此时正好女中送晚餐来,山本只表示让他考虑看看,便告退离开。
十津川与龟井只好用晚餐。
“一定有什么事的。”龟井说。
“龟井兄也这样想吗?”
“三年前首尾木明子离家时,一定有什么隐情的。我想可能是有辱首尾木家门第的事,所以失踪之后马上脱离父女关系。三年后的今天,首尾木家的人之所以不敢认尸,可能是害怕报纸报导出来的话,会托出三年前的旧事。”
“三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呢?”十津川偏着头,但他并不想深入追究,当前最重要的是确认夏娃的身份。
“照这情形看九九藏书,凡是与首尾木家有关的人,可能都会拒绝辨认。”龟井低声叹息,他感觉得出首尾木大造发命令给所有的族人与亲人,而且大家都不敢违抗。
十津川不考虑强迫他们到东京,因为如此做的话,即使夏娃是首尾木明子,也可能变成不是了。
“我出去散散步。”
“我也去。”
“不,你留在房内好好休息吧!”
十津川单独离开房间。
他在柜台借了电话,打算与东京的妙子联络,但她似乎尚未返家的样子,无人接听电话。
十津川穿着旅馆的拖鞋外出。
入夜后气温似乎反而上升的样子,眼前的河面升起白色的水蒸气,远处耸立的金华山山顶也笼罩于夜雾中。
标高328.8公尺的金华山山顶应可看见歧阜城的,然而却被白色的夜雾掩蔽了。
十津川在河岸坐下,他凝视着缓缓在河面移动的夜雾。
倘若首尾木家的人、亲戚、朋友都拒绝辨认的话,到底如何是好呢?
找寻首尾木明子大学时代的友人吗?
至于妙子呢?她到底上那儿去了呢?99lib?
背后似乎有人。
“龟井兄吗?”
“山本。”旅馆的主人走下堤防,在十津川身旁坐下。“看些什么呢?”山本取下烟斗,边装烟草,边问十津川。
“我在观赏雾,雾的移动实在好看。”
“照这情形看来,明天可能会下雨,你打算在歧阜待多久呢。”
“直到有熟识首尾木明子的人答应到东京辨认为止。”
“这样子吗?”
“我是刑警,领薪水办案的。”
“根据报载,浅草命案的被害人应该是名叫夏娃不会错的。”山本吐出一口烟。
“现阶段只知道这个绰号。”
“既然如此,就是一个名叫夏娃的女人被杀的命案了,不对吗?”
“但是夏娃仅是绰号罢了。”
“但是凶手杀害的人是夏娃,既然如此,根本没有知道本名的必要了。”
“你这个意见恐怕行不通。”十津川摇头说:“我们必须知道夏娃的底细。”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首尾木家是有来历的家族,我们山本家也是相传好几代的。”
“这个我听说过。”
“我的用意是不要使这个有来历的家族蒙羞。”
“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但是你想想看,假如报纸上登出首尾木家的小姐在大腿上绣玫瑰花,并在东京遇害,这实在是丑闻了。”
“是的。”
“你能够答应封锁消息,绝对不让新闻记者知道吗?”
“如果我答应,你愿意到东京来指认吗?”
“是的,我可以上一趟东京。”
“好,我答应,反正我们的目的只在破案。”
“你很小心呢!”
“这种事情最需要小心,此地不比东京那种大都市,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传开。”山本眼神凝重,紧望着河面。
第六节
隔天早晨,山本的预言果然应验,是个下雨天。
“龟井兄,我先回东京,你多留几天,详细调查首尾木明子,我认为夏娃便是首尾木明子。”十津川望着窗外,边对龟井说。
龟井点头,十津川打电话到柜台,请求代召一部计程车。
十津川先到歧阜警局,向野崎致谢,并托以留下来的龟井。随后直趋国铁歧阜站。
十津川于下午一时抵达东京,此地也在下雨。
山本当天傍晚依约抵达东京。
十津川接到电话,随即开车往车站迎接,雨依旧下着,而山本的表情就像当日的天气,他面带阴郁的神情。
十津川望了一下腕表。
“找个地方用餐吗?”
“不用了,先办正事。”山本望着雨空说。
“好。”十津川领山本到警车。
市区的街道开始交通阻塞99lib?t>了。从东京车站开到大塚的警察医务院,需时将近一个半小时。其间,山本一直缄默不语。
抵达警察医务院,迳往地下停尸间。十津川多次前来此地,但一直无法习惯那独特的气氛。
承办人员让山本辨认夏娃的尸体,十津川立于远处观看。
山本定睛凝视数秒钟,蓦地把头摆开。
“可以了。”
“是她?”十津川问。
“嗯,就是她。”
“没认错吗?”
“不会的,好,我要回去了。”
“何必那么急,一起吃饭再走。”
“谢谢,我希望尽快回歧阜。”山本坚定地说。
“我送你到东京车站。”十津川说,山本倒未连此也拒绝。
雨势较小了。
“你会信守承诺吗?”
“会的,我不会告诉新闻记者的。”
“请你九九藏书
务必信守诺言,否则有人受到伤害就不好了。”
十津川心想“伤害”未免太夸大其词,但因山本的态度极其严肃,只好漫应着。
十津川送走山本,回到浅草分局,年轻的井上刑警告诉他:
“有客人在等您。”
十津川走进办公室。
客人是妙子的母亲文江,十津川以前见过她数次,她应在老家水户才对。
长得矮矮胖胖,是个相当有威严的母亲,如今竟憔悴甚多。见到十津川便尖声嚷:
“赶快找妙子!”
“她没告诉你上那儿吗?”
“没有99lib?。”
第七节
“但是我目前正忙着调查一件凶杀案,必须等案情告一个段落,才能寻找妙子,现阶段我实在爱莫能助。”十津川愧疚地说。
“这个我知道,那位年轻的刑警已经告诉我了,不过,你看。”文江说着,边从口袋取出一个对折的信封。“我在妙子的房间发现的。”
白色的信封写“十津川先生收”,的确是妙子的笔迹。
十津川连忙抽出信纸。信纸上只有以下寥寥数字:
也许我能帮你破案,这二、三天我不在家,请不用担心
妙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十津川望着文江。
“我也不知道,你正在调查凶杀案吗?”
“是的。”
“假如妙子与凶杀案扯上关系,岂不是很危险吗?所以我才拜99lib.托你快一点找出妙子。”
“可是……”十津川表情困惑,他再度藏书网浏览一下信纸。
所谓“帮你破案”到底何所指呢?难道她认识杀害夏娃首尾木明子的凶手吗?
(不可能的)。十津川心想。
倘若她知道凶手是谁,应该会在信上留下对方的姓名才对。
难道为了挽回十津川才那样写吗?然而妙子若是会耍宝的女孩子,恐怕就不会向他坦告过去的错误了。
十津川将妙子的信交给井上刑警,请他转交给搜查组,他则与文江一起前往妙子的住处。
妙子赁居于隅田川对面的向岛。
雨停了,但夜气寒冷刺骨。
“冷吗?”下车走在小巷时,十津川问。
“一点也不觉得冷。”文江用着愠怒的口气回答。
妙子租的地方包括客厅、盥洗室,及卧室,有独立门户,可供出入。
里面整理得干净清洁,而且采用色彩鲜艳的壁纸布置,颇有年轻女孩住处的气氛。
客厅有一张茶几。
“那封信就放在茶几上。”
信箱内塞满报纸,塞不进去的便丢在走廊。
日期最早的是三天前一月二十一日的报纸。如此看来,妙子可能在二十号晚上或二十一号早上便外出了。
她到底何处去了呢?
十津川不禁后悔妙子最后来电时,耍拗未与她联99lib?络。假如当时与她联络的话,应可明白她的观点及即将采取什么行动。
总而言之,现在只有搜查她的房间,以期找到什么线索;正当十津川如此想时,突然电话铃声大作。
第八节
十津川连忙抓起桌子上的电话。
“喂、喂!”十津川急切的对着电话机叫。
但对方却默默不出声。
“妙子吗?我是十津川,你母亲就在旁边。”
对方粗暴地挂掉电话。
“妙子吗?”文江问。
“不知道,一言不发就把电话挂断了。”
十津川觉得对方不会是妙子。因为她的声音是有特征的,他俩不知道通过多少次电话了.99lib.。倘若是妙子打来的,一定马上认出十津川,既然认出来,更不可能一言不发地粗暴地挂掉电话。妙子不是那种女孩子。
十津川只好放下电话,另拨一通到浅草分局,告诉井上刑警有任何情况随即与他联络,并留下此地的电话号码。
“我们一起到她的房间找找看有什么线索没有。”十津川对文江说。
虽然妙99lib?子只订一份报纸,但案发当天的报纸却多达三份,想必是特地到报摊买的。
难道妙子有什么发现吗?
“妙子有家住歧阜的亲戚吗?”十津川问文江。
“没有啊!我连歧阜都没去过……”
“妙子到过歧阜吗?”
“这个吗?她没向我提过。”
妙子也未向十津川提过,她憧憬南方,如琉球或东南亚一带。如此看来,她实在不可能认识被害人即歧阜人首尾木明子。
难道“夏娃”这一绰号勾起她什么联想吗?抑或被害人大腿的玫瑰花?
但十津川怎么想总觉得不可能。“夏娃”这一称呼带有引人遐想的色彩,而纹身更非正派的行为。十津川不觉得同时也不愿承认妙子会与这些有关联。
拉开梳驻台的抽屉,内有一叠信札,用橡皮筋圈着。那是十津川寄自巴黎的情书。它也引起十津川想起他在巴黎收到的妙子的来信。
真是充满爱情的信,但如今仔细一想,信的背后应该隐藏着相当大的苦恼,但十津川当时竟未留意。
相簿也找到了。
内有与十津川合摄的照片,也有单独伫立于萧条景色中的照片,想必是用自动快门,或请路人帮她拍的。但背景再怎么看都不像歧阜。属于与命案无关的照片了。
文江也发现一叠信,那是十津川之外的其他人写来的,另以一条橡皮筋整理起来。
十津川谨慎地一一加以过目。
有高中、大学时代的同学寄来的信,贺年卡、亲戚朋友的问候信等,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信,但其中有一封信吸引了十津川,那封信只有信纸,没有信封。
妙子是小心谨慎的女孩,信一定放进信封里保存起来。所以最先它没有信封便引起十津川的注意,而信上的文字更大大吸引了十津川。
快回到我身边。
我的美丽的小猫!
我的玫瑰花般的恋人啊!
在这忧悒的都市之夜。
何不与我再度沉溺在肉欲这一恶魔般的快乐中?
忧虑什么呢?
我的夏娃!
我的千娇百媚的恋人啊!
在这罪恶的城市
你我手牵手
在动人心旌的逸乐中忘掉一切吧!
与其说信,倒不如称之为诗比较恰当。但十津川却不会分辨这首诗到底好坏。
以上的诗分别写于两张信纸,未署名,也未标明日期。
(曾与妙子有过交往的人写来的吗?)
如今仔细一想,十津川对于该男子几乎一无所知。其实并非不想知道,不,恰恰相反,十津川很想知道他到底从事什么工作?具有那些优点足以让妙子痴迷?但十津川从未向妙子打听过,这或许是十津川的男性尊严在作祟吧!
信纸上的字乃是用极细的钢笔书写的,一笔一划丝毫不苟,像刻的一样,给人相当神经质的感觉。
信纸是白色的,一般常见的航空信纸,对折成细长的长方形,由此可见信封大概是标准信封。
难道妙子拿着信封,前往什么地方吗?
信封上大概有发信人的地址及姓名,照说一般的信必定如此。难道妙子去拜访发信人吗?
这与纸条上所谓“也许能帮你破案”,又有何关系呢?
难道妙子认为发信人是杀害夏娃的凶手,打算亲自去缉凶吗?
果真如此的话,妙子基于什么理由认定对方是凶手呢?
难道由于诗中有玫瑰花、夏娃等词句吗?然而玫瑰花、夏娃岂非诗的常套语吗?
十津川怀着复杂的心情重看那首诗。
身为刑警,他期望从诗中获得破案的线索;但做为妙子的男友,却又嫉妒妙子可能去会晤别的男人;以上两种矛盾的心情在十津川心中交织着。
第九节
隔天午后二时,首尾木明子的遗体在浅草分局附近的火葬场火化。
天气晴朗,但却刮着强风,是个寒冷的日子。
十津川正要离开办公室前往参加仪式时,龟井刑警正好从歧阜回来。
“我用尽一切方法,可是无法说服首尾木家的人前来东京。”龟井向十津川报告。
“双亲 坚决否认是他们的女儿吗?”
“是的,山本老先生回歧阜后,好像受到首尾木家的人严厉责备。”
“既然这样,今天就没有她的亲人来参加她的火葬了?”十津川抬头仰望冬空。首尾木家的人为何那么坚持呢?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呢?“龟井兄,只好由我们两个去收拾她的骨灰了。”
十津川与龟井在分局前面拦下一部计程车。
“有没有调查出她三年前离开歧阜的原因?”十津川在车内问龟井。
“实在很遗憾,没调查出来。”龟井愧疚地抓一抓头。
“大家都那么?99lib.守口如瓶吗?”
“首尾木家的人自不在话下,至于亲戚熟人,大家都表示无可奉告,甚至连被害人便是首尾木明子都不愿承认,其他的更是免谈了。”
“她的大学同学呢?”
“我找过好几位,她们都表示当她三年前突然失踪时,觉得非常意外,至于原因,大家都回答不知道。我认为她们真的不知道。只有一位表示在她失踪的前一天,曾经遇见她。”
“经过情形如何?”
“首尾木明子失踪是三年前的三月十号,她那位名叫木下利子的朋友则在前一天九号傍晚,在国铁歧阜站附近遇见她。”
“当时她们谈了些什么话?”
“明子表情颓丧,木下利子问她有什么心事吗?明子没有回答,直到分手时,明子才告诉她可能要离开歧阜,当时木下利子并未在意,直到她失踪后,才感到惊奇。”
“那位木下利子为何觉得不在意呢?”
“因为明子是首尾木家的长女,照理应招亲继承首尾木家。这是她以前亲口告诉木下利子的。”
“嗯。”
“实在很抱歉,就只有调查出这些。”龟.99lib. 井再度歉疚地说。
十津川觉得火葬场无论任何时刻来总是令人不愉快的。至少那股怪味便令人不愉快。
正当首尾木明子的遗体在焚化的时刻,十津川与龟井默默等候着,真是寂寞的火葬。只有他俩出席。
火化完毕,火葬场的人笑嘻嘻的对十津川与龟井说:“请两位开始捡吧!”令人不解的是火葬场人人为何面带嘻笑的表情呢?
用筷子一夹骨头,便响起干涩的声音。首尾木明子化成骨灰与淡褪色的骨块,被装于一只小小的骨壶内。
“人一旦火化,就变得没什么差别了。”龟井叹气。
十津川也有同感,人一旦去世,就被装入一只小骨壶了。
龟井双手捧着用白布包裹的遗骨。
“首尾木家的人实在太无情了,不管什么原因,总不该连一个人也没有来……”龟井打抱不平地说。
“好像有人来参加。”
“嗯?”
“你看大门那边。”十津川高兴的说。
车子出入的正门旁边,有个身穿紫色大衣的女孩定定望着这边。
“她……”龟井出声说。
“好像首尾木明子的妹妹。”
“是的,首尾木美也子。”
“为什么突然想来呢?”
“不知道,不管什么原因,死者一定含笑九泉的。”十津川面带微笑,走向首尾木美也子。
(但愿能从她口中探听出什么消息。)
第十节
首尾木美也子双手插于大衣口袋,高高拉起领子,紧紧抿着嘴,注视着走过来的十津川与龟井。此种表情看来竟像个小男孩。
十津川对她投以微笑。
“你来得实在太好了。”十津川故意如此说,为的是要缓和美也子的情绪,但是美也子的表情却反而变得更刁蛮。
“今天就要把你姊姊的遗骨带回歧阜吗?”十津川问。
“不!”美也子的口气坚定。
“明天怎样?”
“不,不可以带回歧阜。”
“为什么呢?”
“因为不是我姊姊。”
“如今还说这种话?”十津川说。“山本老先生已经来过东京,承认藏书网她就是首尾木明子。”
“他回歧阜后,告诉我们不是。”
“真是岂有此理。”十津川说。“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我们并不是害怕什么。”
“既然如此,你为何到这儿来呢?难道东京的火葬场有什么好参观的吗?”
“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处理99lib? 骨灰,总不能让你们误送到歧阜来。”美也子板着脸孔说。
十津川这才恍然大悟,美也子来此的目的也许就在此。
三年前行踪不明的首尾木明子再度出现,似乎给首尾木一家带来极大的困扰,即使连骨灰也不例外。
“那就当做无名氏处理好了!”十津川不客气地说,望着美也子。
“随便你们怎么处理,反正跟首尾木家无关就是了。”美也子回答,表情依旧冷漠、坚决。
十津川就像看什么奇异的东西一般地看着美也子。
眼前的是她亲姊姊的骨灰,年仅二十岁的女孩面对亲姊姊的遗骨,为何能如此冷酷呢?原因到底何在呢?
难道是为了想维护首尾木家的名誉吗?而首尾木明子又为何破坏名誉呢?
谅必不只是为了明子取了一个奇怪的绰号“夏娃”或是在大腿刺玫瑰花。
一定有什么隐情。
如果该隐情是首尾木明子遇害的原因,那么非得详加查明不可了。
抑或她身为“夏娃”遇害,与首尾木家无关呢?
“你不觉得你姊姊很可怜吗?”十津川开口发问,同时他觉得眼前有一阵强烈的闪光。
第十一节
原来有人使用闪光灯。
十津川一时感到目眩,同时出声斥喝说:“干什么?”
美也子用大衣的领子遮脸,仅露出一双眼睛,瞪着手持照相机的男子。
“我是中央新闻的记者,敝姓新谷。”另一名男子说。
“我认识你。”十津川冷冷说。
“那就用不着生气了,我们是来采访命案的,看来被害人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这一位是被害人的妹妹吧?”
“胡说!”美也子尖声叫着,拔腿跑开。
新谷想追赶,但十津川移步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她是无关的。”
“刚才看你们谈话的样子,好像不是那回事。”
“她是无关的,而且被害人的姓名也已查出来了。”
“真的吗?叫什么名字?”
“夏娃。”
“算了吧!夏娃是绰号。”
“假如她身为夏娃被杀,值办时有夏娃这个名字就足够了。”
“说的也是。”新谷垫起脚跟,隔着十津川那宽厚的肩膀,望着奔跑离去的美也子。.99lib.
“听说被害人是歧阜人?”
“不知道。”
“何必隐瞒呢?”
“没有隐瞒。”
“打算怎么处理那包骨灰?”
“当做无名氏处理好了,不,名字倒是有的,譬如玫瑰信女,夏娃信女。”
“夏娃信女?”新谷偏着头,随后催促摄影记者,上车发动离去了。
“记者实在令人不敢恭维。”龟井刑警耸肩说。
“因为他们专门揭发别人的隐私吗?”
“嗯。”
“我们也一样。”
“但是他们纯粹基于趣味本位。”
“你今天对记者好像很提防。”
“我只是有点担心,如果报纸登出被害人是首尾木明子,后果实在令人无法想像。”
“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
“是否须要赶上去叮咛一下。”
“不用了。”十津川沉吟一会,才摇头说:“以静制动,静观结果,说不定从此能够明白首尾木家的人到底在害怕什么,想隐蔽什么。”
“有道理,看着办。”龟井表示赞同。“对了,这包骨灰怎么处理呢?”
“暂时安置在专案小组,说不定首尾木家的人回心转意,而认领回去。”
结果首尾木明子的骨灰被安置于浅草分局的专案小组。年轻的井上刑警买来鲜花,用牛奶瓶当花瓶,供奉于骨灰前。
十津川在骨灰前合掌行礼后,又惦念起妙子的行踪,决心亲自出马调查看看,于是又走出分局了。
一方面也由于他认为首尾木明子的案子暂时是动弹不得了,而妙子的行踪却让他忐忑不安。
文江正式向警方报案寻人,但短时间内警方恐怕无能为力,因为她卷入这件命案的可能性相当高。
十津川首先往访妙子任职的出版社。
出版社规模并不大,租下一栋五楼公寓的一层做为办公室。入口的玻璃门上有四个金字:“山水书房”。十津川推开那扇玻璃门。
可能刚出了新书,室内的气氛轻松融洽,甚至有若干职员正在下棋,角落堆着一?99lib?叠叠的新书。
十津川找总编辑小酒井,向他打听有关妙子的事。
小酒井年约三十五、六岁,高高瘦瘦的,全体上给人相当神经质的感觉。
“我听岩井小姐提过你,但是我们不喜欢警察,实在很抱歉。”小酒井不客气的说着,那双有色镜片后面的眼睛泛起讥讽的表情。
“没关系。”十津川说。他已习九九藏书于来自第三者的冷言冷语与不友善的表情。一般市民虽则动辄依赖警察,然而平常时候总是喜欢挖苦警察。
“你知道她跟什么样的人来往吗?”
十津川这一问,酒井更显出讥讽的眼色。
“身为男朋友的你竟连这个也不知道吗?实在令人有点惊奇。”
小酒井以这句话回答十津川。仔细一想,他虽然身为妙子的未婚夫,但对于她的日常生活,竟然所知极为有限。
十津川面带腼覥之色。
“她好像跟一个写诗的人有所交往,你是否认识那个人?”
“诗人吗?”小酒井将手指头贴于下颚,沉吟一会才说:“你大概也知道,岩井小姐喜欢文学,她好像参加一个文学会的样子。”
“发行同人杂志的吗?”
“嗯,也许放在岩井小姐的抽屉。”
小酒井一一拉开她的办公桌抽屉,找了一会,然后拿一本薄薄的杂志给十津川。
是一本名为“芦苇”的杂志,页数不到八十页。
十津川仔细翻阅看看,内收四个短篇小说,三个随笔;随笔之一有一篇是妙子写的,内容叙述她就读大学时阅读俄国文学的回忆。
然而却没有那首他要找的诗。连同人的姓名地址都未刊登。
可是最后一页载有:
(研究会每个月举行一次,时间:每月最末周日下午二时。地点:N公民馆二零四室。)
所谓每月最末周日便是大后天了。
那位诱拐妙子的诗之作者会出席聚会吗?或者他根本与这份同人杂志全然无关呢?
总之,只要大后天出席该聚会查看,即可揭晓了。
第十二节
隔天的中央新闻登出首尾木明子的新闻。
该报导占据社会版相当大的篇幅,标题是(裸裎美女身份揭晓,歧阜市某旧家之长女)。
同时也刊登首尾木美也子瞪着照相机的照片。
“登出来了。”龟井刑警探头看十津川正摊开阅读的报纸。
“登出来了。”十津川说。
报导中也提到首尾木家显然.99lib?否认,但背后似有隐情。
中央新闻是全国性的报纸,同一份报纸当然也分送到歧阜市,首尾木家的人应该会看到这条新闻。
“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譬如那一方面呢?”
“要是我能够知道就好了。”
龟井的脸上浮起不安之色。十津川脸上也带着阴晴未卜的不安。
但是当前两人却无计可施,无可讳言的,他们的内心,一隅确有一种期待,期待着发生什么事,而发生之后又能成为破案的线索,这是最好不过了。
下午十津川试着拨电话给歧阜警局的野崎组长。
“那篇报导我看见了。”野崎说。
“有什么反应吗?”
“首尾木家是本地的望族,所以这条新闻在本地算是轰动的消息了,报社、电视台纷纷到首尾木家采访,听说首尾木家的人拒绝所有采访。”
“这么说来,首尾木家的人还是不承认被害人是首尾木明子,更不可能说出三年前失踪的理由。”
“是的,但是那些人很顽固,为了顾全所谓面子,可能会采取什么行动,根据谣言,首尾木家准备聘请优秀的律师,控.99lib.告中央新闻。”
“上一次问过了,三年前首尾木明子是否发生什么事呢?譬如有辱首尾木家门风的事。如此的话,首尾木家的人坚决不承认才说得过去。”
“我也这样想,所以你回东京后,我再度仔细查阅三年前的档案。”
“还是查不到吗?”
“是的,找不到有关首尾木明子的案子。当然,这并不表示她三年前没发生什么事。”
的确如此。三年前一定发生什么事的,否则便有违常理了。
十津川最后交代一有首尾木家的消息,立即与他联系,然后挂断电话。
到了隔天早上,野崎仍未来电联系。
今天是“芦苇”举办研究会的日子。既然首尾木家未发生任何变化,那么从妙子这一边调查起,也不失一个好法子。
近午时分,十津川将“芦苇”卷成圆筒状,拿在手中,站起身。
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龟井接电话,转头告诉十津川:“歧阜的野崎组长打来的。”
十津川连忙接过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吗?”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什么消息呢?”
“还记得山本老先生吗?”
“当然记得,他到东京辨认首尾木明子,那位老先生怎样了?”
“死了,表面上是被水溺毙,但是他杀的成份非常大。”野崎说。
挂断电话,十津川大声喊着“龟99lib.井兄”。
“走,立刻到歧阜。”
“又有情况了吗?”
“是的。”十津川望一望手中的杂志,连同取自妙子住处的信一起交给井上刑警。“你去参加这个文学研究会。”
“我?”井上面露困惑的表情,望着十津川。
“是的,你去参加。”
“但是我对文学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也无所谓,你只要去调查写这首诗的人是否出席参加。”
第一节
十津川与龟井第二度抵达歧阜。
是个睛天,但却刮着冷风,与上次一样,歧阜警局的野崎组长前来车站迎接,见面时,野崎打了一个大喷嚏说:
“得了感冒,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好。”说完又打了一个大喷嚏。
“我的支气管也不好,常患感冒。”十津川边拉起大衣的领子,边安慰地说。
“感冒喝玉子酒最好。”龟井说:“医生说的,听说喝玉子酒胜过打针吃药。”
“今晚我也喝看看。”野崎说。
三个人一起坐上警车。
“我想马上看山本老先生的遗体。”十津川说。
“开到医院。”野崎吩咐开车的年轻警员,转头对十津川说:“验尸已经完毕,也许可以归纳出什么结论。”
“在电话中,你好像说是溺毙?”
“是的,浮在长良川被发现的。”
“外伤呢?”
“根据我们初步的检查,倒是没有的。”
“但是这件案子实在疑点甚多……。”
“是的,山本老先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而且念中学时曾经是个游泳选手,照理说不可能轻易溺水的。”
“有关尸体被发现之前的行踪呢?”
“根据其家人的说法,晚餐后出去夜钓。时间大约是晚上八点。”
“在这种大冷天?”不喜欢钓鱼的龟井面带惊讶的表情。
“听说喜欢钓鱼的人,不把寒冷当一回事。”野崎笑着说,“距离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大约一公里的河边,也找到了钓具、手电筒、怀炉。”
“那些东西能够证明是山本老先生携带的吗?”十津川问。
野崎点头说:“他的家人证实确实是山本老先生的。而且装钓具的袋子也写有山本两字。”
“至于酒后落水的可能性呢?”
“意外死亡的话,可能性大概只有这一类的情况了。山本老先生嗜酒,况且天气寒冷,喝两杯实在大有可能,我们也在河边找到酒瓶,但是否山本老先生喝过的,就不得而知了,现在的人公共道德差劲,随手乱扔空瓶子、空罐子。”
正当野崎说明之间,车子抵达大学医院。
验尸的工作已完毕,十津川见到的是已缝合的遗体。
日前才见过面的人居然冷僵地躺在眼前,实在令人唏嘘。人的祸福实在无常。
担任验尸的中年医师向十津川等人告知结果。
“肺部积存大量的水。”医师用着冷静.99lib.的口气说。
野崎露出困惑的表情说:“就是说溺毙的吗?”
“是的,显然99lib?是溺毙的。”
“有没有药物反应呢?”
“你是说在溺水之前有没有服用安眠药或其他药物吗?”
“是的。”
“胃部没有药物反应,身上也没有注射的痕迹。”
“酒精饮料呢?”
“有酒精饮料的反应,死者生前饮下相当数量的酒类,很可能是酒后不慎落水。”
“水呢?”十津川开口说。
医生不解地望着十津川,问说:“什么水呢?”
“积存在肺部的水。”
“那些水怎样呢?”医生仍不解地蹙眉望着十津川。
“我觉得有必要对那些水进行水质检查。”
“水中并无毒药啊!”
“这个我知道,如果是被毒杀的话,身为医生的你应该早就检验出来了,我的意思是想验一验是否长良川的水。”
“我也赞成进行水质检查。”野崎表示赞同十津川的提议。转头对医师说:“如果此地不能做的话,只好委托水质检验所了。”
“水质检查这里也能做呀!”医生耸肩说。
“好,有什么结果的话,麻烦打电话告诉我。”野崎说。
第二节
十津川等人走进歧阜警局。
首先向局长问好,接着检视山本留存河边的钓具。
山本酷爱钓鱼,在此种大冷天仍出去垂钓,而他的钓具极其讲究,自然是不足奇了,钓竿并非时下流行的玻璃纤维,而是古色古香的竹竿,制作精细,价格恐怕在二—三十万之谱。
“知道他出去钓什么鱼吗?”十津川试问野崎。
“大概是鲤鱼,他的家人说的,钓竿是钓鲤鱼用的,听说他以前有过夜晚出去钓鲤鱼。”
“连一条也没钓到吗?”
“是的,听说鲤鱼难钓,即使垂钓一整天,能够钓到一条就算不错了,所以零收获倒不足为奇。”野崎正说话时,身边的电话响了。
野崎接电话,交谈过后,放下电话,转头微笑面对十津川。
“幸亏做了水质检查,积存在肺部里面的水,并非长良川的河水。”
“就是说在别的地方溺毙的吗?”十津川的眼睛也光芒闪烁。
“或者是被人溺毙的。”野崎接着又说:“另外还检验出漂白剂。”
“这么说来那就是自来水了?”
“大概是吧!还有,另外还验出一项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呢?”
“氟。”
“氟?可以预防蛀牙的物质吗?”
“是的。许多牙科医生主张在自来水添加氟,以预防蛀牙。但是也有反对意见,因此有若干县已实施,也有未实施的。”
“这么说来,溺毙的场所就可以缩小范围了。”
“但愿如此。”野崎吩咐属下的刑警,调查在自来水中添有氟的县份,然后对十津川与龟井说:“要不要看一看死者的遗物?”
“好。”
野崎从陈列架取下一只箱子,放于桌上。
内有死者山本老先生的手表,钱包等。
钱包内共有三张万圆钞,五张千圆钞,共三万五千圆,至于这笔款项数目大小如何呢?倒是难以断定,可是如果山本的死亡是他杀的话,凶手的目的很明显的不在于财物。
手表是个本国货,价格约在五、六万圆之谱吧!
另外有潮湿的七星牌香烟,英国制的Dunhill打火机。后者已经干了,随手一打,即可点火。
另外还有一项遗物,是金质的胸针。
“其他的东西已获得证实的确是死者的,只有这一支胸针却不知是谁的.99lib.,实在很伤脑筋。”野崎说明道。“胸针是妇女的饰物,而死者的太太也表示不是她的。”
“山本老先生除了99lib.太太之外……?”
