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的存在是空气》
第一章
家里蹲也有分不同级别。勇者等级的强者可以一步不出房间,但像我这样的初级者旁边的便利店就已经是限界了。这样的原因不外乎长的丑。如果长得和一般人差不多的话,至少别人对面不会发怵,刷刷的流汗,高中也应该交到朋友吧。面对女孩子也能说上话吧。我眼中的女孩子简直就是未知生物。小时候开始向我投来的只有厌恶的眼神。因此对三次元的女孩子疏远的意识自然增强,导致的是只有在二次元世界中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最近迷上以美少女为封面的轻小说,特别是那种多个女主同时喜欢上男主的故事读了很多。
就比如说在教室的时候,喧闹的男生们会堵在我面前,把我的包整个倒翻过来,把里面的轻小说就扔在女生的脚下,封面上半裸的美少女果然引起女生们的一阵哗然,随后冰冷的视线向我集中。赤面流汗的我逃回家后,飞奔入自己的房间,抱着美少女抱枕大哭起来。
向我这样丑的人也吸引了混混的注意。
“喂,大塚,过来一下找你有事!”
七月的上旬,被班级里的不良少年叫到房顶擂肥。
“还真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别看这边,是想让我吐吗!”
“我是你的话,早自杀了!”
“有言在先,这可不是欺负你。别真的去给我自杀了!”
不良少年们大笑着离开屋顶。满是积雨云的晴空清澈如洗,独留我紧紧抓住铁丝网发出悔恨的低吼。第二99lib.天开始我打算不再去学校,有可能的话一直呆在房间里。大声质问父母为什么把我生的这么丑。母亲哭了。一定是神也觉得这样的我太可怜了,某一天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我就拥有了“Jump”的能力。
那是八月盂兰盆节亲戚来访时候的事情。
“小翔怎么不出来见我们?”
伯母兴致勃勃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小翔,快来,有西瓜吃哦!”
“出来的话给你零用钱哦!”
喝酒的伯父们大笑着喊道。
“快来给我们看看是不是和奶奶一模一样!”
亲戚们毫不顾忌的话语让我难受。只是趴在枕头上痛哭。心里默想着绝对不出去。
但实在忍不住尿意的我着急了。要去一楼的厕所就必须要忍受亲戚们好奇的视线。绝对不行,肯定不行。只能等亲戚们都走了再解决了。
然而不断上涌的尿意果然让我受不了了,偶然瞥见地上的塑料瓶让我一瞬间有了用这个解决的灵感,对于高等级的家里蹲这应该司空见惯,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是难度太高了。
想到了好主意。顺着二楼房间窗外的排水管爬下去,旁边两百米的公园里就有厕所。这简直是反家里蹲的外在型策略,但总比沐浴在亲戚们的视线下好多了吧。
说干就干。翻出窗外,站在一楼的顶棚上。就是这个时候,滑了一下。落下之前的瞬间虽然抓住了排水管挂在那里,可最后手也撑不住松开了。一瞬间,身体处于悬空的状态。
如浮游一般。
然后是脚的着地。
运动无能的我在那个瞬间采取的机敏行动,只能说是尿意的极限导致的奇迹吧。
落地后我的面前是公园的厕所,光着脚冲进去,完事后长吁一口气,公共厕所地上的脏污直让心里不舒服,就这水道冲干净脚后,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没有从家里跑到公园的记忆。顺着排水管下来后,眼前就是公共厕所。途中的两百米凭空消失了吧。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已经下意识的“Jump”了。
和濑名前辈的邂逅是十月中旬的事情。那天我会出去,是因为当时热衷的轻小说系列作的新作就在那天发行。做好出门准备的我厚着脸皮向母亲要零花钱,母亲欣然拿出一千块,几天不出门的儿子终于出一回门,对于母亲来说好像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要加油哦,我会给你打气的!”
感受着这样应援的我穿好鞋走出玄关。坐电车到书店的话要几百块,实在是浪费,看好周围没人我“Jump”一下,想象着要去的地方我跳。
鞋触碰地面。嗵!
落地的时候,已经不是在家门前,而是离书店不远的大楼背面。呼——的声音下我扭头一看一只野猫对我张牙舞爪。对突然冒出的我心生警戒吧。绕到大楼正面,行人如织穿过遍是百货商店的大道。我径直走进书店,轻小说书架前取下心仪的新书。
瞬间移动。自八月盂兰盆节以来,穿越空间的事情数次偶然发生。上一秒在一楼下一秒在二楼,以为在浴室其实已经跑到床上。而现在已经对这种能力有了自觉,能够熟练的操控了。电视的综艺节目里,演出者跳起的瞬间场景切换这样大家看过吧。那是经过后期剪切,造成好像穿越空间的效果。而我“Jump”的能力就和这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剪切。
有“Jumper”这样一部2008年的科幻电影。讲述具有空间移动能力的青年主人公的故事。看的时候会想我要是也有这种能力不知道人生会变成什么样。但实际上有了这种能力后什么改变都没有。我没有“Jumper”主人公利用这种能力去赚钱的胆子,对我来说这种能力就跟个摆设差不多。我可是个对自己房间情有独钟的家里蹲。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也没傻到把这张马脸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基本上没有使用“Jump”的机会。
结完账离开书店,回到刚才大楼的背面,几个混混弯腰弓背抽着大烟。我旋即右转绕开。使99lib.用“Jump”的时候,实在不想被人看见。
那坐电车回去吧。虽然是有点浪费,仔细想想,来回都“Jump”的话未免太快会引起母亲的疑心。“你这家伙真的出去了吗?没骗我?一千块钱给我还回来!”
买好票走上月台,马上后悔了。大群排队的人里有眼熟的女生校服。那正是我拒绝上学的高中校服。尽量低头观察后发现不是同班学生,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是面目清秀的女生。本身的气质也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身高和我差不多吧。长发,知性,带着一股忧郁的表情穿行在月台的边缘。
广播告知急行列车的到来,铁路上轰轰的声音越来越大。人群中突然出现骚动。
“危险!”有人喊道。周围人一齐朝那边看去,只见排在大妈集团后面的刚才那个满是忧郁表情的女生被推搡着一脚踩空从月台上掉落下去。
正好掉在即将到来的急行电车要通过的轨道。女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看起来是摔倒头还是哪儿晕了过去。肇事者的大妈们“啊呀不好!”“糟了!”嚷嚷着就是没人上前帮助。周围也不乏年轻男人。按理说他们应该有所行动吧。然而迫于即将到来的电车,没见有人动。我顿时感到一阵愤慨。女孩子可是在你面前面临非常事态诶!为什么没人搭个手呢!
司机似乎是意识到了女生的存在,高昂而刺耳的刹车声刺入空气。但还是来不及的样子.99lib.。巨大的铁块向她迫近。想要救她必须要瞬间移动一样的能力吧。想到这里,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救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这样丑陋的我。
当即向上一跳,一瞬间的视界转换,我已经落在铁轨上。女生就在我脚边。沐浴着月台上众人眼光的我想着,他们这么吃惊是因为我的突然出现呢,还是这张马脸的太过不合时宜?
电车马上就要来了。双手托住女生胳膊撑起来。对于我,这几乎是第一次碰女孩子。软软的,温温的,纤细的身体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觉得很轻,羸弱的家里蹲来说着实吃力。手臂的肌肉往限界逼近。“Jump”使用时必须双脚离开地面。这不若说是这种能力的法则。想要带这个女孩子离开的话就只能抱起来。还真应该庆幸晕了过去。不然四目相对的话,也许会以为自己被外星人掳走,带到科罗拉多大峡谷一样满是岩石的星球进行人体试验也说不定。
女生睁开眼睛。
“诶?”
看到我的脸后发出的第一声。一瞬间好像是要挣脱我的手臂,但好像马上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电车。进到已经能够清楚看到玻璃窗里司机大叔铁青的脸。铁块就要碾过我们的瞬间,我“Jump”了。
嗵!
视界再次切换,落地的势头下两人都失去平衡。女生仰身摔倒在地。急刹车和人群的喧闹突然消失。寂静的房间内,我如爬行一样趴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庆幸劫后余生的同时,大滴的汗珠从脸上渗出。
“请问。。。这里是。。。?”
女生站起来,环视着墙上贴着的美少女海报和床上的抱枕。
想解释,紊乱的呼吸中却什么都说不出。只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
“你回来了?这么大动静,是在干啥那?”
母亲推开房门。面对穿鞋趴在床上的儿子,和同样穿鞋拍打头和屁股的穿着校服的女孩,只是沉默着,轻轻带上门。
第二章
“瞬间移动?说啥呐?”
一定程度上已经预想到了,她并不相信我的话,名字是濑名仁绘,高中三年级。
“怎么可能让人相信嘛。。。”
“但,真的就是这样啊……”
为了打消戒备,我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同一所高中的一年级生的事实。话说回来自己的房间里出现三次元的女孩还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光景。
鞋子暂且是脱了,但濑名前辈还是一副不信的眼神。
“濑名前辈,刚才还真是千钧一发呐……”
“是哦,梦见自己掉在铁轨上了……”
“那可不是梦!”
“证明给我看啊!”
嗵!
背着濑名前辈“Jump”来到的是夜里的海岸。
“诶?”
本能的恐怖下吧只是全身压在我背上,前辈战战兢兢的环视周围。背上不时传来的柔软触感只是让我内心“诶!?”“诶!?”不断。
“这是哪儿啊!?”
“美国西海岸,旧金山,时差的原因,现在这里可是晚上……”
金门大桥的身姿于黑暗中慢慢浮现。穿越海峡的这座吊桥,最高处距水面227米,桥梁在近75米处,正处在我们现下海边的仰视视角上。光源在夜空中展开连锁。濑名前辈小心翼翼下到99lib?地面,在大桥惊人的气势下走进沿海的扶手。风中黑发摇曳,橘红色的照明映照出前辈困惑的表情。
“我可没带护照诶?”
“那还是趁警察来之前赶紧回去吧……”
嗵!
“啊,是吗,在啊,那太好了。是,我这就去取。不,没有受伤。月台下不是有空嘛,就躲在那里了。什么?好像消失了一样?大概你看错了吧……”
通话结束的濑名前辈放下无线子机。
“包掉在月台上了,运气还真好,掉下面的话不知道要被压成什么样了。乘务员知道我没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接下里有点麻烦呐……”
通过包里的个人物品,和学校老师还有家里人都联系过了的样子。接下来要好好想想怎么跟他们解释。
“这下可真遭了,我逃课的事情好像被知道了……”
“那个。。。我的事情,请务必。。。”
“我知道知道。你的能力我不会乱说的。让大家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样呢……”
接着认真的打量起我。
“什么啊?”
“这样看来,大塚的长相,还真是有趣呢……”
“你管我!”
“铁道上睁眼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呐……”
嗵!
背着濑名前辈“Jump”至的地点是车站里的男厕所。后悔于自己草率决定的我,留下只是“诶!!!!”的正在小手的大叔,和濑名前辈逃也似的飞奔到相当远的地方,平复呼吸后,“你要做啥子嘛!”的濑名前辈,不满的戳了我一下。
濑名前辈走入人群。接下来是要去找到那名乘务员拿回自己的包了。我的任务也到此结束了。
“那个,我先回去了……”
似乎没有听见,前辈没有反应的走开了。嘛也好。转身离去的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Jump”一下。
嗵!
从玄关入口望向天空,还没到傍晚时分。身为家里蹲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天天简直是疏忽而过,不知今天怎么会感觉这么漫长。突然就想起刚才旧金山海岸边濑名前辈的身姿。光纹横穿天空,反射在晦暗的海面,俯瞰这一切的是前辈困惑和兴奋交织的神色。这应该是我和前辈这辈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交汇吧。
走进家里脱鞋之后母亲过来。
“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刚才那女孩子是谁?”
“奉老师之名来的,看我一直不去学校,就派人从窗户外面爬进来想要说服我,真是吓死宝宝了……”
还算不错的理由吧。
妹妹放学回来,父亲也下班归来。转眼到了晚饭时间。对于昼夜逆转的我,常常和家人的吃饭时间碰不到一块。那天却罕见的和家人的生活节奏合拍,一起吃起了晚饭。
“听说今天有人在车站差点被轧死,是真的吗?”
妹妹一边吃一边说着。父亲则是剥下鱼肉的同时回应道。
“诶,我也听说了哦。正是危险的时候。有个男孩子跳下去把人救了呢……”
“真是好人啊。说起来小翔今天也出去了呢,买书是吧。真了不起呢……”
“不错嘛,小翔……”
父母的表扬中,妹妹则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别往这边瞅,我要吐吐了!”
一副像是看到排泄物的表情。可不是傲娇。完完全全,百分之百的憎恶。记事之后妹妹就一直讨厌我。因为哥哥长得丑让她也受了不少欺负。家族里只有我长这样,其他人都正常。恐怕是祖母的隔代遗传吧,不然怎么会和姥姥那么像。
妹妹那鄙夷的视线,和教室里的女生看到半裸美少女封面的轻小说向我投来的眼光一样样的。诶,说起来今天买的新书呢。
“完了完了!忘了!”
站起来的我直接扔下一家三口,走上楼梯的时候,也是一阵懊恼。
嗵!
最后几步路也不想走,直接“Jump”来到自己昏暗的房间。开灯寻遍一番也没看到放新书的袋子。可能是救濑名前辈的时候掉哪儿了吧。明天打电话去车站问问。感到焦躁的我打开电脑玩起了网游。
“饭不吃了吗?”
一楼母亲的声音。
“唔嗯,吃饱了!”
打怪杀敌中一宿无眠。家里人好像起来了吧。拉的严实的窗帘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家人吃早饭的时候也正是我最困的时候。
床上躺下的时候。
叮咚。
玄关的门铃响了。不作理会继续睡我觉的时候,察觉到是上楼来找我的。门就无预警的被推开。
“锵锵,怎么样!!”
登场的是穿着校服的濑名前辈。我是在做梦吗。前辈把眼熟的袋子扔给我。
“这是大塚君的吧?掉在铁路上了,乘务员以为是我的一并交给我……”
装着新书的袋子。我揉揉眼睛,再定睛看着前辈,确定这不是梦。
“……是怎么。”
“睡眼惺忪的脸还有趣呢。你家的地址是昨天在学校问到的。因为想起你说是同一个学校一年级的大塚翔……”
“专门跑一趟真是谢谢……”
“没什么。说起来,怎么还不起床?睡过了吗?”
我从床上跳到地下,关上大敞的房门,总感觉走廊上会窝着家里的三个人。
“老师没说吗,我一直没去上学诶……”
“怎么了?生病了吗?”
“不想上而已。世界对我来说太痛苦了。所以今天也休息……”
“我还想说今天让大塚君‘Jump’带我到学校呢……”
“请不要把昨天才见到的陌生人当成日常移动的手段……”
“这种能力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呢?不觉得像鲁啦吗!鲁啦,多帅气!”
鲁啦是勇者斗恶龙里瞬间移动的咒文。
“我喜欢呆在屋子里……”
虽然这么说,难得前辈专门跑过来还是做好事做到底吧。“Jump”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前辈的主动请求也让我有些高兴。
前辈的鞋在门口,开门的时候只听见楼梯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果然是在偷听。
昨天在车站突然找不到我而生气的前辈下楼的时候意识到了堵在那里我家三口,有如王女一样气质的作揖。
“这么早多有打扰……”
全员都被迷住了。如果这时候问一句“锵锵,怎么样!!”一定是无话可说无懈可击的完美艺术品一样的容姿。
穿好鞋的我和前辈走出家门。连续两天外出对我来说是多长时间前的事了。
“马上就回来……”
对家族扔下这句话我关上房门。
嗵!
视界转换到学校的楼顶。我被擂肥的地方。
“真的是一瞬间诶!刚才还在大塚君家门口来着!”
晨光中,从我背上下地的濑名前辈微笑着。走进天台边缘,透过铁网,可以望见大批来上学的学生,想到不久前我还是他们中的一员,心里不由一阵酸楚。意识到学校中的自己时,腿开始发抖,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地球上哪里都能去吗?”
“没去过的地方估计不行……”
“和鲁啦一样样诶。昨天那个大桥之前去过?”
“小学时和家里人一起去过旧金山旅游……”
“那东京呢?”
“没问题哦。修学旅行时去过……”
和濑名前辈说话间,腿没那么抖了。像这样在学校和人交谈,以前有过吗。正视我这马面愿意和我说话的人有吗。
通往校内的大门上了锁。
“只好再来‘Jump’一次了……”
“那么急干嘛。还有时间,在这多呆一会……”
上课铃响之前我就和濑名前辈呆在房顶。前辈问了我很多。最开始“Jump”的契机,为什么不想去上学,一直在房间里干什么之类的。清晨的新鲜空气中,濑名前辈的眼睛闪闪发光。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生平第一次和女生建立了友人关系。濑名前辈完全没在意我马脸的样子,直视和我交谈着。最开始还有点紧张的我到后来也能自如的组织出语言。
从那之后,我们就经常见面了。濑名前辈会在放学途中把我叫出来,十分钟的京都八桥尝鲜,又或是目击北海道牧场的奶牛。渐渐的我喜欢上了濑名前辈。那应该是恋爱一样的东西,但我害怕表达出来这样的感情只会招致笑柄,况且前辈已经有正在交往的人。
第三章
“不觉得每栋楼都脏脏的样子吗?”
穿着校服的濑名前辈,望着山手线电车里的窗户。夕阳下城市已经被染上橙色。刚才的福冈,太阳还没有斜的这么厉害。这个季节里,东京是要比福冈早四十分钟迎接日落的。车里是下班的人群和回家的学生们,生活在东京的,东京人。
“天神的楼房可都是又大又干净诶……”
濑名前辈似乎对东京印象不太好。是因为男朋友的原因吧。
前辈的男友和我同一所高中,去年毕业后现在在东京上大学,一个人居住的样子。我可知道,这就叫做远距离恋爱。
“前辈的男朋友,这个时间在上学吗?”
“大概在打工吧……如果他信上写的都是实话的话……”
最近,前辈隐约觉得男友有些异常。邮件迟迟不回,打电话不接,写信也不给回应什么的。
“是前辈你多心了吧?大学的学习再加上打工,应该很忙的不是吗?”
“我也知道,但就是担心嘛!这可是东京诶!东京!可爱的女生到处都是吧……”
山手线的列车里稍大的声音就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看到我和濑名前辈的组合,一副不可思议的面孔,本来长相标准差正最大和负最大的两人是不应该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
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变心不清楚,只是不安的濑名前辈有过整夜整夜睡不好的时候。从月台上摔落的那天,也是翘课一个人要坐车前去东京。晕晕乎乎走在月台边上的时候,被大妈们屁股一甩摔到了铁轨上。
濑名前辈凝视着窗外的建筑群。我们现在准备去前辈男友那里,在旁边观察他有没有和别的女性交往。“Jump”的能力下,不用特意请假,放学后就可以轻松的前往东京。
“……绝不原谅,东京……”
这么说着濑名前辈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似乎是东京点心指南。意识到我视线的前辈说道。
“我可不觉得东京有什么好的哦!这是为了调查敌人才买的唷!”
“我只看到一大堆做记号的便利贴……”
“东京不能轻视,到处都是危险的地方。大塚君也要小心,一不注意可能就被腐蚀掉了……”
新宿站下车,两个无头苍蝇在车站内东奔西跑,总算是做上了中央线。
“到喽.99lib.,就在这里下。邮件里是说在这里打工的……”
吉祥寺的月台上,我们从电车中探出。濑名前辈远距离恋爱的男友,在类似星巴克的咖啡馆打工,店前透过窗户确认她男友的存在。之前已经给我看过照片马上就认出来了。那个瞬间,濑名前辈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我追上去一把抓住。
“前辈,跑什么啊!?”
“真人就在那里喂!被他发现怎么办!我可穿着校服,很容易就被发现的!大塚君,打探情报就靠你了!你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和男友是同一个高中。所以对濑名前辈校服敏感的可能性很高。而今天本应是蹲在家里的我是一身便装。看来只能我一个人进店里去打探情报了。
“这个iphone借给你,照片要多拍点,注意别被发现了。还有一起打工的女孩子也顺便调查一下。比如交汇多少次,都给我记录下来……”
“但是……”
“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点餐,我可是家里蹲啊……”
我们找寻没人的地方。拐过华丽的玩具店就是连接着小路的公园,那里一座星巴克风的咖啡馆里前辈事无巨细的教我点餐的方法,怎么排队,不同的尺寸,在哪里领餐。
“福冈的话,这样的程度就差不多了。但这里可是东京。会发生什么不测谁都不知道,也许有福冈没有的规矩。真要这样的话也没办法,不过放心吧。我会替你收尸的……”
在濑名前辈的目送下,满腹紧张的我走进咖啡馆。首先是决定要什么东西之后再叫店员,这么想着望着前台上的菜单时,店员亲切的“请这边请”的招呼让我瞬间空白的大脑像不认识那薄薄菜单上的字一样,磨磨蹭蹭的时候后面的人多了起来,更加紧张的我随便指着菜单上一个地方“就要这个!”。
“呃,这是单点奶油……”
“那给我加到这里边去!”
忍受着想要“Jump”的冲动,随便点了一个饮料。付了钱,在领餐处接下不可思议混有奶油的橙汁,坐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观察他。
总是挂着笑容的良好青年。面目清秀,眼鬓含情。和我的马脸简直是不同的构造。我稍稍放了心。之前还在想濑名前辈交往的对象如果是找我擂肥那样的人该怎么办。用借来的iphone偷偷照相,推测和其他女性店员的亲密度。他是否有变心,但只是看工作的场景实在是得不到什么实质的结论。
“我只能说,是濑名前辈想太多了……”
走出咖啡店在刚才的公园里和濑名前辈会合。给她看用iphone拍的照片。
“太好了,变心的话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面对男友的照片,前辈长吁一口气。
“不会变心的啦,你男朋友……”
“大塚君凭什么这么肯定……”
“没有什么证据,就是这么觉得……”
日暮西斜。吉祥寺东急线背里满载的杂货店格格不入的小型公园里,濑名前辈泪中带笑。远距离恋爱说起来一定有各种各样的不安。而我我从没有这样的经验,大概以后也不会有吧,想到这里突然有点伤感。
“太好了。这以后随时都可以来了,新干线单程五个半小时,两万两千日元的距离,刷——的一下就飞过来了……”
“我说那个纸袋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东京还真是可怕……”
我在咖啡店里行动的时候,濑名前辈为了彻查敌人东京的底细潜入各大百货店和蛋糕店,大量的纸袋似乎就是调查的结果。
嗵!
福冈的天空已经全黑。这是移动到了濑名前辈住的楼顶上。前辈的眼里我是绝便利的交通工具,一早就把我带到这里,把这里的信息“登录”进“Jump”。
“呼,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什么意思,还要再调查?”
“很奇怪吗?这以后可是随时都可以去呐,下次我也穿便装进店看看……”
那天以来,濑名前辈就经常在放学后把我叫出来去调查她男朋友和穿校服的前辈在学校旁边的无人处会合,“Jump”会前辈家,换好便服再前往吉祥寺。有时一起进店里,也有只是前辈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时候我就一个人回到福冈的家里躺在床上读小说玩游戏之类的,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吉祥寺的公园和前辈会合。
濑名前辈从来只是远远看着她男友。小心翼翼的不被发现。作为使用“Jump”来吉祥寺的条件,我和前辈做了约定。
“如果被发现的话,就再也不能来了哦。因为这个能力暴露的话可能会很麻烦,我不想这种事态的发生……”
“知道了,知道了。发现不了的,我会注意的……”
前辈严谨的遵守着约定,只是远远看着就仿佛得到了安心,原先的不安也因此得到了消解。
以防万一我以个人的名义对他进行了调查。从自己的房间“Jump”到吉祥寺,跟在打工回家的他的后面,知道了住的地方。远远放着在大学校园里活动的他,拿着望远镜监视网球社团的活动,在居酒屋前等待他和他朋友出来。完全没有变心的征兆。不仅如此,牛肉盖饭连锁店的收银台前凝视手机里濑名前辈照片,露出笑容的情景都甚至被我目击到了。迟迟不回的邮件,打电话不接都只是他太忙了吧。又或许只是距离的遥远使感情变得敏感吧。
那天晚上,还是他打工到零点的便利店,我一如既往翻阅杂志的同时进行着观察,目光一瞬间对上后他露出吃惊的表情。走近过来对我说。
“是经常惠顾的客人吧……”
“是,是……”
“我就说!是住在这附近吗?”
“诶,算是,也不是……”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下,我逃了出去。
嗵!
离便利店稍远的地方“Jump”一下,是预想之外能看见旧金山的金门大桥的地方。俯视悚立的我,苛责自己,厌恶自己,无数的思绪,盘踞着大脑每个角落。
他是当之无愧的好人,与之对比的是丑陋的我。不仅是外在,还有内在的腐烂。他没有变心的事实前,一半是安心的我,但还有另一半失望的我。如果发现了变心的证据我是会告诉濑名前辈的吧,渴望这段恋情出现漏洞的我,不能否定。
是嫉妒。对于独占濑名前辈的他的心里,我在希冀着什么变质的东西作为自己攻击的砝码。想象中两人的关系远距离之下变成异质的东西。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变。
扪心自问。两人破局后自己想干什么?取代他的位置吗?用这副马脸?说起来自己真的喜欢濑名前?99lib?辈吗?为什么因为前辈漂亮。这是理由吗?因为容貌饱受冷眼的自己,这回也要以容貌来作为判断标准?你是想干什么?
不,不是因为容貌才喜欢的。而是愿意跟自己说话。对于这副马脸的自己,一如对别人一样和我对应。我喜欢的是这样的性格。
藏书网 然而这难道不是错觉吗?我以前从来没和女生说过话。可以说没有免疫。面对在那时候突然出现的前辈,毫无抵抗的就被吸引上了不是吗,不是前辈换做别人也一样不是吗。孤独的我,对于任何走进我身边的人都会喜欢上不是吗。
濑名前辈向我走近,是因为我“Jump”的能力。这种事情,最清楚的就是我自己不是吗。我是前辈的移动手段。放学途中小游京都北海道吉祥寺的道具。为了一直能见她男友,才和我说话的。如果没有这种能力,恐怕早就冷面了吧。毕竟是这张丑陋的脸,这张如被蛀虫啃过的千疮百孔的脸。
白人警官走过来用英语向我盘问。脸上写着担心。啊,自己就在金门大桥前。我的表情有那么痛苦吗。这座大桥前,劝阻想轻生的人是警察的职责。金门大桥是世界有名的自杀集中地,全美想要自杀的人似乎都会聚集到这里。
“大塚君,除了金什么的大桥,美国其他地方也可以去吗?”
某一天,濑名前辈这样问道。
“旧金山市内的话应该都可以……”
“科罗拉多大峡谷你知道吗?”
“观光圣地呐,在美国亚利桑那州?”
“不清楚,昨天有个旅游节目里看到了。真壮观呢。但没去过的话‘Jump’就用不成了吧。真想看看那里早晨的阳光呐……”
如往常一般换好衣服前往吉祥寺。落在周围满是建筑的小型公园上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孩子在那里玩耍。面对突然出现的我和濑名前辈不时发出“诶……”“怎么回事……”的惊奇声。前辈从我背上下来对孩子们说道。
“我们是从未来来的哦,能帮我们保守秘密吗,对爸爸妈妈也不能说哦……”
扭头看着我,故意加强方言的比重。
“那大塚君,一小时后在这里见面,我等你哦。我要是晚了打我电话呐,我电话知道吧,之前交换过的?。”
然后笑看孩子们。
“我刚才说的,是未来语言哦……”
濑名前辈去咖啡馆看她男友了,草坪上的我面对孩子们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决定到没人的地方进行“Jump”。
嗵!
福冈的房间里玩着gal游戏,很快一小时就过去了。存完档的我前往东京。
嗵!
公园里不见刚才孩子们的身影,濑名前辈也不在。等了一会还不见前辈来的样子,天已经黑下来了。
找了一部公共电话拨了过去。
“喂?是濑名前辈吗?现在在哪儿呢?”
“……大塚君,实际上,现在有点麻烦了……”
“怎么了?”
“那,那个,我被发现了……”
一问之下。原来濑名前辈在咖啡馆看着男友吃吃笑的时候,旁边的男人过来搭讪,不堪骚扰的前辈的声音和方言终于引起男友的注意,一转身就暴漏了。
“你怎么对他解释的?”
“说是想给他个惊喜,没有事前打电话就做新干线来了……”
“这之后打算怎么办?”
“今天就在东京住了。和父母也都联系过了。说是在朋友家住也都同意了。幸亏明天是星期六,不然事情还麻烦呐……”
嗵!
周六的午后,我去接濑名前辈。和去打工的男友分别后,前辈来到了吉祥寺的小公园。背起前辈的时候,和往日不同的香气刺入鼻中,是男友房间中肥皂盒洗发剂的余香吧。偶的心突然啾的一下。
嗵!
回到濑名前辈的房顶,前辈从我背上下来。
“房间里变心的证据有发现吗,化妆品之类的?”
“没有,我这也算是突击检查了……”
“这就没事了吧,男朋友没有变心,不会不安了吧……”
“唔,是松了一口气……”
“那,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请不要再把我当成移动手段了好吗?”
濑名前辈没有吃惊,只是一副消沉的样子小声道。
“……知道了,抱歉,我们做过约定的……”
说起来,被他男朋友发现的话就不能再带她来吉祥寺了,确实做过这样的约定。
“对对对,我当然记得,就是这回事,你不遵守约定只好这样……”
“啊——啊……”
遗憾的声音下,濑名前辈仰望天空。
第四章
自从不再用“Jump”去东京,来自濑名前辈的音讯呈递减趋势,很快几乎是杳无音信的状态。想要快点忘掉濑名前辈的我投身进二次元的世界。玩着gal游戏。和程序中的女孩子交往。怎么看这都是教科书般的远距离恋爱。无法用“Jump”穿越的次元之壁的彼端有着慰藉我的存在。因为永远抵达不了,这就多了一些精神的成分。很多人觉得接受不了吧。然而丑成这样听遍三次元女孩冷言冷语的我来说,二次元女孩的温声细语确实是一种灵魂的救赎。对此看不惯的人,一定是幸福的人吧。
和妹妹照面的时候还是“我要吐吐”的连发。她是真的希望我去死。被骂的时候我只是佝偻着身子,目光散漫着,脑中浮现出金门大桥。美丽,庄严,世界有名的自杀圣地。桥的入口贴有建议心里咨询的标牌。桥上到落水不过四秒,时速120公里,掉落睡眠全身骨折内脏破裂死亡率98%。即使落水时留有余命超低的水温也足以把人冻死。确实而可靠的死亡。所以才会那么有人气吧。所以才会超越富士山麓的树海成为世界第一的自杀名所吧。
三次元太辛苦。从楼上跳下来摔扁是不是就能进入二次元的世界。这副面孔对我来说太过负担。出生的时候我就被选择了困难模式。一般人小时候的照片都是相当可爱的,我不一样。幼儿园开始我的丑就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这样的容貌来自祖母的遗传。尚不明白美丑为何物的我面前,还记得祖母哭泣的脸庞。
“祖母还向神明祈求孙子不要跟自己长得一样,但没有用,真对不起呐……”
祖母理解孙子人生的残酷,在我面前哭泣着。那个温柔我最喜欢的祖母,早已奔赴他界。
“你怎么在这,真恶心……”
从厕所出来正好碰到妹妹。
“是叫濑名的前辈吧?怎么会给你打电话,真是想不通,是让你上供了吗?”
妹妹无视我狠狠的目光。
“最近没有联络了吧?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这张脸的基因,你的身体里也有。将来生孩子的时候,也许会有长成这样的。你有觉悟去爱这样的孩子吗?濑名前辈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给我道歉,道歉的话……”
妹妹一时语塞,只是轻嗔一句“恶心”,就走开了。我在厕所前想着濑名前辈的事情。前辈已经没有再见我的理由了吧。不能通过“Jump”去见她男友了。
“没有利用价值了”的话语在我心中久久不能消散。其实妹妹说的没错。之前和濑名前辈的种种本来就像一场梦一样,现在只不过回复了原样。我叹息着准备上楼继续gal游戏的时候,电话响了。母亲喊我接电话。是濑名前辈。
嗵!
满目的晴空一面展开。冷风袭面。多日不外出季节也正要变化。降落在濑名前辈的屋顶后回头望去是熟悉的身姿。看到我,一边挥手一边走来。
“大塚君!最近还好吗!?”