“不知道,现在正在调查,直到现在仍未找到。”
十津川沉思一会,如果是要赠送其他女人的礼物,未加包装即带于身上,这一点未免让人觉得蹊跷。
“手工很精细呢!”十津川说着,不禁伸手取过来瞧瞧。
图案倒很平凡,是一只普通的蝴蝶,但雕刻却很精巧。
十津川不禁低声叫出声,接着脸色也.99lib.变了。
第三节
(不可能的。)十津川边如此想,翻过胸针,看它的背面。
原来十津川在巴黎的国际刑警组织实习期间,曾经邮寄一支胸针,送给女朋友妙子做为礼物。十津川是在巴黎市内一家珠宝店购买的,那支胸针跟眼前这支胸针一模一样。
然而却不能就此断定两者是相同的。因为十津川赠送妙子的胸针并非独一无二的,况且本地观光客到巴黎游览时,购买同样的胸针回来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当十津川望其背面时,不禁低叫出声。
Tetaime——我爱你
那是十津川购买时,特别委托珠宝店为他刻的。
毫无疑问了。
手中这支胸针是十津川赠送妙子99lib?t>的。
十津川阖起眼睛,努力回想他与妙子见面时,她是否戴着胸针。
十津川记得他初抵国内,妙子前来机场迎接时,她的胸前金光闪闪,的确戴着胸针没错,这一点他倒是记忆犹新。
但最后一次见面时,十津川便记不清楚了。至于失踪的妙子是否带走呢?则更为暧昧了。
“怎么样呢?”
经野崎一问,十津川才惊返现实;连忙将手中的胸针放回桌子上。
“你对这支胸针有什么印象吗?”野崎再度发问。
十津川干咳数声,以免心事被人窥知。
“我只九九藏书觉得这支胸针很面熟。我在巴黎时见过与此很相似的胸针。”
“难怪背面还刻法文。但山本老先生并未到过法国。他的家人也没有人到过法国。”野崎摇头,那表情分明是猜不透已故的山本为何拥有如此别致的女用胸针。
野崎衔一支烟,点火后,自言自语似的说:“我觉得这支胸针,说不定是破案的关键呢。”
十津川望着眼前这位锲而不舍的野崎,心想或许他真会查出胸针的原主,既然如此,何不在他未查明真相之前,坦白九九藏书 相告呢?不,身为办案的刑警不应囿于私情,保留个人的秘密。
严重一点说,这等于是不忠于一起办案的野崎。
“其实……”
正当十津川开口说话时,一名年轻的刑警走过来。说声组长,便把十津川的话打断了。
野崎转头问说什么事?于是十津川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
“有关氟的问题。”该年轻刑警对野崎说:“我向县自来水处查询过了,得到的回答是目前自来水中不含氟,当然本市也不例外。”
“什么?”野崎不禁与十津川互望一眼,然后又面对该年轻的刑警,“我记得数个月前有人在讨论可否在自来水中添加氟了。”
“是的,就在那一场讨论之后,有关单位为了统一起见,禁止在自来水中添加氟。”
“这么说来,死者肺中的水为何含有氟呢?”
“以我的看法。”龟井插口说。
十津川与野崎一齐望向他。
“龟井兄请说。”
在十津川催促下,龟井又露出他的习僻,边用手指头摺拭鼻孔,说:“如果是谋杀的话……”
“十有八、九,这是谋杀案。”
“凶手不知道全国已废止在自来水中添加氟,所以特地买了一些氟,掺入自来水中。他的用意便是企图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另几个县市。”
“就是那些过去曾在自来水中添加氟的县市吗?”
“是的,反过来说,凶手做案的地点是未在自来水中加氟的县市。”
“凶手费这么大的心机,用意何在呢?”
“很简单,为了不在场证明,假如凶手是在本歧阜市做案,而自来水中含有氟的县市距离本地又在一百公里以上的话,那么这个不在场证明就很管用了。”
“也有道理。”
“但是全国已废除在自来水中添加氟,所以凶手的苦心才化为水泡,甚至还引起我们的怀疑……。”
“怎么样呢?他这番推理。”十津川望着野崎。
“相当精彩。”野崎微笑,继则又说:“但是凶手显然想把谋杀布置成意外落水殒命,先用自来水把山本老先生溺毙后,再把尸体丢到长良川。假如龟井的话能够成立的话,我觉得凶手似乎是画蛇添足了。”
第四节
当晚,十津川与龟井投宿于一家长良川的旅馆,距已故山本经营的旅馆不到一百公尺。
换上睡袍,两个人躺在床上,十津川却久久未能成眠。
该金质胸针若隐若现地浮在他的眼前。
十津川翻身扒在床上,点燃一支烟,出声对身旁的龟井说:
“龟井兄,我有话想告诉你。”
龟井一骨碌起身,也学十津川扒在床上。
“什么事呢?”
“就是有关被害人遗物中的胸针,那是我送给妙子的。”
“真的吗?”龟井不禁睁大眼睛。
“千真万确的,如果山本老先生是意外死亡的话,我也许可以不讲,但是山本老先生他杀的嫌疑相当大,所以我打算先告诉你,明天再告诉野崎组长。”
“胸针为何会在被害人的口袋呢?”龟井说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十津川定睛注视着搁在烟灰缸的香烟升起的一缕白烟。
“不晓得。”他说。“现在连她的行踪都是一个谜。她到底前来歧阜呢?还是其他地方呢?连这个都无从知道。”
更仔细的说,现在妙子连生死都是一个未知数,可说生死未卜,凶多吉少。如果妙子去找杀害首尾木明子的凶手,恐怕她也有遇害的危险;然而十津川却未说出。
十津川原本并非迷信的人,但此刻他却忌讳谈论妙子的生死,唯恐一经说出便会演变成事实一般。
人实在软弱,一旦往坏的方面想,便是无端的坏了。十津川也对自己的此一倾向感到害怕。
“我认为妙子小姐绝对不是凶手。”龟井安慰似地说。
“那还用讲。”十津川有点生气地说,但声音却空虚无力,连他自己也知道,因为自从这件命案发生以来,十津川察觉到他对于妙子所知实在太少了。这些非妙子故意隐瞒,而是他以忙碌为藉口,疏于关心她。
房间的电话闷声地响了。
龟井伸手接电话,说:“请接进来。”转头对十津川说:“东京的井上刑警打来的。”
十津川接过电话,等候二、三秒钟,电话筒传出井上刑警那年轻的声音。
“今天我遵照组长的指示,参加芦苇杂志的聚会。”
“有没有找到那个人?”
“找到了。”
“喔!找到了?”十津川连忙坐起身子。
“名叫长田史郎,据说他自称是受到波特莱尔不佳影响的诗人。”
“你没有见到他本人吗?”
“是的,他没有参加聚会,我拿那首诗给出席聚会的人看,大家都说一定是长田史郎写的,因为他惯写模仿波特莱尔的诗,笔迹也是他的。”
“有没有查出他的地址?”
“有,查出来了,而且还登门拜访。在东武线的草加下车,走大藏书网 约十二、三分钟就到了,但是很遗憾的,没有找到他本人。”
“外出旅行吗?”
“是的,管理员告诉我,去年年底长田史郎表示要出去旅行,已经一个多月仍未回来。”
“你是否搜查他的房间?”
“我会同管理员搜查过了,他的房间大约不到二坪,月租一万圆。令人惊奇的是, 整个房间没有几样东西,几乎可说是空房,没有收音机,也没有衣橱,只有一张床、棉被,还有书。他既然自称为诗人,书倒是不少,足足有两大箱,几乎都是文学方面的书籍。”
“信件或照片呢?”
“这也是我搜查的重点之一,但是找遍整个房间,结果一无所获,看来好像是他本人或别人处理掉了。”
“长田史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根据杂志同仁的描述,长田史郎今年三十二岁,曾就读某大学,但没有毕业,平时沉默寡言,属于比较阴沉的人,即使出席聚会,也很少讲话。可是一旦开口,言辞之偏激,足以语惊四座。”
“他在草加的公寓住了将近一年,但几乎不跟其他房客往来;我探听过他邻室的人及管理员,但大家对他都很陌生,一对住在他隔壁的夫妇说长田史郎即使与人碰面,也不跟人打招呼,整天大多关在房间里,令人觉得高深莫测。”
“他跟妙子的关系呢?”
“那些研究会的人表示大概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井上未加思索地说。
没有特别关系的人会赠给她那么甜蜜的诗吗?
难道曾与妙子有过来往的人不是长田史郎吗?
“明天还要继续调查长田史郎吗?”
“嗯,继续再调查,你拿妙子的照片到草加,问管理员她是否找过长田史郎。她的照片在我的抽屉。”
十津川说完,挂掉电话,他的脸孔有点苍白,因为他觉得似乎即将触摸到妙子的创伤。她的创伤等于是十津川的创伤。
第五节
隔天前往歧阜警局,首尾木美也子也来了。
十津川走进相当于专案小组的办公室时,原来坐着的美也子突然站起身,狠狠瞪着他。
“都是你害的!”美也子的声音大得整个办公室的刑警都投以惊奇的眼光。
十津川在身旁的椅子坐下。
“什么事是我害的?”
“山本伯伯的去世,如果不是你们叫他去认尸,大肆渲染,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美也子的脸色苍白,更仔细看,脸部肌肉还微微抽动.99lib?着。
“请坐下吧!”十津川说。
美也子摆着架势,不愿坐下。
十津川问野崎,她是否还有事。
“她的供述已做成笔录。”野崎回答。
“走,我们出去好吗?”十津川起身邀美也子。
“出去做什么呢?”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详细细说给你听。”
“我不要听。”
“女孩子要听话一点。”十津川抓住美也子的手腕,半强迫式地将她带离警局。
十津川放手时,美也子有点委曲地揉着手腕。
“东京的警察这样蛮横吗?”
“我有一些话要问你,边走边谈好吗?”
“不要的话,你要逮捕我吗?”美也子仍怀着敌意,清秀的脸孔显得格外刁蛮。
十津川想知道的是隐藏在此充满敌意的表情底下的东西。
99lib?“我不打算逮捕你,因为你是意志坚强的人,即使把你关起来,你未必就会说出来。”
“不错,即使被刑求,我也不会告诉警察什么的。”
“刑求未免太夸大了。”十津川不禁失笑。“如果你不讲的话,那我来讲,你愿意听吗?”
“哪一方面呢?”
十津川犹豫一会,才拿定主意说:“我已经订婚,我的未婚妻名叫岩井妙子,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十津川的话使得美也子不知所措,因为一位严肃的刑警突然谈起自己的未婚妻,使她感到很意外。
“数天前,她突然失踪了……”十津川边说,边朝着长良川走去。
美也子也情不自禁的跟着走。
河面反射冬天和煦的阳光,十津川走到河边的道路。
“她的母亲拼命在找,但一点下落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只知道她的失踪跟命案有关,跟你的姊姊明子小姐的遇害,还有山本老先生的遇害有关。”
十津川决定孤注一掷了,虽然他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倘若美也子是凶手,即使不是凶手,只要她是属于凶手一边的人,便要演变成利敌行为了。
但目前的命案极须美也子的合作,为了破案,势必要掌握夏娃首尾木明子这三年来的行踪,首先务.99lib.必查明三年前她为何突然离开歧阜。关于这一点,恐怕无法从重视名誉的首尾木双亲探听出来,如此的话,唯一可寄予希望的人便是美也子了。
“我不认识叫什么岩井妙子的。”美也子依旧绷着脸说,但却没有掉头而九九藏书去的意思,显然她一方面对十津川的话感到不解,同时也感到兴味的样子。
“我想妙子大概也不认识你。”
“那你为什么说有关联呢?”
第六节
“有两个原因,第一、妙子失踪时,留纸条给99lib?我,表示她也许可以帮我破案。第二个原因就是山本老先生的命案,警方在他的口袋找到一支胸针,蝴蝶图案的胸针,是我从巴黎寄给她的。”
“我不相信。”
“哪一项?”
“山本伯伯遇害时,身上带着岩井妙子的胸针。”
“不相信的话,我们回警局,我可以拿给你看。”
“但是……”美也子哑口无言,面露沉思的表情,低头望着地面。
“但是什么呢?”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只要你愿意合作的话,就可以揭开谜底,进而查出杀害你姊姊、山本老先生的凶手。”
“山本伯伯是意外死亡的。”
“不要自欺欺人!”十津川一时恼怒,出乎大声的责备美也子。
美也子一惊,脸色也变了。
十津川继续对着美也子说:“你明知山本老先生并非意外,而是被杀的,还有明子在东京遇害时,身为妹妹的你,还有令双亲都不愿认她。我想原因不单是她在大腿上绣玫瑰花,你们预感到由于她的死,即将引发一连串可怕的事情。”
“……”
“诚如你及令双亲的预感,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山本老先生首先遇害,当你们获知时,一定知道这不是单九九藏书纯的意外事故。”
十津川注视着美也子,她低着头99lib.,不愿回答。
“我把我私人的事情告诉你,并非想博取你的同情。因为妙子可能成为第三个牺99lib.牲者,不,说不定她已经遇害了,不仅仅她,另外可能还会有人遇害,总得设法防范,为了预防未来一连串的不幸,所以须要你的协助。”
“……”
“还是不答应吗?”
“……”
“好,那就算了。”十津川低声说,转身离开。
沉默的美也子突然在十津川背后出声说:“刑警先生。”
十津川缓缓转过身子。
“嗯?”
“你想知道什么呢?”
“有关明子小姐的一切。三年前失踪的原因,还有这三年来的行踪。”
“你能够到我家来一趟吗?”
“你愿意告诉我吗?”
“到我家就是了,家里没有人,双亲到警察局去了。”美也子转身走回玉井町。十津川大步尾随于后。
第七节
每次走进阴暗、古老、严肃的首尾木家大门,十津川总在想看旧家庭的负荷。
不知幸或不幸,十津川的父亲是普通的公务员,母亲是面包店的女儿,因此十津川从未想过家族的名誉或负荷之类的。
所以他也无法很正确的了解首尾木家这个望族在歧阜市具有何等重量,及它加诸首尾木双亲及眼前美也子何等大的压力。那压力之大,恐怕不是在东京遇害的夏娃首尾木明子所能负荷得了的吧!
十津川觉得他须要做一番了解,如能了解的话,或许便能体会首尾木家的人为何顽固地不愿与警方合作的原因,如此将对破案有所帮助。
十津川坐在客厅,美也子默默为他冲茶,她似乎.99lib.想说什么话,但尚未下决心的样子。
十津川如此想,只好默默等待对方开口。
“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美也子将茶杯放于十津川面前,定睛注视他的脸。
“什么话呢?”
“你的未婚妻行踪不明,处境危险。”
“当然是真的,我想她大概卷入你姊姊的命九九藏书案了。”
“但是你好像蛮不在乎的样子。”
“是吗?”
“嗯,不快去找人,还跑到我家来。99lib?”
“我是刑警。”
“你是说先于私事吗?”
“是的,而且如果这两件案子,彼此有关联的话,解决这边的案子,也许就能找到妙子,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呢?”
“你觉得我真的不关心她吗?”
美也子低下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愿意帮忙吗?”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呢?”
“你想知道我姊姊的事吗?”
“是的,可能的话,我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三年前她为何突然离开歧阜呢?如果你能告诉我原因,一定很有帮助。”
“姊姊失踪并无特别的原因,如果要说原因的话,我想大概是属于她个人的了。”
“我并不这样认为。”
“总而言之,跟首尾木家无关就是了。”美也子说。
她越是这样说,十津川便越往反面想,其中必定有什么相当不简单的隐情,然而十津川也觉得无论再怎么追问,美也子是不会透露的。
“你愿意告诉我什么呢?”
“请稍后一会。”美也子起身,离开客厅。
十津川静候着,她究竟能够提供什么样的协助呢?
经过大约五、六分钟,美也子手持三封信回来。
“这是我唯一能够协助警方的地方。”美也子把三封信放在十津川面前。
信封上,收信人一律是首尾木美也子小姐。
翻过背面一看,寄信人分别是三个不同的名字。但笔迹均属同一人。三封信都是首尾木明子寄出的。
住址亦均不同,二封东京,一封远在琉球的石垣岛。
“明子小姐寄来的吗?”十津川问。
“不知道。”美也子用着拘谨的声音回答。
十津川想阅读信文,但令人惊奇的是三个信封都是空的。
“信被我烧掉了。”美也子先开口说。
第八节
十津川返回歧阜警察局。
“真叫人担心,组长。”龟井刑警松了一口气说,“突然找不到人,还以为发生什么事。”
“这边情况如何呢?关于杀害山本老先生的凶手,是否掌握到什么线索?”
“案子很难办。”龟井压低声音说。“最主要的,关系人不合作,野崎组长实在令人同情。”
“首尾木夫妇大概来过了吧,有没有做出什么可供参考的供述。”
“他们只坚持与命案无关,至于其他的,一概三缄其口,不跟警方合作,刚才有位律师前来陪他们一起走了,那个律师也姓首尾木,显然是他们家族的人。”
此时,野崎组长走过来。
“一起吃饭好吗?”野崎组长说。
原来野崎已为他俩备妥便当。
“没有什么佳肴招待,普通的便当而已。”野崎说。
一名年轻的刑警代为冲茶。
十津川就在用餐的时间,将胸针的事,大致向野崎做一番交待。
野崎的脸上闪过一阵阴霾,但一闪即逝。
“但愿我们也能为你分忧。”
“谢谢九九藏书。”
“你的看法怎样呢?关于被害人携带岩井小姐的胸针。”
“老实说,我茫无头绪,我只明确的意识到妙子的失踪跟这两件谋杀案有关。”
正因如此,妙子的下落,尤其令人担忧,但在野崎面前,十津川不便说出。十津川取出借自美也子的三个信封。
“没有信文,比较遗憾,但有住址,或许可查出首尾木明子这三年来的行踪。”十津川说。
当天十津川与龟井一起离开歧阜。
大约在名古屋换乘新干线时,天空开始飘雪了。
去年年底是个晴冬,一年复始之后,气候急剧的变冷,大多是降雪天。
“首尾木明子可能不只写那三封信吧!”龟井望着车窗外,飞舞的粉雪,边对十津川说着。
“从失踪到去世,其间长达三年的时间,照理说不只那三封信才对。”
“难道她忘了故乡吗?”
“也许是忘了自己的家。”
“真想看一看她的信。”龟井遗憾地说。
十津川也在想着那些信可能写些什么呢?
表明不得不离开家,离开歧阜的原因吗?抑或述说恨事?暗示自己的死亡?
车子误点二十分钟,东京虽未下雪,但却下着冷雨,入夜或许转为下雪。
三封信之中,从邮戳看,最早寄出的是三年前的六月二十五日。首尾木明子离家是三月十日,亦即离家三个月后寄出的。
住址是新宿在门町的青叶庄,名字是田中良子。
十津川打算先按址前去查看,然后再回浅草警局。
第九节
在国电信浓町站下车,朝四谷三个目的方向走,右边有一家神社,祭祀四谷怪谈中著名的小岩。
那所名叫“青叶庄”的公寓就在附近,龟裂的石灰墙被雨水淋湿。
十津川抵达首尾木明子三年前的住处,首先便是从房子的外观上加以比较,这是很自然的,此处的房子是木造的,而且陈旧,房租顶多一万圆左右,从大众化的租处直到豪华的套房,其间夏娃不知经历多大的改变?
正好是晚餐的时间,十津川站在昏藏书网暗的门口时,闻到一股咖喱饭及煎鱼的味道。
十津川出声叫门,随即有一名穿围兜的中年妇人慌张而出。
十津川出示证件,该妇人显得颇为惊慌。
“三年前有个叫首尾木明子的小姐99lib?租过你们的房子吗?”
“首……?”
“就是她。”十津川取出照片。
中年妇人取眼镜戴上,仔细辨认了一会。
“她以前住在二楼,但很久以前就不租了。”
“是她没错吗?”
“不会错的,她是田中小姐不会错的,她怎样呢?”
“死了,被谋害的,所以我来调查几件事。她什么时候租用你的房子?”
“请稍等一下。”
女房东转身入内,一会之后再度出来,交给十津川一张租屋契约。
契约上租屋人的姓名的确叫田中良子,订契约的日期是三月十五日,她于三月十日离家,其间仅有五天之差,这五天大概住旅馆或饭店了。
“一共住了多久?”
“大约半年。九月初突然不见了。”
“搬家吗?”
“不,也不算搬家,连讲一声也没有,留下几件简单的行李,从此没再回来。”
“住在这里的期间,她做些什么呢?”
“做些什么?”
“我是说工作,不做事的话如何生活呢?难道有人汇钱给她吗?”
“说到工作,还是我帮她找的呢!”女房东得意洋洋的说,“田中小姐大约住了二、三天后,向我打听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我问她会做些什么,她说懂法文,能看能写。”
“然后呢?”
“从我们这条巷子出去右转,路边有一家翻译社,我帮她去打听。经过非常顺利,隔天起她就在那家翻译社上班了。”
十津川留下龟井。请他做更详细的调查,他则前往该翻译社。
“圣翻译工房”招牌醒目,店面虽小,招牌却出奇的大。
时间已是下午快六点,十津川心想职员大概下班了。但走近一看,里面灯光亮着,还传出打字机的声音。
十津川推门进去,里面有一名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正面对着打字机在打字。
该中年人停手,回头看十津川,问说:“有什么贵事?”
站起身,显然右脚疽了。
十津川出示刑警派司,并取出首尾木明子的照片给对方看。
“这位小姐我的印象很深刻。”中年人怀念似地说,边取出名片交给十津川。
名片上印着:圣翻译工房社长,宫坂敏广。
“虽说社长,其实才两个职员而已。”宫坂搔着头说。
十津川对他这种谦虚的谈话方式,颇有好感,然而好人未必就不会杀人。
十津川再度审视宫坂,因为他可能是首尾木明子初来东京时,第一个认识的男性。
“她在贵翻译社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呢?”十津川边打量室内边问。
办公桌堆满外国的报纸与各国杂志,室内有一股油墨味。
“她帮忙翻译一些法国杂志上的短篇小说,散文之类的,虽然她的翻译稍嫌生硬,但是很正确,实在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女孩,人又长得漂亮。我们这个办公室一向乱糟糟的,自从她来上班以后,整个办公室好像为之光亮起来,她到底怎样呢?”
“死了,被人谋害。”
“真的吗?……”宫坂为之哑口无言。“到底谁那么狠心……”
“所以我们正在调查。她在这儿上班多久呢?”
“大约半年。”
“辞职的原因呢?”
“没有啊!我以为她还会继续上班的。没想到有一天突然没有来,从此就没再见过她,那是九月底,我还到处找过她,但一直没有她的下落。”
“在此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事呢?譬如说跟其他同事发生口角啦,或者有可疑的人来拜访她等等?”
“没有,大家都很喜欢她,她面孔清秀,从不化妆,给人很清新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拜访过她,更没有奇怪的电话。”
“就是说不告而别,突然离职吗?”
“是的,我甚至还耽心她是否发生什么意外呢!”
“最后你还是弄不清什么原因吗?”
“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呢?”
“这或许无关也说不定,她藏书网
在离职之前,曾经请假去旅行。”
“到歧阜吗?”
“不,她去仙台,但却谎说到广岛。”
第十节
“真的到仙台,不是到歧阜吗?”十津川加以追问,因为仙台是新出现的地名,令他感到疑惑,虽则仙台若与命案无关的话,根本没有疑惑的必要。
“不会错的,那时碰巧有个客户到仙台出差,回来之后告诉我曾经在仙台见到她。”
“你问过她吗?”
“是的,她回来之后经过二、三天,我若无其事的向她提起。”
“反应呢?”
“她脸色苍白,表示没到仙台,我看她的态度那么郑重,心想大概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她到仙台做什么吧!”
“不知道,就在这件事过后,她就突然离职了,后来我还想过是否因为我问了那些话,她才不来上班。”
“她是否时常谈起歧阜?”
“从来没有过,歧阜到底怎样呢?”
“她的故乡。”
“这个我不知道,她说她是东京人,我也一直以为她是东京99lib.t>人。”宫坂摇着头。
十津川审视宫坂的脸,此人认识首尾木明子,基于此点,他是不折不扣的嫌疑犯了。
“你喜欢她吗?”99lib?
十津川如此问时,宫坂满脸通红,态度扭捏得让十津川感到不可思议。
“你这个问题恐怕有点不太恰当吧?……正当她发生命案的时候……”
“但?99lib?是你喜欢她吧?”
“嗯……不算……”宫坂低下头,再度摇头。
十津川道谢,离开翻译社,折返青叶社公寓。
十津川将宫坂敏广的名片交给龟井刑警。
“找到一名嫌疑犯,你这边情形怎样九九藏书呢?”
“我问过这里的房客,其中只有两个人知道.99lib.三年前的她,但是只表示她长得漂亮,娴静、善良,如此而已。首尾木明子从未透露真实姓名,生长的故乡,看来似乎保持相当高的警觉性。”
“没有提过仙台吗?”
“仙台怎样呢?这个我没有问。”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跟案情无关。”
接着,十津川向龟井覆述宫坂的话。
“仙台?”龟井也对这个初次出现的地名感到纳闷。
“如果知道仙台的什么地方,大概就能判断是否与命案有关了。”十津川问。
两人返抵浅草警局已是晚间七时了,专案小组的人们仍未下班。
其中之一的井上刑警迎上来,说:“组长,您回来得正是时候,中山英次正在等您。”
“中山英次?”
“那位与首尾木明子住同一间大厦的歌星。”
“喔!我想起来了,住在她隔壁的房客。”
第十一节
新进崛起歌坛的歌手中山英次与他的经纪人在分局等候十津川。
“案件发生时,我们正好在北海道,回东京之后才听说警察在找我们,所以就匆匆赶来了。”
说话的人是看似比中山英次年长二、三岁的经纪人。
二十九岁的中山英次穿着挺帅的西.99lib.服,默不出声。
“对不起,经纪人请到外面稍候。”十津川说。
“为什么……”
经纪人正要提出抗议时,有刑警走过来,说:“走廊照样有暖气。”牵起对方的手,强迫式地将他带离。
侦讯室只剩十津川与中山英次。
“请你详细描述你隔壁的铃木京子好吗?”
“为什么把我的经纪人……”
“我想单独跟你谈一谈,你跟她很熟吗?”
“玩过二、三次。”中山傻笑着。
“你是说一起睡觉吗?”
“组长先生,看你那么严肃,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怎么样呢?一起睡过吗?”
“是的,那是她的职业。”
“跟男人睡觉?”
“是的,她是应召女郎,很高级的,索价高昂。”中山又笑了,看来是个很喜欢笑的男人。
十津川并未感到意外,只不过觉得有点感伤,难道他在不知不觉间对于被害人产生同情了吗?
然而一个女孩离开歧阜,不到三年的时间,居然沦为应召女郎,其间究竟有多大的感情与生活的落差呢?
“她的肉体漂亮,曲线玲珑。而且那种女人大多谈吐不雅,她却不同,她比较懂事,就是说……”
“有教养……”
“是的,有教养。”
“她自称夏娃吗?”
“那是芳名,她告诉过我,如果打电话来的人称呼她夏娃,她便知道对方是客人。”
“她对于被称为夏娃做何感想呢?”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其实夏娃这个名字也很适合她。年轻、漂亮、带着几分神秘感。”
“是否知道她有什.99lib.么样的客人?”
“好像都是一些大人物,但是她从不透露他们的名字,替客户保守秘密是那一行的商业道德,她很忠实的维护他们的行规。”
“你看过她的身体吧?”
“这……”中山揩一揩鼻子。“男女在一起,总不可能穿衣服上床吧!”
“你是否记得她的右边大腿绣玫瑰花?”
“玫瑰花?喔,难怪她的右边大腿老是扎绷带,我劝她别扎那种煞风景的东西,但是她老是不肯取下来,原来下面是刺绣的玫瑰花,实在太意外了……”
“她谈过歧阜吗?”
“不,从来没有,我倒在仙台见过她。”
“仙台?”十津川突然大声反问。
“组长,突然这么大声,害我吓一跳。”
“这一点,请你99lib.详详细细告诉我。”
“时间大约是去年的十月底,我有一些事情到仙台。我跟经纪人坐火车,到达仙台时大约是下午二点多,我们走出车站时,正好看见她,当我们视线相接时,我还举起手,向她打招呼,但是她装做不认识,正当我觉得奇怪时,她就搭计程车离开了。”
“然后呢?”
“回东京以后,我告诉她不久以前在仙台见过她,但是她说她从来没有到过仙台,当时我猜想大概认错人,但是现在仔细一想,一定是她没错。”
“其他你还知道什么关于她的事吗?”
“已经没有了。”
“你对她有何感想呢?”
“感想吗?人长得漂亮,有教养,身段好……”
“我不是问这些,我问你对她的感想,爱她呢?还是恨她?”
“爱……”中山吃吃地笑着。
“难道我说错什么吗?”十津川板着脸孔问。
“如今我已混出一点名气,我打算娶个富家女,而且最好是独生女。其实我出身很坏,我在贫民窟长大的,家里藏书网一共六个兄弟。六个兄弟挤一个小房间长大的,我十六岁外出流浪,到处受欺负,但是我有志气,我发誓成功以后,一定要娶个富家的独生女儿,我有什么不对吗?”中山英次雄纠纠地望着十津川。
“没有什么不对。”十津川应口回答。“对了,是否记得一月十二日晚间七点到八点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要我提出不在场证明吗?”
“嗯,是的。”
“这种琐碎的事,问我的经纪人就是了。”中山英次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
召经纪人入内,经纪人从西装的内口袋取出一本小记事簿,查阅之后说:
“在启程前往北海道之前,当天休息一整天。”
“既然如此,我想我整天都在睡觉。每逢休假,我总是睡一整天。”中山说。
第十二节
中山英次回去之后,十津川打电话到妙子的住处。
无可否认的,他怀有渺茫的希望,期待着说不定妙子来接电话,但接电话的人是妙子的母亲。
“妙子回来了吗?”十津川问。
“没有,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实在太叫人操心了。”文江的声音疲惫无力。
“唉!是啊!”十津川的声音也变低沉了。
“她也没有跟你联络吗?”
“没有,对了,您是否记得以前我送一支胸针给妙子?蝴蝶图案的胸针。”
“我听她说过。”
“她可能把胸针寄存在别人的地方吗?”
“你想这种事可能吗?她说过只要是你送她的,她一向带在身边。”文江肯定地说。
身为妙子的男友,这真是一句值得欣慰的话,可是如今情形却相反,倘若妙子寄存在别人的地方,即使它在遇害的山本老先生身上,也可说与她无关。既然经常带在身边,无奈只好认为妙子发生什么事了。
挂掉电话,十津川顿时感到疲惫不堪。
询问留在东京的井上刑警,他的进度似乎也一样陷于胶着的样子,那位诗人也失踪了。
当晚,十津川返回住宅。
肉体虽然疲惫,但精神高昂,睡不着觉。而且必须思考的事情,似乎不少的样子。
妙子到底在哪里呢?
首尾木明子前往仙台做什么呢?究竟与命案有关吗?
获自首尾木美也子的信封仍有两个,明天必须按址去查一查,届时能掌握到什么线索吗?
十津川不记得何时入眠。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具酷似妙子99lib?t>的尸体在黝黑的水池载浮载沉。而将十津川从恶梦中唤醒的是电话铃声。
十津川起来接电话,同时也感觉出自己的腋下已被汗水湿透。晨曦从窗户透入室内。
电话是龟井刑警打来的。
“刚刚接获报案,有个女人企图从松坂屋的阳台跳楼,我马上要到现场,你能够来吗?”
“我记得那边围着很高的铁丝网。”
“是的,听说已经攀越铁丝网。”
“好,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十津川颇觉没趣,这种事一年总要发生好几件,都是一些存心制造新闻的。
十津川更衣,.99lib.离开住处,朝向松坂屋百货公司走去,阳光和煦,昨天的寒冷竟令人感到有点不敢相信。
松坂屋前面的马路已被围观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十津川抬头仰望,阳台的铁丝网外侧果然有个女人扒着。
偶而一阵风吹过,吹起女人的裙子,每当此时,她的身体便稍摇?,围观的人群便响起既非惊叫亦非欢呼的哗声。
十津川乘电梯直上顶楼。
龟井已在阳台。
“她威胁说一有人靠近,她便要跳。”
企图自杀的女子就在十五、六公尺前方的铁丝网对面,脚下几乎没有可供垫脚的东西。所以只要一放手,便会跌落了。
女子年约二十四、五岁,脸色惨白如纸,外衣及鞋99lib.子弃置于阳台,赤着脚,双手血迹斑斑,想必是攀越铁丝网时创伤的。
“电梯车呢?”
“叫过了,我想马上可以到。”
“知道她的名字吗?”
“还不晓得。”
“怎样称呼她呢?”
十津川颇觉不可理喻,无理取闹。但如不对她喊话的话,一俟她的手臂麻木,可能真的堕落殉命。
“小姐!”十津川出声喊道。
“不许过来!”女子歇斯底里地叫着。
这时一阵强劲的风吹来,高高吹起女子的裙子。
刹时,就在那女子雪白的大腿上赫然可看见刺绣的玫瑰花。
与夏娃的一样。
“啊!”
十津川不禁叫出声,同时女子也放松抓住铁丝网的手。
第一节
刹时十津川与龟井都呆立在原地,下一瞬间则一齐奔向铁丝网。
将头抵于铁丝网,往下望。
女子摔碰于马路上,围观的人群争先恐后想挤过去看,维持秩序的警员则拼命在制止。
“走,下去看。”十津川说。
两人乘电梯下至底层。
已有几家报社的记者闻风赶来了,围着尸体在拍照。
十津川与龟井挤开人群,来到俯于路面的女子身旁。
几乎未见流血,但从那高度跌落而下,恐怕内脏已受震破裂了。99lib.心脏业已停止跳动。
龟井将尸体翻过来,让她仰向,当翻转尸体之际,尸体发出奇怪的声响,恐怕是由于遭到强烈的撞击,身体的骨骼多处折断的99lib?缘故。
女子阖着眼睛死了。当她从顶楼堕落而下时,一定在中途昏迷了。
十津川稍微合掌之后,伸手缓缓卷起她的裙子。
刚才在顶楼匆匆一瞥的纹绣,现在则仔细加以审视。
那是一朵用红墨水刺画的大约一个拳头大的玫瑰花。
虽则手艺拙劣,竟反而带有一种生动的感觉。
“龟井兄,怎么样呢?”十津川边望着纹绣,边询问龟井的意见。
“非常像,跟夏娃大腿上的一模一样。”龟井说。
他俩对于首尾木明子有时以本名称呼,有时则以绰号夏娃称呼之。显见刑警对于案情迷惑的程度了。她究竟身为首尾木明子被杀呢?抑或身为夏娃被杀呢?至今依然扑朔迷离。
十津川理好死者的裙子,吩咐身旁的警员前往顶楼,取女子的大衣及鞋子下来。
“年纪轻轻的,才不过二十四、五岁。”龟井痛心地说。
的确是年轻的小姐,为何年纪轻轻的便厌世呢?
感伤归感伤,此刻真正攫捕十津川与龟井心思的是这位自杀者的纹绣是否与夏娃相合。
如果是同一个人为他们刺绣的,那么或许可做为缉捕凶手的线索了。
刚才那位警员抱着大衣及鞋子回来。
大衣的口袋有一只红皮的钱包。内有一万圆钞三张,千圆钞六张,然而却无可资证明身份的物品。
“没有手提包吗?”十津川问那位警员。
“我在顶楼到处找遍了,除了这些之外,什么也没有。”
“奇怪,年轻的小姐出门会不带手提包吗?”十津川细声喃喃说着,与其问对方,毋宁是在问他自己。
妙子无论到什么地方,总是带着手提包。这位跳楼自杀的女孩难道不也一样吗?其死颜显然经过一番化妆的,难道她没有携带装化妆用品的手提包吗?难道她居住在此附近,空手迳往这家百货公司吗?
“问问看人群中是否有人认识这位小姐。”十津川吩咐一名警员,然后邀龟井同往百货公司察看。
十津川认为死者一定携有手提包,龟井赞同此一观点。
“她在登上顶楼之前,重新化过妆的。”龟井说。“香水味很浓,显然整理过仪容才跳楼的。”
“大概是蜜子牌的香水。”
“组长还真内行呢!”龟井微笑。
十津川沉默。他之所以知道蜜子牌的香水,乃是因为妙子爱用的缘故。与胸针一样,都是他从巴黎寄回来送她的,此后就变成她的爱用品了。
(妙子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这则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疑问再度浮上心头,十津川的心情又沉重了。随着时间的消逝,妙子的生死下落变得更为凶多吉少了。
再度乘坐电梯抵达顶楼,自杀身亡的女子假如将手提包遗忘在什么地方的话,可能在什么地方呢?
“如果进百货公司以后才重新化妆的话,一定是在某一楼的化妆室。”龟井说。
十津川也有同感。
他俩决定从最靠近顶楼的化妆室着手调查。
两个男士进入女化妆室,恐怕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只好委托百货公司的女店员为之。
七楼、六楼、五99lib?楼,按次序找,然而却未找到手提包。难道她没有携带手提包吗?或有人进入化妆室时发现,竟萌起贪念,顺手牵羊呢?
找到手提包是在一楼的化妆室,原来女子进入百货公司,随即为自杀而重新化妆。
第二节
打开黑色的手提包,内有口红,手帕及蜜子牌的香水瓶。那是十津川熟悉的瓶子。妙子的手提包内也有那种瓶子。
十津川想找看看有无遗书,抑或类似遗书的东西,但却一无所获,意外的是找到一本小册子,正方形的,每边大约七公分。首页是供填写姓名、住址、血型之用的,但只在姓名栏填写高田礼子三个字。
十津川翻阅看看,整本小册子都是空白的。
十津川脸上浮起失望之色。因为从发现纹绣那一瞬间起,这名女子对十津川而言便不再是普通的自杀者了。她的身份及交际圈九九藏书变成一大焦点了。
十津川再度翻阅那本小册子,随手翻阅之下,不禁为之吃一惊,因为他觉得似乎瞥见了若干黑字。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的一页一页的翻,最先都是空白的,到了将近一半时,才有一页上面有写字。
而且是一首诗。
快回来我身边
我的美丽的小猫!
我的玫瑰花般的爱人呀!
在这忧悒的都市之夜
何不与我再度沉溺在肉欲这一恶魔的快乐中?
十津川的脸色变了,这首诗分明就是他在妙子的住处找到的诗。
而且笔迹似乎也相同。
(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十津川陷入沉思中。一旁的龟井突然开口说:
“我刚刚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呢?”
“这位自杀的女孩很酷似被杀的夏娃。”
“哦……”
十津川极少如此漫应,因为小 册子上的诗给予他太过强烈的震撼。
“漂亮的女人有各种类型。”龟井说。“夏娃首尾木明子与这位自杀者都是柔弱的类型,不同于冰冷的理智型的 佳丽……”
“这个我也知道。”十津川说。“这边的事情委托你了,尽力查出死者的身份,我现在要回 浅草警局。”
“干什么呢?”
“我要查证一件事。”
十津川将载有那首诗的小册子收入口袋,其他的则交给龟井,然后离开百货公司。
尸体已运走了,然而人群仍未散去,众人仰头望着顶楼,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十津川穿过喧乱的人群,走向浅草警局。
“听说跳楼了。”井上刑警见面问道。
“快把我交给你那封信拿出来。”十津川急躁地说。
井上连忙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折叠的信纸。
十津川摊开信纸,连同携回的小册子一起摆在桌子上。
“同一首诗啊!从哪里找来的呢?”站在一旁探头观看的井上刑警说。
“这本小册子是刚才跳楼自杀那个女人的,问题在于笔迹。”
“很像啊!同一个人写的吗?”
“大概是。”
“但是这本小册子是她的,这又如何解释呢?”
“大概是那个男的写下这首诗,把小册子当做礼物送给她。”
“只好这样解释了。”
“等一下你把这两件东西送去监定笔迹。”
“好。”
“对了,关于长田史郎,你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消息吗?”
“这……”年轻的井上搔着头,显然是进展不佳了。
“没有消息吗?”
“我拿妙子的照片到长田史郎的住处,管理员表示从没有见过她。至于长田史郎,直到现在依旧行踪不明。”
“搞什么鬼?统统行踪不明。”十津川咬着嘴唇,心里懊恼着说不定妙子正与长田史郎在一起呢?
“好,带我到长田史郎住的地方。”十津川说。
第三节
十津川与井上在东武线草加站下车。
昔时有所谓“草加、越谷九九藏书
,千佳之先”,草加算是偏僻的地方,人们只知道有草加煎饼,但如今已完全改建成住宅区了。
车站前的商店街也相当繁华。
公寓、大厦陆续在兴建。十津川被领到一栋名为“小林第一公寓”,小林大概是房东的姓氏了。
管理员是个瘦瘦的中年人,外表一看便知是好事的人,对于刑警的来访表现出非常欢迎的模样。
十津川对于此种人本无好感,但对方爱讲话,问起话也是很方便的。
“长田先生不知怎么搞的,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管理员边带领他们上二楼边说着,以男性而言,他的声音似嫌高了一些。
“连电话也没有吗?”
“嗯,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诚如井上说的,长田史郎的房间竟然有如空房一般。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一般单身汉具备的东西,长田史郎几乎都欠缺。
电视、音响、小冰箱、照相机自然是没有的,连简单的衣橱居然也没有,墙壁上只挂着一套西装与一件毛线衣。
只有书籍为数不少。
墙边摆着两大箱的书,收不进去的便成叠摆着。
其中以诗集最多,有法国象征派诗人波特莱尔·兰波等诗人的诗集,另外也有一套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全集。
“这位长田史郎从事什么样工作维生呢?”十津川问管理员。
“这个吗?”管理员偏着头。“好像没有工作的样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像在上班的人……”
“他的生活费呢?”
“我猜想大概有人寄钱给他。”
“谁呢?”
“谁我倒不太清楚,但是他常有挂号信。所以我猜想大概有人汇钱给他。”
“真是天之骄子。”
“是啊!”管理员咧嘴而笑。
“你跟他交谈过吗?”
“交谈倒是有的。每一个月他交房租时,多少寒暄几句,但是不曾一起聊天。”
“为什么呢?”
“您只要跟他见面就晓得,长田先生的人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他的眼神很奇特,我从没有看过他笑。他的脸孔苍白,表情沮丧,好像老是在窥伺别人的脸色。怎样形容才好呢?……闭关自守,把自己的心锁起来……”
“他在害怕什么吗?”
“也许吧!这个我不知道,总而言之,他好像一向心情不好,带有偏执狂的倾向。难道长田先生杀人吗?”
“目前还不知道。”十津川摇头,接着对井上说:“搜一搜房内。”
“这个房间哪有什么好搜的呢?”
“你错了,这个小房间恐怕花一整天也搜查不完。”
“为什么呢?”
“那些书够我们搜查的,长田史郎也许在书本上写下什么。”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好像特别崇拜波特莱尔,我们不妨先从波特莱尔的诗集找起。”十津川说着,伸手从书架取下一本波特莱尔的诗集。
随手一翻,立刻有所收获,而且是个斗大的字:死。
第四节
十津川继续翻阅。
斗大的“死”字或法文的“La mo藏书网rt”(死)随处可见。
另外也找到一处用红蓝双色笔圈起来的诗,属于一首标题为九九藏书“旅行”的长诗的最后部份。
噢!死!老船长!
时候到了!起锚吧!藏书网
即使天空与海洋黝黑如墨水
但你知道我们的心充满着光明
把你的毒赐给我们
以便我们能够振作!
我们要用那火焰
燃烧我们的脑髓99lib?
我们想跃入深渊
即使地狱或天国
只要是未知的深穴
以找寻“新的”!
“真是怪人!”井上摇头。“居然憧憬死亡!”
“也许对死亡感到极端恐惧也说不定。”
“谁不怕死?我也怕死。”二十四岁的井上说出这句话。
十津川也怕死。他曾经遭遇一名持枪的强盗,彼此距离五、六公尺,虽然事隔将近十年,如今仍心有余悸。
对方举着手枪,而且是枪杀过两个人的手枪。对方只要一扣板机,十津川当场便死定了。但不知何故,歹徒竟转身想逃,结果被另一名刑警射杀。
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闪过十津川脑海的是死亡。当时那股冰棒一般的恐惧感,实在是毕生难忘的。
长田史郎也有那种经验吗?
也许。
然而,即使如此的话,“死”字依旧似嫌过多吧!简直到了将写“死”字当做游戏一般。
十津川改拿另一本书翻翻。
不知翻阅第几本书时,十津川随手翻阅时,发现一张夹于书内的纸条飘舞着落于地上。
不是纸条,而是照片,一帧彩色的照片。
十津川的脸孔立刻绷紧了。
照片是一对身着夏季服装的男女。
女的分明是他的女朋友妙子。
第五节
跟妙子站在一起的是个身材修长的青年,青年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或许是用自动快门拍的,所以两人的表情稍为有点不自然,因为自动快门作用的瞬间,人们很自然的会稍微紧张。
时间大概是去年夏天吧!
当时十津川仍在法国巴黎。
曾经诱拐妙子的人是照片上这个男人吗?
“怎样呢?组长。”
井上出声,十津川这才惊返现实。
为了免于尴尬,十津川做势低声干咳,才把照片交给井上。
“你去问管理员,看看照片上这个男的是否长田史郎。”
“是。”井上音量十足地应是.99lib.之后,才面露狐疑的表情,指着照片说:“这位小姐岂不是……”
“岩井妙子啦!快去问那个男的。”十津川有点愠怒地说。
井上连忙出去,随即回来。
“男的是长田史郎。”
“果然不错。”
“还有……”
“还有什么。”
“我还问管理员岩井妙子来过这儿吗?管理员说他不曾见过。”
“哦……”
“我是不是多问了呢?”
“哪里,你办事很仔细。”
十津川环视狭窄的房内,不禁心生荒凉的感觉。妙子不曾来过此地,这对十津川勉强可算聊做告慰的一点。
“依我看来,长田史郎好像不带女人到这个地方。”井上说。
“此话有何根据呢?”
“根据倒没有,从照片上看,长田史郎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称得上美男子了,况且又是诗人,对年轻的小姐而言,实在是很具吸引力的,难怪……”
“难怪妙子也爱上他吗?”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关系,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长田史郎这个人是情场老手,以玩弄少女为能事,但是管理员表示他从未带女朋友回家,显然其中有矛盾的地方。”
“这么说来,难道他带到其他地方?”
“是的。”
“一个穷.99lib.诗人难道还有别墅吗?”
“这个不得而知,但是上次出席那个研究会时,听了一段很奇怪的话,差点忘了告诉你。”
“什么话呢?”
“长田史郎是个怪人,原想他大概穿着像嬉皮,但他的朋友却说他一向西装革履,出席研究会时,甚至穿英国布料的西装,义大利的进口皮鞋。”
“这就奇怪了,这个房间并无英国布料的西装跟义大利的进口皮鞋啊!”
“所以我才突然奇想,怀疑他是否另有住家,我这个想法会不会很愚蠢。”
“不,不会的,事实上的.99lib.确有此可能,这个长田到底干什么工作的呢?”
“没有人知道,我问过他那些研究会的朋友,他们回答说长田史郎从不提自己的私生活。”
“难道他是谜一样的人物吗?”
十津川再度看那张妙子与长田史郎合摄的照片。
看起来好像是屋顶的样子。两人背后有模糊的山,但被他们遮着,办认不出到底什么山。
(饭店的屋顶吗?)
十津川如此一想,连忙打消此一念头。
想到妙子与长田史郎一起投宿饭店,实在是很让人气愤的。
“你继续向其他房客打听有关长田史郎的事。”十津川如此吩咐井上刑警,将照片收进上衣口袋,独自先回浅草警局了。
第六节
十津川走进专案小组的办公室,龟井刑警迎上来说:
“刚刚已查出跳楼自杀那个女孩的身份。”
“这么快,到底什么样的人?”
“我马上要动身到她住的地方……”
“我也一起去。”
“好,就在半路上告诉你。”
两人走出浅草警局,坐上巡逻车。
“名字堀正子,二十五岁,住在向岛。”龟井在行驶的车中说道。
巡逻车渡过隅田川,驶进对岸的向岛。
“结99lib?过婚吗?”
“没有,仍单身。”
“职业呢?”
“酒廊女服务生。”
“酒廊的同事通知警方的吗?”
“不是的,堀正子以前曾在松坂屋当过大约一年的售货小姐。当时曾与她一起工作的女同事打电话告诉警方的。”
“所以她才从松坂屋的屋顶跳楼吗?”
“大概是吧!也许是怀念在百货公司上班的时光,另外法医已验尸完毕。”
“服用过安眠药吗?”
“没有,没有药物反应。”
“喔!对了,有堕胎的痕迹吧?龟井兄。”
“不错,你猜得可真准。”
“我只是从夏娃的情形加以联想而已。”
“真是讨厌的共通点。”龟井黯然神伤。
抵达堀正子的住处。
房东为他们开启二楼房间的门,两人走进去。
一般人有一种先入观念,认为单身女子的闺房是华丽多彩的,但堀正子的房间稍微不同。
颜色的确多彩,墙上挂着几件漂亮的洋装,近门处东倒西歪地摆着几双时下流行的鞋子,房内也是杂乱无章,墙上有衣服,挂不完的便丢在床上。
梳妆台上也是一团糟,烟灰缸内则堆满沾有口红的烟蒂,地板上甚至还有几只空酒瓶。
“生活好像很靡烂的样子。”龟井说笑着。
“难道被男朋友遗弃,独自喝闷酒然后自杀……”
“男朋友说不定是在松坂屋上班时认识的,所以前往那怀念的地方,从屋顶上跳……楼”
“她的跳楼恐怕带有两种意义,一则怀念过去,再则向那个遗弃她的男人抗议,那个男的我想一定是长田史郎了。”
“那个诗人吗?”
“是的。”
“你跟井上刑警到他住的地方,有没有调查出什么头绪?”
“没有,他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目前行踪不明。只搜到一张照片,我打算明天之内复印出来。”十津川把照片交给龟井。
龟井似乎一眼即察觉一起合摄的女孩是妙子,但未对此表示任何意见,只说:
“看来蛮潇洒的。”
“井上刑警说像他那样的美男子结交数名女朋友并不足奇。”
“这位堀正子大概是其中之一了。”
“总之先调查再说吧!”
十津川将信夹子内的信件全部取出,并从衣橱的抽屉搜出一本相簿,与龟井一齐检查。
他们原寄望只要能找到长田史郎的来信,抑或与他一起合摄的照片,那么他们的关系即可确定,但搜查之下,希望却落空。
既未找到长田史郎的来信,亦未找到他的照片。
相簿上有数处留有照片被撕下的痕迹。虽不知该处原来贴的是什么照片,但十津川深信一定是长田史郎的照片。
堀正子大概基于对长田史郎的怕恨,而将与他合摄的照片撕下烧毁。
至于藏书网手提包内留有长田史郎写的诗,恐怕是由于对他仍存留恋,所以那本小册子仍舍不得丢掉。
隔壁住着一对新婚夫妇,十津川便向那位矮个子的新娘子打听有关堀正子的事。
她已获悉堀正子跳楼自杀,所以在回答十津川的问题时,脸色显得有点苍白。
十津川首先把长田史郎的照片递给她看,她仔细瞧了一会,然后摇摇头。
“她有时喝醉酒,带男人回来,但不是这么英俊潇洒的男士。”
“酒廊的客人吗?”
“嗯!有胖胖秃头的,也有十七、八岁像不良少年的。”
“你跟她聊过天吗?”
“嗯!我们时常在一起聊天。”
“都谈些什么呢?”
“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不太一定。有时候她也会向我灌输一些观念。”
“哪一方面?”
“她要我提防男人,她说我先生现在虽然对我好,但是一旦有了孩子以后,一定会变心。”
“她时常说这种话吗?”
“嗯,她常常提到孩子,我猜想她在这一方面可能遭受过什么打击。”
“也许也说不定,你是否听她提过长田史郎这个名字?”
“长——田——史——郎,没有听过,可是……”
“可是什么呢?”
“她常说她不喜欢写诗的人,我实在听不懂她的意思,我根本不懂什么叫诗。”说完,少妇一手掩着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十津川突然想起堀正子到底怀着什么态度对待这位年轻的少妇呢?
第七节
十津川返回浅草分局,办公桌上有一张纸条,上写:
(岩井文江女士来过电话。)
十津川拿起电话,文江仍留在妙子的住处,尚未返回故乡。
“十津川九九藏书吗?”文江的声音颇带有依赖的音调。“妙子写信回家了。”
“真的吗?”十津川的声音自然加大起来。“我马上到。”说完,挂断电话,奔出办公室。
文江把信交给十津川。
收信人是文江的名字。翻过背面一看,只写岩井妙子,未写地址。
“这封信是寄到家里的,亲戚代转过来的。”
“借我看。”十津川说,抽出信文。
白色的信纸上只写一行字:
(拜托你们不要找我)。
的确是妙子的字,十津川认得她的笔迹。
然而,所谓“不要找我”到底什么意思呢?
“到底怎么回事呢?”文江问。
“一定不是她真正的意思。”
“这么说来,妙子受到什么人威胁吗?”
“一定是被迫不得不如此写的,但是您不用操心。”
“妙子会有危险吗?”
“假如有危险的话,字迹一定潦草才对。事实上她字写得很工整,况且她又是聪明的女孩,在我们未找到她之前,她一定会设法保护自己的。”
“警方会找到她吗?”
“一定会的。”
“但是她写信叫我们不要找她。”
“信是寄给您的,只要您不找她就是了,我找她应该不要紧才对。”十津川说完,又装出微笑,以便文江安心。
妙子一定被人绑架了,而绑匪强迫妙子写信寄给文江时,当然也考虑到信会落入警方手里。所以绑匪透过书信,不仅警告文江,同时也警告十津川等警方人员不得找寻妙子。
当十津川说出“我找她应该不要紧才对”时,他已深深体会到这对他及妙子而言是一项危险的游戏。
十津川又把眼光投注于信封。指纹大概只有妙子的,至于邮戳盖的虽是东京邮局,但却不能据此而认为妙子身在东京。妙子可能在很遥远的地方写下这封信,而绑匪特地拿到东京邮局来投递。
十津川脑海中自然浮起长田史郎这个名字。
他们一起合照的照片是千真万确的,不可能是暗房技术伪造的,既然有那帧照片,那么他们的关系似非读书会的普通朋友了。
从松坂屋跳楼自杀的堀正子也拥有极可能出自长田史郎手笔的诗。
她是否因为与长田史郎之间爱情破碎而自杀呢?
至于夏娃首尾木.99lib.明子呢?杀害她的人是长田史郎吗?
至今仍无证据显示她与长田史郎有牵连。她的豪华套房既无长田史郎所写的诗集,亦无其他诗人的诗集,然而她的大腿却有与堀正子相同的玫瑰花纹绣。
假设长田史郎与玫瑰花的纹绣有关的话,那么他必然的牵涉到首尾木明子了。
十津川想对此加以求证,如果能够查明首尾木明子与长田史郎的关系,自然便能明白长田史郎是何等的人,甚至可能进而找到妙子的下落了。
第八节
关于夏娃首尾木明子的命案,十津川掌握三个信封做为线索,那是遇害的首尾木明子三年来分别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写给妹妹美也子的信,其中一封已调查过了。
正当要调查其他两封时,正好遇99lib.上堀正子的跳楼自杀,因而一度中断。
十津川决定再度展开调查。
第二封信的地址位于上野公园附近,名字是泽木由纪,但笔迹则与以前相同,邮戳的日期是她自新宿左门町的住处失踪的十个月后,在这十个月内,首尾木明子不知变了多少?是否无恙呢?
不忍大厦距不忍池大约二、三十公尺;那是一幢半新的七层大厦,首尾木明子居住于此地的六零九室。
管理员是一对中年夫妇,所幸这一对夫妇仍记得她。
“泽木小姐的事,我记得很清楚。”那位丈夫告诉十津川。
“你们记得她前来租房子的情形吗?”十津川问。
管理员夫妇互望一眼,之后,戴眼镜的妻子才说:“一位先生陪她来的,大约是二年前的年底了。”
“是他吗?”十津川递出长田史郎的照片,但对方立即摇头说不是。
“哪里是这么英俊的男士,陪她来的人是个五十五、六岁的人,长着一对色眯眯的眼睛。”
“别讲得那么难听嘛!”丈夫连忙出声制止。
“他跟泽木由纪是什么关系呢?”十津川问。
“好像是她的老板。”丈夫说着,并找出当时的租屋契约。
租屋人名叫泽木由纪,然而笔迹是十津川熟悉的字体。
保证人一栏则填写“平井靖之助”,恐怕就是那位五十五、六岁的人了。
地址则填写“台东区千束町——丁东亚兴业株式会社”。
(东亚兴业)?
十津川喃喃念着,但却毫无印象。
“泽木小姐在此住多久呢?”
“大约一年,她怎么啦?”管理人问。
夏娃的命案曾有一阵子是报纸社会版的热门新闻,而这对管理员夫妇似乎未料到被害人便是在其大厦居住将近一年的泽木由纪,或许人世间便是这般奇妙吧!
“被人杀害了。”
“什么?”
“你们是否觉得有谁可能杀害她吗?”
“没有。”妻子回答。
“泽木小姐是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有谁会杀她呢?”丈夫说。
“知道她从事什么工作吗?”
“工作吗?恐怕是欢乐场所吧!总之不是一般的公司行号就是了。因为我们从未见过她九九藏书
早上出门。”
“酒吧或舞厅吗?”
“不太清楚呢!泽木小姐从不说起她的工作,我们也不好意思问她。”
“是否时常烂醉回家呢?”
“很少,几乎没有。”丈夫回答。
“说来也奇怪,虽然从事那一行,居然很少看她喝醉酒回来。”妻子讥评说。
“现在不同了,不会喝酒的小姐照样可以在酒吧上班。”丈夫笑着说,从他那笑容,不禁令人怀疑,他或许时常瞒着太太上酒吧。
“有男人来找过她吗?”
“从来没有过。”
“刚才那张照片的男的也没有来过吗?”
“嗯……可是这幢大厦有安全梯,要是走安全梯,我们就不知道了。”
“她租什么样的房间呢?”
“六楼的套房,我们这儿最好的房间,月租七万圆,现在换别的房客。”妻子抬头望着天花板说。
从简陋的住处搬到大厦的套房,或许称得上进步了。
十津川决定去会一会她的保证人平井靖之助。
天色已黑,十津川先返回浅草,再折往千束町。
十津川不禁大为诧异,曾几何时千束町居然变成土耳其浴地带了。
昔时此地是著名的吉原游廓,如今游廓全部改成土耳其浴了,道路两旁都是土耳其浴。
正好是霓虹灯开始闪烁的时刻,红蓝绿的霓红灯有如洪水泛滥一般,实在是一大奇观。
举目所望都是土耳其浴,但却找不到东亚兴业的招牌。
十津川只好到附近的派出所询问。
值班的警员喃喃念着“东亚、东亚兴业……”边翻阅资料,一会之后才说:
“大概是皇宫土耳其浴吧!”
“皇宫土耳其浴?”
“是的,分成第一、第二皇宫土耳其浴,经营者的确是一家叫东亚兴业的公司。”
“土耳其浴?”
十津川的心情自然而然沉重起来。首尾木明子从歧阜来到东京,最初获得的工作是翻译法文。她任职六个月,然后失踪,再度寻到她的踪迹时,竟然是土耳其浴女郎。首尾木明子到底发生什么事呢?为何有如此的转变?
第九节
十津川首先前往第一皇宫土耳其浴,建筑物并无皇宫的气派,十津川在柜台出示刑警证件,表示想见平井靖之助。
稍候一会,随即有人领他到里面的经理室。
狭窄的经理室内有个五十五、六岁的人正在记帐,那人抬起头说:
“请问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是来探听以前在这儿上班的小姐泽木由纪。”十津川开门见山说道。
“泽木由纪?”
“难道你忘了吗?你当保证99lib.人,帮她在上野的不忍大厦租一间套房。”
“哦,我想起来了,她怎么样呢?”
“今年一月十二日,她遇害,尸体浮在浅草寺的水池。你不会不知道吧?”
经十津川一说,平井那双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狭猾地眨动着。
“果然是她?”
“.99lib?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跟警方联络?”
“这一点实在很抱歉,我实在不敢相信是她,以前她在这儿上班的时候,大腿上并没有绣玫瑰花,而且也没有夏娃这个绰号。”
“真的没有绣玫瑰花?”
“千真万确。”
“她为何到这儿来上班呢?”
“有一天。她跑进来毛遂自荐的。”平井点上烟斗。“大约是二年前的十二月,她进来见我,表示希望当土耳其浴女郎。”
“然后呢?”
“她年轻漂亮,我欢迎都怕来不及呢!她说她没有土耳其浴经验,我告诉她有谁天生就是土耳其浴女郎呢?我立刻收留她,她希望我为她安排住的地方,于是我出面当保证人,帮她租了一间套房。”
“你对她第一个感觉怎样?”
“这个吗?哪一方面呢?”
“譬如说缺钱呢?还是……”
“喔,对了,她马上向我预支十万圆,房租及押金另外,而且她穿的也不算很好,不错,可能是有困难缺钱吧!”
“在这儿的时候,有什么别名吗?”
“她名叫泽木由纪,所以我们叫她小纪。”
“上班多久呢?”
“大约一年左右。”
“为什么辞职呢?”
“突然没来上班的,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而且深受客人赞美,所以最先我怀疑是否被别家浴池挖走了,但我四处打听的结果,并未在其他浴池上班,而且又没有回去她住的地方,有一阵子我着实很为她担心。”然而平井的表情并不见得多么担心。
“这个人来找过他吗?”十津川递出长田史郎的照片。
“果然是有男朋友。”平井喃喃说着,边看照片。
“你为什么说果然有男朋友?”
“别的小姐告诉我的,那位小姐告诉我说小纪好像有要好的男朋友,还说小纪亲自告诉她很想为那个男的生个小孩,所以我也怀疑她突然不告而别,或许是99lib?受她那个男朋友煽动,杀害她的人也是这个家伙吧!”
“的确是照片这个人吗?”
“很抱歉,我实在很少注意客人的脸,对了,他是仙台人吗?还是住在仙台呢?”99lib.
“仙台?”十津川不禁睁圆眼睛,又是仙台?仙台这个地名,他两度听人提起,都是有关在仙台见到首尾木明子的见证。
一位是翻译社的社长宫坂敏广,另一位是歌手中山英次,以上两人的证词都显示首尾木明子前往仙台。
而现在这位土耳其浴的经理平井靖之助也提起仙台,这是第三次了。
“为什么说仙台?”十津川问平井。
“听说她的男朋友住在仙台,她常到仙台找他。”
“这些话听谁说的呢?”
“店里面一位小姐告诉我的,我一向尊重她们的私生活,所以没有过问这件事。”
“我想跟那位小姐见面。”
“没问题,她今天会来上班,但是话说在前面,那位小姐很刁蛮,不付她钟点费,她未必会开口说话,即使你是刑警。”
“我知道。”十津川说。“小姐叫什么名字?”
“名叫小雅,今年才二十岁,很可爱的小姑娘。”
第十节
小雅到了将近九点,才来上班。
令人有点难以置信的,小雅表九九藏书示十津川是她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娇小的小雅99lib?带着几分醉意,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你是警察吗?警察找我干嘛?”小雅在浴槽的边缘坐下,仰起头打哈欠。
“跟男朋友吵架吗?”十津川笑说着。
“是啊!昨晚上喝醉酒,醉到今天。”
“能够请你回答问题吗?”