我装出平静的样子低头道。
“好久不见,您好……”
外衣披在肩上的濑名前辈,笑着递给我纸袋,同时还伴随着“锵锵……”的效果音。
“什么来着?”
“出去旅游了一圈,这是给大塚君带的礼物……”
往纸袋中定睛细看,是“东京香蕉”和浅草特产“雷粔籹”。
“前段时间我自己一个人去的哦。东京还真是可怕呢,稍不注意就迷失其中了……”
“是去见你男朋友的?”
“嗯。大塚君不帮我嘛,藏书网
只好坐飞机去了,又花时间又花钱,真是辛苦呐……”
飞机票的钱,是前辈打工攒下来的吧。
“但,为什么要给我带礼物?”
“因为之前你帮我那么多啊,又救过我命。而且我们是朋友嘛……”
有人给我带礼物,这真的是第一次,还是相当有分量的感觉。还以为缘分就到此为止了。好像还有转机的样子。
“谢,谢谢……”
“小事小事。诶,下周好像是我生日……”
“诶?”
“啊啊,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自言自语而已,下周是我生日……”
钝感的我也察觉到了,这是要礼物的意思。
“如果有比东京更可怕的东西,就是三次元的女人了……”
我嘟囔着,前辈嘿嘿笑着“说啥呢?”
考虑给别人生日送什么礼物,这也是第一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终于想到了科罗拉多大峡谷,前辈不是说过想去吗。带前辈去哪那儿的话她肯定会高兴的吧。就这样决定了,我送给前辈的礼物就是科罗拉多大峡谷一日游。
科罗拉多大峡谷位于美利坚合众国亚利桑那州北部。那雄壮的景色已经被认定为世界遗产,是美国最上级的观光圣地之一。然而我那时家族旅行去的只是旧金山市内,使用“Jump”到不了科罗拉多,要带濑名前辈去的话,首先必须要我自己去一趟才行。
计划好了从旧金山市内到科罗拉多大峡谷国家公园的旅程。网上调查一番显示,走的话1263公里大概要260小时,飞机的话大概是最轻松的,但我对坐飞机有种天然的恐惧感。而且做的时候还要出示护照,这才想起我是“Jump”过去的,出入国都没有记录,还真是麻烦。
而且,仅仅以我中学的英语水平,再加上非社交的性格和这张丑脸,一个人到美国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有不安,实在危险的时候“Jump”就好了。
趁着家人睡觉的时候我走出家门,风高夜寒。从车库推出自行99lib?车,两手抱起,刷的“Jump”。
嗵!
视界切换处,耀眼的阳光下我闭上眼睛。青空下巨大的赤桥耸立其上。这里是可以看到雄伟金门大桥的沿海。只比日本稍微暖和。海滩上不少观光客,对于我的突然出现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骑上和我一起移动的自行车,前行在美洲大陆的地面上。随着渐渐远离大桥,踏板也越蹬越轻松。进入市区找到银行,用日元换了美金。虽然也很紧张,比那时在咖啡馆点餐的时候好多了。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移动,穿过经常在电视中看到的路面电车的坡道。东打西撞总算来到目的地长途客运中心,在前台用蹩脚的英语预订了第二天去拉斯维加斯的车票。第一天的行程就结束了。抱着自行车我“Jump”。
嗵!
返回日本的家中,在床上检视明天的预定时,窗外泛起晨光。家人起来吃早餐时我进入了梦乡。
“这几天游戏正在关键时刻,敲门可能我也不会搭理你们。晚饭就不要叫我了……”
第二天这么给母亲打下预防针的我装作窝在房间里“Jump”到旧金山的客运中心。
嗵!
前往拉斯维加斯的汽车里,有读新闻的百人大妈,也有聊天的黑人女性,黄色人种就我一个。忍受着晃荡靠着读小说来打法 时间,在停车场休息时,我就“Jump”回家上过厕所,再换一批漫画过来看到拉斯维加斯用了十四个小时。超长距离的旅程让大家都处于萎靡的状态。下车的美国人中有轻拍司机的肩膀,还有握手微笑的人。
嗵!
一下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累得一动也不想动。
“喂你玩个游戏累成这样不好,也稍微出去活动一下……”
抱着一大堆要洗衣物的母亲从我身边经过。
到了拉斯维加斯离终点就不远了。网上说这之后租车比较好。但我除了家里蹲初级证明外,根本没有驾驶执照。幸运的是,从拉斯维加斯到科罗拉多大峡谷有很多一日游路线,我申请了其中一个。在家里用电话预约了一个面向日本人的项目。“请问住的是哪家宾馆”这样询问的时候99lib?
,我说了旅游指南上一家有名的宾馆。
嗵!
当天早上,有车到宾馆前来接我。到客运中心后换乘大巴前往科罗拉多。参加一日游的都是新婚或者是年老的夫妇,就我落单一个人。正觉得有些不自在呢,老夫妇向我搭话了,还塞给我好些点心。后来的行程中,就自然的和那对老夫妇呆在一起。
行程中有一站是胡佛水坝,哨所有人上车来检查有没有爆炸物。在离科罗拉多很近的小村庄里吃过午饭,下午时分终于抵达目的地。面对“哇!长得好奇怪!”走近过来的中国人,我来不及回头摆剪刀手,已然陶醉在此景此景。
比东京塔和晴空塔加起来还要深壑,断崖一望无际延伸到地平,地壳变动隆起的地面在科罗拉多河的冲刷下造就出峡谷。那仿佛是地球毫不掩饰,真正的面貌。老夫妇,新婚夫妇,在那无尽的断崖前只能哑声。
接着,就是濑名前辈的生日。
“这里是……火星吗?”
“昨天没睡好吗。这可是科罗拉多大峡谷诶……”
生日前夜十点,位于被叫做“马瑟观景台”的我和濑名前辈。这里的时间是早上六点。黎明前的静谧散播在空气中。周遭遍布大批来看日出的游客。朦胧中看不清楚脸,人种也分不清楚。无数的语言弥漫在各个角落,轻吐的热气,微寒的颤抖。
东天渐渐泛红,宣告对夜的接管。浓烈的靛青浸润在空气全体,地平线的彼岸露出让人难以直视的光团。在场的所有人眯缝着双眼见证那个瞬间。美利坚合众国亚利桑那州为源的光束拂开黑暗,断崖如浮雕一般慢慢显现,披浴着金色的晨光。脚下的不可思议,延伸到无尽无果的世界,我们就在正中。
呼出的白气昭示濑名前辈的寒冷,眼睛却钉在景色上一样。这样的壮怀前我们似乎都忘记了语言。光晕中的一切是如此壮美。
“虽然早了一个小时,生日快乐,濑名前辈!”
美国时间的话,距离生日还有十七个小时,日本的话却已经过了十一点。
“真是辛苦你了,一直跑到这里来……”
“对于家里蹲来说真的是很辛苦……”
“哪里是家里蹲!有到科罗拉多大峡谷的家里蹲吗!?”
讲述从金.99lib?门大桥一路到这的旅程时,光在转移,影在变迁,岩石上的色度每一秒都在跃动。那宛如动态光影秀一般的舞台效果让我们无言。只是静默的注视着延伸向无际的美洲大陆绝景。
嗵!
向别的观景点移动。科罗拉多大峡谷有多个观景点,各处可以看到各异的景观。
“说起来,大塚君是因为是因为那些不良对你做的事才不去学校的吧?那我去找男生谈谈,拜托他们不要再对大塚君做那种事了?”
风中瑟瑟发抖的濑名前辈这样说道。
嗵!
漫步在清晨的拉斯维加斯我说道。
“刚才你说的,没有必要。对那些不良什么都不用说……”
赌场还残留着霓虹灯的余光,宿醉的人群从眼前经过。
嗵!
胡佛大坝的储水量是400亿吨。日本所有大坝加起来是250亿吨,琵琶湖的储水量不过280亿吨,数字中的压倒。悬崖谷间,耸立着平滑的曲面。
“谢谢你大塚君带我来,本来没想到生日会收到礼物的……”
在桥上俯瞰胡佛大坝的濑名前辈这么说道。我摇摇头。
“去买点吃的喝的吧?然而再去科罗拉多……”
背好濑名前辈,我“Jump”回日本。
“这是哪?福冈吗?”
催促濑名前辈进到便利店的我看看时间,正好赶得上。选饮料时,午夜零点时分濑名前辈的手机来了短讯。似乎是男朋友发来的祝生日快乐的短信。前辈的表情瞬间泛起光来。一分钟后,店的自动门打开,那是我认识的男人。拿着手机一定是因为才发完短信。
科罗拉多大峡谷说来不过是让前辈出来的借口。那个把我当做移动手段的前辈,我计划用此让她高兴起来。心里稍许泛起失恋的痛,但那也是此刻的我无比珍惜的。留下前辈,我并起双脚,稍稍屈腿。
嗵!
第五章
年始后第三学期开始了。一月的清晨空气沉淀如冰。暖炉前我九九藏书
穿着袜子。玻璃窗上结满冰凌,透入室内的光线泛着苍白。
久违的校服有些紧身。我的身体也不知不觉成长了。父母对于我的社会复归自是高兴,妹妹还是“我吐吐”。
路上的人皆是大衣厚帽,走着来到车站。到达学校踏入教室那一刻,全班一下子安静了,所有的注目点集中在我脸上。老师虽然意识到了我,同学们全都是一副冷冷的反应。
某天的英语课,老师找我回答问题,我流利英语的对答似乎吓到了老师。一个人去纽约旅游一趟果真不一样。
品尝着失恋的痛苦,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走于科罗拉多大峡谷后,继续向东前进。景色消解着痛苦和一个人的寂寥。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前往美洲大陆东海岸的旅程。最开始是利用巴士和铁路,没钱之后就用徒步和自行车辗转于各个城市和小巷,人家给我打招呼我也回应,一来二去英语熟稔起来,最后搭顺风车一直来到曼哈顿岛。极寒中乘船到达自由岛,仰视自由女神像时,旅程结束了。
回到日本的家里下到一楼,家里人正在吃早饭。拿出巴掌大小的自由女神像“这是礼物。我去纽约了……”听到这话的父母以为我脑子坏了要带我去医院。家里人不知道我整夜整夜的美国之旅。只是看到我从不出门,终于换上了重度的心理疾患。
是横穿美国找回了自信,还是寻求下一站修业的场所不知道,总之我决定第二天开始重新上学。
即使说再上学也交不到朋友。教室里总是一个人。但再没有以前那种孤独感。透过鞋底和大地接触的那种安定感我已经具备,涉及我丑脸的言论已风轻云淡,再也不会刷刷的流汗。心里浮现的不是金门大桥,是和濑名前辈眺望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是让我搭顺风车的美国人一家,是白雪皑皑的曼哈顿街道。
某天放学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当儿,那些混混把我叫到了楼上,就是之前擂肥的那帮人。看我不爽,推搡着,殴打着,最后我跪在了地上,各种骂声在周围顿起。那里面还有女生添油加醋“把他衣服脱了拍照片!”“好主意!”“拍影片吧,你,来摄影……”“有言在先,这不是欺负你哦,别给我自杀了,很麻烦的!”
我决定了。站起身来,一边逃跑大叫着。
“呜啊啊啊啊啊啊!我这就死!!!!跳下去死!!!!!”
当然是演技,心里其实平静得很。爬上铁丝网,站在屋顶边缘。
“我这就自杀!!!!!这就死!!!!!你们一定会下地狱的!!!!!”
背后是不知在喊些什么的混混们。从屋顶上往下看,其实没有多高。和金门大桥还有科罗拉多大峡谷比起来,就跟台阶的高度差不多。学校原来是这么小的地方,我在这个当下明白了。朝向空中“Jump”。
嗵!
“诶?这不是大塚君吗?”
“啊,前辈你好……”
正好和下楼的濑名前辈碰上了。还有几个朋友一样的人,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的濑名前辈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大塚君穿校服的样子,真是看多少次都会感慨啊。学校生活还适应吗?”
“还,还算可以吧……”
回到学校后再次清醒的认识到濑名前辈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尽量避免不合濑名前辈碰面。
“你从纽约带回来的蛋糕,真的很好吃。在日本就能吃到那样的东西,有朋友真好!”
职员室的方向好像有点骚动。不良们被老师领着走了过来。看见我的时候一副不可思议的大叫起来,里面的女孩子更是向见鬼了一样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吗?”
“唔嗯,不知道啊……”
不良们的身影消失后。濑名前辈回头看着我的脸,侧起头说。
“诶!大塚君,你好像受伤了?”
嘴角边刺刺的痛感。一摸手上轻轻的血迹,是刚才被揍的吧。
“等一下,这个,给你……”
濑名前辈从包里找出创伤膏。
“别客气哦。大塚君,现在的样子更像男人了。男生几天不见样子就不一样了,还真是奇怪啊哈哈。那,我先走了,再见哦……”
前辈向我招着手去追前面的朋友了。看着前辈的背影,我把创伤膏塞进口袋。
放学后的教学楼里学生们来来往往。窗外现在应是夕阳满天了吧。抬头朝向前方。无比坚实的感触下,我走在校舍的走廊上。
第一章
像我这样,没有个性,外在没什么特点,随处可见的小石子一样人畜无害,可有可无的存在,中学的时候,没有记得我名字的老师,没有好好跟我打过招呼的同学。倒也不是故意无视,只是我的存在感实在过于稀薄,常人难以认识到,拥有这样体质的就是我。
也有不得不发言的场合。比如上课中,老师从学生名册中随便叫人。即使如这般没有存在感的我,也还是记载在学生名册上的。
“铃木,这个问题你来解答。喂,铃木伊织,人呢?”
我举起手,不少同学,怪异的看向这边。
“诶?我们班还有这个人?”,我不太喜欢这种视线。
然而没有存在感也不全是坏事。中学时代,拉帮结派横行。看起来像不会惹事的数名男生和女生结成一伙,专门以那些老实的男孩子为目标,取笑啊,把东西藏起来之类的恶作剧。
在班级阶级中处于下位的人可以说每天都过的战战兢兢。靶子随时都可能钉在自己头上,所以他们尽量小心处事,不引起那帮人的注意。
我却怡然自得。因为本身就只有可有可无的存在感。大摇大摆走过那帮人的旁边,他们也只当一阵风刮过一样。
最后,那个被当成目标的男生转校了。
想起当时的事情,我有些自责。为什么当时不做点什么呢。没有向那个男生伸出援手的我只是旁观到最后。如果自己有一点正义感的话,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另外一个好处就是,走夜道的时候,不会被坏人盯上。最近,市内不断发生针对女性的暴行事件,我朋友中也有遇到过。然而我和这种事情简直无缘。
我为什么成长成这样是有理由的。可以说是生存本能吧。父亲在外面笑意盈盈和邻里关系也都处的不错,不喝酒不赌博。只是下班一回到家就开始对我和母亲进行训话,有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一拳就过来了,父亲就是这样的男人。
有一次“听你呼吸就觉得烦”,父亲把玻璃制的烟灰缸扔向母亲。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头上的血九九藏书溢满全身的母亲已经给了我极大的冲击。本能就在这时发动了,保护自己的本能。不掌握逃离父亲暴力的方法就太危险了。所以父亲在家的时候,我尽可能的让自己不显眼。
不是说像捉迷藏一样藏到哪里去的意义。狭小的房间里无处可躲,这种做被父亲发现了反而会招致更大的暴力。所以在房间里,即使在父亲的视野里,也尽量如融入墙壁一样,不去引起他的注意,我进行的就是这样的训练。
漫画“哆啦A梦”中登场的道具“石子帽”。戴上这顶帽子,就如路上的石子一样遁于无形,即使就在眼前也不会入得了对方的眼睛。即所谓的透明人。不不,是连和这个人的关系都忘却,这比透明人还要方便吧。我所追求的就是这种状态。
估摸父亲要回来了,我就在房间的角落里抱起双腿,放慢呼吸。想象着自己的身体从那里消失。从指尖开始轮廓消泯,空气和自己的境界变得暧昧,我的身体在想象之中溶解扩散入房间。忘记自己的名字,我的意识就如灵魂出窍一样,从天井俯瞰整个室内。这不是实际的视界。现在想起来,那不过是自己妄肆的想象。但这么做的时候,确实让我感到自己这样人类的存在渐渐消失。
神明似乎听到了我的祈祷,父亲对我说话的次数渐少,也不再对墙边的我投去视线。渐渐的,家族三人都在的时候,有关我的话题渐渐淡去。准备吃饭的时候,看见母亲只盛了两碗,我终于憋不住了。
“妈,我的饭呢?”