“别做梦,不给钱休想要我开口,我听说过什么叫缄默权的。”
“不错,每个人都有缄默权。”
“哼!我还要告你妨碍营业呢!”
“妨碍营业?”
“九九藏书不对吗?知道我一个钟头赚多少钱吗?……如果你是客人的话……”
“一万五千圆吧!”十津川从钱包取出一万圆钞与五千圆钞,藏书网放在梳妆台。“这样可以跟你聊一小时了吧!”
“这些钱真的要给我?”
“嗯。”
“你真的是刑警?”
“好像是。”
“趁你没后悔之前收起来。”小雅连忙把钞票收进手提包。
之后,小雅脱下胸罩及内裤,再披上浴巾。
“可以了。”十津川颇觉啼笑皆非。
“你付了钱,真的不做其他的?”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
“OK,尽管问,有问必答。”小雅的情绪似乎大为好转,并在十津川身旁坐下。
房内燠热,十津川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
“以前你们这儿有位叫小纪的小姐吗?”
“哇!果然是她!”
“为什么说果然是她呢?”
“浅草命案的死者果然是她。”
“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跟警方联系呢?”十津川不禁板起脸孔。这位小姐及经理平井为何跟警方这么不合作呢?
“别那么凶嘛!”小雅伸手戳一戳十津川的额头,她这一举手投足竟显得十分孩子.99lib.气。“只是有点怀疑是她,但又不敢确定,况且又是命案……”
“怕惹麻烦吗?”
“是啊!跟老板商量的结果,我们决定当做不知道。”
“好吧!言归正传,你跟小纪很熟吗?”
“是啊!我们很要好,我们一起共用这个房间,一起吃饭,我也常到她住的地方。”
“你们在一起都谈些什么呢?”
“大多是鬼扯蛋,我讲她听,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比较开心,因为我很会瞎扯。”
“她告诉过你为何来这儿上班吗?”
“一定为了钱。”小雅伸手抓起一支烟,似乎很爽口般地吞云吐雾起来。
“知道她为何须要钱吗?”
“为了男朋友。”
“她这样告诉你?”
“她不说我也知道,在这儿上班的小姐,不是为了男朋友,就是为了想将来自己做生意。她对于做生意好像没有兴趣,所以一定是为了男朋友了。”小雅自信满满地阐述其推理。
“你见过她那位男朋友吗?”
“虽然没见面,但是她确实有男朋友。”
“你听过她提起长田史郎这个名字吗?”
“长田史郎?名字倒没听过,但是我知道那个男的是艺术家。”
第十一节
一定是诗人长田史郎了,十津川心想。
“她告诉过你,她的男朋友是艺术家吗?”
“事情是这样的,我常追问她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是老师?公务员?公司职员?外务员?她笑着回答说是搞艺术的,一个潦倒的99lib.艺术家。”
“知道她的男朋友住在什么地方吗?”
“大概是仙台吧!”
“你问过她吗?”
“我倒不曾问她,但是我知道她常偷偷到仙台。”
“怎么知道她到仙台?”
“是这样的!我们这儿有位常客,我们都称他大泽老板,这位大泽老板看中小纪,几乎每天来找她,有一天大泽老板在路上见到小纪,他便跟踪小纪。结果小纪到了上野站,买开往仙台的车票,大泽老板还看着小纪上车。”
“你向小纪求证过这件事吗?”
“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问她了,可是她很惊讶;说她从未到过仙台,正因此我更相信她的男朋友在仙台,其实她的男朋友在什么地方跟我毫不相干……对了!你真的不玩一玩吗?至少也得洗洗澡啊?”
“她为何到仙台呢?”
“嗯?”
“她离开这儿的时候,向你说过什么话吗?”
“没有啊!她不告而别;连一声再见也没说,我想她大概换到别家,否则就是回到她仙台男朋友身边。”
“在这儿的时候,大腿上有没有绣玫瑰花?”
“没有啊?身体光溜溜的,很干净啊……不,等一下……”
“怎么样呢?”
“在她失踪的二、三天前,我看见她的大腿扎着好厚的绷带,右边的大腿,我问她到底怎么啦?她只回答说受伤。对,说不定就在那时候就绣,玫瑰花!嗯,一定不会错!”小雅独自点头,“何必辞掉不干呢?说不定哪,绣一朵玫瑰花,客人反而多起来呢……”
“关于男朋友,其他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了,小纪的人很少讲话。”
“好,另外再想到什么的话,麻烦你拨个电话给我。”
“要走了吗?”
“是的,谢谢你了。”
“下次有空再来,我会好好侍候你。”
十津川听而不闻地离开了。
外面寒冷,一下子从燠热的室内走到九九藏书街上,十津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十津川更为糊涂了,离开故乡的首尾木明子,为何当起土耳其浴女郎?甚至应召女郎呢?
小雅轻易地归纳为巴结男友,也说不定,既然如此,对方又为何杀害摇钱树的她?
首尾木明子与长田史郎之间到底靠什么来维系关系呢?纯粹爱情吗?还是另有其他因素。
她到底前往仙台做什么呢?
现阶段这些仍是个谜。
总之,先找出长田史郎。
可是这个潦倒的诗人,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第十二节
回到警局,龟井刑警笑着问:“土耳其浴的滋味如何?”
“我好像得了感冒。”十津川故意呛一呛鼻子。
“刚才有人打电话给你。”
“谁呢?”
“一位名叫雕达的纹身师傅,住在向岛,表示有事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到他家里走一趟。”
“一定是有关玫瑰花的纹绣,走,我们马上去。”十津川催促龟井,两人又离开警局。
曾有一名年老的纹身师傅指出夏娃大腿上的玫瑰花是外行人刺的。十津川认为倘若丝毫未有备取纹身的常识,恐怕也无从刺起,所.99lib?以交代那些纹身师傅,凡是近一、二年前来学纹身技艺的,也一并提供警方做为参考。
两人开车奔驰于深夜的街上。
年逾六十的雕达正在二楼边喝酒边观赏电视的深夜剧场。
“关于不久以前那件命案,我想起一个可疑的人,所以就打电话给警方了。”
“到底什么人呢?”
“先来一杯怎样?”
“好,谢谢,一杯就好。”十津川大方地接过杯子。办案时他一向不喝酒,但今天例外,惟恐得罪对方,别扭起来,不愿提供线索的话,损失就大了。下阶层的老年人往往有极端顽固的一面,令人难以捉摸。
“大约一年半以前了。”雕达边往烟斗填烟草边说,他用火柴点火,颇为爽口般地吐出一大口烟。老师傅娓娓叙述道:“有一个人来向我请教纹身的方法,年纪大约三十二、三岁,他只要求我教他方法就行了。”
“是他吗?”十津川递出长田史郎的照片。
雕达放下烟斗,将照片拿近眼前,仔细地瞧了一会。
“就是他!”
“他名叫长田史郎。”
“喔!对,他是长田。”
“他总共学多久?”
“你不要插嘴,静静听我说。我告诉长田史郎不收徒弟,但是他依旧天天来,如果我正在为人纹身,他便站在一旁观看。后来他甚至花钱买了纹身用的器具,要求我教他刺玫瑰花,他表示他只要学玫瑰花就行了。”
“玫瑰花?”十津川与龟井面面相觑,难道长田史郎为了给首尾木明子纹绣而特地来此学习吗?
“不错,玫瑰花。”雕达说完,再度衔起烟斗。“我就是想起这件事,才打电话给你们,我觉得或许跟命案有关,我这个线索有价值吗?”
“嗯,很有价值,谢谢您。长田史郎一共学了多久?”
“扣掉前后,大约是半个月,后来就没来了,像他那样不专心,如何能绣出像样的玫瑰花。”
“半个月里,他天天来吗?”
“哪里,最初大约十天是天天来的,后来又不来了,隔三、四天后才来,他告诉我前几天到外地旅行,还特地送我一个竹雀图案的盆子。”
“竹雀……”
“不懂吗?”
“……?”
“竹雀是伊达家的家纹。”
“那就是仙台的特产了。”
“还用讲吗?要不要我拿来给你看?”
“不用了,他是否告诉你到仙台做什么?”
“我问他仙台有女人吗?他回答说朋友,真假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没有多问他。”
“另外他还说过什么吗?”
“他说他在作曲,我说难怪他过得九九藏书那么逍遥,他笑着没说什么。”
“纹身的工具是他自己买的吗?”
“是的,他自己买的。”老师傅用力在桌角敲打烟斗,再度填入新烟草。
长田史郎位于长加的住处并无纹身的工具。难道他杀害首尾木明子之后,唯恐被警方采为证据,将工具遗弃了吗?或者收藏在别的地方呢?
“你对长田史郎的印象怎样?”十津川再度询问。
“在我看来,他倒不像坏人。只不过有点不开朗,凶手真的是长田吗?”
“大概是。长田史郎说过他住在什么地方吗?他提过草加吗?”
“草加?”
“不对吗?”
“他从未提过草加,我想他大概住在这附近吧!”
“他说过他住在这附近吗?”
“他说他也住在向岛,所以到我这儿很方便。”
“他住在向岛……”
“不过长田有私家轿车,就是住再远也照样能来。”
“长田史郎有轿车?”
“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师傅不禁笑了。“一辆崭新的轿车。”
十津川再度与龟井面面相觑。
“有何高见呢?龟井兄。”
“我想长田史郎有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嗯,不错。”十津川点头。
倘若首尾木明子甘为长田史郎沦为土耳其浴女郎、应召女郎的话,那么长田史郎租那么寒酸的房间,未免不合情理。不仅首尾木明子,那位自杀的堀正子也任职酒廊,倘若她也是为了长田史郎的话,那更不在话下了。
第一节
歧阜的野崎组长正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山本老先生的命案刻正陷于胶着状态。目下首尾木家的人不可能与警方合作,另外也未找到案发当晚见到山本老先生的目击者。
死者口袋有一支可疑的胸针,而东京的十津川表示该胸针是他赠给女友岩井妙子的礼物,此后十津川便一直未再与他联系。倘若未寻出岩井妙子,恐怕便无法明白该胸针为何会在死者山本老先生的口袋里。
野崎不敢奢望案情能有奇迹式的突破,况且他也不愿依赖十津川的协助。这并非他不信任十津川,而是他认为山本的命案是他份内应该侦办的。
野崎把第一个重点放在调查山本老先生遇案的第一现场。
积存于山本老先生肺中的水,经过检验之后,发现其中含有氟,很显然的并非长良川的水。
但目前全国各都道府县均未在自来水添加氟。
案情陷于胶着,但野崎并不灰心。
既然山本老先生肺中的水含有氟,这便表示山本老先生曾喝下或被迫喝下含有氟的水,地点总不至于远在国外,况且从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加以推测,可能距离歧阜市不远。
因此野崎深信第一现场是可以找到的。
野崎相信以锲而不舍这一点而言,他是不会输给别人的;他有这样的自负。
目前各都府道县的自来水处未在自来水中添加氟,那么在何种情形下,自来水中会含有氟呢?
首先想到的是私人家庭在水龙头安装特殊的设备,某些家庭对于龋齿问题特别敏感,于是在水龙头安装特殊的器具,只要一打开水龙头,流出来的自来水都是含有氟的。
但野崎排除此一可能性。
第一、警方不可能对野崎每一家庭展开调查,倘若该家庭与命案有关的话,自然也会善加掩饰的。
第二、假设凶手是将山本带入某一户人家,加以溺毙的,那么凶手应与该人家有相当程度的熟识,理应知道该人家的自来水含有氟。因此除非白痴,否则便不会使用该含有氟的自来水行凶了。
那么只能解释说凶手不知自来水中含有氟,而将山本老先生溺毙于自来水中。除此之外,野崎实在再也想不出其他更妥当的解释了。
果真如此的话,那种氟应是含于一种公共性质的自来水了。
可能性较大的是某特定的乡镇、工厂或学校,因管理者的见解,而在自来水中添加氟。
野崎动员属下所有的刑警,对全市全县的工厂、学校、村落等,展开彻底的调查。
从业员仅四、五人的小工厂亦在搜查之列,因为此种小工厂的负责人如系氟的崇拜者,便有可能在自来水中添加氟了。
学校连小型的珠算补习班亦列入搜查的范围。
刑警们以电话查询或亲自查访的工厂,大小总共多达三百七十二家,搜查过的学校超过二百所。
然而其中并无在自来水或井水中添加氟的。
这项调查费时一周,从表面上看这一周的光阴似乎完全糟蹋了。
年轻的刑警自然开始面露着急之色,甚至对氟的搜查表示怀疑。但野崎并不改变方针。
野崎的个性是一旦拟定方针,便不轻易加以改变。况且他并不认为平白浪费一周的时间。他认为至少查明市内的工厂学校未使用氟,即是一项莫大的收获了。
调查工作依旧按计划进行。剩下的是乡、镇、村子。
野崎把重点放?99lib?在拥有自营自来水系统的乡、镇、村。因为既是自营,那么只凭乡、镇、村长的意思,即有可能在自来水中添加氟了。
第十天终于查出一个可疑的T镇未在自来水中添加氟。
但野崎手中的资料指出T镇的镇长宫川郁夫是牙科医师,氟的拥护者;于是野崎亲自出马,前往T镇,从事实地调查。
在前往镇公所之前,野崎先向若干镇民打听,然后才拜访镇长宫川99lib.t>。
“本镇完全遵照厚生省的指示。”宫川幌着他那肥胖的身躯。“并未在自来水中添加氟。”
“但是镇民却说自来水中含有氟,味道与其他地方的自来水不同。”
经野崎一说,宫川这才笑了起来。
“你真会追查!”
“自来水中果然添加氟吗?”
“日本人,尤其是儿量罹患蛀牙的比率高得惊人,几乎高达百分之百,所以在自来水中添加氟是最佳的预防方法,绝对不会引起任何副作用。”
“这么说来,贵镇在自来水中添加氟吗?我不是来找麻烦的,请你老实告诉我。”
“以前在自来水中添加氟,目前已停止了。”
“何时停止的呢?”
“一星期以前。”
第二节
为了谨慎起见,尚未调查的乡镇村仍按计划调查。
此项调查费时三天,但除了T镇之外,并未找到在自来水中添加氟的地区。虽说实行地方自治,但中央的指示依然深受重视。
野崎深信山本老先生是在T镇遇害的。
至于山本老先生到底是被凶手绑架至T镇的呢?还是自行前往T镇会晤凶手的呢?现阶段仍然不明,然而他在T镇溺毙于自来水中,殆无疑问了。
凶手可能使用浴槽、也可能使用洗脸台,洗脸台装满水,.99lib.再用力将山本老先生的头压入洗脸台;总而言之,凶手淹毙山本老先生,又开车经一五六号国道把山本老先生的遗体运到长良川丢弃,并将其钓具放置于河边,布置成夜钓意外落水。
从T镇至发现尸体的地点,如开车的话,大约十五、六分钟即可抵达。
T镇总共有三一八户人家,野崎又命属下刑警拿着山本老先生的照片,挨家挨户去查问。
“如果其中有任何与首尾木家有关的人家,即使表示不认识山本老先生,也必须详细加以调查。”野崎提醒属下的刑警。
刑警们怀着锲而不舍的精神,拿着山本老先生的照片,挨家挨户地查问了。
然而却寻找不到见过山本老先生的镇民,更未发现与首尾木家有关的人家。
但刑警们却另外有新的发现,原来T镇地位偏远,不少人到外地谋生,甚至举家迁往大城市,因而造成若干空屋。
其中有一幢最新的房子格外引起野崎的疑心。
该房子座落于镇西,左右无邻居,据说这户人家的主人嗜赌如命,积欠大笔的赌债后,甫于一个月前,一家五口突然不知去向。
债权人已将家俱拍卖了,但房地仍有纠纷,至今尚未拍卖。
房子是二层楼建筑,房内空无一物,真是名符其实的空屋,电也被切了,但扭开水龙头,先是喀喀作响。继则喷出水。
有自来水。
至于照明,只要有手电筒即可了,而山本老先生照理说也携有夜钓用的手电筒才是。
“彻底搜查这间房子,连一根头发也别放过。”野崎命令属下,而他本人也几乎扒地在找,以.99lib.期找出山本老先生在此被杀的痕迹。
浴室内有一座磁砖的浴槽,浴槽内仍有大约五十公分深的积水。
野崎携一瓶水回警局,分析的结果正吻合他的预测。
水中验出与山本老先生肺中的水相同比率的氟。
野崎假设山本老先生在此空屋内被凶手弄死于浴槽。
另外又在楼下找到两只揉成一团的褐色的纸袋。
摊开来看,两个纸袋大小相同,上面都印有歧阜市某超级市场的商标。纸袋内有吃剩的面包屑、硬化的蛋糕屑、橘子皮等。
显然有人从歧阜市的超级市场购买相当数量的食品,并携来此地食用。
也找到一个七星牌香烟的盒子。跟超级市场的纸袋一样,被揉成一团丢弃的,另有三支滤嘴,都属于七星牌香烟。
至于二楼方面,则发现一条手帕,蓝白红的三色手帕。仔细嗅一嗅,微带香水的芬芳。
七星牌香烟的滤嘴立刻送去检验。但是可能附着于滤嘴上的唾液,因过于微量及过乾,业已验不出血型了。
根据山本老先生家人及朋友的陈述,山本一向抽七星牌香烟,况且案发后也在其遗体的口袋内找到七星牌香烟。因此他在该空屋内抽烟的可能性极高。
至于指纹,找遍整座屋内,一直未能采到。不,正确地讲,应该是被人擦拭掉了。因为柱子、墙壁、门窗等处留有擦拭过的痕迹。
第三节
两个装食品的超级市场的纸袋。面包及饼干的碎片。
七星牌香烟的空盒与滤嘴。
带有香水味的三色手帕。
以上是毫无关连的物品吗?
野崎并不这样认为,他假设它们有关,然后小心地加以求证。如果陷于胶着的话,到时再做一全盘的检讨。
但是以上三项要如何加以连贯起来呢?
七星牌香烟不妨当做是山本抽的。他离家时身上共有两包烟,一包仅剩寥寥数根的,于是又取一包未拆封的,以备不够时抽用。他在空屋抽完第一包,于是又拆开第二包来抽,因此遗体的口袋内还有一包七星牌香烟。
但食物一项,好像并非山本购买,食用的。
山本吃过晚饭,大约晚间八时要出去夜钓,才踏出家门的。
根据验尸报告,死亡的时间推测约在当晚十一时至十二时之间。晚间八时至遇害的三、四个钟头之间,吃过晚餐的山本老先生实在不可能又吃面包、又吃饼干、橘子等。
这么说来,食物是那位凶手吃的?
野崎特地前往那家超级市场,用那两个发现的纸袋盛面包、饼干、橘子等。
或许某一样多装,某一样少装,多少有些出入,但从那纸袋的容量大致推算起来,一个人是三天份、两个人合吃是一天半,如果节省一点吃,一个人足足可吃四天,两个人的话就是两天。
倘若食用的人是凶手的话,又要如何解释才好呢?
如果凶手仅仅是绑架或引诱山本老先生至此空屋,然后将他弄死于浴槽的话,似乎不须准备如此之多的食物。
至若凶手在空屋停留二、三天的时间,那么逗留的原因又何在呢?
带有香水幽香的手帕亦非山本所有。他的遗物有Dunhill打火机、液晶手表;而根据99lib.其家人的说法,山本老先生习惯用手擦汗,从不带手帕。
手帕上面附有红色斑点,已送往化验,结果尚未揭晓。
另一方面,野崎则指派刑警在空屋四周进行彻底的调查。
空屋方圆二百公尺内没有其他人家,因此查证起来实在困难重重。然而在刑警的苦心追查下,终于找到一名提供线索的镇民,该镇民表示最近曾目睹一辆轿车停放于空屋旁。
然而那位年逾六十的老镇民却语焉不详,只表示是一辆黑色的大轿车。
“您知道是什么厂牌的车子吗?”野崎问。
“我不懂车子,哪里会辨.99lib. 认厂牌?比计程车大,黑色的。”
“您是否记得见到那辆黑色大轿车是几月几号吗?”
野崎问,老人迷糊地眨动眼睛,久久才回答说:
“上个月的二十六号或二十七号,傍晚的时候,我以为是来看房子准备要买的。”
“您只在那一天看见轿车吗?”
“嗯,我只在那一天看见。”
“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走动?”
“没有。”
“您是否记得车牌号码?”
“怎么可能呢?天色太暗了。”
“您能不能确定一下到底二十六号或二十七号?”
“嗯,好像二十六号,又好像二十七号。”老人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上月二十六日是山本老先生遇害的日子。倘若老人见到轿车是二十七日,那么早在前一天该空屋内便有人停留了。
第四节
东京方面也在进行着类似歧阜的地毯式搜查。
十津川认为长田史郎的第二个住处一定在向岛一带,然而推测毕竟只是推测罢了。
搜查遭遇到阻碍。
反映着经济的发达,向岛一带也是高楼大厦林立。想要一栋一栋加以清理调查,实在是一件很费力的工作。租房子的人未必用真名,而且几乎不悬挂名牌,即连管理员也未必能掌握全部的房客,最严重的是流动性高,调查过的大厦,过了四、五天又必须重新调查了。99lib?
十四名刑警拿着长田史郎的照片,到处走到处问;重点则放在附有停车场的大厦,或附近有停车场的大厦。因为雕达表示长田史郎开着一辆崭新的轿车。
时间在经过,但是一直没有斩获,而搜索范围则逐渐在扩大。
十津川与龟井刑警也都投入这一地毯式的搜索行动。
他一边调查,内心逐渐涌.99lib.起一则疑问:长田史郎到底是何许人呢?
与其说他是连环命案的嫌疑犯,毋宁说他是凶手了。
杀害首尾木明子,害堀正子自杀,拐走妙子的一定是长田史郎,至于在歧阜谋害山本老先生的大概也是长田史郎干的。
年龄大约三十二、三岁,英俊潇洒、诗人、崇拜波特莱尔、开轿车、学过纹身的技艺。
算一算好像知道不少,但仔细一想,关键性的却没有一项知道。
他的出生地?案发以前从事什么工作?最重要的,杀害首尾木明子的动机?……不!连长田史郎这个名字到底真名或假名都还成疑问。
这一天依旧毫无收获,十津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警局,立刻被专案小组的召集人本多请去。
本多是比较沉默寡言的人。
“请坐下。”本多出声说。
然后两人无言以对,其间十津川注意到墙上的日历。案发时,该处悬挂的是一月份的日历,如今已换成藏书网二月份,说不定到了三月份仍无结果好交代。
“听说正在找长田史郎?”本多问。
“努力在找,但还没有找到。”十津川回答。
本多沉默了一会之后才说:“想不想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十津川一听,不禁变了脸色。“您的意思是要换人吗?”
“不是的。”本多摇着手。“刚才岩井文江女士拿这封信来。”
本多把一封信放在十津川面前。
收信人是岩井文江。未写发信地址。信之内容如下:
转告十津川。
再多管闲事的话,岩井妙子会没命。
立刻放下工作。
字体幼稚有如孩童写的,大概是用左手写的,以便掩饰笔迹。十津川读完时,脸色都变青了。
“文江女士也请你不要再侦办了。”本多说。
“不可以,我是刑警,工作是维持治安,使作奸犯科的人无所遁形,不可以因私事而耽误公事。”
“你的心情我很了解,但是这封恐吓信看来不只是恐吓而已。逮捕凶手是警察的工作,考虑生命安全也一样是警察的任务。如果你休息一段时间的话,凶手大概暂时不会对岩井妙子下手。”
“这是命令吗?”
“不是命令,我不勉强你。”
“那就让我再继续侦办下去,我不向威胁低头。”
“你愿意拿岩井妙子的生命做冒险吗?”
真是残酷的质问。但十津川立即回答说:
“愿意。”
第五节
十津川脸色苍白地回到自己九九藏书的办公室,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
“我是十津川。”十津川拿起电话,有点暴躁地说着。
“你好,我是歧阜的野崎。”野崎的声音和蔼安详。
“喔!野崎组长你好。”十津川的声音自然而然柔和了。想起他那短小精悍的体躯,诚朴稳重的脸形,十津川的心情便平静了。
“上次告诉你已找到山本老先生遇害的第一现场……”
“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在那栋空屋的二楼找到的手帕,检验的结果,附着在上面的口红是S化妆品公司的新产品﹃爱的微笑﹄,我想知道妙子小姐是否用那种牌子的口红?”
“不错,我记得妙子也是使用S化妆公司的新产品,但使用那种口红的小姐恐怕不只她一个人吧?”十津川辩驳说。
“那当然。”野崎不愿在此多费口舌。“手帕呢?像法国国旗,红蓝白三色的手帕。”
“法国国旗……”十津川紧握着听筒。
“如何呢?”
“的确是她的,我回国的时候买了半打回来送她。”
“哦!如此的话,我已能够猜测妙子的胸针为何会在山本老先生的口袋里。我认为她也被关在那所空屋,后来山本老先生又被绑架进来,在屋内遇害。凶手为了干扰警方的调查,故意把妙子的胸针放在山本老先生的口袋。我的推测如何呢?”
“很合理。”
“那所空屋我们已彻彻底底调查过了,并未找到妙子被害或者被伤害的痕迹,所以我猜想妙子大概被歹徒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什么地方呢?”十津川正要如此问时,又连忙打住,因为野崎一定会调查的。
挂掉电话,十津川不禁喃喃咒骂。
直到现阶段,主导权一直被凶手掌握着,被凶手占尽了先机,情势恶劣到甚至被对方送恐吓信,而他竟连嫌疑犯长田史郎的行踪都调查不出。十津川的脑海不禁浮起长田史郎仰头大笑的幻像。
“龟井兄!”十津川大声唤龟井刑警。“走,我们出去。”
“没问题吗?”龟井担心地望着十津川。“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
十津川板着脸走了,龟井连忙尾随于后。
外面已是夜幕低垂了。
霓红灯在夜色中跃动着,颇有夏娃这一名称的夜之情调。
十津川默默走过言问桥,同行的龟井也保持着沉默。每当此种时候,龟井不会随便开口讲话,这是十津川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吹过阳田川的风寒冷刺骨,龟井边走边打了一个大喷嚏。.99lib.
“不要紧吧?”这一次换十津川问他。
“稍微着凉而已,只要喝一些我教歧阜野崎组长的玉子酒就没事了。”
“歧阜的野崎组长已经有进展了。”十津川将电话中获悉的事项转告龟井。
“既然妙子被绑架到歧阜的话,凶手大概也在歧阜吧?”龟井边拉起大衣的领子边说。
“也许也说不定,但在歧阜的也可能只是共犯。”
“不知长田史郎跟歧阜有什么关系?”
“他跟首尾木家有什么关系吗?”
“是的。”
“知道这一点的话,案情可说大半明朗化了。”十津川的口气沉重。如能查明长田史郎与歧阜首尾木家的关系,也许破案便指日可期了。但以目前的情况,似乎仍嫌言之过早。
“总而言之,先找出长田史郎。”十津川自言自语似地说。
过桥便是墨田区,从业平一丁目到二丁目,只要见到大厦便进去查问。他们拿长田史郎的照片请管理员辨认,如果管理员不在,便请里面的房客辨认;真是道地盲目的搜索。
仍旧一再落空。
查第五栋大厦时,管理员定定地瞧着长田史郎的照片,一会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说:“他住在三楼99lib?。”
十津川等人惊喜若狂。
可是在管理员向导下,大伙闯入一看,那名躺在床上的青年根本不是长田史郎。虽然轮廓有几分相像,但此人是守法的好公民。
寄予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十津川突然感到全身疲惫乏力。
“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龟井提议。
两人走进附近一家餐厅,各点一杯咖啡。
龟井含一口加入大量砂糖的咖啡,久久才咽下。
“每次到餐厅喝咖啡,总是拼命加糖,觉得不多加一些糖就是一种损失。”
“太甜了,反而失去咖啡的味道。”
“这一点我也知道。”龟井说。“但是人的个性是很难改的,从喝咖啡这一点我就发现我是节俭守旧的人,我这种个性的人实在无法了解长田史郎那种人。”
“你是说他为何舍得杀掉年轻美丽的夏娃吗?”
“是的,尤其是首尾木明子为了他而当土耳其浴女郎、应召女郎。也有为他堕过胎的痕迹,他竟在对他如此百般牺牲奉献的女孩身上绣玫瑰花,最后又剥夺她的生命,这种人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人有时候可以杀死心爱的人,但同时自己也应该自杀才对。”龟井一本正经的说着。这大概是他的伦理观了。
“你认为长田史郎是什么样的人?”十津川试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向龟井刑警请教。
“他的犯罪心理吗?那种人我根本无法想像。”
“你觉得他的脑筋有问题吗?”
“不,说不定还相反呢?”
“怎么说呢?”
“说不定他是头脑非常优秀的人,我怀疑他或许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怀有优越感,非常自傲,社会上常有这种人,长田史郎也许属于这类型。”
“所以他把女人的奉献视为当然吗?”
“是的,而当他不再须要对方时,或者对方变得碍手碍脚时,便毫不留情的加以杀害。”
“为什么女人偏偏爱上这种男人呢?而且又是聪明的女人。”
十津川的脑海中浮起妙子的形影。聪明的她为何跟这么狠毒的男人在一起呢?甚至发生超友谊关系。难道长田史郎那么富有魅力吗?那么使女性无法抗拒吗?
“那种人我实在无法了解。”龟井抓一抓头。然后面露认真的表情说:“对了;妙子……”
“请不要提她。”十津川郑重地说。自己身为刑警,一旦负责侦办命案,即使明知会牵连妙子,他也不愿因此罢休。因为罢手的话,以后会后悔的。尽管妙子的母亲会不谅解,甚至责备他是冷酷的人;但事实上,即使他个人接受歹徒的要求,放弃侦办这件命案,但警方照样会追缉凶手的,等到凶手一被99lib.逼到山穷水尽时,照样还是会杀害人质。
(总而言之,尽快找出长田史郎。)十津川再度如此提醒自己。
“可以走了吧?”十津川放下杯子,起身催促龟井。
两人离开餐厅,又调查过若干大厦,然而依旧未能寻获长田史郎。
精神及肉体均疲惫到极点,十津川与龟井才折返浅草分局。
时刻已近午夜,两人一踏进分局,年轻的井上刑警急奔而出,高声喊着:
“组长!”
井上刑警神色仓惶。
“什么事?”
“那家伙来了!”
“谁来了?”
“长田史郎啊!”
“什么!”
第六节
十津川跑步上楼,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闪身入内。
内有一人坐着抽烟,那人缓缓背转身子,望着十津川。
(他就是长田史郎?)
十津川站着,望了对方一眼,才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十津川默默掏出香烟、点火,边观察长田史郎。
年龄大约三十二、三岁、个子高高瘦瘦,看起来比与妙子合摄的照片瘦。面貌清秀、蓬长发九九藏书、皮肤苍白,因而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不,他之所以给人此种感觉或许是那对女性化的眼睛使然。
从照片是看不出来的,长田史郎的睫毛以男性而言,似嫌过长。
“长田史郎吗?”十津川肯定似地问。
长田史郎举起手掠一掠长发,才笑着说:“我已告诉过其他刑警先生了。”
“请到侦讯室。”
“反正我在这儿也不会逃掉99lib?t>啊!”长田史郎再度面露嘲讽般的笑容。
十津川强忍着因妙子的关系可能一触即发的脾气。
“我说走就走。”十津川起身,伸手牵起对方的手。
“不用了,我自己走。”长田耸耸肩。
即连此种小动作都让十津川觉得看不顺眼。
进入侦讯室,十津川再度在他的面前坐下。
“请你说明一下你为何出面。”十津川盯着长田史郎的脸孔。
“你简直用看着怪物的眼光在看我。”长田说。
“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从报纸上知道警方在找我,所以我就来了,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而浪费政府的经费。”长田张开薄薄的嘴唇,像女人一般地笑着。
十津川咬一咬牙关。倘若此地不是警局,倘若自己不是刑警的话,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就是说你出面投案吗?”
“NO!NO!”长田居然口出洋文。
“否则你为什么出面呢?”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要向你请教的。警方为何出动大批警力寻找潦倒的诗人我呢?你只要告诉我原因,我立刻离开,不会耽误你时间。”
“你装糊涂吗?”
“绝对不是。警方找我有什么事呢?”
“杀人嫌疑,罪嫌重大。”
“杀人?噢!实在让我太惊讶了!”长田很洋派地耸着肩膀,摊开双手。
此种矫柔做作的态度再度惹火十津川。宛如要压抑沸腾的怒火一般,十津川将刚刚点燃的香烟,用力地在烟灰缸搓揉,结果滤嘴部分断裂,迸出烟灰缸。
“你涉嫌杀害两个人,而被警方追缉,还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长田说。
“别狡辩!”
“绝非狡辩,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到底杀害什么人,请你告诉我。”
“首先是首尾木明子,你认识她吧?嗯?”
“首尾木……?我不认识。”
“夏娃,你该认识吧?土耳其浴女郎泽木由纪,你该认识吧?”
“哦!那个女孩我认识,她是我认识的最善良的女孩,她死了吗?”
“别装糊涂!”
“真的不知道,她被杀吗?”
“被人勒死的,尸体浮在浅草寺的水池,赤裸裸的,身上的衣服都被剥光了。”
“实在太残忍了……”长田低下头,双手捏紧拳头。
“谁残忍?明明是你杀的?”
“不是我.99lib?!”长田抬起头,大声叫着。
他的眼睛吐着泪水。
第七节
十津川脸上一时浮起疑惑之色,但为时仅瞬间而已。
(他的眼泪是假的。是表演的。)
虽然有位诗人说过眼泪最能叙述真实,但这个社会多的是一边在流泪,而内心却在狞笑的人。
十津川以前逮捕过此种恶犯,最先口口声声喊冤枉,而且还哭着,真是名符其实的嚎啕大哭。
但最后调查的结果却证实该人是凶犯。
这位长田史郎也一定在内心笑着。
“你认为你是无辜的吗?”
“是的,我没有杀人。”
“你觉得被冤枉,所以才哭吗?”
“不是的,我是无用的人,活着对社会也没有什么贡献,所以即使被判死刑也无所谓。”
“你还真勇敢。”
“我悲伤的是像她那样善良的人居然被杀害……不对……”
“什么不对呢?”
“她也许因为太过善良,所以才被杀。”长田喃喃自言自语。
“男子汉说话应该大声一点,想说什么就大声说出来。”
“心地善良,纯洁的人有好的下场,只是电影或小说上才有。在现实社会,心地越是善良的人,下场越是不幸。我正在为这件事感伤,因为我无可奈何,我个人的能力太单薄了。”
“你杀了人,居然还说这种话!”
“不是我杀的!我很久没跟她联络,现在才知道她被杀。”
“报纸上连登那么多天,难道你从不看报?”
“是的,我从不看报纸,我对于国际现势及社会上发生的事没有兴趣,我唯一感到兴趣的是诗的世界。”
“你的话有漏洞。”十津川笑了。
“嗯?”长田面带不服的九九藏书表情。
“你刚才说你从报纸上知道警方正在找你,现在你却说你从来不看报,前后不是矛盾吗?”
“我今天偶然看报时看见的。”长田不假思索的说。
“你坚决否认杀害首尾木明子吗?”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名字的女人。”
“好吧,夏娃你总该认识了吧?”
“嗯,认识。”
“你承认生活上接受她的帮助吗?”
“我承认我们相爱。”
“别把话题转开!”十津川出声斥责。“你利用她去当土耳其浴女郎、应召女郎,赚钱供你挥霍?”
“并非我叫她的,而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如果我有钱的话,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献给她。但是我的诗不值钱,所以她才帮我赚?99lib.
钱。情形就是这样。”
“你大大方方的花用她当应召女郎赚来的钱,你还算爱夏娃吗?”
“我并不觉得妓女有什么不好,不,说不定在她们的世界才有真实存在,比起她们,我们的生活反而比较虚伪。”
“你根本答非所问。夏娃大腿上的玫瑰花是你绣的吧?”
“嗯。”
“难道这也是爱的表现吗?”
“是的,不可以吗?只要两人同意的话,纹绣也无妨。”
“但是夏娃好像对那种纹绣感到羞耻。”
“绝对不可能。”长田坚决地说。“那是她请我为她纹绣的。”
“别胡说八道,既然是她自愿的,她何必扎绷带呢?”
“我想她大概想把那朵玫瑰花保留做我俩之间的秘密。”
“听起来还真罗曼蒂克呢!”十津川的口气自然带有嘲笑的意味“什么两人之间的秘密。另外,你也在堀正子的大腿刺玫瑰花吧?”
“嗯。是的。”
“这也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
“是她自己来追我的,情形跟夏娃不一样。”
“她自己来追你;你好像很会勾引女人。”
“我并不以此为荣。”
“给自己来追你的女人刺玫瑰花,道理又何在呢?”
“对我来讲,那是一种诗的表现。”
“这一次是诗的表现?”十津川不禁感到啼笑皆非。“你知道她跳楼自杀吗?”
“知道,因为许多人在谈论。”
“对于她的自杀,你是否觉得有责任?”
“当然有,虽然她自作多情,但是我没有回报她的爱。当然有责任,这是人之常情。”
“夏娃与堀正子都曾堕过胎,她们两人都怀着你的身孕吗?”十津川问。
一直淘淘不绝的长田顿时沉默不语了。
“现在是行使缄默权吗?”
“我不愿谈论私生活,更不想伤害已经去世的人。”
“这是谋杀案啊!”十津川握拳敲打桌子。
“也许吧——但我不是凶手。”长田从口袋取出一瓶药。“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那是什么药?”
“头痛药,我时常闹头痛。”
“不是良心的苛责吗?”
“不是的。”长田不高兴地说,接过龟井递过来的水,服下头痛药。
“以下是有关岩井妙子。”十津川原想冷静的,但声音却微微颤抖,而且他自己也明白他的表情变得更为严峻。“她也是自作多情吗?”
“不是的,我看她好像很寂寞,所以主动向她伸出友谊的手,这是开始。”
“以后呢?”
“请等一下。”
“什么事呢?”
“难道……”长田注视着十津川的脸,一会才说:“你就是十津川先生吧!”
“是又怎样?”
“我听她提过你的名字,虽然你是优秀的刑警,但是你好像欠缺人性的温暖,冷落那么好的女孩,到了向我投怀送抱的地步。错不在她,而在你。”
“胡说!”十津川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九九藏书来,朝长田史郎挥出一拳,长田摇摇??,十津川又补了一拳。
长田史郎蹒跚倒地,撞得地板轰然作响,同时长田的头痛药也洒满地面。
“组长!”
站在门口的龟井连忙跑过来,拦住十津川。十津川脸色苍白,望着倒在地上的长田。
长田边用手擦拭嘴角的鲜血,蹒跚地站起身。
“操你!”十津川对龟井说。
第八节
十津川走出侦讯室时,深深叹一口气。
在侦讯中,怒而绞住对方的领子以前曾经有过,至于连殴两拳,这还是第一次。
警察殴人是犯法的。倘若风声走漏的话,势将在舆论界引起轩然大波。十津川明知如此,但那一刹那,但却按捺不住。
回到办公室,年轻的井上刑警迫不及待地问:
“长田史郎招供了.99lib.吗?”
“不但没有招供,还得意洋洋的炫耀他对女人多么有办法。”
十津川的情绪已恢复安定,边喝着井上为他倒的开水。
他望向自己的右手,殴打长田时,他所感受到的冲击与疼痛仍清晰地留在记忆中。
恢复冷静之后,十津川心生一则疑窦:长田史郎为何主动出面呢?
谅必不是被追缉得走投无路才出面的。因为警方尚未查出他的住处。
唯一的可能是长田欲知警方的虚实,虽则有点荒唐,但另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十津川认为长田主动出面一定是想查看警方的进度。藏书网
反过来说,长田史郎深信自己没有把柄落在警方手里,所以才主动出面。
所有的状况证据都显示长田史郎是凶手。被杀的夏娃首尾木明子,跳楼自杀的堀正子,还有行踪不明的岩井妙子都与长田史郎有关。至于山本与长田的关系,目前虽没有证据,但首尾木明子足九九藏书以将两人贯联起来。
然而却没有具体的证据足以证明长田史郎是凶手,这仍有待今后的蒐证。
第九节
经过大约一小时,龟井刑警从侦讯室出来。
“怎么样?”十津川问。
龟井摇摇头。
“真是怪人,凡是我提出的问题,几乎有问必答,而且应答如流,但是……”
“要点都坚决否认吗?”
“是的。”
“歹徒通常都如此。”
“也许,但长田似乎不一样。”
“请你说看看。”
“长田史郎很轻易的承认他认识该三名女孩,甚至向我做详细的描述。”
“不错,他也对我说明了。”
“丝毫未加否定。”
“我想这大概由于证据齐全的缘故,有证人、也有照片。”
“也许也说不定,但是他否认杀害夏娃,否认诱拐妙子,否认杀害山本。”
“承认就是有罪,他当然不承认。”
“是的,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当我询问他的不在场证明时,以我们的经验,几乎每个歹徒都会提出相当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但他却相反,当我问他夏娃遇害的一月十二日,山本遇害的一月二十六日,他身在何处,他却表示忘记了。他说对于诗人的他而言,感觉兴趣的只有爱与死,其他的他都不在意,所以并未留意。某月某日做某事,他是不会格外去记住的。”
“这么说来,两件命案他都提不出不在场证明吗?”
“我还威胁如果提不出不在场证明,就无法证明他是清白的。”
“长田怎么回答?”
“他说既然如此,就是被当做有罪,也是无可奈何的,而且还笑着。”
“笑着?”
“是的,还笑着。”
“也许是提不出不在场证明,所以在装好汉吧!”
“最先我也这样想。但好像又不是。他看起来有点自暴自弃,对人生,不,也许是对他自己。”
“嗯,这就奇怪了!”十津川陷于沉思,他一向信任龟井的观点,龟井的人生经验比十津川丰富,看人的眼光也比较精确。
所以龟井认为长田史郎并非逞强或许是正确的。
(这又为什么呢?)
长田史郎并非愚蠢之辈,愚昧的人就不会阅读波特莱尔的诗集;况且今天与他见面,并无愚蠢的感觉。
此种人犯了杀人罪,竟然不会准备不在场证明,显然太不可能了。
尤其是杀害山本时,或许为了嫁祸岩井妙子,竟将十津川赠给她的胸针置于山本的口袋。聪明至此,难道不会准备不在场证明吗?
难道他认为只要没有证据,即使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至于有罪吗?他如此小看警察吗?
“询问过他的经历吗?”十津川问。仔细一想,警方连长田出生于何地、哪一所大学毕业都还不明白。
“我问过了,他回答说对诗人而言,过去的经历是毫无意义的。我再追问,他却行使缄默权。”
“实在太小看警察了,我再侦讯他。”
十津川起身时,分局长刚好派人来传他。
第十节
走进分局长室,里面除本多之外,另有.99lib.一名三十五、六岁西装笔挺的绅士。
“这位是刑事律师朝仓先生。”本多为十津川介绍。
“你就是十津川吧?”朝仓锐眼盯着十津川。
“是的。”
“听长田先生说,你对未还手的长田先生连施两次暴行,是否事实?”
“真的吗?”一旁的本多也出声发问。
十津川的脸色苍白,刹时涌起想加以否认的念头,但他仍诚实回答说:“连殴两拳。”
“岂有此理。”朝仓说。“长田先生是善良的人,他表示不愿追究,但身为律师的我却不能容许你这种藐视人权的行为。我有两项要求,一立即释放长田先生,二为你的暴行道歉。倘若以上两项要求不能获得实现的话,我打算以暴行罪控告你与分局长。”
“立即释放?”
“是的,难道你拥有足以将长田先生起诉的证据吗?如果有的话,请拿出来给我看。”
“……”
“没话讲了吧?你们显然没有证据。”朝仓洋洋得意的说。
正当十津川不服气地望着朝仓99lib?时,本多下定决心说:
“好,释放。”
“但所有状况证据都显示他有嫌疑,况且我已取得四十八小时的拘留许可。”
“不要紧的。”本多告诉十津川。“反正现在释放,他也不会逃掉,如果他逃掉,就是承认自己是罪犯了。”
“还有第二项要求。”朝仓对本多说。
十津川对朝仓说:“殴打是事实,既然要我道歉,我可以道歉。”
“你道歉没有用,必须立下字据,由分局长签名,为了杜绝警察的暴力,必须如此才可以。”
“朝仓先生。”本多绉着眉头。
“嗯。”
“我们按照你的要求,答应释放长田史郎,而且十津川也承认殴打,答应道歉,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就是说拒绝立下字据吗?”
“是的。”本多率直回答。
“既然如此,我只好控告这位十津川组长了。”朝仓威胁似的说。
“不要紧的。”
“真的不要紧吗?难道不怕报纸攻击吗?”
“朝仓先生,上法庭的时候,长田史郎也是重点之一,报纸照样会刊登他的新闻。”
“他表示他是清白的。”
“不错,他是清白的,但是譬如堀正子,他接受吧女堀正子的金钱,她曾经因长田堕过胎,最后对长田的爱情感到绝望,从百货公司的楼.99lib?顶跳楼自杀。这件事长田本人承认。堂堂的诗人居然有如地痞流氓一般的劣行。报纸登出来的话,恐怕也不太好吧。”
这一次换朝仓沉默了。
朝仓略做思考才说:“好。我明白了。但是我立刻要带长田先生离开。”
“我可以再问他一次吗?”十津川对本多与朝仓说。
“打算再殴打他吗?”朝仓说。
“不是的,你不妨站在他九九藏书身边,我有两个问题想问长田史郎。”
“这要看他本人的意思而定,本律师无权做主。”朝仓冷冷说。
长田史郎被人带过来。长田听了朝仓的话,面带微笑望着十津川。
“请问吧!组长。”
“你出生于何地?.99lib.”
“我出生在东京,同时也在东京长大。”长田微笑回答。
“不是出生在歧阜吗?”
“不,不是的。”
“问完了吧?”朝仓插口说。
“最后一个问题。”十津川说。“跳楼自杀的堀正子有一个手提包,里面有一本小册子,那本小册子是你送给她的吗?”
“大概是。”
“小册子的姓名栏填写的并非堀正子,而是高田礼子,这位高田礼子到底是谁呢?”
“高田礼子是伟大的女诗人。”长田一时显出恍惚的眼神,声音如歌唱一般。
第十一节
朝仓带长田史郎离开后,十津川向本多道歉。但本多反而安慰十津川。
“当做暂时让他逍遥一段时间吧!”
“我并不是存心要殴打他的……”
“你的心情我很了解,但是殴打嫌疑犯是不可以的。”
“是的。”
“今后打算怎么办呢?想再拘捕他的话,非有相当有力的证据不可了。”
“我知道。”
“侦讯长田,获悉什么事项吗?”
“很遗憾,几乎没问出什么结果,不过最后倒问了一个可能成为线索的名字。”
“高田礼子吗?”
“是的,原先我以为这个写在小册子上的名字是堀正子的别名,因为欢场女子往往使用各种别名,但长田史郎的回答好像又不是。”
“他表示是伟大的女诗人。”
“如果他的回答正确的话,高田礼子便是真有其人了,我打算明天就跟她见面。也许可从她口中探听出有关长田史郎的事。”十津川说完又问:“那位朝仓律师与长田史郎是什么关系呢?”
“他表示是朋友,这是他留下来的名片。”本多从桌子上取出一张名片,交给十津川。
名片上标明头衔。
“可以借我吗?”
“打算调查那位律师吗?”
“假如他跟歧阜的首尾木家有关系的话,那么也许我能明白长田为何杀害夏娃与山本。”
“的确如此,但对方是律师,而且又有今天的事件,我想这件事就交给别人办比较好。”
“我知道。”十津川点头。
隔天十津川委托龟井调查朝仓律师。困难的任务毕竟由干练的龟井担当较为妥当。
十津川则前往位于四谷的日本诗人联盟。
事务所设在一栋五楼建筑的三楼,有三名男女青年正忙着制作文件,刻钢版。
十津川向其中一名二十七、八岁穿夹克的青年露一露警察证件。
“这儿能够查到全日本的诗人吗?”
“不,只能查到加入日本诗人联盟的诗人。”青年说。
“我想调查女诗人高田礼子。”
“请等一下。”青年取出会员名册,翻阅之下答说:“没有高田礼子的名字。”
“长田史郎呢?”
“也没有,大概是属于其他团体的诗人吧?”
青年偏着头,显出束手无策的样子,此时正好有一名老先生进来,青年似乎松了一口气,出声.99lib.说:“小野先生。”然后低声对十津川说:“问那位老先生也许知道。”
小野先生年约六十五、六岁,白发,身穿套头毛线衣,脚椅子说:“请坐。”他自己也在一张椅子坐下。
女职员为两人倒茶。
小野边抱怨说:“这种茶越来越差了。”边咕噜咕噜地喝着茶,喝完才对着十津川说:“日本广播公司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警察,不是日本广播公司。”十津川加以更正,颇觉啼笑皆非。
“哦,警察?”小野很稀奇地望着十津川。
“您认识很多诗人吗?”
“哎!活到这一大把年纪了。……再给我一杯茶。”小野大声对女职员说。
“您认识一位名叫高田礼子的诗人吗?”十津川问。
“高田礼子?”老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游移。
“写过什么诗?”
“不太清楚,说不定写波特莱尔式的诗。”
“嗯……”小野沉思一会才说:“记得很久以前听过这个名字……”
“很久以前?”
“是的,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有位天才型的女诗人。”
“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忘记了。”
“她目前在什么地方呢?可能的话,我想拜访她。”
“她好像已经死了。”
“死了?”
“记得听说过她发疯去世。”小野说。
第一节
“关于高田礼子,请您做详细一点的叙述。”十津川说。
小野眨一眨眼睛说:“如何详细一点呢?就只知道这些而已。”
“真的发疯去世吗?”
“经你这一问,我倒不敢确定了,其实只不过听说而已。”
“记得听谁说的吗?”十津川探取紧迫钉人的姿态,因为现阶段高田礼子这个名字也许是了解长田史郎底细的唯一线索。
小野在诗人的圈子里,其地位似乎近于所谓的长老。连这位小野所知亦极其有限的女诗人,长田史郎为何认识呢?
这与命案或许无关,但十津川觉得有必要对高田礼子做一番了解。
小野似乎开始在沉思,他伸手举起茶杯,悠哉悠哉的饮茶。
年轻的十津川逐渐有点烦躁,反覆询问:“听谁提起高田礼子呢?”
“我现在正在想,你身上有带烟吗?”
“有。”
十津川递一支烟给老人,他自己也衔一支。
小野吐出一口烟,但似乎想不起来的样子。
“怎么样呢?”十津川再度催促。
“人一上了年纪,脑力就差了。实在可悲,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健忘有时也是好的。”
“是否听一个名叫长田史郎的人讲的?”
“长田史郎?他是什.99lib.么人呢?”
“今年三十二岁,他藏书网自称诗人。”
十津川取出长田史郎的照片给小野看。小野取出眼镜,戴上,仔细瞧了一会。
“这个人我不认识,他怎样呢?”
“谋杀案的嫌疑犯。”
“哦!看起来并不像坏人,他的眼神分明是善良的。”
“不一定坏人才会杀人,只要有原因,任何人都会杀人。”
“你的话的确有道理,但是照片上这个人就从没见过,真的是诗人吗?”
“他专写波特莱尔式的诗,至于他写的诗好坏如何?我是不会看的,但他的确是写诗的。”
“诗只要自己想怎么写就可以怎么写,以此而言,任何人都是诗人。”
“高田礼子的事,您想起来了吗?”
“好像是听武藤讲的。”
“武藤是什么样的人呢?到什么地方才能见到他呢?”
“他是我的朋友,但是他现在可能在义大利……”
“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这……他是任性的人,也许明天就回来,也许半年,说不定一年才回来。”
“……”十津川默默咬着嘴唇,与这位老人谈话,居然逐渐失去耐性,终而慌不可遏。
他板着脸孔,正想起身时,小野出声说:
“再多坐一会,急什么嘛,你何不去拜访武藤夫人?”
“武藤夫人可能认识高田礼子吗?”
“不知道,但是武藤也许向他太太提过。”
“武藤夫人没有前往义大利吗?”
“武藤的太太叫知子,她是画家,目前正在银座的画廊开个展,人留在东京,想不想去看九九藏书看她?”
“好的。”
“她在新桥站附近的D画廊,如果你跟她见面的话,代我向她问好。”小野依旧面带嘻笑的表情。
“好,一定代为传达。”十津川有点懊恼地说着。
第二节
走出街上,十津川拨电话回浅草分局。
井上刑警接电话。
“跟踪长田史郎顺利吗?”十津川问。
“木村刑警与石井刑警两人负责跟踪,刚刚才打电话回来报告,长田进入朝仓律师位于新宿的事务所,似未出来。”
“龟井调查朝仓律师,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
“假如木村刑警他们打.99lib?电话回来的话,告诉他们千万别让长田溜掉。”十津川说完,挂掉电话,走向地下铁四谷站。
在新桥下车,步行五、六分钟,抵达D画廊。
一座规模不大的画廊。
入口处悬挂一张牌子:“武藤知子个展”。
内有五、六名客人。
十津川向服务处一名年约二十岁的小姐询问:“武藤知子女士在吗?”
小姐出声:“老师!”,两名妇人正在聊天、其中之一和别的妇人回过头。
年约五十二、三岁。
十津川走过去。
“武藤夫人吗?”
“是的。”
“小野先生介绍我来找您。”十津川出示警察证件。
“有什么贵事呢?”武藤知子表情僵凝。
“我正在调查一件谋杀案,凶狠的谋杀案。为了破案,必须对一位女性做深入调查。您认识女诗人高田礼子吗?”
“我……?”
“是的,小野先生表示您也许听武藤先生提过。”
“既然如此,应该问我先生才知道,可是我先生人在义大利。”
“我知道,但是我们总不能等待你先生回国,不赶紧采取行动的话,说不定会再引发新的命案。”十津川边说边想起妙子。
如再发生命案的话,被害人可能就是妙子了。或者已遇害了?
“实在很伤脑筋。”知子显出为难的表情。“我从来没有听我先生提起高田礼子。”
“真的从没听过?”
“嗯。”
“据说高田礼子这位诗人是发疯去世的。”
“噢,实在很不幸……”
“你.99lib.从来没听武藤先生提起这样的诗人吗?”
“请稍等一下。”知子定睛望着虚空。“高田礼子这个名字虽然没听过,但是就记得好像听我先生说过有位很可惜的女诗人去世的消息,虽然她在东京几乎可以说没有什么名气,说不定她就是你所说的高田礼子。”
“多久以前的事了?”
“记得是很久以前了。”
“一年前?”
“好像更早……”
“二年前?还是三年前?”
“记不太清楚了。”
“武藤先生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
“好像是晚餐的时候,记不太清楚了。”
谈话愈形语焉不详。但十津川并不灰心。
“武藤先生为何认识如此近于没没无闻的诗人?”十津川问。
“我先生从五、六年前开始,就很少写诗,反而把精神放在发掘新人。我猜想原因大概就在此。”
“是的,但是他用什么方法发掘新人呢?”
“全国有许多诗的同人杂志,我先生订阅此种同人杂志,很认真的阅读。”
“那些同人杂志还保留下来吗?”
“是的,我先生算是很细心的人,那些同人杂志都经过分类整理,目前仍保留着,我记得我也帮他整理过。”
“是不是可以借我看呢?”
“可是数量非常庞大,毕竟花五、六年的时间从全国各地收集起来.99lib.的。”
“不要紧。”
“好,下午三点请到上北泽的舍下,我带你到书库。”知子说。
第三节
十津川先返回浅草分局。
长田仍在朝仓法律事务所,而龟井对朝仓展开调查,似乎无甚进展的样子。
约定的时间将届,十津川带年轻的井上刑警,造访上北泽的武藤邸。
知子立刻领他们前往建于花园的书库,知子表示书库仅收藏各地寄来的同人杂志。
十津川进去一看,才惊于其数量之庞大。
架子共分三段,满满积存着杂志。数目恐怕在数百册,甚至超过千册。
“这些全部都是?”井上刑警颇觉惊讶。
“是的。”
“如果这些都是诗的同人杂志,那么日本真是满地是诗人了。”
“别发牢骚,赶快找,不可以只翻目录,每一本都要详细检查。”
“好,开始吧!”
十津川伸手取最初的一册。
形形色色的刊物应有尽有,有排版印刷的,也有薄薄油印的。
十津川与井上刑警坐于地板,一册一册的检查,一册一册的堆积。
最先是眼睛酸痛,接着腰酸背痛。
经过一小时、二小时,可是未能找到高田礼子的名字。
知子送茶点来,十津川与井上才略事休息。
“高田礼子这位女诗人到底与长田有什么关系?”井上边握拳捶打肩膀,边问十津川。
“好像是长田尊敬的女诗人。”
“那家伙尊敬发疯去世的诗人吗?”
“是否发疯,目前还不知道。诗人小野只说好像听说如此。闲话少说,赶快再开始工作。”
十津川收拾杯子,再度开始检查。
时间在经过。
随即经过五、六小时,窗外已是夜幕低垂。
知子探头进来。
“一起吃饭?”
“不用了。”十津川回答,在未找到高田礼子的名字之前.99lib.
,他不想用餐。
然而知子还是为他们买了寿司,但十津川与井上却将寿司叠放于仓库的角落,继续未完成的作业。未检查的杂志逐渐在减少,可算是唯一可告慰的。
“找不到呀!”十津川喃喃说着。蓦地一股不安袭来——或许遗漏掉了。久久未能找到高田礼子的名字,自然产生此种不安。
如果真的遗漏的话,只好重新从头找起了。
(也许快找到了。)
十津川如此自言自语时,井上突然大叫出声。
“找到了!组长。”
“真的?”
“你看!”井上眼睛光芒闪烁,摊开一本薄薄的同人杂志,递到十津川面前。
悼高田礼子
以上是标题。十津川有如抢夺一般接过该杂志,迅速浏览以下的文字。
一位备受我们注目的诗人去世了。高田礼子的诗对写诗的我们,不断是一项冲击。奔腾在那疯狂之下的到底是什么呢?在我们尚未了解时,她便与世长辞了。今后我们再也无法读到她的诗了。99lib?
以上是全部的报导。欲知高田礼子的生平,几乎近于完全不明。
封面上印着“星星”,大概是杂志的名称了。
十津川看最后一页。该处印有执行编辑堀木卓二与名古屋市的地址、电话号码。
十津川拿着该同人杂志,走出书库,向武藤知子借电话。
拨堀木卓二的电话号码。
“我是堀木卓二。”
“我想打听有关同人杂志星星。”
“星星因资金困难,早在一年半以前停刊了。”
“我想打听三年前出的第五期。”
“第五期怎样呢?”
“上面有一篇追悼高田礼子的文章,还记得吗?”
“嗯,记得狠清楚,文章是我写的。”
“高田礼子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一点我想怕无法答覆,因为我只知道她的诗。”
“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呢?”
“岐阜人。”
“岐阜?”十津川的脸孔涨红了。
第四节
“请你说详细一点。”十津川紧紧握.99lib.住电话,大声说道。
如此总算将高田礼子这位女诗人与命案连接起来。共通点仅歧阜这个地名吗?
“详细情形我恐怕无法效劳。”堀木说。“高田礼子对我来讲是陌生的诗人。”
“怎么讲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但是你如何知道她是歧阜人呢?”
“她时常投稿给我们,所以知道她是歧阜人。我还有我的朋友读了她的诗之后,都深受感动,我们写信给她,请她务必前来,大家会一会,但在未见面之前,她便去世了。”
“知道她的地址吗?”
“知道的,对了,你为什么对一个已过世的人发生兴趣呢?”
“我们想知道她是否与一件谋杀案有关藏书网。她确实在三年前去世吗?”
“是的,的确是三年前。我很希望能跟她见面,三年前的早春,我写一封信到歧阜,询问她可否到歧阜拜访她,结果信被退回来,另外还附一封回信,.99lib.回信上表示她已去世了。”
“回信是她的家人写的吗?”
“不是的,听说她单身在外租屋子,回信是房东写的。”
“是否听说她发疯去世?”
“房东只在信上表示生病去世。”
“为什么有发疯九九藏书去世的谣传呢?”
“我猜想这大概由于她曾经住过精神病院。”
“这是她自己说的吗?”
“不是的,那是我的判断,她有若干歌颂精神病院的诗,除非真正住进精神病院的人,否则是写不出那种诗的。另外也有一些诗让我感受到疯狂的特质。”
“请你告诉我她以前的地址。”
“好的,请你等一下。”堀木说。
等候五、六分钟,堀木告诉十津川的地址是“歧阜市朝日町”若叶庄。
十津川对于地址并非歧阜玉井町稍稍感到失望,而当他挂下电话时,井上刑警飞奔入内,说:“分局长打电话来。”
第五节
十津川回到警车。
车内装有无线电话,话筒传出本多的声音。
“长田史郎有动静了。”本多说。
“他离开律师事务所吗?”
“是的,木村刚打电话回来,报告说长田离开朝仓律师事务所,好像开车要前往什么地方。木村与石井两人负责跟踪。”
“现在是八点半。”
“正确一点讲,应该是八点三十九分。”
“这个时间不太可能出远门,我猜想他大概要回他的住处。”
“他的第二个住处?”
“是的。”
“也许,不管他要前往什么地方,马上就可以知道了。你那边的情形呢?”
“好像又得跑一趟歧阜了。”
“哦,命案的根源果然在歧阜吗?”
“是的,根据我个人的看法,案件的根源不仅在歧阜,而且是三年前发生在歧阜的案件。女诗人高田礼子也在三年前死于歧阜。”
“而夏娃首尾木明子也在三年前为了某种原因离开歧阜吗?”
“是的。”
“但是做为连环命案的原因,这未免太过薄弱了。我们只能说,三年前有个没没无闻的女诗人去世,有个年轻的女孩离开故乡,如此而已,仅仅这两件事居然在三年后引发连环命案,未免太令人不敢相信了。”
“是的,我也这样想,所以我才格外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
“请稍等一下,木村打电话回来了。”
本多的声音一度消失之后,随即又恢复。
“果然按照你的猜测,长田回他的住处。”
“地点呢?”
“浅草桥三丁目。”
“原来在隅田川的这一边,不在对面。”
“是的,所以在向岛附近是找不到的。他住在藏前桥路的浅草华厦。”
“我也过去看看。”
“声明在先,这一次再殴打他的话,只好请你辞职了。”
“我知道,我不会碰他。”十津川笑了,对着驾驶座的井上刑警说:“开到浅草桥三丁目。”
两名刑警乘着侦防车,未鸣警笛,行驶在夜晚的街上,开向浅草桥。
在鸟越神社附近停车,五、六公尺前方停有一部车子,木村刑警开启车门走出来。
“那一栋大厦。”木村指着马路对面一栋十一层大厦。高雅美观的红砖色大厦。
“九楼最左边的房间。”
“里面点着灯。”
“他一个小时之前进门,就没再出来了。”
“他的车子呢?”
“在地下停车场,深蓝色的日产地平线GTR。”
“深蓝色,晚上看起来就是黑色了。”十津川说,他想起有一项证言,指出杀害山本的嫌犯乘坐黑色的轿车。若是同一车子的话,长田显然前往歧阜。他为了杀害山本,为了绑架妙子而前往歧阜。
“长田有远行的迹象吗?”