这时候母亲才一副惊讶的表情扭过身来,认真确认我的存在之后,这才给我盛上饭。那个时候的母亲,似乎暂时忘却了自己女儿的存在。
习惯了这种状态后,很快走路的时候也能保持这样了。不管父亲心情如何,我一直收回自己存在的触角,避免和父亲接触。不知何时,一如呼吸和心跳一样,熟稔的自己不需要刻意,就可以保持存在感极低的状态。99lib?
我现在对于自己的身体还保持着向空气扩散的认识。小时候形成的观念再难以改变吧。所谓铃木伊织的骨肉之躯,只是依附于意识的存在,所以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周围人绝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如果说普通人的存在感为100的话,处于平静状态的我的存在感差不多就是5吧。比如说,和别人在同一个房间的时候,我这边不出声的话,别人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我在努把力的话,0也是可以达到的。这种状态下,完全等同于空气。
我的存在感,是由对身体性消泯的意象中消灭的。而反过当然就会上升,纯粹的不可抗力之下这种事情也会发生,比如被谁碰的时候,肝胆疼痛的时候,因为疲惫呼吸紊乱的时候,强烈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同时,空气渐渐凝重,铃木伊织这样一个人开始被周围意识到。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母终于是离婚了。母亲打工地方的上司为此做了不少工作,离得还算顺利,没有避免更大纷争。我自然是跟着母亲,不知道父亲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离婚半年后母亲就再婚了。对方当然是打工地方的上司。弟弟出生我们成了四人家族,母亲的身上在没有淤青。新家是单间房,环境很好。母亲得到了幸福的人生。问题在于我。
我身体里流的血,会让他们想到父亲吧。母亲和继父,总是隐约有疏远我的感觉。没有我的话,就能和过去完全切断,以完美的三口之家重新出发了。所以在这样的新家里,我也秉承着之前的习惯,继续着消灭存在的修行。
没有给我盛饭也无所谓。母亲忘记我应该能幸福的生活吧,不如说这是我所希望的,扭头看着哄孩子的母亲和继父,我给自己盛起饭默默的吃起来。
虽说是单间房,我也是有自己的房间的。门上有我的名牌,看到这个的母亲和继父应该会发出“啊,我们家还有一个人啊”之类的感慨。
弟弟四岁左右的时候,有来过我的房间。那是在家里乱跑的时候吧。面对从门缝悄悄往里看的弟弟,我顿时来了恶作剧的心理。
“你好啊……”
我打了招呼后,刚才还视线不定的弟弟,惊奇的发现了我。好像本来是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冒出个人的感觉。
“你是?”
弱弱的声音。
“你姐姐……”
“我,哪有姐姐?”
“当然有啊。一直看着你长大呢。只不过一直装成不在这里的样子……”
“哼。但我可认识姐姐哦……”
神神秘秘的语气中,他似乎是把我当成了赠与点心的妖精之类的存在。小时候因为想要吃点心大哭而大人没空理会时我就会把饼干汽水什么的塞到他手里,这就是原因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点心放到自己手上,又马上消失不知道哪里去的我,在弟弟看来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上高中那年,弟弟上了小学。这个年龄也该对妖精论产生怀疑了吧。现在的他,又会是怎么认识我的呢。
只是在索要学费和生活费,或者是需要家长签名的时候我才调整自己的存在作为家族的一员出现在空气中。和弟弟的交流也仅在与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姐姐在他的心中也许是有些可怕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知道我的到底有多少人呢。一天之中我会无数藏书网次的考虑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于户口本上。学校的名册上也有我的名字。但像我这样的,还是和不存在一样,可有可无的生命。
早晨醒来,晴空一片展开的时候,打开窗户我只是闭上眼睛,多想就这样化为风的一份融解在空气之中,那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了吧。我想不到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结婚生子吗。在那之前喜欢上别人吗。有点难以想象。
虽然会这么想,其实是自己的多心。那是人生这个时期的通病。高中生活带给我的.99lib.也有对恋爱感情的觉醒。像我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去告白,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就已经满足了。
第二章
自习后的教室是喧闹的。我提起书包,穿过聊天的学生步出教室。静悄悄的走廊空气稍冷。透过窗户看到的天空,云朵如半透明一样悬挂其上。十二月初的这个时期,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足球队和田径队也没见踪影,是因为期末考试在即,九九藏书活动暂时全面取消了。
上条前辈所在的三年一班的教室,自习也刚刚结束的样子。
纤瘦的前辈,黑色长袖的校服,从我身边经过。
我赶紧追了上去,所谓的跟踪一样的行为,对于没有存在感的我来说,本来就是得意项目。
上条前辈的脚下是白色的匡威。我的学校里没有禁止土足,因此也没有在玄关设立鞋箱。所以经常在漫画中看到的那种往鞋箱里塞情书的桥段不会在这里出现,想要表白的话,只能是当面或者是发邮件,没有这个勇气的话,就只能远远的看着了。
走出教学楼,上条前辈惬意的舒展了一下身体。书包斜挂在肩上,两手插兜的状态再次出发。站在旁边观察,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样子。前辈还以为是一个人呢。
车站前的商店街已经开始放起圣诞歌。人变得多起来,我不再和上条前辈并排行走。路遇的每个人,都没意识到我只是按自己的节奏往前行近,被撞了好几次的我终于选择紧跟在前辈身后。途中前辈看了看肉店门口摆放的刚炸出来的肉饼,在游戏店铺外的游戏外卖处驻足一阵,每到这时我就比对前辈和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想象他现在在想什么。
“上条!”
背后的声音让前辈转身。差点撞上的我急刹车才避免了悲剧。触碰的行为可是会让我存在感暂时恢复的。前辈几乎就贴着我,明朗的声音喊道。
“唷,这不是小桥,还有岩城吗!”
身高差的原因,这股声音从我头上二十厘米处飘过。所谓的小桥就是三年级的桥本前辈。上桥,桥本还有岩城前辈在学校里就关系很好,经常一起行动。
两个人走近的足音,我处在被三个人包围的位置。他们越过我头顶开始对话。
“这之后,有什么事吗?”
岩城前辈向上条前辈问道。
“倒没有,怎么了?”
“要不要去哪玩玩?”
“学习不用管了吗,我是已经推荐了倒是有空……”
我从三角形最薄弱的空隙处逃脱出去。最后,三个人好像决定去旁边的卡拉OK呆一个小时。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当儿,突然想到或许能获得和前辈有关的珍贵情报,跟了上去。
前台前,桥本前辈感慨道。
“好久没来卡拉OK了……”
“我之前和鲇川同学去过了……”
上条前辈的话让我敏感起来。
“那个人,还在打篮球吗?”
“大学好像没打了……”
“那个人超恐怖的啊……”
鲇川应该说的是篮球队的前辈吧。三个人前几天才从篮球队退出。
订好房间,坐电梯过去。我想鮣鱼一样紧紧在他们背后跟着。电梯和走廊里设置有监视器,当然我的样子也被映射在里面。摄像是会中和所有存在感的。这时的我只是祈祷店员不是那么勤快。毕竟前台登记的人数和监视器里的人数不一样。
“两瓶可乐一瓶乌龙茶,还要大份薯条……”
进入房间后,岩城前辈先是通过内线点了三个人的饮料和薯条。房间比想象要大,注意的话基本不会碰到。我送了一口气。很快点了歌,大音量的流泻中。我在房间的角落,观察着前辈兴致勃勃的样子。
桥本前辈静静的唱着“名残的雪”。我抓起一把桌上的薯条。岩城前辈对不知什么时候减少的薯条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时间快到的时候,就在我旁边的内线电话响了。我还没来得及离开,上条前辈一个箭步上来拿起话筒。前辈帅.99lib.气的脸庞就在我面前。近到可以感受到呼吸的距离,前辈说道。
“不延长。是,明白了……”
我紧张的缩起身子。放下听筒的前辈又回到原处,这让我长吁一口气。
第一次听说上条前辈,是从朋友春日部彩加的嘴里。
“太帅了。帅就是形容他那种人的吧……”
一副花痴的表情。午休的房顶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数个学生在沐浴着阳光。
“伊织,能拜托你拍照片吗?”
“照片?谁的?”
“当然是上条前辈的拉。伊织的话应该能离很近也发现不了吧?我想要前辈的照片啊……”
“不行的,怎么能用这种能力做坏事……”
然而,我最终还是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那天,春日部彩加带我去看篮球队的比赛。那时候上条前辈还是篮球队里的主力。体育馆中热力十足。运球声和鞋底的擦擦让人心里安定。
“快看,那个人就是上条前辈哦……”
“诶,哪个?”
“那个4号……”
“向周围传达指示的人99lib??”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春日部彩加把iphone塞给我。
“这部iphone,越过狱装了消除快门声音的软件,靠近照相也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什么叫越狱我并不清楚,听上去是关于计算机的用语。
“败给你了,就这次哦?”
我叹息一声,开始行动。穿过观众,走入比赛场正中,一般的话这种会马上被裁判叫停,终止比赛,被观众嘘出场外的吧。然而没人意识到我。
这要是专业比赛的话,观众席上的照相机应该映出我的身影,造成大骚乱的吧。然而体育馆等级的比赛除了我没看见有人拿出相机来拍照。
对于在场上四处奔驰的前辈,我也只好跟着跑起来拍照。当然一直有注意球的动向,避免和其他选手撞到。
至今距离下的我按动快门,那是第一次看清上条前辈的脸。体育馆的照明下汗滴熠熠发光。正如春日部彩加所说,前辈真的,太帅了。
第三章
和友人告别后的上条前辈,穿过检票口走进电车。昼短的冬日下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在离前辈家最近的一站下车,回家的路上几乎不见人影,偌大的街道上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人。周围是不认识的风景,旁边是前辈的身影。漫画“哆啦A梦”中的“石子帽”使用的话,发出的声音也不会被别人认识。然而我还没到那种境界。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和行路声,前辈不时停下脚步可疑的打量着四周。
点起灯火的一家家,饭菜的香味透过排风扇倏忽而出,我突然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做的饭菜。虽然从没有家族四人一起坐在饭桌前过,看着母亲,继父,弟弟三人欢乐的场面,对于在一旁默默夹菜的我,就是至福的时间。
上条前辈停在一户单间房前。偌大的草坪,99lib.足以供多人进行烧烤的空间。前辈拿出钥匙开门一声“我回来了”进入,开门的瞬间本想跟着溜进去的我,砰的一声撞在门上,接着是锁门的声音。
今天就到这吧,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还不能放弃,我还想更多的了解前辈的事情。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首先进入视野的是停车场的自行车。银色的挡尘布松垮的盖在上面被风不时开着玩笑。把挡尘布整个剥下,对准街道的方向大力一甩。然后按响上条前辈家门口的电铃。是那中装有摄像机的可视类型。
“喂……”
女性的声音。估计是上条前辈的妈妈。我对着通话器。
“您好,自行车的挡尘布被风挂到路上了,是您家的吗……”
“啊,糟了!”
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迅速靠近。开门后,前辈母亲一样的人穿着拖鞋找寻刚才和自己通话的人。然而存在感消失的状态下是不可能看到我的。总之是先捡起落在地上的挡尘布拍拍灰,趁这个当儿我潜入家中。
玄关把鞋脱下放进事先准备的小布袋。暂时一路前行,20叠的客厅相当宽阔,桌上是四人份的晚餐。前辈家除了他父母,自己,还有一个应该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子了。
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我观察这个女孩子,和前辈面貌相似但要小得多。根据事前的调查,名字是叫美优。母亲从玄关回来后,这孩子从沙发上起来问道。
“怎么了?”
“自行车挡尘布被风吹掉了,有人看到了按门铃来着……”
“恩。说起来哥哥刚才没看见吗?”
“那小子,脑袋有时候也会放空啊……”
穿过交谈的两人,我离开客厅。
前辈在二楼吗?上去看看吧。虽然昏暗,当然不能开灯,突然灯就亮了一定会引人怀疑吧。
二楼的走廊上有数个房间。只有一扇门是敞开的,泻出灯光。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妹妹的声音。
“哥,吃饭了……”
我正准备走上前去的房间里,上条前辈探出头来。
“爸呢?回来了吗?”
好像在换衣服。手一边套进毛衫的前辈回应道。
紧紧贴在墙上的我绷紧身体面对眼前的前辈。
“爸说要晚点回来。让我们先吃……”
“马上就来……”
看来这家是有全员一起吃饭的习惯。前辈暂时回到房间里拿电话。和春日部彩加一样是苹果公司的iphone。
我紧随着前辈进入房间。桌子,电脑,床,小电视,数种游戏主机。然后桌子上显眼的位置,摆着不知是谁签名的篮球。除了床上刚刚脱下的校服以外,是相当整洁的房屋.99lib. 。
上条前辈关上灯朝一楼走去。黑暗中的我,听着前辈远去的足音,想的是。
在前辈房间里好好淘宝一番吧。
人人生而活之的这个世界,我只是谨言慎行的存在,过于稀薄的成分,也许哪一天就算消失殆尽,也不会留一点点在谁的心间吧。我曾经这么想着。
那个学生对我说话的时节,樱花已然散尽,黄色侵染上绿叶。
“诶,昨天也是你吧……”
午休时分坐在教学楼的背阴处啃着.99lib.面包的时候,女生在背后应声。是在叫我吗。扭过头去,她是一副不解的面孔。
“别再装傻了。你真是奇怪诶。大家好像都看不见你。但我可注意到了哦……”
她报上名字春日部彩加。和我一样一年级学生。从来没有人意识到如空气一般的我。她是怎么办到的呢。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集中注意力的话,就看到你了……”
春日部彩加能看到我也不全是偶然。恐怕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她母亲做的是小说杂志等文章的校正,春日部彩加小时候开始就在旁边帮母亲的忙。
“文章里读到错字和脱字,就会因此得到不小的奖励。然后不知不觉间,不用去读文章,只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哪里有问题了。错的地方就像在闪光一样,当然只是比喻。准确说来就是一种只在那些地方出现的违和感。”
对于变化和错误相当敏感,春日部彩加似乎就具有这样的能力。微小的错误她也能一眼看穿,只是剪短几厘米的头发也能马上意识到。
我们自然的成为了朋友。是第一次上学时有人对我说“早上好”。在那之前我甚至从没奢求过这样的存在。教室里看到氛围很好聊得热火朝天的人群,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世界之外的事。午休的时候聊天,放学的时候一起回家的人拥有之后,我的人生为之一变。心里某种漠然的不安消失了,自身的存在虽然无限稀薄,但确实生在此处,活在此处的确信却借此得到。
然而十一月末发生了某件事。
“进到那条小路的时候,就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虽然是平常经常走的,就是有一种异质的感觉。但那天光顾着太晚了,没管那么多……”
我听取事情的经过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电话那头的她声泪俱下。虽然说未遂,心理上的伤痕相当深重,那之后,她没再来上学。
那天晚上,春日部彩加走在人少的四周是小树林的道路上。社团活动延迟到很晚,天几经全黑了。她所感到的异质感,随着前进越来越强。文章校正中觉醒和精进的感觉,向她诉说着不对劲。
“有什么事要发生”就在她这样警戒的时候,树林中有人跳了出来。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推倒在地上堵住了嘴。那个人戴着黑头巾。只露出嘴巴和眼睛。
另外一个人往她嘴里塞了布团一样的东西。是为了不让她叫出声吧。虽然遮着脸,从体型和声音来看是男性。
春日部彩加拼命抵抗,能逃脱跑掉真可以说是奇迹了。也许就是那一两秒的心理准备,让她不至于事发时思想完全瘫痪吧。
找附近的人家寻求帮助的时候,校服凌乱,脸上和胳膊上都是伤痕。听到这话的时候,我不由想起母亲。那个因为父亲身上满是伤痕的母亲。
从警察那得知,二人组的男性对女性施暴的事件近来也有发生。袭击春日部彩加的二人就是之前的犯人吗。还是说只是没有报案,其实还有更多犯人。这种事情,很多被害者都选择了沉默。春日部彩加虽然逃过一劫,想到让犯人得手的情况让我心里一惊。
事件不久后,春日部彩加只跟我说了一下的事。恐怕是她实在忍不住了吧。
“诶,伊织,我有一件事很在意。虽然不想记起来,但是怎么也忘不掉。把我压倒的男人那张脸上,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路灯下,那是我熟悉的眼睛。不过也许是看错了,所以警察都没对他们说……但,每天都会看到……iphone的壁纸上……诶,怎么办伊织……犯人的眼睛,和那照片的眼睛好像……”
她iphone上的壁纸,就是我在篮球比赛中拍摄的上条前辈。
第四章
楼下传来打开玄关的声音。好像是上条前辈的父亲回来了。我小心翼翼的继续着室内的调查。调查证明前辈犯罪的线索。
春日部彩加虽然表示了对前辈是犯人的怀疑,真实情况还不知道。也许真的只是她的心理暗示。虽然我想相信朋友,但前辈是罪犯的论点实在太过突兀。没有和警察说也是当然的了。所以我进行了个人的调查。利用空气一样的存在感跟踪上条前辈。尽可能多的听取他和朋友的对话。如果前辈是犯人中一个的话,那么就有可能和另一个人接头。
楼下传来谈笑声。还没感到前辈要上来的气息。拉出桌子下的抽屉翻看,只有笔记用具。然而最底下还有文件一样的东西装在文件夹里。似乎是电话的合约书,合约书之间是数张贴纸记着邮箱地址和密码,大概是怕忘了。
上条前辈返回房间,是在十分钟之后。那时候我正在往衣橱内一个纸箱里看。听到有人上来,赶紧把东西放回去,抱着放鞋的布袋关上灯,向房间内部走去。可能还不适应黑暗99lib.,小脚趾碰到了椅子。
嘎,椅子移动的声音,伴随着剧痛。椅子撞到桌子,桌上的篮球不稳的摇晃,顾不得稳住的我,只是钻进床下三十厘米的空隙处。
前辈的开门声,也就在那时响起。
“美优?”
走廊的灯光照在地上。床和地板不宽的视界中,篮球蹦弹几下,滚到前辈脚下。
“美优,是你吗?”
房间亮了起来,应该是前辈把灯打开了。趴在床下的我,只能看到前辈的脚。
平常根本不用这样藏起来的,现在却处于特别状况。小指不时发出剧烈的刺痛。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肉体。空气中本已扩散出去的肉体,以剧痛为中心凝聚开来。
我现在稍稍理解了割腕自杀女性的心情。借助疼痛来再次认识自己的身体,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事实。然而现在这对于我来说只是坏牌。疼痛消灭前别人是能看到我的。前辈往床下一看,就能发现入侵者吧。
前辈把篮球捡起来,好像放回桌上的样子。
轻轻脚步上楼的气息,好像是妹妹。
“美优?”
“什么?”
拖鞋下的一双细足,出现在门口。
“刚才地震了吗?”
“地震?好像没有啊?怎么了?”
“篮球自己掉下来了。东西的位置好像也有些不对……”
“说不定是幽灵呢,哥哥是被哪个女幽灵附上身了吧……”
妹妹的脚消失在门后。好像进自己房间了。只听见开门关门声。
前辈在房间中环视一圈。脚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大概是在检视东西的位置。然后朝床走来,终于要被发现了吗。我深吸一口气。然而前辈只是叹息一声坐在床上。我的头上床垫微微下沉,弹簧在咬合。
我这时在想。犯人真的是他吗?不是春日部彩加的误会吗?如果和事件没关系的话,我反而成了犯人了。这样随便闯进别人房间,被发现了可不是随便一个借口就能了事的。
电子音的鸣响,好像是前辈的iphone。
“喂,我是上条……”
通话中的前辈,嘎的一声,从床上站起,关上敞开的房门。
“现在吗?没问题。鲇川桑,没问题吗?”
对方好像是鲇川。卡拉OK店听到过的名字。
“明白了,三十分钟后,明白。”
通话结束的前辈走向衣橱开始换衣服。从床下只看到一件件被脱下的衣服。房门就在这时被敲响。
“哥,这个是之前借的漫画。诶?要去哪?”
“便利店……”
“那顺便给我带个铜锣烧……”
“我在换衣服,给我出去!”
前辈把门关上。兄妹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这样的前辈,真的会对女性,进行所谓的性暴行吗?
换完衣服,差不多要出发了,前辈翻起衣橱里的纸箱,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我别着身子想看清楚那是什么,稍稍扩大的视野中。
从前辈手中落到地上的,正是黑色的布状物体。展开时可以清楚的看到其原貌。只留眼睛和嘴巴的面罩。
前辈停了下来。
也许听到了我惊讶屏气的声音。
前辈屈下身子,往床下看来。和我四目相对。
然而这样感觉的只有我这边,前辈的视线只是在床下巡视一番,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站起身来。
脚趾的疼痛已然消退。身体的意象扩散,我的存在已经稀薄到无法被前辈认识到。
前辈把面罩塞进兜里。关上灯和门下楼去了。昏暗的房间里我竖起耳朵。向父母打招呼出门的声音。玄关的开闭声。自行车的启动声。
我则终于从床下爬出趴在窗户上。窗外是骑在自行车上的前辈。沿着和车站相反的方向,很快消失在大楼的后面。
那个面罩在前辈手上,和犯人的一样,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类型。但等等。刚才的那个,只是防寒面罩不是吗?十二月的冷风中去便利店,戴这种东西不是很正常嘛?一定是这样。但刚才自行车上的前辈我也有瞥见一眼,什么都没戴。如果为了防藏书网寒的话,骑自行车的时候就该戴上才对。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我纠结着。万一前辈真的是女性暴行犯人的话……
冲出房间往楼下跑去。这时候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了。从布袋里取出自己的鞋子,飞快穿好飞出门口。
进来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出去的时候相当简单。直接拧钥匙打开门出去就好了。被人看见也跑得掉的。这时候也不用管钥匙是不是在拧开的状态,追上条前辈是现在最优先的事情。
如果前辈是犯人,拿着面罩这么晚出去的话,要干什么事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刚才打电话的人,就是另外一个犯人吧。打电话就是犯罪前的事前联络不是吗。今晚,罪行如果要再次上演的话,就必须在被害出现之前制止住前辈。
十二月的凛冽中我全力疾走。街灯点点的道路上,没有上条前辈的身影。暂且先疾奔前往自行车消失的方向。从包里拿出手机,一边跑一边打开。之前为了不影响跟踪,一直关着。从联系人调出春日部彩加的电话拨打,数秒之后有了回应。
“喂喂!彩加!现在还好吗?”
“唔嗯,玩游戏呢……”
那件事之后,她几乎一直呆在家里。那就是电脑在手边了。
“有东西拜托你查一下!”
“伊织,怎么了,在跑步吗?”
“唔嗯,在跑步!”
右手提包,左手拿电话的马拉松。一喘一喘的让对话也变得不畅。平常就不怎么运动,已经是大喘特喘的状态了。但想到罪行可能正在推进中脚一刻也停不下来。现在正在阻止罪行的千钧一发的时刻。
疾驰让肺部超负荷工作。呼吸感觉有些困难的同时,向春日部彩加说明了情况。没跟她商量就擅自调查上条前辈的事情,让她很是吃惊。
“伊织,你要做什么啊……”
“诶,彩加,拜托了,这件事你帮忙查一下……”
兜里的纸片是前辈桌子抽屉里的东西。我把上面的邮件地址和密码告诉彩加。
“用这个,可以看到前辈的邮件吗?”
对于电脑和网络,彩加比我详细得多。
“唔嗯,如果密码没变的话。只要登陆上的话就可以用很多服务。虽然这么做不太好,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能帮忙找一下和鲇川这个人的来往邮件吗?也许会有犯罪现场的记录。必须要找到前辈现在去哪了……”
“那不用看邮件也可以的……”
我停在红灯前。面前是大型的十字路口。喘的粗气,变成白色。靠在背后的墙上,抓紧绿灯之前的短短时间进行休息。包从无力的右手滑下。现在没力气捡了。之后再回来拿吧。手机那端似乎是在操作电脑的声音。
“唔嗯,登录上了……”
春日部彩加的紧张瞬间舒缓开来。
“然后,唔嗯,伊织,前辈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弄清楚了……”
“怎么知道的!?”
“有定位设备位置的服务啊……”
根据她的说明,苹果有提供利用iphone发出的电波,在地图上表示其现在位置的服务。本是为了丢失或者被偷时启用的服务。设备只要是打开的,在电脑上的浏览器里登录就可以利用这个服务。根据地图上显示的情报,现在前辈所持有的设备,就在市公园里的某个位置。
“公园?”
“唔嗯,伊织现在在哪?可以走去的地方吗?”
告诉春日部彩加自己的位置,她通过地图,告诉我和公园的距离及方位。不是很远。绿灯一辆,我挂断电话,再次跑了出去。
途中因为累得不行休息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到了。已经不见住宅,满是刺激人野性欲望的茂密树林和草坪。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生活圈外的地方,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广大公园。
为了确认上条前辈的位置,公园入口处我再次给春日部彩加打了个电话。
“大概还在公园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游步道的途中信号断了,应该是把手机关了……”
听着她的报告,我马上醒悟到,这是为了怕干扰罪行不是吗。跟刚才的我一样,前辈现在也许正埋伏在哪儿等待作案。
“我叫了警察。没说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会不会赶来……”
“唔嗯,我也不知道啊……”
发出声音都伴随着痛苦,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运动了。身体散架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伊织,没问题吗?”
“呼吸不平静下来……就会被人看见了……”
深呼吸几次,看向公园门口的导引图。总之先去游步道。应该就埋伏在那附近。极力想象出身体融入黑暗的意象。这是为了能顺利接近上条前辈。
公园内的路灯着实稀少。光完全抵达不到的地方,正是堆满落叶的石子游步道。踩上去是碾碎落叶的脆声。衣服已经汗湿,吁——,哈——,每次呼吸间,几乎要结冻的空气就钻入肺中。
游步道的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勇气是无法前进的。中学时候的记忆飘忽而至。没有帮助被欺负的同学,而是选择旁观的后悔浸满心胸。我握紧双手。如果有我可以做的事的话,这次绝不退缩。一步步踏入那片黑暗。
眼前白点倏忽。小雪在这夜晚的公园中悄然而至。一秒前飞入微暗的光明,下一秒又隐身入黑暗,如美如幻。然而那无边的静寂,就被突然的悲鸣打破。
游步道的黑暗中传来骚乱。平静着呼吸快速走向那边。稍稍离开石子路的位置,几个人紊乱的呼吸。习惯了暗处的眼睛终于看清。两个男人正在按住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衣衫不整,塑料袋掉落在旁边,散乱出里面的东西。双脚拼命挣扎,试图逃出跨在她身上蒙面男的控制。然而两手被压住的情况下,乱动的双脚只是带起地上的落叶而已。
另外一个蒙面男屈身到女性身旁,将一团手绢一样的东西塞进后者的嘴里。发不出声的恐怖让女性全身僵住。
他们粗重的呼吸,动作在我面前一览无余。哪个才是上条前辈呢。体型差不多,戴着蒙面下,上下一色的黑装实在难以辨认。不仅如此,压住女孩子的样子,说人不如说是像狗。并头分食的野狗。
男人拿出刀子。是往女性嘴里塞布团的那个。看到刀子的女性几乎已经完全放弃抵抗。眼泪流下的侧脸转向这边。另外一个男人要脱衣服的样子。
他们说着日语还是什么的不明语言,反正我是听不出来。震惊,恐怖,愤怒,无数种感情交织在我心中。但另一方是告诫我要冷静下来的意识,不这样的话马上就会被发现了。
秉持这样的意识,我搬起就在旁边的大石头。不轻的石头,表面不平全是突出。抱着石头,我从白雪飘散的黑暗靠近他们。
即使到了近身的距离,他们也没有意识到我。首先朝着拿刀子的男人头部,我用力砸了下去。
手上,是硬生生的冲击感。
同伴突然之间的抱头倒地让另一个男人不知所措。我看准地上一节棒子,悄悄捡起,靠近往四面环视的蒙面男,用力一挥,突然的冲击下,再强悍的心理准备都无济于事。
冲击的瞬间几乎令棒子折裂。他歪着身子从女性身上飞过,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雪舞动的公园内,我冥想着自己的身体,召回空气中扩散的存在感。女性是一副警戒的样子。
“已经没事了……”
认识到我之后,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穿着高中校服的她,应该是把我当做藏在黑暗中救了她的人吧。
带泪的脸庞上还有泥点,轻轻的擦去,安慰她的时候,几名拿着手电的警察赶到了。是接受了春日部彩加通报赶过来的吧。
实在不太好说明事情经过,我再次隐藏身形离开现场,没有呆到最后是因为我现在只想早一点听到春日部彩加的声音。
第五章
“好,时间到收卷!”
看表确认时间的老师。教室里沉淀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不时听到“啊……”表示遗憾的声音。那是因为题目过多没有做完的人。我大吐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就此结束了。
最后一排的人开始往前收卷子。我的卷子被忽略掉直接收前面的人了。倒不是恶作剧,平常状态下的我存在感太为稀薄。
桌子上整理好大堆卷子的老师走出教室。我跟了上去。
“老师!老师!等等!我还没交!老师!”
结果,喊了好几次老师终于意识到我。还有这个学生,一副这样表情的老师接过我的卷子。
短暂的休息时间后,全校学生聚集在体育馆,进行第二学期最后的全校集会。校长登台,强调了寒假中的注意事项。对于之前那件事当然也是不得不提。校长婉转的说法,还是表达出了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的决心。
之前那件事,也就是上条前辈和前篮球队毕业生鲇川二人组在女性暴行现场被逮捕的事情。未成年九九藏书的原因在各大媒体上都隐去了名字,学校方面则是强烈的震怒。鲇川先不说,上条前辈可是校内公认的好学生。
圣诞节已过城市换上岁末的氛围。某个晴天,我坐巴士去春日部彩加的家里。第一次去她家的我对着事先问好的地方走在路上。下车之后的路上,放风筝的亲子,遛狗的人络绎不绝,冷风依旧,澄澈的青空还是让人心里舒适。
有半个月没和春日部彩加见面了。从电话和邮件看来,她的情绪虽然已经相当稳定下来的样子,还是对外出感到恐怖。
“我不想上学了……”
电话中的她在前天夜里这么说道。先暂时休学,等觉得可以了再回去上不好吗,我虽然这么劝阻,她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全校没人不知道这件事,她似乎受不了那些好奇的目光。
目的地在小区内。白色的建筑在蓝天下格外显眼。走上楼梯穿过三楼的走廊,来到笔记上所写门牌的房间口。名牌上写着“春日部”。按响门铃后“来了”的声音打开金属门。穿着毛衫的她探出头来。
“好久不见,我来喽……”
她面对我的招呼只是一副怯怯的视线游走在空中。
“诶?谁……?”
她的视线横穿我的身体。好像没看见我的样子。该不会几天不见,她就和其他人一样看不到我了吧。正在不安的时候,她对上我的目光。
“这么说的话,你会怎么样?”
“……我果然还是回去好了……”
“别啊,开玩笑的。伊织。好久不见哦……”
就像在学校楼顶见面时一样,我们还能笑得出来。这样的事实让我们松了口气。
“怎么瘦了!整天呆在家里还以为你会变胖呢……”
“我有在注意饮食哦。先不说这个我妈给我买了蛋糕,一起吃吧……”
“蛋糕?”
“唔嗯,宝石一样的蛋糕哦……”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吃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在门口寒暄的当。走廊上一扇门打开,老奶奶走了出来,我让开了道路。
老奶奶略带惊讶的看着春日部彩加,她的眼中只有站在门口的春日部彩加吧。走廊的尽头前老奶奶回头再看了一眼下楼去了。
春日部叹息一声对我说道。
“快进来吧。再这样站下去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呢。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家里蹲是不是脑子坏了……”.99lib.
我被拉进屋里。背后是关门的声音。稍微昏暗的室内我问道。
“伤痕呢?”