“明天一大早似乎要远行。”
“为什么呢?”
“因为他在回家途中,曾驶到加油站加油。我们询问加油站的人员,据说长田的油箱还剩一半以上的油。就是说,明天他在加油站尚未营业以前,便要出远门,所以在今天先把油箱加满。”
“嗯,不错。”十津川点头,下车,横越马路,未进大厦。
进门便是成排的信箱,九零一室的箱子贴有“长田”两字。
十津川原想直上九零一室,殴倒长田,搜查他的房间。因为他的屋内也许有足以显示长田行凶的证据及他绑架妙子的证据。
但十津川并未乘电梯。
他并非害怕被免职。只要能掌握到长田是凶手的证据,并且救出妙子的话,即使必须辞掉刑警之职,他是不会后悔的。
十津川害怕的是把事情弄糟,以致警方对长田无可奈何。
十津川未乘电梯,而伸手敲管理员室的门。
玻璃门开了,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孔。那人手中握着一份赛马新闻,也许是在预测下周日的比赛吧!
十津川在对方面前幌一幌警察证件。
“我想了解一下九零一室的长田。”十津川对管理员说。
“他怎样呢?他是好人啊!”
“好人?”
“彬彬有礼,每次旅行总不忘带一点礼物回来……”
“他时常旅行吗?”
“嗯,时常不在。”
“到过歧阜吗?”
“这……我从不曾问他上什么地方?”
“但是从礼物也能猜想他到什么地方玩。”
“是的,但是他送我什么东西,我很少特别去留意。……对了,他送过米粉糕,但是米粉糕是名古屋的特产,并不是歧阜。”
“歧阜也有卖。”十津川说。虽不知米粉糕在何处购买的,唯一肯定的是长田前往名古屋一带。
“长田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儿?”
“大约二年前。”管理员屈指算着,然后回答。二年前正好是首尾木明子开始在土耳其浴池上班。
“九零一室是租的吗?”
“是的,月租十二万圆。”
房租可能是首尾木明子,不,夏娃代付的吧!不仅如此,恐怕连生活费、轿车都是夏娃为他购买的。她为何如此照顾长田呢?
(为了爱情吗?)
不可能的,如果只为了爱情,首尾木明子不可能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另外一定还有什么的,那到底是什么呢?
“有异地朋友来找过他吗?”
“有。”管理员笑了。“长田先生好像有不少女朋友,我好几次看见他带着漂亮的女朋友。”
“都是同一个人吗?”
“不,每次都不相同。我看过两个。”
“她是其中之一吗?”十津川取出妙子与长田合摄的照片。
“对,就是她,这张照片就是在这里的屋顶上拍的。”
“屋顶?”
“是的,屋顶。”
这句话使十津川产生新的疑惑,甚至可称之为旧伤复发。当他在巴黎期间,妙子在此地的九零一室与长田发生超友谊关系吗?
“你多久以前看见她的?”
“大概是一年前。”
一年前的话,十津川正好在巴黎。
“最近她应该来找过长田史郎才对,你是否看见了呢?”
“没看见。”管理员摇摇头。
留字条给十津川的妙子,难道未来此地吗?不,不可能,管理员只是未遇见罢了,妙子一定九九藏书又来找过一次长田。
当报纸登出夏娃之死时,尤其报导她大腿上的纹绣时,妙子可能由此联想到长田史郎。
说不定长田曾经打算给妙子绣玫瑰花。她想起过一件事,于是前来造访他。
长田在与妙子有过关系之后,还曾经写信给她,信是一首乱七八糟的诗。妙子因为知道长田仍住在这栋大厦,于是她只携带写有地址的信封,前来造访他。
倘若十津川未介意妙子的过失,也许她会说出长田史郎及玫瑰花的纹绣。正因十津川介意,所以妙子才单独前来此地。凭她的能力帮助十津川缉捕凶手,以将.99lib.t>功补罪。
(假如妙子被杀的话,也许是我的责任了。)十津川想。
第六节
离开大厦,回到停车的地方,十津川向木村与石井说:“如果长田外出的话,你们两个负责跟踪他。”
井上则对十津川问说:“我们呢?”
“长田外出之后,搜查他的房间。”
“组长,我们没有搜查令,如果搜查他的房间,那个律师真的会控告你。”
“不要紧。”十津川暴躁的说。“你留在外面,我进去搜好了。我是吃醋的男人。因嫉妒而昏了头,闯进情敌的房间。”
十津川说完,开无线电话跟九九藏书总部联络。
“99lib.龟井已查出若干朝仓律师的经历。”本多说。
“他是什么地方的人?”
“籍贯是歧阜市。”
“果然不出所料,99lib?他是首尾木家的远亲吗?”
“好像不是,但龟井查出一项有意思的资料。”
“什么资料呢?”
“朝仓出生于贫穷的家庭,父亲早逝,由母亲一手带大,苦学成为律师。而首尾木家说有一项奖学金,99lib?用来资助歧阜的清寒子弟。据说朝仓是接受帮助的人之一。怎么样?这项资料有意义吗?”
“嗯,相当有意义。”
“你那边怎样呢?”
“长田一有动静,首先由木村与石井负责跟踪。”
“你呢?”
“我打算调查长田前往何处。”十津川说,而未说出他准备搜查长田的房间。
九零一室的灯光熄灭了。
长田上床就寝吗?
第七节
清晨来临。
夏娃遇害时,早上六点钟天还是暗晦的,现在天已亮了。
十津川由此感受到时光的消逝,而觉得焦躁。
但凶手就在眼前的大厦。只剩最后的采集证据,只要掌握到足以显示长田史郎是凶手的证据,这件案子便结束了。不,对十津川个人而言,另外必须附加救出妙子这项任务。
十津川等四人分别在两部车中,迎接早晨。
早餐由井上刑警包办,他到附近一家全天候营业的超级市场,购买面包与牛奶,四个人在车内填饱肚子。对于饮食不刻意讲究的人,此时反倒方便不少。
七点又过二、三分时,那辆熟悉的车子自地下停车场缓缓开出来。
深蓝色的地平线GTR。开车的人的确是长田。
木村与石井的车子立即尾随于后。
十津川留井上在车内,迳自走进大厦。叫管理员打开九零一室。
“长田先生竟然杀人,实在太令人不敢相信了。”管理员边走边说,领十津川上九楼。
十津川默默走进管理员用万能钥匙开启的房间。
房内充满着讲究的家俱,全体上以蓝色调为主。然而最先吸引十津川注意的是桌子上大烟灰缸里的灰烬。虽已渗上水压碎了,但数量仍相当可观。
探头检查浴室,内有一个不锈钢的纸屑篓,里九九藏书面似积有多量的灰烬。
两者都是新的。昨晚长田可能烧掉大量的文件。
十津川随手取一张报纸,铺在地板上,将那些余灰倒在上面,大致检查看看。
完全燃烧掉的,也有燃烧不甚完全,仍余下信纸或照片的一角。
(他昨晚整理房间吗?)
从各种迹象判断,的确如此不错。信夹子是空的,连一张明信片也没有,而抽屉内的相册,原本黏贴的照片都撕掉了。
难道长田将可能成为杀人证据的东西悉数烧掉了吗?如此的话,长田便是踏上逃亡之途了。
但是如果只是整理房间的话,那么外出从事新犯罪的可能性却大为提高。
余灰中也找出一张风景明信片,大约是全张的四分之一。
景色是风光明媚的南方岛屿,上面仍可辨出“石垣岛川平湾”等字。
十津川想起藏书网首尾木明子写给妹妹美也子的三封信之中有一封是写自石垣岛。明子为何曾有一段时期居住于石垣岛呢?其原因是否与命案有关呢?十津川边想边翻过背面一看,居然有以下几个字。
……有时也想到死。E
前面到底写些什么呢?因已被烧掉,不得而知。
E恐怕就是Eve了。
十津川一直以为99lib?t>明子当了应召女郎之后,才有夏娃的绰号,但由此判断,似乎在此之前,在她与长田之间,她便称自己夏娃,或者长田称她夏娃了。
明子在风景明信片上表示她想到死,其真正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她因自杀而前往石垣岛吗?
长田与明子之间为何如此使用死字呢?
另外也找到可能是日记的余灰,因为从未烧掉的纸片可辨出“七月六日”的日期。但却不藏书网知到底是何年的七月六日,至于记载什么事项,则因其他部份已烧掉,所以不得而知。
长田至少烧掉了日记、信札、照片,然后才外出的。
长田也许打算不再回来此地了。
第八节
十津川离开大厦,回到停车的地方。
“木村他们有什么消息吗?”
十津川如此问井上,井上紧张地答说:
“二分钟前,长田的车子开进东名高速公路。”
“果然要到歧阜,好,我们也到歧阜。”
十津川以无线电话向总部报告即将前往歧阜,然后催井上开车。
井上发动车子。
“要追上他们吗?”井上边看速度表边问。
“不必。”十津川说。“木村他们大概不会跟丢的,而长田的目的地大致可以猜测得到。”藏书网
“他可能前往歧阜的什么地方呢?”
“首尾的高田礼子以前住过的地方。”
“但是她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是的,但长田对高田礼子的尊敬非同寻常,所以他去凭吊昔日高田住处的可能性相当高,否则便是歧阜市玉井町的首尾木家。”
“长田与首尾木家有关系吗?”
“不知道,至少透过夏娃便可以有1/2关系了。”
“另外还有什么可能的地方吗?”
“有,山本在K町遇害的空屋。”
“我刚刚灵机一动,想起一件事……”井上边开车,边对99lib.十津川说。
“什么事呢?”
“长田偶然到歧阜玩,结果认识了首尾木明子。其实也不一定偶然,他也许特地到歧阜拜访女诗人高田礼子,结果与首尾木明子邂逅,时间则是三年前。两人热烈相爱,但是有名望的首尾木家反对女儿与一个潦倒的诗人来往,于是明子为了爱情而离开家庭,愤怒的首尾木便断绝他们的父女关系。我这个推理怎样?”
“还算精彩。”
“不可能吗?”
“不可能的。”十津川说。“从你说的情况来看,相当于所谓的私奔。假如两个人相爱到私奔的程度,丈夫可能容许太太当土耳其浴女郎,甚至应召女郎吗?况且首尾木明子最初是单独一个人到东京,并在新宿左门町居住将近半年的时间,从事翻译的工作。其间并无异性朋友来找她的迹象,以所谓私奔而言,未免说不过去。”
“嗯,不可能吗?”年轻的井上刑警显得有点不悦。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
窗外的风声骤然加强。
十津川双臂交叉胸前,深深躺于座席,陷于沉思中。
长田前往歧阜做什么呢?
难道为了做一全盘性的总清算而前往歧阜吗?
或者说妙子被监禁于歧阜的某个地方,长田认为只要杀掉她,那么他便消灭所有犯罪的证据,因而前往歧阜杀她?
也许妙子已被杀,而长田也许前往歧阜杀害他的共犯,以便杀人灭口。
一路上风驰电掣,约在正午十二时稍过,驶出一宫交流道,进入二二号国道。
由此北上,二、三十分后即可抵达歧阜市。
“到歧阜的什么地方呢?”井上问。
“我看先到警察局,向野崎组长问好。”十津川回答,另外有一项用意便是想让辛苦开车的井上休息。
进入歧阜市内,在警局前停车。
走进贴有“山本命案专案小组”的办公室,野崎面带笑容,迎接十津川。
“大约二十分钟前,一位姓木村的刑警打电话过来,要我转告你。”
“转告什么事呢?”
“他说长田史郎住进歧阜的格兰饭店,地点在长良川的岸边。”
野崎摊开市街图,指出位置。地点靠近首尾木家所在地的玉井町,与遇害的山本家亦相距不远。
“这位长田史郎真的是杀害首尾木明子、山本老先生的凶手吗?”野崎定睛打量十津川。
“我认为他一定是?99lib.凶手,我有把握一定是,但是苦于缺乏证据。”
“假如他是凶手的话,那么他前来歧阜做什么呢?”
“不知道,也许是来消灭证据,也许打算再杀人,总而言之,这一项任务必将他绳之以法。”
“我会尽力协助你。”
“谢谢,对了,朝日町在什么地方呢?”
“位在南端,我找个人带你去。”
“不用了,我坐计程车,麻烦你安排让井上刑警休息。”十津川交代完毕,外出搭乘计程车。
第九节
在朝日町找到那所名叫“若叶庄”的公寓时,阴霾的天空开始下起雨了。
所幸雨势并不大。
十津川拉起大衣的领子,走进木造的二层楼公寓。
房子相当陈旧,石灰墙壁多处剥落,走廊被儿车与洗衣机占去空间,以致通行不便。
房东是个中年妇人,蹲坐于走廊,边用手抓着粗肥的膝盖,边对十津川说:
“你说高田吗?她死很久了。”
“我知道,确实是三年前吗?”
“是的。”
“她住99lib?哪一个房间呢?”
“二楼东边的房间,现在别人在住。”
“生病去世的?99lib.吗?”
“嗯。”
“什么病呢?”
“不太清楚。”
“难道不是在这儿去世的吗?”
“她外出旅行去世的。”管理人衔一支烟,点上火。
“外出旅行?”
“嗯,三年前,那时天气还是寒冷的,她外出旅行,过了一星期,十天,仍未回来。后来她有个亲戚打电话来,说她患了急病,昨天去世了。”
“打电话来的人是男的呢?还是女的?”
“女的,好像说是心脏病什么的。她说丧仪及其他由他们处理,交代我适当的将她遗留下来的东西处分掉。”
“那个女的有没有留下姓名?”
“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基于某种原因,不便说出来。而高田并未报流动户口,所以我也用不着打听她的名字。”
“既然这儿是租的,那么高田真正的家在什么地方呢?”
“我从没有问她。”
“高田是什么样的人呢?”
“年纪大约五十三、四岁,面孔清秀,我还记得她总是洒着香水,指甲修得漂漂亮亮。年轻时候一定很时髦的。”
“在这儿的生活情形呢?”
“除了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外出买东西之外,大部份的时间都在房间里面,听说是在写诗呢!”
“生活费呢?”
“不太清楚,但是看起来并不拮据的样子。”
“有人来找她吗?”
“从来没见过。但是有时候看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外出,也许外面有约会。”
“你代为处理她遗留下来的东西吗?”
“嗯。”
“什么样的东西呢?”
“一大堆书,另外有一部冲印机。”
“信呢?”
“连一封信也没有,我原来打算有的话就要烧掉的。”
“她在这儿住多久呢?”
“大约十个月。”
“在这么长的期间内,连一封信也没有?不是很奇怪吗?”
“是的,她有病疾,也许把身边的物件整理过后,才启程出去旅行的。”
“她有什么痼疾呢?”
“叫惧什么症的。”
“惧高症吗?”
“不是。”
“惧闭症?”
“正好相反,听说她到人多的地方,就举止失措。以前她住过精神病院,也许没有完全治好。”
“平日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吗?”
“时常自言自语,连走路的时候也自言自语。”
高田礼子关闭在自己的世界吗?那种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若能得窥该世界,是否能获得什么破案的启示吗?
管理人拿一本油印的诗集给十津川,表示那是高田礼子的作品。
“既然我看不懂,送给你好了。”管理人笑着说。
十津川拿着诗集,走出若叶庄。
到了外面,拨一通电话给野崎,他原想探听长田的动静,但十津川未说出之前,野崎沉痛地说: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呢?”
“刚刚有人报案发现一具女尸,好像是岩井妙子的样子。”
第十节
十模宏大的电动玩具行,难道客人会开车来玩电动玩具吗?
行驶十五、六分钟,车子右转。
两边是萧条的冬景,前方有一片杂木林。
雨停了,开始出现微弱的阳光。
已有两部警车停靠在路边。
十津川与野崎下车,走在潮湿的地面,走进杂木林。
满地落叶的杂木林中,竟然分外明亮。
大约深入林中五、六十公尺,开始可看见忙碌走动的刑警及忙着拍照的监识课员。
“据说尸体被埋在五、六十公尺深的地下。”野崎说。
尸体仰向躺在潮湿的泥土上。
全裸的。
白皙皙的肌肤沾着泥土。
十津川定睛辨识一会,蓦地闭起眼睛。
“岩井妙子。”十津川对野崎说。
第十一节
“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好……”和善的野崎一时也不知所措。
“等于是我害她的。”十津川说。
假如他不那么介意妙子以前的过失,她大概不致于鲁莽至此,十津川感到自责。
“被害人身上盖着这件大衣。”一名刑警摊开一件沾满泥土的大衣。
狐皮的大衣。
据推测夏娃首尾木明子遇害时身上穿的是狐皮大衣。
十津川心想两者大概相同,便将此事告诉野崎。
“这么说来,凶手显然是同一个人了。”野崎说。
十津川在尸体旁蹲下,野崎也在对面望着尸体。
“用绳子绞杀的。”野崎说。
颈部留有明显九九藏书的绳印。
十津川默默点头。何时遇害的呢?十津川用手触摸沾着泥土的肌肤。从硬直的程度来判断,恐怕有半个月了。
右边大腿刺有稚拙的玫瑰花。
不可能是妙子自己动手刺的,一定是长田刺的。十津川再度感觉到对长田兴起愤怒。他不仅杀害妙子,先以纹绣破坏她的肌肤,再予杀害。
脸上并无痛苦的表情,这是唯一可安慰的。凶手也许先让她服下安眠药,再予以杀害。
井上刑警也闻讯赶来了,他知道被害人是岩井妙子,站在远处,望着十津川。
“今天早上,这片林子的主人带着狗进来散步,狗到了这附近,吠得很厉害,所以就拿圆锹来挖,结果发现尸体。”一名刑警向野崎及十津川99lib? 说明。
“问题是在何处遇害的。”野崎似带着沉痛的眼神。
“K镇的空屋如何呢?”
“那所空屋自从发现之后,考虑到歹徒可能会再回来,已经派人钉住了。所以我们可以确定歹徒并非利用那所空屋。”
“空屋是多久以前发现的?”十津川把视线移开妙子的尸体,问道。
“十二天前。”野崎说。
如此的话,妙子在K镇的空屋遇害,然后被运来此地掩埋的可能性,也是不容忽视的。这个问题只好留待验尸的结果,从死亡时间再做研判了。
货车来了,尸体被运走了。对警察而言,丧失生命的尸体,只不过是物体罢了,所以大多采用货车搬运。过去十津川对此并未感到有何不妥,但此刻看看妙子的尸体被人用毛毯裹着,随便放置在货车上,竟然感到一阵痛心。然.99lib?而这也只不过感伤罢了。
十津川看着容纳尸体的空穴。
空穴并不深,假如深及二、三公尺的话,她的尸体也许不会被发现。
虽然浅,但是够宽。所以尸体可以不必折曲地仰向躺着,并在上面覆盖大衣,以上是一名刑警的说明。
难道凶手还有起码的人性吗?
十津川再度拿起那件沾着泥土的狐皮大衣,拂掉泥土之后,这才发现九九藏书上面多处染着褐色的机械油。
“大概是汽车用的。”野崎说。“尸体装在汽车的后箱搬运时,包住尸体的大衣才染上机械油。”
十津川赞成野崎的看法。
“我去检查长田的车子。”十津川对野崎说。
第十二节
十津川带着井上刑警,转往位于长良川岸的歧阜格兰饭店。
下了计程车,十津川戴上太阳眼镜,走进大厅。
大厅空旷而宽敞。
柜台有一群大约三十人的旅行团,正喧乱着办理登记手续。
十津川走进餐厅,坐在沙发看报纸的木村刑警起身,走到十津川身旁。
“听说又发现一名女尸。”
“是岩井妙子。”
“是她?”
“长田呢?”
“进门后就没再出来,午餐也是在餐厅吃的。”
“石井呢?”
“在停车场监视长田的车子。”
“长田在柜台用假名登记的吗?”
“他用长田史郎的名字,好像在东京就预订好的,房间是双人房,也许等一下还有人会来。”
“女人吗?”
“不知道,也许是障眼法也说不定,我向柜台打听的结果,长田一共打了三通市内电话。”
“知道他99lib.打给谁吗?”
“不知道,电话是自动的。”
“三通市内电话?”
难道市内有长田的共犯,长田打电话给他们?
“你继续留在这里监视长田。”
“组长呢?”
“我去看长田的车子。”
十津川也将井上留下,单独前往饭店旁边的停车场。
宽敞的停车场停着十二、三部车子。
99lib.
石井坐在其中一部。
十津川出声对坐在驾驶座的石井说:“辛苦了。”
“长田的车子呢?”
“斜对面。”石井指着一部车头对着墙壁停靠的地平线GTR。
十津川走近该车子,伸手搭于后箱,当然是上锁的。
十津川回到侦防车,坐在驾驶座旁边的座位。
“想检查长田的车子。”十津川说。
石井隔着玻璃窗外望向对方的车子,说:“锁住吗?”
“嗯,上锁的。”
“何不向本地的警察单位求援?”
“以目前的情况,要取得搜查令恐怕不容易。一名东京的嫌疑犯前来歧阜,投宿于饭店,如此而已,长田在本地尚未犯罪。”
“刚才我从车子的收音机听到一项新闻,听说又发现一具女尸。”
“嗯,不错.99lib.t>,我认为一定是长田或者是他的共犯杀害的,但是没有证据,无法搜查他的车子。”
“何不找市内日产汽车的经销商,请他们设法打开?”
“哪有那么多时间?情况紧急,必须马上检查他的后箱。”
“总不能叫长田自己开吧?”
“那当然,长田还不认识你吧?”
“是的。”
“执照呢?”
“带在身上。”
“隔壁有一家轿车出租,你去租一部车子,任何车型都可以。”
“租车子干什么呢?”
“你开来这里,撞长田的车子。”
“撞?”石井刑警面带惊讶的表情。
“假装方向盘操纵失灵,误撞对面车子的缓冲器。运气好的话,他的后箱也许一撞就开。其实用现在这部车子也未尝不可,但这是警车,车牌是东京的号码;万一走漏风声的话,也许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了。”石井面带微笑。“试看看,后箱的盖子也许一撞就开。”
“全部责任由我负担,包括修理费在内。”十津川说,修理费虽是未知数,但他拥有一百二十万圆的存款,应该够开销的。
石井跑步离开停车场。
十津川取代他坐在驶驾座,静静地等待。
假如长田在石井尚未租车回来之前便出来的话,十津川的计划便泡汤了。
十津川着急地等候。
十五、六分钟之后,石井开着一部白色的可乐纳进来。
所幸停车场没有人,不必担心事后被人指控东京的警察故意破坏老百姓的车子。
石井先行停车,继则猛踩油门发动车子。
响起巨大的咔嚓声,可乐纳的车头撞上长田的车子尾部。
地平线GTR的车子激烈的摇动,但后箱的盖子却没有打开。
石井倒车,重新再撞一次。
可乐纳的车灯碎了。
同时,地平线GTR的后箱也开了。
十津川离开车子,奔向地平线GTR。
石井也跳下可乐纳,跑到十津川身旁。
“寻找什么东西?”
“找狐狸的毛,正确的讲是狐皮大衣的毛,在杂木林发现的尸体包着一件狐皮大衣。”
十津川弯身扒进后箱,在沾满机械油、尘埃、发现铁锈时的内部摸索寻找。
手指头马上沾污了。他推开备用轮胎、工具箱,仔细寻找其占据的空间。
最后终于在左边的角落找到五、六根淡茶色的毛。
十津川脸上绽开笑容,用手帕包住那几根毛,对石井说:“剩下的麻烦你处理了。”跑步离开停车场。
坐上停在饭店前面的计程车,十津川大声对司机说:“歧阜警察局。”
如果十津川找到的毛与那件皮大衣的毛相同的话,那么妙子的遗体系由长田的车子载运的可能性便相当高了。
第一节
狐毛委托县立大学进行.99lib.监定工作。
等待结果的期间,十津川有一项必须做的工作。
就是将妙子之死通知母亲文江。
十津川一直提不起勇气打电话,只好前往位于国铁歧阜站旁边的歧阜中央邮局,拍电报给文江。
警方在歧阜寻获妙子的遗体,请速来歧阜警局
十津川
十津川看着以上的电报字,不禁生起一种乾枯的、非情的感觉。然而事到如今,即使写下任何夸大的哀悼文字,又有何用呢?十津川如此一想,便决定将这份简单的电报拍给文江。
目前须要的并非悲伤妙子之死,而是逮捕凶手。
隔天二月二十六日是星期日。
晨间新闻时,播报员预测今日天气晴朗,人潮可能涌向户外踏青。
十津川一大早便前往歧阜格兰饭店,准备接替昨晚彻夜担任监视长田的石井刑警。分派在饭店内的井上与木村,两人大概轮流接班休息。
十津川走进饭店的停车场,石井下车,迎接十津川。
“后来怎样呢?”十津川问。
石井微笑说:“我到柜台申告,柜台的服务生立刻通知长田下来。”
“然后呢?”
“长田居然很豪爽,他笑着说后箱毁坏,并不妨碍行驶,所以不须要修理。但是轿车出租店那边,近日内可能会寄帐单给组长你。”
“无所谓。”
十津川望向长田的车子。
昨天张开嘴巴的后箱,虽有若干歪斜,但总算又关下盖子了。
长田为何表示不须修理呢?他真的那么宽宏大量吗?也许是做贼心虚。
“你暂时躺在后座睡一会。”十津川对石井说,他则移身坐在驾驶座,衔一支烟。
和煦的阳光从前窗玻璃透入车内,令人感受到春天的来临,催人入眠。十津川想着惨遭勒毙的妙子,用以驱逐睡意。
将近午后二时,无线电对讲机传出在大厅监视的木村的声音。
“长田出来了。”
“朝停车场的方向来吗?”
“不是,他在饭店前面拦计程车,他坐上一辆黄色的计程车,车牌号码歧阜———。”
“好,我从后面钉住他。”十津川发动引擎,开车离开停车场。
睡在后座的石井也醒了,注视着前方。
随即找到长田乘坐的计程车。
十津川保持十二、三公尺的间隔,紧紧钉住该计程车。
“他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去呢?”石井问。
“有车子不开,而坐计程车,可想而知不会走太远才99lib?对。”
长田乘坐的计程车经过长良桥,拐向歧阜公园的方向。
在动物园附近下计程车,十津川与石井也下车。
由此至标高328.8公尺的金华山顶,有空中缆车做为交通工具。从山顶可俯瞰歧阜市街与长良川,假日游客多。
对对佳偶、携家带眷的,纷纷走向缆车站。
长田也走在人群中。
(悠闲到想游览金华山?)
十津川一边觉得纳闷,边与石井并肩走向缆车的发停站。
天气晴和,走动之下,全身出汗。也许正因如此,才出现大批99lib?人潮。
长田戴上太阳眼镜,边走边快活地观赏周围的景色。看他那模样,可能还哼着歌。
长田有如被人潮推挤一般地坐上缆车。
十津川让石井坐上同一个车厢,他则准备坐下一班。一则车厢不大,况且长田知道十津川是刑警,倘若两人坐同一个车厢,会被对方察觉,而心生警戒。
落后五、六分钟,十津川也抵达山顶。
由此有一条道路直通歧阜城。下了缆车的人们纷纷走向歧阜城。
看不见长田与石井,十津川便随着人群,走向歧阜城。
“组长!”人群中传出石井慌张的声音。
“怎么样?”
“长田溜掉了。”石井脸色苍白。“他悠哉悠哉的走着,稍一不留意,就被他溜掉了。”
(实在糊涂!)十津川边在内心骂着,边迅速转头注视周围。
“我们分头找,你往前找,我往后找。”十津川话未说完,便转身折返缆车的方向。
一直找不到长田。十津川的双眼逐渐充血。长田故意将十津川等诱到人多之处,再将他们甩掉吗?
抵达缆车的发停车,正好有一部缆车载着下山的游客,摇摇??开出。
车内共有数名游客。
其中一名男客,十津川虽只能看见背部,但分明就是长田。
(长田!)
十津川如此想时,该男客身旁的年轻女孩正好回过头。
虽然戴着太阳眼镜,但十津川觉得那脸庞似曾见过。
(啊!夏娃的妹妹首尾木美也子!)
十津川如此想,想凝聚目力更仔细辨认时,那女子又背向十津川了,接着缆车也从他的视界消失。
第二节
十津川与折返回来的石井一起乘坐下山的缆车。
到了山下,回顾之下,再也觅不见长田的人影了。
“怎么办?”石井问。
“到玉井町看看,我觉得跟长田在一起的女人很像首尾木美也子。”
“长田的女伴吗?”
“一起坐在缆车内,也许纯粹的偶然,也许是透过电话联络,约好在金华山会面。”
两人回到车中,石井开车,转往玉井町。
在首尾木家附近停车,十津川叫石井先回格兰饭店,他则单独按首尾木家的门铃。
对讲机传出年轻女子的声音。
“哪一位?”首尾木美也子的声音。
“我是东京的十津川,想跟你见面,有一些事情想当面向你请教。”
“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奉告。”美也子仍旧声色俱厉。
“关于你姊姊,我们已调查出若干事项,我想转告你,顺便有一些相关的事想向你打听。”
“什么事呢?”
“隔着对讲机恐怕不好讲话吧!”
“请稍候一下。”
二、三分钟后,大门开了,身穿毛线衣长裤的美也子走出来。与在金华山时,服装也换了。
与上次见面一样,美也子用着严峻的眼色望着十津川。
“到外面讲。”美也子走前面,走向长良川的方向。
“你刚才到过金华山吧!”十津川走到美也子身旁说。
美也子没有回答。十津川继续又说:“在缆车内,我看见有个人跟你讲话,那个人是长田史郎,我们认为他就是最近一连串连环命案的凶手。”
“既然是凶手,为什么不逮捕他?”美也子立即反驳。
“马上就会逮捕了。”十津川说。
到了河边,可看见若干垂钓的人影,景色安详平和。
“长田史郎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长田史郎,我不认识。”
“但是你在缆车内跟他讲过话,我说的就是那个男人。”
“喔!那个人吗?他只是向我问路,他说他是从东京来的,路途不熟,向我打听歧阜内的地理环境,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缆车内问路?”
“嗯。”
“不对吧!我早就看见你们在聊天了,其实我还亲眼目睹你跟长田在金华山的山顶会面,然后一起坐缆车下山。像你这样的大家闺秀,居然跟凶恶的杀人凶手约会,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刚刚说九九藏书过了,我不认识那个人。”
“难道你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约会吗?”
“没有任何证据,请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十津川笑了,不禁再度体会到对方是倔强的女孩。第一次见面时便有此种感觉。这位女孩颇具有维护旧家名誉的气质。
然而美也子显然说谎。十津川也说谎,但她表示不认识长田,很显然是说谎。
所谓在缆车中问路,实在不无荒谬之处,况且以十津川亲眼所见那一幕,两人并非仅止于那种关系,艰道长田为了问路而特地坐缆车登上金华山吗?
“难道不是血口喷人吗?”美也子板着脸孔。
十津川望着川面。
“你大概也在报纸上看见了,我的未婚妻已经遇害,她跟你姊姊一样,都是惨遭勒死的。我们确信凶手是长田史郎,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同时也没有调查出他的动机。我们须要你的协助。”
“明明跟我无关的人居然被你想做跟我有关联,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真的不知道长田史郎这个名字?”
“嗯。”
“高田礼子呢?”