“已经都消了……”
“太好了……”
我不由得抱住她。春日部彩加虽然有些吃惊,并没有抵抗。
“你太夸张了……”
害羞一样抚摸着我的头。
早晨醒来,晴空一片展开的时候,打开窗户我只是闭上眼睛,多想就这样化为风的一份融解在空气之中,我也会喜欢上谁吗。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事实证明,这不过是臆想。
高中生活中,恋爱的感情在我心中觉醒。一起吃蛋糕吧,这么对我说的再没有第二人。我对她真实的感情,传达的话也许就会变质。所以无法告白99lib?也好。扩散入空气我的身体性,在感受到她体温的瞬间,描绘出比以往更清晰的轮廓。
第一章
失禁了。不是我,是我养的狗佩斯。
佩斯是有白色卷毛的小型犬,有些胆小。放学回家把书包往房间里一扔,带佩斯出去散步的时候,被杜宾九九藏书 狗一叫,就浑身颤抖的失禁了。
“没办法,你跟那只狗不起来就像小狗一样啊……”
我这样安慰垂头丧气的佩斯。
回到家里,收到一件不知所谓的快递。厨房里的妈妈一副困扰的面孔。
“刚才快递送过来的,但我不记得有谁给我们寄东西啊……”
没看到快递单。打开之后是手电筒。外表黄绿色和青色,整体呈圆形。稍稍拧开,里面是放电池的地方,看起来是使用两节二号电池。
“可能是送错了……”
“收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嘛……”
“不行,这可是别人的东西……”
佩斯玩弄箱子的时候,露出薄薄纸片。是使用说明书。
产品的名字似乎是“缩小灯”。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等爸爸回来了看怎么办吧。现在要开始做晚饭了……”
妈妈把肉放进微波炉解冻。想喝茶的我把电热水壶的开关打开。不想一瞬间灯灭了,房间里一片黑暗。停电了。功率太大跳闸的样子。黑暗中,只听见佩斯弱弱的叫声。
“手电放哪去了?”
“诶,这不就是么……”
我想到了刚才的手电。摸索着从书架上取出两节二号电池。装进手电里,打开开关。光线照亮厨房的椅子。恩,不错。接着朝室内照去。电热水壶,桌子,微波炉,妈妈一一被照过。强烈的光线下妈妈皱起眉头,马上,发生了奇妙的事情。
“妈,去哪了?”
我叫道。妈妈突然不见了。不仅如此。椅子,电热水壶,桌子和微波炉都不见了。厨房一瞬间变得空荡许多。在找妈妈之前要先把这黑暗解决掉才是。
卫生间附近的墙上就是总电闸。站在洗衣机上手伸向开关,这样应该能修复停电吧。虽然大人总是对我说电闸危险不要碰,但现在这个非常事态下爸爸也会原谅我的吧。
指尖轻触开关,走廊恢复藏书网明亮,接着是厨房。突然,我脚下一滑从洗衣机上摔下来。
摔了个屁股着地。手电从手中脱落,轱辘轱辘滚在地上,停下来的时候正好是对着我的角度。光照下,只是一瞬间视界全白。然后明白了。明白了妈妈,椅子,桌子的消失,.99lib.全都是因为这个“缩小灯”。妈妈应该一直在厨房。只是因为脚下太暗我没发现而已。
唔,佩斯歪头发出不安的声音。
看着我的眼睛是高高在上的位置。巨大的狗俯瞰着我。混乱下我一动不能动。佩斯鼻子靠近我。视野里一面黑色的鼻尖,我以为自己要被压扁了。吓的佩斯一喷藏书网嚏,被水汽裹挟着,我被吹向后方。
不是佩斯变大了。而是我变小了。那只手电筒发出来的,正是让物体缩小的光线。
第二章
身长变为十厘米的妈妈,爬上厨房的灶台,做着晚饭。双手抱着巨大的鸡蛋,搅拌着汤羹。站在罐头上,观察着锅里的情况。
“妈你还真是心宽啊……”
把盐罐背到妈妈身边,我这么说道。这种状况下还是不忘做晚饭。把大马铃薯和洋葱也背到砧板上,皮剥掉,妈妈让我帮忙切成小块。即使是两个人也不轻松。差点被滚来的大土豆压到。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那个缩小灯的原因。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妈妈也没有忙要帮了,无事可做的时候突然涌起一阵好奇心。这让我按耐不住。搅拌机的电线被我扔下地面当成吊绳爬了下来。
“要去哪儿?”
悬崖一样的料理台上妈妈问道。
“当然是这么小的身体才能干的事情啦……”
一声口哨下,随着咔擦咔擦爪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佩斯跑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停下,一股风吹过让我差点站不稳。
“佩斯,让我坐上来。我要去一个地方……”
身体缩小确实让我混乱,但好好想想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我想起了叫春风栞的学生。
春风栞是在第二学期才转来的女生。一直是一副冰美人的样子,男生的大半都被她俘虏了。但我却一次也没和栞说过话,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那时我们热衷于掀女生裙子。无视女生冷冷的视线,我们吧目标锁定在了栞身上。没想到那家伙的运动神经和反射神经已经超越小学生的领域。上一秒好像是在被动的防御我们的进攻,下一秒伸出脚来把我们都绊了个狗吃屎。看着我我们的洋相,她只是一副轻蔑的眼神。
但现在这副身躯靠近的话,很容易就可以看到裙子里边的风景了吧。只要注意别被踩着就行了。沿着大腿视线往上,从某个角度可以一窥裙子内侧。只要是男人,谁都会这么做吧。我抓住佩斯的白色卷毛,爬上后背。
“走!去冒险喽!先去玄关!”
佩斯的爪子和地面铿锵作响。为了开门,我让佩斯只用后面的双脚直立起来,然后站在它鼻尖踮起脚尖,跳着抓到把手,在我身体重量下,把手被拧动。我大喊着。
“佩斯!就是现在!把门撞开!”
看到已经打开了空隙,我跳回佩斯的背上。没有合适的鞋子,我就光脚出门。
夜风舒适。佩斯奔跑在万家灯火的道路上。我紧紧抓着白毛以防被摇下去。穿过防护栏,走过停车场的间隙,通过工地的围栏,钻过空地的混凝土管。邮筒,广告版,甚至是杂草都因为“变大”而平添几分盎然。
“停!”
春风栞家的高级小区到了。父亲在骨川财阀的关联公司被委以重任。可以说是大小姐吧。我在佩斯的背上旁若无人的看着和风的门第。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是要进入房子,找到她房间,藏在佩斯的脚下吗。可这不是私闯民宅吗。
想到了好主意。把栞引出来就好了。门柱上有门铃,是那种可以和里面人通话的类型。
门柱旁柳枝直垂到地下,我顺着爬了上去,像人猿泰山一样在枝条间移动,跳到了门铃上,双手抓住垂在那里的状态,用脚踩下门铃。
“喂,请问是哪位?”
女性的声音。不像是栞。是母亲吗。我应答道,没说自己的名字,只说是同学。
“有讲义想转交给栞同学,她在家吗?”
“大小姐还没从塾回来。就交给我好了……”
栞似乎不在家。我有些沮丧。
一声口哨,佩斯来到正下方,一踹门铃的反作用力下攀上柳条,随后像滑梯一样滑到佩斯的背上。不多久佣人一样的女性从大门出来。面对无人的状况稍显疑惑。我和佩斯就藏在离大门不远处的小面包车后面。佣人也很快返了回去。
“就在这等栞回来吧……”
唔嗯,佩斯的一声叫喊。都到了这一步,真是看不到裙子不罢休。我们靠近小面包车的备胎处看着夜空。头上那轮皎洁的明月,让我想起那冰美人一般的面孔。想起那把我绊倒的轻蔑眼神。我喜欢她吗。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看到裙子内的风景之后要做什么?我看到了这样大声炫耀吗,想看到她害羞的样子,还是生气的表情?
我摇摇头,中断了自己的藏书网百般思绪。我要做的,就是窥视裙子而已。
车的引擎声,周围瞬间被车灯照亮。高级车正向小区驶来。那正是接送春风栞上下学的车。
“佩斯,栞就在那辆车里。下车时候我们就行动喽……”
爬上多毛的背部。预想之外的事态就在这时发生。
就在我们旁边的小面包,车门打开。个子不矮的爷爷一个人走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倒在栞家门口。看起来情况很不好的样子。栞车上的司机一脸担心的走下车来。.99lib.
“您还好吗?”
快走近的时候,爷爷慢慢站起,用什么东西按在司机的颈部,啪的一声司机顺势倒下。好像是高压电流枪之类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东西。
暂时放下司机只是朝向高级车的后座。身形敏捷。看来是化妆成老爷爷的样子。后座上就坐着栞,饶是平常那副平静的面孔,这时也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你是谁?”
抓住栞挣扎的双手,一把把她从车里拉了出来,再怎么抵抗毕竟敌不过大人,栞被塞进小面包后座,里面还有一人在待机的样子,栞一进来,马上发动引擎扬长而去,只留下高级车,倒在地下的司机还有我们,目瞪口呆的我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
“快追!佩斯!”
汪的一声下,白色多毛的身体如箭般飞出。
第三章
这是诱拐。趴在疾走的佩斯上我这样想到。必须马上报警。不,还是要先弄清楚面包车的去向。然而平路上佩斯是跟不上车子的。后者眼看就消失在视野中。信号灯前本来是缩短距离的最好时机。穿过乱放的自行车,穿过信号灯前的车辆,穿过人潮汹涌的车站前交差点。穿行在行人足间的狗让大家吓了一跳,会有人注意到上面还有我这个小人吗。
不见的面包车,佩斯用灵敏的鼻子搜索踪迹,面对朝向海的方向大叫的佩斯,我也只能选择相信。沿海是整齐划一的仓库。再没看见行人,路上的车辆也稀稀疏疏。
墨黑的海里。远处工地的通明映照其间。某间仓库前停的小面包里不见有人,然而可以感受到才停下不久的热气。
“佩斯你要是会说话就可以去用公共电话报警了。没办法在这等着,我一个人进仓库看看99lib?……”
栞的状况是我首先想确认的。从佩斯身上下来我走向仓库。物件搬运口虽然关闭,大门还是敞开的,光线从中泻出。
仓库的内部对现在的我来说宛若宇宙空间一样的巨大空间。天井是如此的高,数盏照明吊于其上。地上堆满金属集装箱,光脚触碰混凝土地面上的尘土。点点足迹因为太小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沿着集装箱,转过拐角处,已经化为尸骸的老鼠让我吓了一跳。男人的对话就在这时传入耳中。
“现在老实多了……”
“药起效果了。喂她吃药还真费劲。看我被咬成这样……”
集装箱的背部是我窥视的眼神。杂乱的货物间摆放着沙发。躺在那里的栞,看上去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还有两个男的,一个电线杆,一个马铃薯。打扮成老人的,就是那个电线杆吧。还留着一点打扮后的风貌。
“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马铃薯的手指在栞脸上逡巡。猥琐的目光让我心生愤懑。
小小的空间似乎被分成客厅和厨房,配置了各种家具,沙发旁边是盆景,甚至还有冰箱和厨台。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巢吧。电线杆和马铃薯聚集在电话前,趁着这个当,我冲向沙发,抱着栞垂下沙发的手指,摇动起来。
“醒醒!”
我大声叫道。两个男人瞬间停下了对话。好像是扭过身来。我匆匆找寻躲避的地方。沙发上一节灰布垂了下来,是栞的裙摆。想也没想躲了进去,观察着现场的状藏书网况。
“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嗯,是你的错觉吧。大哥,差不多该……”
“啊,知道了……”
电线杆拿起电话听筒。
“喂,是春风家吧。司机应该已经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吧。不要给警察打电话。按我们这边说的准备好钱。否则就别想再见到你女儿了!”
罪犯们要求的是天文数字。电线杆说明送钱的方法时,马铃薯不安分的在旁边走来走去。我隐身在质地丝滑的灰布后面,观察着两人。
马铃薯从兜里掏出手帕擦汗的时候一并掉出了什么。两人此时注意力都在电话。我却没有错过,并且我知道这是什么。一定没错。
接下来怎么办?是出去找电话亭报警吗?万一这附近没公用电话怎么办?警察来晚了怎么办?我想起刚才马铃薯猥琐的笑容。不行,必须现在就做点什么。
确认两人的注意力正在电话上后。我从暗处蹦出,从盆栽后绕过,奔走在各种家具下。中途误碰到老鼠夹差点被夹到,接近二人脚下。
“你想听女儿的声音?不行,她现在喝药睡着了。那我就等你送钱来了…藏书网…”
咔的一声电线杆挂上电话。
“提前庆祝一下吧,都快饿死了……”
两人往冰箱和灶台方向走去。我从家具的空隙跑出。穿过马铃薯的脚下,捡起他从兜里掉出来的东西。要两手环抱才能抱住。但一点不重。
白色的药片。透明的塑料板上,是一粒粒整齐排列的小药片。空着的几颗是给栞用了吧。这应该就是睡眠药。对于这副样子的我,拯救栞的关键也许就在这些药片上。
第四章
两人从冰箱里拿出啤酒,起司和杏仁摆在桌上的时候。我在家具的空隙间做好了准备。用铁丝撬开包装,往左右兜里都塞进数枚药片。缩小后的口袋塞进一枚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得已还往衣服里塞了几颗。
马铃薯开火烧水开始做意大利面。电线杆则往杯子里倒啤酒。
“别喝太多了,还没99lib?拿到钱呢……”
“那时候一定要大喝一顿!”
头顶的电话上垂下一根黑线直到地面。我从那爬了上去。对于变小的我来说,现在这高度跟一栋大楼差不多,好在体重也跟着变轻,总算是咬着牙往上爬着。可中途也好几次脸上淌的汗啪的落到地下。
靠近桌子的时候一把抓住边缘爬了上来,藏在电话后面。啤酒瓶,玻璃瓶,罐头一字排开。隐藏在这些巨大的物体后面我等待着机会。
两人走了过来,巨大的黑影完全覆盖住我所在的地方。两杯啤酒在空中相撞干杯。只喝了一口,马铃薯又回去作意大利面,电线杆则朝向碗柜橱。桌子上是两杯没有喝完的酒。
就是现在!我越过起司“山”,来到杯子前,把所带的药片分别投进去,咻咻,啤酒泛起泡沫。没有迅速溶化的药片却已完美的隐身于泡沫中。Ok了。再离开这里就好了。顺着电话线爬下去就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
“大哥,给我挪个地放意大利面……”
“来了!”
电线杆走过来把电话挪到地上。急忙躲在罐头后的我犯愁了。这下可怎么下去呢。
两个犯人打开音乐,扭动身体,咀嚼着起司包。每当他们接.99lib. 近桌子时,我就来回穿梭于罐头和啤酒瓶之间。甚至有会潜身于卷起的火腿。很快马铃薯拿着做好的意大利面端了上来。二人咕噜咕噜的把酒干完。不知道药效够不够呢。
“再来一杯吧……”
电线杆从冰箱又拿一瓶啤酒。马铃薯的目光望向沙发。那猥琐的目光光是想象就让人起鸡皮疙瘩。等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桌子边缘。
“别打栞的主意!”
完全意识到自己时,这句话已经叫出了口。我心想完了。
马铃薯停下来向周围环视。在我找到地方藏起来之前,电线杆已经看到了我睁大眼睛。
“奇怪诶。才喝一点怎么有醉的感觉了……”
马铃薯也看到了我,一副惊讶的眼神。
“小人!有小人!”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我稳定心神,尽力喊道。
“给我听好了!诱拐犯!把栞放了!不然我就报警了!逃也没用的,我记住你们长什么样了!”
本来开始仔细观察起我的两人。听到了这番话,脸色变了。似乎是做出了不能放过我的判断。
“把他杆小心翼翼的拿开玻璃杯,用手尖抓住我的领尖提起来。
“放开我!”
我的脚在空中乱踢。两人慢慢开始摇摆起来,是药开始发挥效力了吗。电线杆提溜着我走近灶台。锅子里的意大利面还剩余很多。男人打开火,锅里再次沸腾起来。似乎是准备把我放进去。看着我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马铃薯大笑起来。我不断的喊着栞的名字。快醒醒!栞!快跑!锅里咕嘟咕嘟冒起气泡。就要被投入锅里前,我绝望了。然而就在那个时候。电线杆突然大叫起来。白色卷毛的小型犬咬住他的腿。
佩斯!听到我的喊声从外面跑进来的样子。佩斯勇敢的朝马铃薯扑上去,后者的手碰到锅,撒出去的热汤汁让佩斯露出怯意退后开去。诱拐犯人认识到了佩斯的碍事,展开了攻击。两人恐吓下的佩斯虽然不停颤抖,但是没有逃走,只是不断朝着比自己大数倍的犯人吠叫。即使不断被踢,被打,趴倒下又爬起来。
“这个畜生!”
电线.99lib. 杆把我向佩斯扔去。然而越过佩斯的头部飞向沙发,飞到了正在睡觉的栞的屁股上,嗵的一声弹开。
男人们来到最后,摇摇晃晃的状态下反而让佩斯占了上风。前者被逼进货物角落里,踉跄下倒在地上。头顶上大批的货物开始倾斜,掀起大片灰尘的时候,嗵嗵的掉了下来,烟消云散后,二人的身体都被埋在货物下,只露出脚来,旁边满身是伤的佩斯一副骄傲的样子。
第五章
迎接我和佩斯回家的是爸爸和妈妈?99lib?。厨房的家具和妈妈都已经恢复原样。下班回家的爸爸读说明书时发现有解除光线的按钮,找到这种光线就能恢复原样的样子。赶快在解除光线恢复原样后带佩斯去医院疗伤时,只听见外面警车的声音。妈妈疑惑的问99lib?“出什么事了?”
一定是警察向仓库驶去的声音。这么想得我却噤九九藏书
声不语。犯人已经被我绑住了。我现在这么小身躯绑那么大个人确实费了不少劲,大家可以想象“格列佛游记”里小人捆绑格利佛的一节。那之后本来想等警察离开再走,时间已经太晚了,99lib?只是通过公用电话报警后就马上回家了。当然,那天晚上栞被警察保护起来,两个犯人被抓起来。以上就是事情的全过程。
那个手电,第二天就有快递上门来回收了回去。犯人虽然.99lib.大呼着见到小人的奇妙证言但是没人相信。而那场骚动之后。佩斯再碰到杜宾狗没有再失禁了。虽然还有些畏惧的感觉,现在可以昂首挺胸的在杜宾前走过。
另外一个变化,就是关于我和栞。和佩斯散步的途中,熟悉的车辆停在前面,后座中的栞还是一副冰冷的表情。
“关于我被绑架,你也听说了吧。我被喂药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那时候,你在现场吗?报警的,难道就是你?”
我当然只是装成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因为真的要说明情况的话,就不得不交代我去栞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偷看她裙子里的样子。
第一章
注意火灾!请不要忘记关闭炉灶!
管理员
贴纸贴在了住户容易看到的位置。我讨厌冬天。空气十分干燥,哪怕是很小的火苗也能很快酿成大火。像我家这种木头结构的破旧公寓估计一眨眼就化成灰烬了。所以每当这个时期我都会贴出这样的纸。
伯父所有的这幢六花庄位于纵横交错的住宅区之中,是座木质结构的二层建筑,外面的墙壁千疮百孔,户外的铁楼梯也是锈迹斑斑。几年之前,因为可怜我在外面居无定所,伯父让我住在了六花庄。伯父说不用交租金,但对金钱很在意的伯母不愿意。最终,我成为了吃住于此的公寓管理员,而我所得工资的一部分就充当房租。
我利用申请的奖学金,来到可从六花庄往返的大学里学习。有时下课后,同学会邀请我一块去玩。
“一块去唱卡拉OK吗,女孩子也来。”
“先不去了,我今天得修雨水管。”
六花庄实在是太破旧了,到处都是裂缝,雨水管和自来水管隔三差五就会堵。要是每次都请专人的话钱肯定不够花,于是我就亲自上阵解决问题。所以我爽约的次数已经数不过来了。没法和同学打保龄,没法和小伙伴们吃烧烤,一块喝两杯也没法去。结果我根本没有和女孩子接触的机会,到最后只剩下我还在打光棍。看着大学的同学99lib.们都在和女朋友卿卿我我,我孤身一人踏上回去通厕所的路。没过多久他们便不再邀我玩了。
不过我并不讨厌现在这个工作,对于不知道温馨的家庭是何物的我而言,六花庄住户所带给我的温暖是无可替代的。
“管理员,今天的菜煮多了,你带走点吃吧。”
独自一人住在102室的立花女士经常到我的房间送煮菜。
“这个给你,上次帮我换灯管的谢礼。”
203室住着一对母女,女儿叫秋山伊织,她总会给我一粒柠檬糖吃。
六花庄总共有六个房间,墙壁很薄,室内十分狭小,不过房租惊人的便宜。住在这里的都.99lib.是收入微薄的人,其中还有吃低保的。不过他们都是好人,一边遭受着蜜蜂的攻击一边清理屋檐的蜂巢的时候,所有住户都用热烈的掌声犒劳我。就在冬天伊始的时候,汤川搬进了这座六花庄。
住在201室的中年女性找到我表示要退宿,她已经离了三四次婚,干着酒吧小姐的活儿维持着生计,如今她准备开始不知道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的新婚生活。第二个月她就腾出房间搬走了。这是夏天的事。
我赶紧开始征集下一位住户,我找到关系不错的中介商量,不过一直都没有定下来。有几个人被低廉的房租吸引来到这里看房,然而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人愿意住在连空调都没有的公寓。201室就这样空闲了快半年。要是没人来住就没有房租可收,到时候我的工资也可能会少。就在此时,一个年轻女子和中介大叔来到这里看房。
“我叫汤川,请多指教。”
她战战兢兢地向我低头问好,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像是第一次独自生活的女大学生。她兴致勃勃地瞅着公共邮箱和铁楼梯。她身高和我差不多,长得很好看。阳光洒在飘逸的直发上,看上去像红褐色,不过这并不是染出来的,而是天生的。最让人惊诧的,是她那如初雪一般纯白的皮肤。之后我才得知,她的祖母是俄罗斯人,她是个四分之一混血儿。
我打开201室的钥匙,带着她和中介走进房间。三个人站在七平米左右的屋子里,顿时感觉很拥挤。看房的人基本上刚走进来脸上就没了生气,好像在表示自己怎么可能会住在这里。不过汤川却与他们不同。
“挺不错的,多可爱的房间啊。”
她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滑过洗碗池和只能放一个锅的灶台。
“这里能住吧?”
“那当然了,毕竟是住人的地方嘛。”
中介大叔说道。情况看上去不错,估计她会选择在这里住下。然而等我要打开窗户的时候,却发现窗户咯吱咯吱响,很不容易打开。我使劲用力,周围一下子扬起沙尘。汤川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啪,突然传来爆炸一般的声音,周围出现一股烧焦的味道。我吓了一跳,赶紧四处张望。不会是什么地方着火了吧。不过并没有火灾的迹象。这时我的视线聚集到手捂口鼻的汤川脸上。她的眼睛不停地晃动,看上去很慌张,注意到我的视线,她赶忙扭过头去。烧焦的味道很快就消散了。也许刚才发生的只是我的错觉。
看完房,汤川和中介回去了。傍晚来了电话,表示她决定在六花庄住下。汤川在中介所登记的租房合同也送达六花庄。我看了看合同上登记的名字。
汤川四季。
恐怕小时候的她被人叫过开水器吧。她25岁,比我稍微大一点。担保人一栏里写着某个男性的姓名、地址和电话。担保人和租户的关系是“父女”,然而父亲的姓并不是汤川。也许她家里发生过什么事吧,不过并没有关系,毕竟中介已经确认没问题了。
汤川的入住日定了下来,我开始进行各种设备的最终检查。查查雨水管有没有配备,自来水管有没有堵塞。检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处疑点。201室的地板上出现了黑色的斑点,大小和稍大的蚂蚁差不多。凑近脸一瞧,看上去像是表面被烧焦了一块。这黑点以前有过吗?
随后我才知道这其实是汤川搞的鬼。看房的时候她打了个喷嚏,喷嚏的瞬间,地板上的黑点也随之诞生了。虽然难以置信,但在她周围确实会发生类似的事件。好比冬天穿毛衣会起静电,她一打喷嚏地板墙壁就会出现烧焦的痕迹。在空气干燥的季节绝对不能住在易燃的木制公寓的人,这个人就是汤川四季。以后在合同里还得补充这么一句:拥有发火能力的谢绝入住。
发火能力是超能力的一种,是一种能够产生火的能力,发火能力的英文是pyrokinesis,其中pyro在希腊语中是火,而kinesis是运动的意思。第一次使用发火能力这个词的人是作家史蒂芬金。他所著的《神秘火焰》里的主人公少女就拥有发火能力。不过发火能力并非只在小说里出现。比如在1965年的巴西圣保罗、1983年的意大利,还有1986年的乌克兰顿涅茨克,都屡次发生没有火苗的地方发生火灾的事件。这些事件的共同点是现场都出现了特定的少年或者少女。据说他们所拥有的发火能力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动,最后产生了火。
汤川不声不响地就搬了进来,身上的东西只有一个行李箱,连个搬家具的样子也没有。挨家挨户问候的她看上去就像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一样。
她搬进这里还没多久的一天,我正在附近的超市买东西,突然有人叫我:
“管理员先生。”
我转过头,发现汤川正站在副食区。微微发红的长发从毛线帽子中洒落出来。
“在这里找到你真是太幸运了,这东西该怎么买呢?”
她手指着可乐饼问道。看来她不知道购买方式。这里的可乐饼需要装在专用餐盘里然后再去结账。我解释完后马上就迎来下一个问题。
“我想做咖喱,可是这里有好多种咖喱块,不知道买哪种好。”
“都可以的,其实都差不多。”
“是吗?”
“你没做过咖喱吗?”
汤川点点头。我顺便就帮她买好东西。她这个人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她说自己一人去超市今天都可以算是第一次。
“家事平时都是保姆一人包办。”
结账的时候我偷偷瞄了一眼她的钱包,里面有好多一万元的纸币。难道是个千金大小姐?不过千金大小姐为什么会独自来六花庄住?虽然身为公寓管理员说这话有点不太合适,但她应该找个更好的地方住才是。
提着各自的购物袋,我们朝六花庄走去。周围暗了下来,路灯已经点亮。我们在路上聊起周围的设施。我告诉他医院邮局和派出所都在哪里。她尤其想知道消防局的位置。打电话后消防员多久才能到?,救火车从哪里接水?汤川事无巨细,很细致的向我询问。
回到六花庄,我发现我所住的101室门口有个人影。原来是住在103室的老夫妇中的男性。他正在按门铃。
“东先生,有什么事吗?”
“啊管理员,你来得正好。”
老人长舒一口气。这对老夫妇把一生都献给了赛马和赌博。最近老伴卧床不起,他就一直照顾。
“这可怎么办啊,家里不出热水了,好像是热水器坏了。”
又坏了吗。我叹了口气。据东先生讲,他打算给老伴洗澡,结果发现放进浴缸里的都是凉水。
我来到103室检查热水器,打开玄关门一旁的面板进行调试。然后我让东先生到浴室放水试试,结果还是凉的。汤川并没有回到自己房间,而是站在铁楼梯旁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浴室的小窗户对着走廊,打开小窗户,就能一边鼓捣热水器一边和浴室里的东先生沟通。
“不行管理人,还是凉水。”
“看来一般人修不了,去找专业维修工吧。”
“给你添麻烦了。”
我顺着小窗户往里看,东先生身后是装满凉水的浴缸,这个浴缸很小,在里面伸不直腿。我掏出手机给修热水器的人打电话,打完电话,我隔着小窗户对东先生说:
“他们说明天来。”
“那今天就算了吧。”
“实在抱歉。”
东先生打开玄关门走了出来。这时提着购物袋的汤川凑过来,顺着103室的小窗户瞄了浴室一眼,然后转过头向东先生示意。
“您好,我是刚搬到201的汤川。”
“之前你来打过招呼吧。”
东先生露出和蔼的微笑。
“向你这种年轻的女孩子竟然会搬到这个破烂公寓,是欠了别人钱么?”
“东先生……!”
我轻轻敲了敲老人的后脑勺。汤川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她要是欠人钱钱包里就不可能有那么多一万元纸币。她离开浴室的小窗户朝铁楼梯走去。她在201,也就是我房间的正上方。
“管理员,很感谢陪我买东西。还有东先生,水已经热了。”
留下一句奇妙的话语,她沿着楼梯走远了。我和东先生都感到莫名其妙。这时,我发现浴室的小窗户里升起袅袅白烟。上前一瞅,原来白烟是从浴缸里的凉水产生的。不对,那不是凉水。东先生走进浴室把手伸进浴缸。“好烫!”,他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这个热水器并没有续热的功能,但神不知鬼不觉的凉水就变成了热水。
汤川入住已经过了两周左右,冬天也开始面露狰容?99lib?
。我听着收音机中的天气预报,穿着厚衣服蜷缩在暖炉,写着需要交到大学的论文。寒风拍打着窗户,从缝隙中溜了进来。这时候门铃响了,我应了一声打开房门,只见汤川站在门外。
“管理员,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刚才我从垃圾站捡到了一台电视。”
“电视?”
“我以前很少有机会接触电视,所以我就高兴地带了回来,可是没有显示,是坏了吗?”
“可能是吧,毕竟都扔到垃圾站了。你接电源了吗?”
“当然接了!”
汤川面露愠色。
“那天线呢?”
“诶?”
“你天线接好了吗?”
“我有点听不明白管理员您在讲什么。”
“我过去看看吧。”
“拜托了!”
我决定到汤川所在的201室一探究竟。爬上铁楼梯就能看到房门。
汤川招呼我进来。屋内几乎什么也没有。一人份的餐具、锅、菜刀和案板放在洗碗池旁。被褥应该收到了橱柜里,整个七平米左右的空间显得很宽阔。
墙边摆放着一台小型液晶电视,虽说是从垃圾站捡来的,但看上去很新。电源已经打开了但屏幕上没有任何画面。我检查了一下电视背面,果然没有连接天线。我回到自己房间取来富余的线缆。
“这样就好了,如果没坏的话应该就有画面了。”
我连好线打开电源,液晶屏幕上出现了图像,是洗涤剂的广告。汤川兴奋地叫了出来。
“哇,是电视!”
你是从昭和年代穿越来的吗!我满心惊诧地切换着频道。汤川也把遥控器一块带了回来,所以操作起来没有什么不便。汤川端坐一旁,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我的操作。
“你家连电视也没有吗?”
“有啊,不过还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
作为答谢,汤川给我泡了杯速溶咖啡。她问我加糖还是奶,我说什么都不加就行。从开始到装满咖啡的马克杯放到我面前,总共连一分钟也没用。我尝了一口,差点把我舌头烫坏。不过话说这实在是太奇怪的,这里既没有水壶也没有电热壶,唯一的锅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泡咖啡的热水究竟从何而来呢。用热水器的话倒是可以从水龙头弄到热水,可能就是用这水冲的。不过热水器启动会出声,出热水也需要一段时间。算了不管了。我喝着咖啡,和汤川闲聊了起来。
“明明没有暖气,这里好暖和啊。”
“是啊,可能因为在二层吧。”
“我看到有灭火器,是你买来的吧。”
“对,要是起火就糟了。”
只有七平米大小,空空如也的房间里,鲜红色的灭火器很是显眼。灭火器在这里并非必备品。电视正在播报新闻。从俄国舶来的渔船中起获了大量枪支。我所住的小镇在日本北部,离俄国相对来说较近。俄罗斯黑手党牵手日本暴力组织从港口走私枪支的事很有名。
正看着新闻,突然从屋外传来女性的叫声,同时伴着嘈杂的声响。我从房间探出头,只见203室房门大开,住在里面的秋山光着脚站在外面走廊。秋山家里住着母女二人,站在外面的是母亲美代子。
“发生什么事了。”
“啊管理员。”
她一脸委屈地看着我,又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已经和搬来的女孩子搞上了?”
“才不是。刚才发生什么了?”
“出现了。”
“什么出现了?难道是G?”
她紧张地点了点头。G就是一种满身黑色,长着触角的可怕生物。我们连这种的生物的全名都不敢说,所以一直用罗马名字的第一个字母代替。汤川在我身后一样伸出脑袋,向秋山点头示意后问我,“G是什么东西?”
“汤川回屋里等着。”
我提拉着鞋,顺着铁制走廊来到203室,顺着房门往里瞅。检查了一下洗碗池周围,并没有发现G的踪影,估计已经藏起来了。秋山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苦苦哀求:
“……管理员,你能搞定吗?”
“放心吧!”
恕我直言,她长得实在是很漂亮。
“话说G到底是什么啊,管理员?”
汤川发出慵懒的声音跟到203室,待在我身后观察屋内,秋山随之逃了出去。
“有杀虫剂吗?”
我询问一路逃到铁楼梯旁的秋山。她摇摇头。
“我需要武器,这里的旧杂志能用吗?”