十津川虽然面向河川,但他感觉得出身旁的美藏书网也子颇为吃惊的样子。
“不知道。”瞬间之后,美也子才回答。这在十津川听来,答案简直完全相反。
“你认识高田礼子,同时你也认识长田史郎。”
“不认识。”
美也子顽固摇头时,后面有人大声喊着:“组长!”,十津川回头一看,竟.99lib.然是留在东京的龟井刑警。
第三节
“怎样呢?龟井兄。”十津川出声说。
美也子转身离开了,十津川不想挽留她,因为再怎么询问,美也子是不会透露实情的。
龟井望着美也子的背影,问说:“夏娃的妹妹?”
“嗯,她好像认识长田史郎跟女诗人高田礼子,你有什么消息呢?”
“朝仓律师出动了,跟踪的结果,竟然也来到歧阜。现在他在歧阜格兰饭店。”
“长田也在格兰饭店。”
“是的,我在大厅见到木村他们,听说长田也回格兰饭店了。”九九藏书
“朝仓律师也许是长田叫来的,不,他住进饭店之后,只打歧阜市内的电话,由此看来,律师也许是首尾木家请来的。”
“这么说来,首尾木与长田史郎之间,不单是透过夏娃所建立的关系,似乎很久以前九九藏书就有某种关系存在的样子。”
“我同意你的看法,所以夏娃遇害时,首尾木家之所以不愿承认她就是首尾木明子,并非仅仅因为夏娃对首尾木一家是一种耻辱。而是考虑到杀害她的凶手长田史郎与首尾木家有关联,因而构成双重的耻辱。”藏书网
“首尾木家也许请朝仓律师来商讨善后的对策。”
“你的推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可能采取什么样的善后对策呢?”
“有99lib?两种可能,一是说服长田自首。二是帮助长田逃亡,以保守秘密。”
“还有一种可能。”
“何种可能呢?”
“为了维护首尾木家这个望族的名誉,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采取激烈的手段,杀掉长田史郎呢?”
第四节
傍晚,妙子的解剖工作告一段落。
死因果然是因颈部受压迫窒息致死,这项报告并未出乎意料,对于侦办案情毫无助益。
十津川与野崎想知道的是死亡推定时刻。
根据大学医院提出的报告,遇害的时间大约是一月下旬至二月上旬之间,正确的时日无法确定。
然而这份报告依旧具有重要的意味,因为又出现了在K镇空屋遇害的可能性。
“再搜查一次那所空屋。”野崎说。“现在马上就要出发,十津川你呢?”99lib?
“我很希望跟你们一起去,但是等一下妙子的母亲就要来了。”十津川心情沉重地说。
“哦,对,我居然忘了。实在抱歉。”
“哪里,.99lib.就让龟井刑警代理我去吧!”十津川说。入夜后,他前往国铁歧阜站迎接岩井文江。真是一项心酸的任务,但又不能委托他人代理。
见了文江,十津川先一鞠躬说:“非常对不起。”
“因为我没有尽力,所以妙子才遇害。”
“这是她的命。”文江低声说。经她一说,十津川格外感到难过。
当晚从大学医院领出遗体,举行守灵仪式。仪式在歧阜警局的一处办公室举行,全体刑警都列席参加,但无可否认的,却是寂寞的守灵仪式。
隔天,妙子的遗体运往附近的火葬场。
十津川本想陪文江一起去的,但临行前,狐皮大衣的监定结果揭晓了。
根据监定的结果,十津川从长田的轿车行李箱找到的数根与包裹尸体的狐皮大衣的毛完全相同。而附着于大衣的机械油系汽车专用的引擎油,K石油于一年前生产贩卖的。K石油的引擎油已经有丰田、日产等数家大汽车厂所使用,长田的轿车日产地平线GTR当然也使用此种润滑油。99lib? 九九藏书
专案小组的刑警们大为兴奋。
“可以取得逮捕长田的拘票了。”野崎神采焕发地对十津川说。
“拘票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申请到?”
“最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野崎说时,电话铃响了,野崎伸手接电话,脸色为之一变。“长田离开饭店,开着车。”
“木村、石井呢?”十津川问。
野崎挂下电话说:“开车开始跟踪了。”
第五节
木村与石井乘坐的侦防车保持二十公尺的间隔,钉住长田的地平线GTR。
长田的车子穿过歧阜市区,南下行驶于二二号国道。
“那家伙开车蛮快的。”开车的木村望一眼速度表,将近八十公里。
“看来好像打算经由一宫交流道,驶上东名高速公路。”石井注视着长田的车子。
车内的无线电话响了。
“逮捕长田的拘票下来了!”
“好!”
木村开亮红灯,鸣放警笛,猛踩油门。
经过改装的引擎发出嗡声,两人乘坐的车子飞快地加速行驶。
同时,前面长田的车子也加速了。
“想逃!”石井大叫。
“畜牲!”木村破口大骂。
长田拼命加速遁逃。其他车辆惊于警笛,纷纷停靠路边。两部车子高速奔驰于宽阔的道路上。
此时正好有一名五、六岁的男童闯入快车道。
长田的车子急转弯,拐向左边。
左边有一根钢筋水泥的电线杆。长田似乎故意要撞电线杆,地平线GTR的深蓝色车身猛然地撞上电线杆。
响起一阵轰然巨响。
木村连忙紧急刹车。
载着两名刑警的警车则千钧一发地斜斜掠过长田的轿车,撞上人行道的铺石,才勉强刹住九九藏书。
两名刑警踢开车门,跃出车外。
奔近地平线GTR。
车头的引擎部份已面目全非,喷出强烈的水蒸气。
驾驶座的长田躺在血泊中。
“叫救护车!”木村大声喊。
石井转身跑回警车,木村则将长田拖出地平线GTR。
救护车与巡逻车数分钟后抵达。
长田昏迷不醒,被抬上救护车,载往附近的?99lib.N医院。
十津川与野崎抵达N医院的走廊,长田尚未清醒。
“经过情形怎样呢?”在医院的走廊,十津川询问木村与石井两名刑警。
“我认为长田想经由一宫交流道,开进东名高速公路。”木村寻求附和似地望向石井。
“我也这样认为。”石井99lib?说。
“然后呢?”
“突然有一名男童闯进快车道,长田一看,便开车撞电线杆。”
“撞电线杆?”
“当时的情况的确给人这种感觉,因为一旦急转弯,很明显的不是撞上电线杆,便是撞上房屋,而长田居然向左转。”
“没有踩刹车吗?”
“看不出有踩刹车的迹象。”
“为什么呢?”
“也许他当机立断,知道来不及紧急刹车,因为我们在他后面大约二十公尺,我们都差点来不及紧急刹车。况且长田紧急刹车的话,我们的车子一定无可避免的会追撞上去,结果会酿成更大的悲剧,这一点他大概也想到了。”木村脸色苍白地说。
“你有也同感吗?”十津川问石井。
“我的看法跟木村一样,假如长田不撞电线杆的话,不仅那个男童会撞死,我们追撞上去,即使不死,也要身负重伤。所幸长田急转弯,为我们留下一大片的空间,我们才来得及紧急刹车。”石井边说边摇头。
“听你们这么说,长田简直变成了救世主,牺牲自己,救了小朋友,还救了跟踪的你们,简直是英雄了。”
“的确如此。”木村说。“我们也很不愿意感谢杀人犯长田,但事实上的确因为他撞电线杆,我们才安然无恙。”
“你说有个男童闯进快车道吗?”
“是的,后来才知道那个男童名叫大久保健一,今年四岁,母亲带他上街玩,孩子顽皮,跑上快车道。”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你是指长田牺牲自己救小孩子吗?”
“是的。”
“也许他的本性是善良的。”
“你的高见呢?”十津川转头看野崎。
野崎低声叹一口气。
“长田也许还有人性。他看见前面有小孩,立刻急转弯撞电线杆,诚如木村刑警说的,也许他的本性是善良的。”
“我一直认为长田不喜欢小孩,所以这件事实在让我惊讶。”
“为何这样想呢?”野崎颇感兴趣地问。
“我们已知有三个女人与长田有关系,如果连高田礼子也算在内的话,应该是四个,但是她比长田年纪大,而且早在三年前去世,所以她姑且不算。最先被杀的夏娃,首尾木明子曾经堕胎,从百货公司的楼顶跳楼自杀的堀正子也曾经堕胎。”
“是的,大概是长田要她们堕胎的。”
“我认为堀正子大概因为被迫堕胎,所以才对长田失去信心,最后自杀。因此我认为长田不喜欢小孩。长田既然厌恶小孩;当然不希望自己有小孩,所以他强迫那两个怀孕的女人堕胎。如果妙子也怀有他的身孕的话,我想一定也会被迫堕胎的。如此的长田居然为了救小孩而不惜牺牲自己,实在令我难以相信。”
“不错,的确令人费解。”
“还有一项,长田到底打算前往什么地方呢?这一点也是很重要的。”
“木村刑警与石井刑警认为长田大概想开进东名高速公路。”
“我同意他们的看法,问题是上了东名之后,到底要前往何处呢?这才是我想知道的。”
“也许想回东京吧?”
“不,我不这样认为。”十津川说。“我在前来歧阜之前,已经搜查过他东京的住处,结果发现他已经把身边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他把照片、信件全部烧光了,他收拾过身边的东西之后,才启程前来歧阜,显然是不打算再回东京了。”
“既然如此,难道他打算前往与东京相反的方向,例如京都、西宫方面?”
“按照常理判断,应该如此……”十津川摇头。
“你认为不对吗?”
“关于长田,我做过多项调查,但是从未发现京都、神户,或者更西边的地名……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呢?”
“长田想去的地方是仙台。”
“仙台?为什么呢?”
“因为首尾木明子时常前往仙台,如果她是受长田之托而前往仙台的话,那么长田前往仙台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
“他到仙台做什么呢?”
经野崎一问,十津川面露困惑的表情。他也怀着相同的疑问,但似未找到答案。
“从首尾木明子多次前往仙台这一点来看,仙台也许与首尾木家有什么关系。”十津川说。
“我一直很留意首尾木家的动静,但是从未发现首尾木夫妇或美也子前往仙台……。”野崎面带不解的表情。
医院门口传来停车的声音,朝仓律师披着大衣,慌张赶来了。
神色仓惶。一见到十津川等人,开口便问:“情况怎样呢?”
“医生表示头盖骨严重骨折、胸部也受伤,情况危急。”十津川回答。
“手术呢?”
“大概马上开始了。”
“技术高明的长田史郎为何会出车祸呢?”
“为了避开一名跑到路中央的小孩,而撞上钢筋水泥的电线杆。”
“避开小孩?”
“是的。”
“……”
“他打算前往什么地方呢?”十津川问。
朝仓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呢?”
“长田史郎交给我一份手记。”
“手记?”
“是的,他交给我一份手记,表示万一他发生什么事的话,到时再对外公开。”
“到底写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内容我还没有看。”
“可以让我们看吗?”
“不行。”朝仓一口拒绝。“我是律师,不可以违背委托人的意思。”
医院内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医生开始为长田史郎进行手术。
十津川等人在会客室静待结果。
十津川.99lib.希望长田获救,因为尸体不能上手铐,况且还有若干事项必须向他侦讯。
朝仓律师捏着拳头,在会客室踱方步,看似颇为着急的样子。
时间在经过,极为漫长。这使得十津川感到不安,难道手术进行不顺利吗?
十津川似乎想摆脱紧张一般,喃喃说“好热”,衔起一支烟,抬头才看见会客室悬挂一张禁烟牌子,于是又将烟收起来。
经过二个小时。
朝仓看着手表,口中喃喃说着什么话。
“希望能够获救。”野崎低声说。
十津川默默点头时,会客室的门突然开了,医生走进来。
三个人的眼光一齐投注于医生身上。
医生看起来疲惫不堪,他用双手使劲抹一下脸孔,默默摇头。
“没有救吗?”十津川问。
“很遗憾,去世了。”医生说。
十津川望向朝仓律师。经此剧变,长田史郎的手记变成遗书了。
第六节
十津川与野崎两人跟随朝仓律师前往他投宿的歧阜格兰饭店。
朝仓表示仅向他们两人公开长田的遗书。
抵达饭店,朝仓向柜台领取一个黑色的皮包,然后拿着它,与十津川等在大厅的沙发坐下。
朝仓打开皮包,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些什么,如果你们对内容有任何问题的话,我无法为你们做答覆。在你们未看之前,我先声明在先。”
“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十津川讽刺般地说。
朝仓则用着冷静的口气说:“我只是表明事实而已,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干脆就烧掉算了。”
“不,要看!要看——”十津川连忙接过信封。
里面共有五张信纸,笔迹是十津川熟悉的,与寄给妙子的信是相同的笔迹。
“的确是长田的笔迹。”十津川细声对野崎说。
两人一起阅读。
(以下的记述完全根据事实,而且是在未受到任何强迫的情况下执笔的。)
以下是我的遗书(当我提笔时,当然不会觉得这一篇文章会成为我的遗书)。好吧!言归正传。
我的经历与命案无关,而且也不值得写,所以就从我认识首尾木明子开始写吧!
我第一次见到明子是在三年前,那时的我,现在也一样,是个潦倒的自封的诗人,她离开歧阜的老家,正在一家翻译社上班。我们最初在一家纯吃茶邂逅,很快地熟络起来,而且相爱。但是明子爱上我,注定要成为她最大的不幸。
因为我这个人生性疏懒,我行我素,必将成为她的一大负担。后来明子果然为我牺牲一切。善良的明子为了让我过得宽裕快活,不惜当土耳其浴女郎、应召女郎。这当然不是我怂恿她的,但结果我却默认了。不!不仅默认,而且还用她那些出卖肉体赚来的钱过着奢侈的生活。不仅如此,我一边花用明子的钱,一边又嫉妒她与其他男人发生关系,甚至当面指责她。为了表示她是我拥有的女人,所以我在她的大腿绣玫瑰花,我真是无可救药的人。更甚的是,明子表示想生小孩时,不喜欢小孩的我,竟不顾一切的强迫她堕胎。到了这地步,明子终于觉醒,今年年初,她提出分手的建议。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非常愤怒,动手勒死她。我为了预防她的身份被查出来,联带的也查到我,所以我剥光她的衣服,丢到浅草寺内的水池。99lib?
但警方仍旧查出明子是歧阜首尾木家的长女。
明子不曾向我提过歧阜,我想歧阜大概是明子失意的地方吧!
明子只信任一位亲戚——山本,曾经在写给他的信中提过我。
有一天,山本突然打电话给我,向我打听有关遇害的明子,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对我疑心重重。虽然他没有证据,但如果她向警方提起我跟明子的事,情势就很不利了。
我觉得必须杀掉山本。
这时候我又遭遇一项难题,就是岩井妙子。
妙子是我在某文学研究会认识的女孩,有过一次超友谊关系。后来我才知道她已有未婚夫——干警探的十津川。
我曾经向妙子提议绣玫瑰花,她记得这件事,当她获悉遇害的明子绣有玫瑰花时,便联想到我,于是,前来向我求证。对我来讲很幸运的是,妙子前来向我求证之前,尚未向警方透露。
我把妙子监禁起来。
于是,我必须干掉二个人。
要把山本诱来东京杀掉,恐怕不容易。他是小心谨慎的人。
我首先勒死妙子,用狐皮大衣包住她的尸体,塞进汽车的行李箱。狐皮大衣是明子的。
我尊敬歧阜的女诗人高田礼子,多次往访她,因而知道K镇地位偏僻,有空房子可用为做案、行凶的场地。我开车到K镇的空屋,决定将山本约来此地杀害。幸运的是山本瞒着首尾木家,伪称夜钓,外出前来见我。
山本向我追问明子是否被我杀害的,我一边敷衍,趁他不注意时,袭击他的后头部。山本挨了一拳脚步不稳时,我抓住他,将他的头推入一个盛满自来水的水桶。山本挣扎一会,随即失去抵抗。
我将山本的尸体载到长良川丢弃,用意就是想布置成夜钓不慎落水。
妙子的尸体埋在歧阜羽岛附近的杂木林。
还有一个人必须提一提的,就是堀正子。她是我完完全全游戏的对象,但她却认真起来,表示要生我的孩子。我不希望有孩子,所以强迫她堕胎。正子之所以跳楼自杀,也许是对我的冷淡感到失望吧!藏书网
如今仔细一想,我好像是为了伤害我周围的人而出生、成长的。一定是的。
长田史郎
第七节
“实在太令人不敢相信了。”首先开口的人是朝仓律师。
十津川用着怀疑的眼光注视朝仓的脸。
“你真的不知道内容吗?”
“是的,长田史郎告诉我,有必要的时候,才把内容对外公开。我想长田也许要我等他逃往南美之后,才对外公开吧!”
“他打算潜逃出国吗?”
“嗯,他托我带他的护照来歧阜,我已经把护照交给他了。”
“真的吗?”野崎偏着头。
“真的。”朝仓面带愠怒的表情。
“但是长田并未携带护照。”
“不可能的,我当面交给他了,而且他还向我表示很须要护照。”
“汽车里面并没有护照。”十津川说。
“也许遗99lib?忘在房间。”野崎说。
三个人前往长田投宿的房间。
两名女服务生正在打扫房间。
“请问你们有没有捡到一本护照。”朝仓问两位服务生。
手持吸尘器的一位,关掉电源,回答:“只有两本看过的周刊,还有一些报纸。”
“抽屉呢?”
“抽屉也整理过了。”
“没有护照吗?”
“没有。”
“请你等一下。”十津川叫住另一位提着纸屑篓出去的女服务生。
十津川将纸屑篓里面的东西倾倒在地板上。
终于发现撕毁的护照。
十津川小心翼翼的将它拼凑起来。
果然是一本贴有长田99lib?t>史郎照片的护照。
但藏书网名字却不一样,护照上面填写的名字是“高田史郎”。
“名字……?”十津川眼光闪耀地望着朝仓。
但朝仓似乎全神贯注于护照被撕毁一事上面。
“高田史郎才是他的本名。他为何把得来不易的护照撕掉呢?”
“那么长田就是他的笔名了?”
“是的,高田一向使用长田史郎这个名字,很少用真名……他为什么撕毁护照呢?”
“因为不须要,所以撕掉算了。”野崎一语道出。
朝仓不悦地说:“枉费我特地从东京为他带来。”
“长田打电话把你从东京叫来的吗?”十津川若有所思地询问朝仓。
“是的,他还交代我顺便把他的护照带来。他的护照原先寄存在我那边。”
“这就奇怪了。”
“藏书网 为什么呢?”
“长田总共从饭店打出三通电话,而且都是打到歧阜市内的。”
“但是他如果使用大厅的公共电话,柜台就没有记录了。”
“大厅也有我们的刑警在把守,如果长田在大厅打电话,我们照样会知道的。”
“总而言之,我接到他的电话才赶来的。”朝仓懊恼地说。
第八节
“你是应首尾木家之请,才赶来歧阜的吧?”
十津川如此一问,朝仓居然脸红了。
“我刚才告诉过你了,长田史郎叫我来的,当面交给我这份手记,托我代为保管。未能识破长田是凶手,这是我的失察,但如今一切不都结束了吗?警方好像老早就认定长田是凶手,结果并未出乎你们的预料。”
“不错,我们的确一直认为长田史郎是凶手,现在也如此相信。”十津川正视着朝仓。
“既然如此,事情不是很好办吗?凶手车祸丧生,对你们办案也许是个小小的挫折,但是有一份供认行凶的手记,我可以保证长田写这份手记是出自他的自由意志。”
“我并非怀疑手记的真实性。”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问题很多。”
“为什么呢?”
“疑点太多了。仔细重新再阅读一遍,实在令人疑问丛生,甚至连长田史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还不明白。”
“请你举个具体的例子。”朝仓不耐烦地狠狠望着十津川。
“好,我请教你一个问题.99lib.。既然长田史郎的本名是高田史郎,那么他跟女诗人高田礼子有亲戚关系吗?”
“我不认识那位女诗人。”
“长田史郎跟首尾木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东京写诗的长田史郎。”
“这些让我来调查。”一旁的野崎说道。既然有野崎在,相信可以查个水落石出才对。
十津川便安心地走下大厅。另外还有必须办的事。
龟井刑警走过来,十津川对着他说:“去世的长田史郎留下遗书,自供全部的罪行。”
“既然如此,可以宣布破案了。”
“不。”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龟井兄。遗书的确是长田写的,但内容太过简单扼要,给人一种轻描淡写的感觉,而要点的地方都没有交代清楚。”
“例如呢?”
“例如妙子的胸针为何在山本老先生的口袋里,遗书中并未交代。他表示认识夏娃是她前来东京之后,偶然在纯吃茶认识的,但是我怀疑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的。”
“如今长田史郎死了,.99lib?调查起来恐怕很费力了。”
“嗯,我知道,但是轻易相信那份遗书,就此结案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你打算怎么办呢?”
“首先必须查出长田到底想去何处?”
“大概不会是东京。”
“是的,不是东京。从他撕毁朝仓律师为他带来的护照这一点来看,他应该不打算逃往国外才对。”
“他为何撕毁律师特地为他带来的护照呢?”
“也许是临时改变主意,还有一个可能,护照也许是朝仓硬塞给他的,叫他逃到国外。”
“有道理。”
“反过来说,长田认为还有一个地方比逃亡国外更重要。”
“到底什么地方呢?”
“目前只能想到一个地方,就是夏娃常常去的地方。”
“这么说来,就是仙台了?”
“是的,我们何不到仙台走一趟看看呢?也许我们能在仙台发现破案的线索。”
第九节
十津川与龟井轮流开车,翌晨进入仙台市内。
甫过上午八时,国铁仙台站前挤满上班的人潮。
“先填饱肚子再说。”十津川停车,两人走进车站,推开铁路餐厅的门。
龟井边取出香烟,边望着十津川说:“想出来了吗?到底前往仙台的什么地方呢?”
“还没有想出来,夏娃到底时常前来仙台的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呢?”
“如今她人已死了,恐怕无法知道了,既然此点未查明,我们总不能在人口大约六十万的仙台市乱逛啊!”
“不,我已经胸有成竹了。”
“快告诉我。”
“我们不妨站在她的立场推敲。”十津川伸手取侍者送来的土司与牛奶。
龟井也边嚼土司,边等候十津川开口讲话。
“火腿鸡蛋太慢了。”十津川发牢骚。“再继续刚才的话,首尾木明子不可能因为中意仙台的风景,所以时常跑来散散心。虽然仙台又称森林之都,是景色宜人的地方,但假如她是来观赏风景的,就用不着怕人知道了。”
“这么说来,她到仙台来找人?”
“是的,她到仙台来看什么人。”
“到底什么人呢?”
“她对于前来仙台,非常怕人知道。我认为这就是一个线索。假如她去看那个人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么她就用不着怕人知道了。”
“难道是她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是长田史郎。”
“难道她有孩子,放在仙台托人照顾,她时常来看她的孩子?”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但后来仔细一想,我排除这个可能性。如果是有小孩的话,应该托放在比较近的地方才对。况且她在歧阜时并未生小孩,而且她前来东京之后,立刻频频往访仙台。”
“必须瞒着别人见面的对象,其他还可能有什么样的人呢?”
“你的看法呢?”
“无论如何必须见面的,那就是亲人了……”
“嗯。”
“我是干刑警的,所以我先想到的是犯罪的亲人,也许我太敏感……”
“不,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大了,我们不妨先假设她有个亲人是杀人犯,潜伏在仙台。夏娃为了跟他见面,多次前来歧阜,小心提防,深怕被人知道,但地点每一次都是仙台,未免不太可能。”
“是啊!如果我是通缉犯,我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否则落网的可能性便很大。”
“不错,要是我是通缉犯,我也会不断转移阵地。”
“这么说来,犯罪的亲人这个假设岂不是要推翻了?”
“不,我认为她那样小心谨慎的跑仙台,一定是有犯罪的亲人在仙台。问题是那个人无法离开仙台的原因何在。”
“也许是生病入院。”
“最先我也想到生病住院。但是另外还有一项情形。”
“什么情形呢?”
“那个犯罪的人除了生病之外,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以致于无法离开仙台,例如被监禁,岂不是无法离开?”
“哦!对了!在监狱服刑的人。”龟井眉飞色藏书网舞地说:“仙台有宫城刑务所。”
“等一下我们跑一趟宫城刑务所,打听看看首尾木明子是否前来仙九九藏书台会晤其中一位受刑人。”
第十节
宫城刑务所从车站开车大约七、八分钟即可抵达。
昔日系属市外,但随着仙台市的扩大,刑务所所在地的河原町纳入仙台市内,以目前的仙台市而言,甚至还算接近市中心。
过了铁路平交道,右侧可望见灰色的高墙。监.99lib.狱的围墙,每一处都是相同的颜色。
但宫城刑.99lib. 务所的正门摩登又气派,看起来不像监狱。
两支粗大的门柱,一边写“宫城刑务所”,另一边写“宫城拘置支所”。
铁栅内侧有三名穿制服的警卫。
十津川下车,向其中一人出示警察证件,告以有要紧的事想会见所长。
警卫以内线电话联络,然后请十津川与龟井前往三楼的所长室。
所长清秀、戴眼镜,看来不像严厉的监狱主管,似乎较接近文职的公务员。
所长和蔼的请十津川与龟井坐下。
“请问两位前来仙台有什么贵事?”
“我们正在调查一件谋杀案,上个月有个妙龄女子遇害,尸体浮在浅草寺的水池。”
“那个案子,我在报纸上看见了,听说后来连续又有好几个人遇害。”
“是的。”
“听说凶手留下遗书,发生车.99lib.祸丧生吗?”
“表面上如此。”
“哦!难道凶手另有其人吗?”
“也许也说不定,所以我们继续在调查。”
“难道凶手在我们这所监狱里面?”所长定睛注视着十津川的脸。
“我们并不这样想。”
“这么说来,两位莅临本地又为了什么?”所长从桌子上取出香烟,点上火。
“我们是来看一位贵监狱收容的受刑人,请多多帮忙,让我们能够见到他。”
“没问题,我可以尽量给予你们方便,请问要找哪一位?”
“名字我不知道,更别说年龄,因何入狱了。”
“……?”所长一时面露困惑的表情,但随即笑了起来。“你要我猜谜吗?”
“不,我只是表明事实而已。我们特地从东京赶来见一个连名字、年龄、容貌都不知道的囚犯。”
“我恐怕无能为力,我总不能把全部的囚犯一一叫来让你们指认。”
“虽然名字容貌不详,但是我们知道有一个人时常来探狱,那个人大约一个月来一次。”
“一个月来一次?”
“前来探狱的人是否须要登记名字?”
“当然,必须在签名簿上面签名。”
“探狱时须要出示身份证之类的文件吧?”
“必须提出证明身份的文件。”
“好,我想那位探狱的人名叫首尾木明子,年龄大约二十出头,人长得很漂亮。”
“我叫人拿签名簿上来。”所长以电话联络负责此事的人。
二、三分钟后,一名警官抱着签名簿进来。这位年约四十余,一脸忠厚老实的警官边问十津川:“首尾木明子吗?”边翻阅九九藏书签名簿,稍后摇头说:“找不到首尾木明子的名字。”
第十一节
十津川的脸色变了。
“不可能的……”
“从去年一月直到今天为止,签名簿上面并没有首尾木明子的名字,如果你不相信,请你亲自过目看看。”警官将签名簿交给十津川。
十津藏书网川与龟井两人翻阅签名簿,的确找不到首尾木明子的名字。重新再从第一页找起,结果仍相同。
十津川与龟井面面相觑。难道他们的推测错误吗?明子前来仙台并非为了会晤宫城刑务所内的受刑人吗?
(不,不可能的。)十津川想。另外再也想不出明子前来仙台的其他原因了。况且,如果她前往其他地方的话,在偌大的仙台又从何找起呢?
“大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来探狱吧?”十津川问所长。
“一般限于血亲。”
“一般?”
“夫妇也可以探狱。”
“噢!是的。”十津川点头,转而对龟井说:“再找找看有无长田明子或高田明子的名字。”
“有高田明子的名字,大约一个月来一次,她就是首尾木明子藏书网吗?”
“大概是。”
“为什么改姓呢?”
“女人结婚,就要从夫性。”
“首尾木明子结婚了?”
“只好这样解释,我想大概只是户籍上的,她跟长田史郎结婚,而长田史郎是笔名,本名是高田史郎。”
“这么说来,三年前去世的女诗人高田礼子岂不是长田史郎的母亲?”
“这个看法很合理。这位高田明子身高大约一六零,长得很漂亮?”十津川问警官。
“是的,是个大美人,大家都在评论她。”警官回答。
“她会见的人是高田信次郎吗?”
“是?99lib.的,高田信次郎是她的公公。”
“儿子是否来过?”
“去年没有来,二年前常来。”
“名叫高田史郎吗?”
“是的。”
“我想了解一下这位高田信次郎。”十津川对所长说。
所长开启档案柜,取出一叠封面写有高田信次郎的卷宗。
“年龄五十九岁,三年前杀妻,被判处十二年徒刑。”
“杀妻?”
“是的。”
“知道他太太的名字吗?”
“高田礼子。”
“果然不错。”十津川点点头。“命案始末如何呢?”
“根据这上面的资料,高田信次郎在车中勒死太太高田礼子,将她安置于驾驶座旁的座位,继续开车寻找自杀的场所,最后并未自杀,而在金泽自首,动机好像是吃醋?……年近六十的老翁居然醋海生波的弑妻。”
“能够让我跟这位高田信次郎见面吗?”
“浅草谋杀案跟他有关吗?”
“在浅草遇害的女子就是常来探狱的高田明子。”
“所以从这位高田信次郎口中一定可以探听出宝贵的线索。”
“但是一直羁押在监狱里的人为何会跟二个月前的谋杀案有关呢?”
“也许吧——但是我们怀疑三年前发生的弑妻案是最近这个连环命案的远因。”藏书网
“嗯,也许吧!我叫人把高田信次郎带上来。”所长与看管人联络,指示将高田信次郎带来所长室。
第十二节
体格魁梧的看管人押解进来的是一名瘦小的老年人藏书网。
三年的监狱生活使得他的脸孔出奇的苍白,光头的短发大多白了。
“请抽烟。”十津川递一支烟给对方,并用打火机为他点火。
高田信次九九藏书郎默默吸着烟。
“天天看报吗?”
“没有。”高田摇头,接着连连低声咳嗽。
“那么你不知道明子死了?”
“明子死了?”高田眨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
十津川只默默望着高田。
“真的死了吗?”高田的声音颤抖。
“是的,死了。”
“我不相信!”
“她不仅死了,而且是被人杀害的,尸体浮在浅草寺内的水池,全裸的。”
“谁那么心狠手辣呢?”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我们为了办案,特地从东京赶来此地找你。”
“我什么也不知道,三年来我一直被关在这所监狱。”
“我想知道三年前的案子。”
“我三年前的案子吗?”
“是的。”
“我不想再提了,我想忘掉它,所以我不想告诉你们。”
“但是我们认为明子被杀的原因也许跟三年前的案子有关。”
“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认为不可能?”
“因为三年前已全部了断了。”
“全部了断?这到底从何说起呢?”
十津川99lib.问,高田那苍白的脸上浮起惊慌之色。
“我不知道!”
“高田先生,你的儿子史郎也死了。”
“他也死了……?”高田那夹在指间的香烟掉落地板。
龟井刑警捡起它,揉熄于烟灰缸。
“史郎是车祸丧生的,但他在生前曾立下遗书,供认他是凶手,杀害明子及另外两个人。”
“胡说!”高田叫着,情绪似乎颇为激动,放于桌面的双拳颤抖着。“史郎不会杀人!”
第一节
十津川注视着高田那激昂的表情,看起来不单是因儿子的噩耗而震惊,或被视为凶手而愤怒。看起来似乎是更为深沉的愤怒,三年前累积起来的愤怒。
“请你告诉我三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十津川说。
高田依旧板着脸孔。
99lib?“你只要调阅警方的案底,上面记载得很详细,跑一趟金泽警局就行了。”
“案底只能提供浮面的资料,无法获知内幕。”
“没有内幕。”
“如果三年前你只是杀了礼子女士,然后服刑的话,我想今天就不会再发生悲剧了。连我的未婚妻也被人在大腿绣玫瑰花,遇害丧生。我认为全部的原因都在三年前。请你告诉我,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的话,史郎恐怕永远被当做杀人犯。”
“史郎不可能是杀人犯。”
“我们会为他洗刷,假如他真的无辜的话。所以你的协助是必须的,你爱你太太礼子女士吗?”
“她简直是个小孩。”高田蓦地恢复温和的表情,露出眺望远处的眼神。
“童心未泯吗?”
“是的,凡事都有兴趣,她的色彩感觉极为敏锐,单纯天真,容易相信别人。”
“对于纹身也有兴趣吗?”
“是的,纹身是日本优秀的.99lib?文化之一,但是我却不擅长。”
“礼子女士在自己的大腿绣玫瑰花吗?”
“年轻时候绣的,我们相识后不久。”
“礼子女士曾经住过精神医院吗?”
“你是故意来破坏我的回忆的吗?”
“不,我只是来求证事实。史郎似乎不断想到死亡,连诗集上也写满了死字,生活态度,似乎也是破灭型的。关于这一点,以我的看法,他认为他继承母亲的血统,有一天也会疯狂,这个想法不断促使他想到死亡,促使他过着破灭式的人生。另外,每逢他的女人怀孕,他一定迫使她们堕胎,甚至曾有个女友因此对他的爱情感到怀疑,而从百货公司的楼顶跳楼自杀。最先我以为他不喜欢小孩,其实并不是,他开车时,为了救一个小孩,不惜撞路边的电线杆丧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的体内流着精神病患者的血液,他不忍心遗传给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才强迫他的女友堕胎,当然啦!这只是我的猜测。”
“史郎并不嫌弃自己的母亲,他爱他的母亲。”
“我知道。史郎敬爱身为女人、诗人的母亲,然而拘泥于血统,恐惧血统,令人格外感到印象深刻。我想这大概就是三年前的案件了,三年前一定不是你杀死爱妻这样单纯的案件,我的猜测对吗?”
第二节
“我杀死的。”高田闭着眼睛说。
这一瞬间,十津川觉得似乎已明白三年前的杀人案了。
“高田先生。”龟井在一旁说。“你是首尾木大道的弟弟?”
“是的。”高田竟不假思索地承认。
“你是入赘到高田家的吗?”
“提这些干嘛?”高田不胜其烦地摇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未必吧?”十津川说。
高田默默注视十津川。
十津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高田先生,如果我说错的地方,请你坦白告诉我。三十九九藏书几年前,你爱上年轻貌美的高田礼子,打算娶她,但首尾木家的人澈底反对。反对的理由之一也许是高田礼子家中有精神异常的人。因为所谓望族是很重视血统的。但是你放弃首尾木的姓氏,而与高田礼子厮守在一起。”
“……”
“你们生下史郎,而你跟首尾木家几乎到了互不往来的地步了,不幸的是高田礼子不时呈现出精神错乱的徵候,甚至曾经入院,因而首尾木家对你们更是采取摒弃的态度。但首尾木家的人之中,只有善良的明子对你们表示谅解与同情。你一定尽最大的能力照顾高田礼子,为她租房子,让她过着一种分居的生活,以方便她写诗,这大概是其中的一项。史郎长大后,离开歧阜,前往东京。就在三年前,悲剧发生了……”
“是我杀死礼子的。”
“不是的,不是你杀的。如果是你杀害她的,那么三年后的今天就不会再出事了。因为犯罪服刑是很合乎情理的,正因为三年前发生不合情理的事,所以三年后的今天再度发生命案。这是我的看法。三年前到底谁杀害高田礼子呢?如果凶手是完全无关系的人,那么你就无须顶罪服刑了。凶手是首尾木大道吗?不可能,因为他把首尾木家的名誉视为最优先,他不可能跟你或高田礼子见面的。山本或首尾木美也子也一样。剩下来的就是明子了,我猜想心地善良的她,一定时常瞒着父亲,偷偷去看你与高田礼子。而三年前终于出事。明子一定不是故意要杀高田礼子,既然如此,可能性最大的是,她去看高田礼子时,礼子突然精神错乱发作。九九藏书疯狂的高田礼子扑上明子,经过一阵扭打、分开之后,明子这才发现高田礼子竟然断气了。我的猜测对吗?”
“……”
“倘若明子因杀害婶母被捕的话,有名望的首尾木家将会蒙羞。所以礼子女士之死暂时密而不宣,首尾木家迅速召开亲族会议,结果由你顶罪,你开车将礼子女士的尸体载到金泽,在当地自首,以便不让歧阜的人知道。因为你已经改姓高田,即使金泽的报纸登出来,不会引起歧阜人的注意。而礼子女士的租处,则以病死的藉口搪塞过去。对你而言,既然爱妻已不在人间,活下去也许谈不上什么意义,另外也许你觉得明子误杀高田礼子是你的责任。所以你便默默接受法律的制裁,承担罪名。我的猜测对吗?”
“……”
“你认为牺牲自己,一切都没事了。但是后遗症仍在,明子不堪留在歧阜,而离开故乡,前往东京。我想明子的内心可能怀着各种不同的感伤。对于只考虑名誉的父亲感到反感,同时对于你的顶罪感到歉疚……。明子到了东京之后,便跟你的儿子史郎见面,然后明子当土耳其浴女郎,应召女郎,赚钱供史郎挥霍,凡是史郎的要求,她有求必应,让他在大腿绣玫瑰花,也堕过胎。我最先以为那是明子对史郎的爱情,虽然以爱情而言,未免太不寻常,但另外再也想不出其他解释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了,那不单是爱情,而是一种赎罪。”
“这些我完全不知道,我只听说她跟我儿子结婚。”
“他们当然不会告诉你。他俩的生活一定宛如互相在伤害着对方。对明子虽是一种赎罪,但一定不是快乐的。她在从石垣岛写出的信中,提到曾考虑到死,我想这是她心理的最好写照。至于史郎呢?我想他大概也一样,他伤害明子,同时也伤害自己。而明子逐渐感到压力沉重,不胜负荷,考虑到向警方透露内幕,否则她即使当土耳其浴女郎、应召女郎,并未做到真正的赎罪。但她如果向警方透露内幕的话,首尾木家便要蒙羞了,明子因而遇害。”
“实在太可悲了。”
“山本老先生大概知道谁是凶手,也许他劝凶手自首,所以他也遇害了。”
“你认为凶手是史郎吗?”
“史郎在遗书99lib.中承认一切,虽然我们不认为他是凶手,但我们找不出真凶,须要你的协助。”
“史郎既然不是凶手,为何写那样的遗书?”
“也许有两个原因,一是所谓的强迫观念,他认为他自己也会像母亲一样发疯,不久于人世。二是基于忏悔,认为明子的死是他害的,是他的责任,所以他才打算一个人承担全部的责任。”
“傻瓜!我一个人牺牲就够了,我以为只要我一个人入狱,其他人都会幸福的……”
“请你跟我们合作,三年前的事件是否像我刚才说的?”
“那些往事过去就算了。”
“难道你愿意你儿子被当做杀人犯?”
“人死就算了,何必再搅得天翻地覆?”高田板着脸孔。
无论十津川询问什么,他一概三缄其口,坚拒回答。
第三节
十津川与龟井向所长道谢,离开宫城刑务所。
“也许他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他今晚好好考虑,说不定会决心跟我们合作。我打算明天再去会他一面。”
“今晚要在仙台过夜吗?”
两人投宿于车站前的旅馆。
租下双人房,用了晚餐。
九点上床。
但却一直无法成眠。很快的,枕边的烟灰缸堆满烟蒂了。
“凶手到底是谁呢?”龟井望着天花板问。
十津川未正面回答,说:“高田说他太太是天真纯洁,很孩子气的女人。”
“是啊!”
“礼子对高田而言也许是所谓的夏娃了。”十津川九九藏书说时,身体突然摇摆起来。
不,整个房间都在摇摆。
电灯也熄掉了。
同时也响起物体掉落地面破碎的声音。
“地震!”十津川大叫。
下了床,但地面起伏的波浪,无法站立。
只好扒在地上。
心想停了,紧接的又是一阵强烈的摇动。
(相当大的地震。)
“没事吧?”漆黑中传来龟井的声音。
“没事。”
十津川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地震好像停了。
他摸索着,取下挂在墙壁的紧急用手电筒。
昏暗的灯光照亮房间。桌子上的枱灯掉在地板上,毛毯及枕头也从床上滑落于地板上。
感觉上似乎仍在摇动。
“相当不小。”龟井说。
“是啊!”
“我怕地震跟打雷。”
“我也不喜欢。”
十津川望向窗外。整座仙台市似已停电了,每一座建筑物都是黑幢幢的。而救护车嘹亮的警笛听来格外令人惊心。
又有余震来袭。
二、三十分钟后,服务生拿蜡烛进来。
据他表示,旅馆附近有一处砖墙倒塌,压伤若干人。
将近黎明时分,十津川才入眠。
醒来时,邻床是空的。
(也许上洗手间。)
十津川正如此想时,门开了,龟井飞奔进来。他的脸色苍白。
“怎样呢?龟井兄。”十津川询问。
龟井气急败坏地说:“刚刚我到柜台打听昨晚的地震,听说宫城刑务所的围墙倒了将近二百藏书网
公尺。”
“那片围墙?”十津川想起那堵厚厚的钢筋水泥墙,厚度足足.99lib?有数十公分,高约四公尺的墙壁竟那么简单便倒塌掉吗?
“犯人呢?”
“听说有一名囚犯逃脱,名字还不知道,说不定是高田……”
“我们去看看。”
十津川连忙下床。
市内交通混乱;因为停电的缘故,交通号志失去作用。路面多处崩塌龟裂。
终于抵达宫城刑务所,十津川再度目睹地震的猛威。监狱那片巍峨的钢筋水泥墙居然向外倒塌。
缺口虽以铁丝网堵塞,以做为临时应急的措施,但因恐难以防范囚犯的逃脱,当前可能暂停犯人的运动及接见。
铁丝网对面,每隔四、五公尺便有一名手持警棍的守卫,担任戒备。
十津川下车,向其中一人出示警察证件。
“我想打听昨晚逃脱的囚犯叫什么名字?”
“请问与你有何关系呢?”
“是否名叫高田信次郎?”
“你如何知道的呢?名字尚未对外发布啊!”
“果然是他。”
十津川与龟井面面相觑。恐怕又会引发新的案件了。
第四节
高田信次郎的目的地至为明显。
歧阜。别无其他可能了。
仙台通往歧阜的公路干道,设有多处检查哨。
十津川感觉必须早一刻前往歧阜。开车太迟了。看时刻表,十八时四零分有一班仙台名古屋线的国内班机,十津川决定搭乘飞机。
龟井则开车回歧阜,十津川前往仙台机场。
在机场内的黄色电话投入三枚百圆硬币,将高田信次郎越狱脱逃的消息电告歧阜的野崎,然后登上飞机。
夜晚八时五分抵达名古屋机场。
野崎前来机场迎接。
坐上警车。
“详情如何呢?”野崎问。
十津川告诉野崎他在宫城刑务所会晤高田信次郎,及他对三年前弑妻案的看法。
“我深信三年前杀死高田礼子的人是首尾木明子。”
“就是说,三年前也有一名夏娃被杀?”
“是的,首尾木明子失手杀人,也许那时候她的心便死了。”
“你认为高田信次郎会来见他哥哥首尾木大造吗?”
“是的。”
“他知道杀害首尾木明子、山本老先生及岩井妙子的真凶吗?”
“我想他大概不知道,但他一定深信凶手不是儿子史郎。”
“你认为长田史郎不是凶手吗?”
“现在我认为他是清白的。他是活在恐惧中的99lib?人,担心有一天也会像母亲一样发疯、狂死。所以他不断意识到死亡,采取游戏人生的态度,在女人的大腿上绣玫瑰花,我想这些狂态全都肇因于此。至于他留下供认自己是凶手的遗书,形同自杀一般的死法,大概也是由于这个缘故。”
“就是希望在狂死之前结束生命吗?”
“他的母亲,同时也是他尊敬的诗人高田礼子之死,对他也许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她发疯的时候可能恐怖至极,失去分辨的能力,连丈夫、史郎、首尾木明子,在她看来都是恶魔,猛扑上去,乱打一阵。我亲眼见过发疯的大学生用斧头砍杀母亲的场面。在那一瞬间,在那位大学生眼里,母亲也许就是恶魔,否则的话,不致于用斧头连砍人,九下之多了。所以当初如非首尾木明子杀害高田礼子的话,也许她反而被发疯的高田礼子杀害了。说不定高田史郎也目睹那可怕的现场。”
“假设他不是凶手的话,真凶又会是谁呢?”
“我认为必须尽快找出真凶,否则的话,高田信次郎也许会杀人。”
野崎驾驶的警车进入夜晚的歧阜市,驶往首尾木家所在的玉井町。
在那熟悉的大门前停车。十津川锐眼扫视两名匿藏于暗处的便衣刑警之后,才举步跨入邸内。
美也子依旧以严肃的表情面对十津川,但眼神却流露出不安与迷惑之色。
“我想见令尊大人。”十津川对美也子说。
“我父亲现在正与朝仓律师在讲话。”
“那位律师也来了吗?”
“不行吗?”
美也子仍旧立即显露九九藏书 挑战性的眼色。然而那冰冷的表情却与清秀的容貌颇不相称。
“你也可以,有话跟你谈。”
“什么话?”
“听我说就是了。”十津川厉声说道,抓住她的手,走进庭院。
“你知道高田信次郎逃出宫城刑务所吗?”十津川问。
第五节
有一只小虫发出轻微的嗡声飞去,美也子定睛目送它离去,轻声叹息说:“为什么叔叔老是惹麻烦?”
“你是指三年前的案件吗?”
“嗯,那时候他差点破坏首尾木家的名誉,虽然他表示绝不会惹麻烦,而放弃姓首尾木与高田礼子一起生活。”
“三年前出事时,谁出面处理的呢?令尊大人吗?”
“不,我父亲不擅于办那种事。”
“难道是朝仓律师吗?”
“嗯。”
“他为何当长田史郎的律师呢?”
“因为叔叔托我父亲照顾长田史郎。”
“就是说首尾木家不便公开照顾长田史郎,所以委托朝仓律师吗?”
“嗯,我想大概是我父亲委托朝仓律师的。”
“他还没结婚吗?”
“嗯?”美也子的脸孔刹时羞红了。
十津川在漆黑中微笑,他觉得彷佛窥见了冷若冰霜的美也子的心中秘密。
“三年前你几岁?”
“高中三年级。”
“难道你不知道事实真相。”
“什么真相?”
“三年前高田礼子死亡,而高田信次郎自首入狱。但这不是事实。”
“难道……”
“别插嘴,注意听我说,真凶是明子,明子失手杀人,但明子如被逮捕,被报导出来的话,首尾木家难免会没面子,所以高田信次郎即出面顶罪,被判刑入牢。”
“我不相信。”
“但这是事实。正因明子是凶手,所以才对史郎做出那样异常的奉献。那并不是爱,而是赎罪,但明子良心上仍过不去,三年后打算向警方吐露一切。但她如果这么做的话,将会伤害到首尾木家的名誉。于是有人将她杀害,剥下她的衣服,以免身份被查出来,并将她丢?99lib?到浅草寺的水池。山本老先生心肠比较软,显露出想公开真相的倾向,可能因此而被杀害。”
“这一切是史郎做出来的吧?”
“不是的,至少高田信次郎认为不是史郎做的,他越狱脱逃,一定是为了回来杀真正的凶手。”
“凶手是史郎。”
“不是的,就像三年前的命案是冤枉的,这一次的连环命案,史郎也是被冤枉的。”
“谁才是凶手呢?”
“我就是为了找出真凶,所以才登府拜访,想向你父亲请教几件事。我希望能在高田信次郎未出现之前,找出真正的凶手。”
“难道我父亲有嫌疑吗?”
“他有动机,这个动机是企图维护首尾木家的名誉。”
“这样的动机,我也一样有啊——我也想维护首尾木家的名誉。”
“不错,你也有动机,另外你的母亲,朝仓律师都有。也许你们一家人共谋,杀害首尾木明子、山本、岩井妙子三个人。也许是当中的某一个人干的。总而言之,我猜想你父亲大概知道全部的来龙去脉。”
“不知道,我……”
“不快采取行动的话,等高田信次郎现身,到时他会杀掉所有首尾木家的人,因为他认为首尾木家的人为了维护名誉,而杀害明子,将罪名推给史郎,又设计车祸,将他谋杀。高田信次郎为了替儿子报仇才越狱的。”
“你说他会杀掉首尾木全家人?真的吗?”美也子的声音颤抖。
“真的。所以警方必须设法防范。”
“用什么方法呢?”
“找出真凶,迅速破案,九九藏书并且设法让高田信次郎知道。如果透过广播、电视、报纸发布出去,高田信次郎即获悉后,也许就会投案。”
“十津川!”野崎的声音。
十津川快步趋近野崎身旁。
“刚刚接到一项检举,有位客车司机表示在滨松附近搭载一名酷似高田信次郎的乘客。”
“然后呢?”
“在名古屋附近下车了,据司机表.99lib?示,可能是发现检查哨才下车的。”
第六节
十津川在脑海中默想出名古屋一带的地图。
在名古屋附近下车的高田信次郎,接着会搭乘什么交通工具呢?虽则不知他是否会再搭乘客车,抑或潜入铁路货车,但必须有一项心理准备,就是他可能在天亮之前抵达歧阜。
途中当然也有被检查哨拦截的可能性。然而即使如此,真凶仍须找出来。
十津川与野崎一起走进屋内。
首尾木大造与律师朝仓正在洽谈,察觉十津川等,便停止谈话,望着他们。
“高田信次郎抵达名古屋附近了。”十津川对大造说。
“既然知道,为何不快逮捕他。”大造表情严肃,反唇相讥道。
“警方当然会尽全力逮捕他。”野崎说,接着换另一种口气说:“但是高田信次郎如果被捕的话,也许他会把全部的内幕抖出来……三年前那件命案的真相。”
“三年前没有什么真相。”大造的表情有几分畏怖。而朝仓律师则接腔说:“高田信次郎如果被捕的话,请立刻让我们会见他。”
“做什么呢?”
“我想高田信次郎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想详细跟他谈一谈。”
“我不认为他有什么误会。”十津川说。
“但是越狱脱逃总是不寻常的,心理上也许有什么症结。”
“他为了找出连环命案的真凶,因为他不认为他的儿子长田史郎是凶手。”
“我了解高田信次郎的心情,但事实是不容抹煞的。我想让他阅读史郎的遗书,以便他能够信服。否则的话,对大家都不好。”
“其实我们也不相信长田史郎是凶手,所以我们打算在高田信次郎现身之前,找出真正的凶手。”十津川正视着朝仓的脸孔。
朝仓表情困惑,望了大造一眼,说:“你们不相信那份遗书吗?”
“嗯。”
“为什么呢?那是他的笔迹啊!”
“不错。但是他是个处在不安的人,天天在?99lib.恐惧着是否会像他母亲一样发疯去世。据说最近惯服头痛药,所以我们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我们岂可相信此种人的遗书呢?”
“既然如此,你认为谁是凶手?”大造的声音显然带有若干愤怒。
十津川冷静地注视大造的脸孔。美也子也怯怯地露面了。
“命案的动机显然是想维护首尾木这个望族的名誉。”十津川慢条斯理说道:“先从首尾木明子遇害谈起,她被杀的原因显然是三年前的旧案。你们担心她是否会说出三年前的真相,如果她说出来,首尾木家便要蒙羞了;况且她沦为土耳其浴女郎、应召女郎,她的存在对你们是很危险的,所以便杀人99lib.灭口了,你们不愿意承认被害人是明子,山本的意见跟你们相左,因为最先向警方承认明子的人就是山本。但山本的此种态度却对首尾木家构成威胁。山本之所以被关在K镇的空屋若干个小时,而未立即遇害,我认为原因就是为了企图说服他。但是山本不接受,因此山本也遇害了。第三个人是岩井妙子,她跟首尾木家并无直接关系,她因为调查长田史郎而遇害的。”
“不要讲了!”大造高声制止十津川的话。“你到底认为谁是凶手?可别把我们全当成凶手看待。”
“我知道谁是凶手。”十津川清楚地说。“杀害三个人的凶手是朝仓律师。”
“你有证据吗藏书网?”朝仓紧盯着十津川。
“老实说,从明子与山本的案子来看,实在很难判断你们当中那一位是凶手;因为你们都有动机,而且有下手的机会。但是岩井妙子的案子99lib?就不同了,她前往长田史郎的地方,而被凶手逮住的。就是说,凶手在长田史郎的住处。而首尾木大造或美也子不可能在长田史郎的地方,因为两位排斥长田史郎,不可能与他接近。而朝仓律师在长田史郎的住处,就很平常了,因为朝仓是他的律师。至于假设岩井妙子轻易相信他,而随之前往歧阜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对方是堂堂的律师啊!”
“……”
“即使直接下手的人是朝仓律师,但是你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因为他为了首尾木家而杀害三个人。换个说法,他为了成为首尾木家的一员,为了美也子的爱情,而犯下杀人罪。”十津川说话时,邸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第七节
接着传来惊人魂魄的枪声。
室内的众人面露惊恐的表情,望向玄关。
十津川与野崎奔出室外,在玄关九九藏书遇到一名脸色苍白,握着手枪的年轻刑警。
“刚才有个可能是高田信次郎的人鬼鬼祟祟在察看首尾木家的动静,我出声叫他,他拔腿就跑,所以……”
“所以你就开枪吗?”
“我对空鸣枪,喝令他不许动,但他却逃往长良川的方向。有两名警察正在追赶他。”
“真的是高田信次郎吗?”野崎问。
“我想大概是,可是光线太暗了。”刑警的口气缺乏信心。
但十津川确信一定是高田信次郎,他不认为另外还有人会在此时刻察看首尾木家的动静。
十津川将此地的事交代野崎,他再度折回屋内。
“发生什么事?”首尾木大造大声发问。
“你弟弟好像现身了。”
“警察开枪打他吗?”
“对空鸣枪而已。已经有警察在追他,这一次也许会真的开枪打他,如果他再逃的话。”
“混帐家伙!”大造骂着。
“你只有这句话吗?”十津川用着怀有愤怒的眼色望着大造。
“其他我还有什么好话可说呢?当初是他答应入狱的,如今居然逃狱。”
“我猜得没错吧?三年前杀害高田礼子的人并非高田信次郎吧?”
“事情已过去了,况且他亲口说礼子的死是他的责任,心甘情愿自首的。”
“这个内幕在三年后的今天引起悲剧。你为了维护所谓首尾木家的名誉,想隐蔽事实,结果害了明子、山本、长田史郎,连我的未婚妻岩井妙子也遭了殃。难道如今你还固执首尾木家的名誉,打算再扩大悲剧吗?”
“十津川。”朝仓出声。.99lib?“你凭什么资格介入首尾木家的家内事?”
“我一点也不想介入首尾木的家内事。我在侦办谋杀案,而你就是凶手。”
“我是凶手?难道你有证据?你刚才说的只是状况证据,在法庭上,恐怕发挥不了效力的。”
“如果对你澈底调查的.99lib.话,我敢保证三起命案你都提不出不在场证明。况且我还听说你自从与美也子订婚之后,开始注意健康问题,有空便做跳绳运动,以便维持体力。听说你的口袋经常带着跳绳用的绳子。而缠在明子脖子的就是那种绳子。你也许当过别的杀人案的辩护律师,但实际杀人,明子是头一个;所以绳子密进肌肉,不容易拿掉,你就如此这般的把她丢进水池。说不定你还担心拿掉绳子,也许她会复活呢!”
“明子的肉体有B型的精液。我不是B型的,我是A型。”
“其实未经做爱,照样你能把精液送入阴道。况且现在只要花钱就能购买到血型B型的精液,做起来更是简单。你只要使用注射筒,便能将精液注入她的阴道;达到你别出心裁的设计,布置个身为应召女郎的她有如被嫖客杀害一般。”
“刑警先生!”美也子此时才初次招呼十津川。“叔叔怎么办呢?”
“再这样下去的话,也许会被射杀。既然他是为了替儿子报仇而来,一定会反抗警察,到时候警察只好射杀他,如果他死掉的话,首尾木家的事就会被揭发了。三年前的旧案,还有这一次的连环命案,就一定要揭发!我藏书网说得到做得到!”
第八节
十津川看得出大造的脸孔因其强硬的措词而微微抽搐着。
“首尾木家是相传三百年的家族。”老人喃喃说。
此时,十津川毋宁是以怜悯的眼色打量着这位老人家的脸孔。
“我太对不起祖先了,首尾木家居然毁在我这一代。”大造仍旧细声喃喃说着。
“如果你犯案入狱,首尾木家才算毁了,难道这一次的连环命案是你们首尾木家全家共谋的?如此的话,首尾木家才正如你说的毁了。”
“胡说!”
“我的话没错吧?是你跟朝仓律师两人干的吧?”
“凶手是信次郎的儿子,也有遗书为证。如此不就行了吗?难道你跟首尾木家有仇恨?”
“如果我们不面对事实的话,我们就是放弃身为刑警的职责。这种事我办不到。即使我不追究,歧阜警局的野崎组长照样不会罢休的。请你不要小看我们警察才好。”
“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没有时间了,如果高田信次郎被射杀的话,一切都来不及了。”
“二、三分钟就好。”
大造拉开纸门,消失在里间。十津川默默目送着他,但随即发觉不妥,拉开纸门一看。
见不到大造的人影99lib.。
“首尾木先生!”十津川大声喊。
没有回应。而十津川背后的美也子却说:“猎枪……”
“猎枪怎样呢?”
“挂在墙上的猎枪不见了。”
十津川的脸色变了。
后院的小门开着。十津川赤脚从后门奔出户外。
一片漆黑。只听见流水声。原来长良川流经附近。
接着,美也子与朝仓律师也出来了。
“我父亲打算做什么呢?”美也子问。
“可能携带猎枪去会见高田信次郎。”
“为什么携带猎枪?”朝仓问。
十津川狠狠望着他的脸。
“这还用问?他打算在高藏书网
田信次郎未向警方说出三年前的真相之前,加以射杀,他一定认为这么做的话,才能保全首尾木家的名誉,其实这么做反而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怎么办呢?”美也子看着十津川,又看着朝仓。
“快追上去制止他……”朝仓说。
十津川说:“来不及了。”故做不予理睬的态度。“已成定局了,我们追上去照样无法挽救。你打算拖美也子下水吗?照此下去的话,她也卷入命案了。如此的话,首尾木家就真的完了。”
“……”朝仓口中喃喃说着什么话。
野崎与两名刑警从玄关的方向跑过来。
“发生什么事?”
“首尾木大造拿着猎枪跑掉了,他打算射杀他弟弟。”
十津川说时,朝仓用着沙哑的声音说:
“拜托你们制止首尾木先生,凶手确实是我。”
第九节
十津川与野崎奔向长良川。
巡逻车在堤防上绕圈子,鸣放响亮的警笛。似乎尚未找到高田信次郎与首?99lib.尾木大造。
云的裂缝处露出一轮苍白的近于满月的月亮,长良川承受月光,波光粼粼。
河岸成排的饭店与旅馆的灯光看起来忽明忽灭。
“走下堤防看看。”野崎说。
十津川应和时,河边突然响起枪声。
刹时两人互望一眼,随后奔下堤防。两人跑在布满石块的河滩,跑向枪响的方向。
看见两道人影,其中一位举着枪。
“停!”十津川边跑边喊。
大造举着枪,转而面对十津川。
“快把枪放下藏书网 !”十津川喊。
大造不仅未弃枪,反而把枪口对准十津川,而且还瞄准。
(真的会开枪!)
十津川脸色变了。心想卧倒恐怕来不及了,同时他的背后枪声轰然一响,闪光划破黑夜。
原来是十津川背后的野崎开枪。
十津川看见眼前的大造巍颠颠地倒下。
十津川先是一楞,继则反弹似地奔向倒地的大造。
胸口血流如注,脸色业已惨白。
“本想射他的肩膀……”野崎的声音沉痛。
“振作一点!”十津川扶起大造的身体。
没有回应。
“我去叫救护车。”野崎说,奔上堤防。
高田信次郎也跑来了。
“死了吗?”信次郎望着大造的脸。
十津川用手帕堵住伤口,但出血依旧不止。
“我哥哥向我开枪。”信次郎的?99lib.声音颤抖。“他想杀掉我,以免泄露秘密。”
“他大概以为这么做,就能保住首尾木家。”
十津川说时,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警笛声迅速接近而来。
“我呢?”信次郎蹲于地上,询问十津川。
“请留在原地,不要随99lib?便离开。”十津川说。
大造的胸膛依旧不断冒出鲜血,虽然十津川全力堵塞,但仍出血不止。
第十节
破晓时分,龟井终于抵达了。
十津川邀他到长良川的堤防。
冷冷的风吹过黎明的川面。
两人坐在堤防的斜坡。十津川先递一支烟给龟井,才无精打彩的说:
“结束了。”
“结束了?全部都结束了?”龟井问。
“嗯。”
“因为组长显得无精打彩99lib.啊!听说首尾木大造在送医途中去世吗?”
“嗯。”
“直到最后似未供认犯罪吗?”
“是的,默默断气,一句话也没讲。朝仓律师自供一切都是他基于自己的意志干的。”
“但是首尾木大造完全置身事外,未免.99lib.
令人无法相信。三件命案毕竟都是为了维护首尾木家这个望族啊!我甚至怀疑也许是首尾木大造指使朝仓做的。”
“谅必如此吧!但他本人已经去世,无从查证了。况且歧阜警局有意以朝仓个人的犯罪,来结束这个案子。首尾木家到底是当地的名家。”
“朝仓全部招供了?”
“嗯,全部。大致上都按99lib.照我们的推测,也有一些是我们当初就知道的。”
“譬如呢?”
“妙子的胸针为何会在山本的口袋里。”
“那是凶手故布疑阵,企图把罪嫌转嫁给妙子小姐吧?”
“朝仓表示他不知道。他辩称他的用意是要布置成意外事故,不可能露出他杀的嫌疑。他的话是以采信。”
“这么说……?”
“我想大概是山本自己放进口袋的,因为他曾经跟妙子停留在同一地方。也许他认为等他遇害之后,警察找到女用的饰物,一定会展开调查的。”
“不错,这个看法的确能够成立,对了,高田信次郎呢?”
“天亮后便要押回宫城刑务所。”
“关于三年前的旧案呢?”
“一句话也没讲,也许他决定沉默到底了,看他的态度,今后大概不会再提了。如今大造已经去世,高田信次郎大概下决心不再重提首尾木家的丑闻了。毕竟他也是首尾木家的人。”
“首尾木家今后由谁继承呢?”
“除了大造夫人、美也子之外,恐怕没有继承人了。”
“倔强的美也子经历这个事件,态度也许会改变了,因为父亲去世,而未婚夫朝仓则因杀人罪被捕。”
“她表示等办完父亲的丧事,打算跑一趟下吕。”
“下吕?”
“高田礼子的坟墓在下吕,当然还有长田史郎,同时她要把姊姊明子葬在史郎旁边。”
十津川缓缓站起身。
天亮了。
“你先回东京,请代我向课长报告。我慢一天回去。”
“你要到什么地方呢?”
“我想尽快去祭扫妙子的坟墓。我把刑警的职务列为优先,让她遇害了。其实我并不后悔。既然身为刑警,理应如此。然而如今结案,我无论如何也要先到她的坟墓报告一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