用绳子绑起来的旧杂志摆在玄关内侧。得到秋山的许可,我抽出一本比较大的女性杂志卷成筒,然后深吸一口气展开突袭。我跨进203室,在水泥地上脱掉鞋进了屋。房间中央摆着小矮桌,桌上放着还没有剥好皮的橘子,一旁放着叠好的女童装,应该是女儿秋山伊织穿的。
“这屋里会出现什么?”
汤川站在水泥地上,一脸不明就里的表情。
“G这个东西嘛,就是呢,就是人类的敌人。”
“真是惊心动魄啊,人类的敌人怎么跑到六花庄来了?”
“听说以前这一带并没有,因为它们都撑不过冬天。不过随着社会近代化,很多地方的冬天变暖和了,于是六花庄最终也……”
我举起卷成筒的杂志,不.99lib.停观察着屋内,但一直没有发现它的踪迹。汤川好像还没察觉出G的真相,我只好无奈得说出这种生物的名称。
“就是蟑螂啊!”
“啊……,蟑……”
看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汤川也知道这种生物。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她也害怕这东西啊,看脸色就知道了。此时,我终于找到了正在蠕动的黑点。
它正趴在墙上,离汤川所站的水泥地近在咫尺,晃动着触角正沿墙爬行。它全身黝黑,实在是很可怕的生物。注意到我惊愕的样子,汤川也朝它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她的脸离G只有三十公分左右,在她眼里看来估计已经到鼻子尖了。
然而下一秒,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首先听到的是汤川急促的尖叫,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G的黑色翅膀连接的地方腾起了火光和烟雾,从趴在墙上的G的体内燃起了深红的火焰。火焰化成火球,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翅膀和触角化为灰烬。几只脚从身上掉落,然而还没落地就立刻烧成了灰。火势并没有扩大,还没来得及扩大G就已经变成灰土。我哑口无言呆若木鸡,所有这一切仅仅耗时一秒。
被G吓得瘫倒的汤川如梦方醒,吃惊地看着我。
“啊,实……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才吓着我了。”
这时门外传来秋山试探的声音。
“没事吗?它在里面吗?”
我说不出话来。我忘记了以前说话的态度,询问汤川:
“你干的?”
汤川很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第二章
在日本这个国家的领土中,我所居住的地方位于北方。
“这里什么玩的都没有啊。”
从大城市里来的孩子都会这么说。要是想去有保龄球场和卡拉OK的闹市街,需要从大学坐半个多小时的车。从这里无论去哪里都得需要车,所以有车的学生在别人眼中就是偶像。上完课大家就坐在一起开车出去玩。我也想要一辆车,不过六花庄没有停车场我也没有买车的钱。幸亏我的大学坐公交车就能到。
坐车从大学出发,就能看到车外荒凉的郊外风景。雪花飘落在长满枯草的荒地,过段时间积雪应该会变得更多。天色渐暗,路灯一一点亮。我下车的地方有一家私人经营的小酒馆,屋外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一位大叔从里面掀开门帘叫住我。
“哟,这不是管理员吗。”
原来是住在202的柳濑。他步履蹒跚地朝我走来,可刚到半路就醉倒在地。
“帮我一下,管理员。”
和他接触已经有好几年,可我从来没见过他没喝醉的样子。我搀.99lib.着他往六花庄的方向走。靠着我的肩膀,柳濑说道:
“每年一到冬天呢,我就觉得啊,觉得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没准一不小心在路边睡着,然后就冻死了。”
他嘴里剩不下几颗牙齿,也许因为如此,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回到六花庄我们爬上铁楼梯,把柳濑带回202室,他哆哆嗦嗦地打开房门。
“你不在我这喝几杯?没问题吧?我还根本没喝够呢。”
满脸通红的柳濑打了个嗝。我表示很吃惊。
“没喝够?已经够多了吧。”
然而柳濑不由分说就把我拽了进来。可能他不想独自一人待着吧。听说柳濑年轻的时候并不沾酒,可是自从一场交通事故夺走了妻子和孩子的生命以后,他就整天与酒作伴。
在202室和他开怀畅饮,今天并不是头一遭。七平米的房间里摆满了空酒瓶。
“快坐快坐,屋子小,不好意思啊。”
“屋子小,真是不好意思啊。”
总算找了个能坐的地方,我和柳濑面对面坐了下来,接过他递给我的纸包装日本酒喝进肚中。我并不讨厌酒。没过多久一股让人感觉很舒服的醉意涌上脑头。柳濑用破旧的烤面包机给我做了烤蘑菇吃。虽然他人其貌不扬,但很重视自我修养。他告诉我大学应该读什么书看什么电影,和口齿不清的他聊着聊着,话题转到了酒上。
“最近我搞到了spirytus。”
“spirytus?那是什么?”
“那是世界上度数最高的酒。”
柳濑笑嘻嘻地取出一个贴着外文标签的酒瓶,酒瓶里装着透明的液体,看样子这酒就是他所说的spirytus。我接过酒瓶,看了看上面写着的酒精度。
“96度?!这还能喝吗?”
“这其实是波兰的伏特加,据说有人把它当成消毒液用,只需要轻轻抿一口嗓子就跟火烧似的。要不要尝尝?”
我摇摇头把瓶子还给他。柳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点点。在倒酒的时候他手99lib.t>一哆嗦洒出来一些。
“啊好险,我要是抽烟的话就着起来了。以前还真发生过这种事,有个人一边抽烟一边喝这酒,结果酒洒在衣服上把他烧得够呛。”
“一定要注意防火啊,而且柳濑您手还老抖。”
“听说这酒还能驱虫,洒在蟑螂上马上就死了。”
我突然想到汤川,前几天的那一幕仍然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房间就在隔壁。
“柳濑,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冒起火,您觉得这种事可能吗?”
我问他。脑子中浮现的,是黝黑黝黑的生命体内突然产生火苗,转瞬间将其化为灰烬的画面。柳濑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spirytus。
“你是怕有人放火吗?”
“我指的是超自然现象,比如说一个生物突然就着起来了,这种情况会发生吗?”
“这种情况以前报导过好多次呢。”
“啊,真的吗?”
“其中有个叫人体自燃的现象。”
“人体自燃?”
“过去出现过被这样烧死的尸体,变成焦炭一般死在屋里,不过屋里并没有火源,只有尸体身边周围在燃烧。根据现场观察,只能怀疑是那个人自己燃烧起来了。真的有这种事。”
1951年7月1日,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圣彼得堡的一个公寓里就上演了这一幕,死者叫玛利丽泽。她的儿子理查德丽泽当天去他妈妈家,结果发现他妈妈只剩下穿着拖鞋的脚,其他部分全都变成了黑炭。
而1988年1月8日,在英国南安普顿被发现的死者阿尔弗雷德阿什顿,他的上半身被烧没,而下半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当时周围并没有起火的迹象,而室内的温度比较高。
柳濑把类似的事例一一讲给我听。有点醉的我感觉越来越晕,墙壁就像海浪似的上下起伏。
“说到烧死,前不久我听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柳濑又把从酒馆听到的消息告诉我,是他一个当记者的酒友偷偷教给他的。大概一个月前,在某个地方发现了奇怪的尸体。
“尸体散布在港口的一个仓库里,里面有好几个人的腿,而且只有膝盖以下的部分,脚上还穿着皮鞋。而膝盖以上的部位全都变成仓库地板上的黑斑了,那黑斑其实就是烧焦碳化的痕迹。是不是觉得很诡异?膝盖以下完好无损,可上面却烧得几乎啥都不剩。”
因为现场也发生了火灾,所以严格来说应该不叫人体自燃。据称负责仓库管理的公司和暴力组织有一腿,死者的身份也和暴力组织有关联。
“仓库里也没有喷洒汽油的痕迹,洒没洒汽油鼻子一闻就能知道。”
“可是这件事电视没播吧?”
“管理员啊,并不是所有事新闻都会说的。”
“是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可能只是酒后说的胡话吧。至少当时我并没有把那些尸体和汤川联系到一起。
“这叫发火能力。”
能无中生有产生火苗,我们管这种超能力叫做发火能力。
在203室的蟑螂大战后,我回到汤川的房间,知道了发火能力这个东西。刚接好天线的电视现在进入了沉默模式,他给我泡的咖啡也已经变凉。我问汤川: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超能力者?”
“也可以这么说。我的祖母是俄国人,在美苏冷战的时候,她参与了一项神秘的实验,也就是超能力实验。苏联对这项实验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而我祖母则充当了小白鼠。”
虽然当时的实验结果不为人知,但汤川认为实验的效果在孙女,也就是自己身上得到了体现。一边说着,汤川把视线移向我双手紧握的马克杯中,慢慢地杯子热了起来,已经冷却的咖啡又重新冒出热气。我尝了一口藏书网,和刚冲好的一样烫。
“东先生家浴缸里的凉水变成热水,也是你弄的?”
她的这种能力与其说是在操控火焰,倒不如理解成能在自己想要的地方产生热量。她所产生的热量促使那里的可燃物与氧气发生反应,于是就产生了火苗。
但据她讲,她可以随意使用这个能力,而不用担心有任何风险。无论把水加热到多高的温度,她也不会觉得累。就想呼吸一样,产生热量对她而言易如反掌。有她在的话,恐怕不用担心燃料不足或者环境污染就能让发电站持续运转。
“不过最担心的,是无意识的发火。”
“无意识的发火?”
“有时还没睡醒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着起火来了。还有比如打喷嚏或者打嗝的时候也会。”
她的双眼凝视着地板上烧焦的痕迹。
“空气干燥的话会产生静电吧,比如坐车的时候。和静电差不多,打个喷嚏,啪的一下就起火了。”
地板上有好几个蚂蚁大小的烧焦痕迹,自从她住在这里后,地板上就多了好几个。看来得扣除一部分押金了,不,这可不是扣钱那么简单的事。
“要是发生火灾了该怎么办啊!”
“要是打喷嚏或者打嗝的话,产生的热量是很小的,还没等到烧到别处马上就消失了,所以几乎不可能酿成火灾。”
可能担心我会轰她走,汤川一个劲的向我解释自己这个能力的安全性。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放不下心。要是六花庄着火的话,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她的超能力对木质结构的六花庄而言是个巨大的隐患。说实话我现在就想赶她走,但我并不反感汤川这个人。因此我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请她退宿。
一天,住在102的立花女士来到我的房间对我说:
“那个女孩一走过,你肯定会回头看她两眼,你就别再害羞了。”
我表示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不过确实,我经常观察汤川,看她拥有的能力到底会不会对六花庄造成损害。
通过仔细观察她的行动,我发现她经常发动发火能力。比如在地上发现烟头,她只瞄了一眼,烟头就变成一撮灰随风飘散。
清晨,有个人因为自家的车门被冻住打不开而不知所措,即使用出吃奶的劲,驾驶室的车门也是纹丝不动。这时只见汤川来到旁边,用手心摸了摸车门和车体的连接处。看到突然出现的汤川,车主吓了一跳。汤川朝他点了点头就走了。车主再试了试车门,结果轻而易举地就开了。
有的民房屋檐挂着冰锥,而屋檐正对着小学生上学的路,要是孩子从冰锥下经过的时候突然掉下来扎到,那后果不堪设想。而汤川路过的时候看了屋檐一眼,结果冰锥发出99lib.t>刺啦的声响开始往下滴水,同时不断冒烟,长度也急剧地缩小,最后完全消失了。
其实她的能力也帮过我的忙。当时整天都在下着鹅毛大雪。没过多久路面上、树枝上,和停在路上的车就铺满雪花,整个小镇霎时银装素裹。而各家各户的屋顶就好像放了一张泰普尔的床垫似的,全都盖着厚厚的白雪。六花庄也不例外,在雪把屋顶压坏之前,我得赶紧上去除雪。用梯子爬上屋顶,把屋顶的白雪扫到下面去。
我搬出折叠式梯子准备工作。这时汤川出现在铁楼梯。她穿着红色的日式外套,有着俄国血统的清秀脸庞,配上日式外套,感觉有些奇特。她呼着白气看着眼下的小道。
“哇,全都变白了,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玩一种游戏。”
她伸出食指,指着六花庄前的道路。路面铺满白雪。随着她手指的移动,雪面上冒出热气,同时出现一条条线。雪花随着她不停晃动的手指不断蒸发,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星形。
“话说管理员,你在做什么呢?”
“要去屋顶扫雪。”
“我来帮忙吧。”
“那就把路面上的积雪清扫一下吧。”
等扫完屋顶,我就打算扫六花庄前面的积雪。因为道路很窄,除雪车开不进来,所以只能依靠附近住户齐心合力。
“明白了。”
“除雪的东西在仓库里,我帮你拿来。”
“不了,用不着的。”
一身外套的她走下楼梯,来到抱着梯子的我身旁。冷得发抖的她对我说:
“随便把这一带也打扫干净。”
她一边看着脚底一边往前走。还没等脚落地,她跟前的积雪就发出呲呲的声音变成蒸汽,黑色的柏油路面从底下露了出来。她踩着平坦的柏油马路继续前进,所到之处雪面不断融化,柏油路的面积越来越大。看来这就是汤川独创的扫雪方法。
我爬上屋顶开始除雪,过了一会她就回来了。还没有过多长时间,她就表示周围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了。我在屋顶上一看,确实地面上的雪全都消失了。
汤川顺着立在六花庄外墙的梯子来到房顶。她眯起双眼测量屋顶的形状和积雪的厚度,然后抬起手轻轻一挥,顿时一股暖风迎面吹来。这股风并非就是她所产生的热量本身,而应该只是被热量加热的空气从我身边掠过。只见离我不远处的积雪表面如同被铲子铲过一样,变成水蒸气消散在空中。她小心翼翼地将雪一点点融化,生怕把六花庄的屋顶点着。在我眼中,她的样子就像是考古人员用小刷子轻轻拂去恐龙骨骼周围的土一般。没过多久,屋顶的积雪就完全不见了踪影。我向汤川表示感谢,可她却摇摇头,显得很不好意思。
“应该道谢的是我,没想到我的能力能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她对火候的控制实在是出类拔萃,无论的大火还是小火都能操控自如。为了节约燃气费,她做饭的时候连炉灶都不用。只需要眼神注视和心里默念,炒菜锅就能升温炒菜。不过要是煮菜的话就难为她了,因为煮菜需要持续加热,所以她必须一直盯着锅看。要是半途不小心睡着了,蔬菜就会变得半生不熟硬邦邦的。
她和六花庄其他住户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有次路过附近的公园,发现203室的秋山母女俩正和汤川打雪仗。大美女秋山美代子注意到我便招呼一起玩。我一下子来了劲头,美代子和我一队,汤川和还是小学生的秋山伊织组成另一队。我们互相扔雪球,笑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但玩着玩着,我扔的雪球就再也砸不到对方了。仔细一看,原来我扔的雪球在半空都变成水蒸气了。
“汤川你耍赖!”
我表示抗议,发觉诡计暴露的汤川大笑不停。然而一旁的秋山母女则一脸迷茫,除了我,她并没有和别人透露自己拥有发火能力这件事。
汤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工作,只是一点点花着自己的积蓄。但是不久她就厌倦了这种日子,开始找活干。过了几天她找到一份附近澡堂的差事。那间澡堂已经开了很多年,老板是一对老夫妇,不过最近锅炉经常出故障,有时出来的水不热。但自从汤川在那里工作,浴池的水就一直很烫,这估计和修锅炉的没什么关系。不知不觉,在附近来澡堂洗澡的大叔眼中,汤川成了个小红人。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孩搬进来以后,天气就变暖和了?”
一天,住在202的柳濑把我带进来喝酒的时候说道。
“以前的冬天感觉都挺冷的。”
我觉得应该是汤川用自己产生的热量让屋里变暖,柳濑和她的房间就隔着一堵墙,他感觉暖和应该就是得益于汤川。
“汤川来得真是时候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管理员。”
“嗯,是啊……”
我点点头,然而心里却很复杂。现在的我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想让她卷铺盖走人。她已经帮我除过好几次积雪了,明明没有进行铲雪,雪地却露出了柏油路面,不明真相的邻居都感到不可思议。不用再做苦力的我可以有更多时间投入大学课程的学习中,所以我必须感谢汤川。
不过即便如此,我的心头还是有一丝不安。要是哪天她不小心,无意识地“啪啪”一下,那六花庄可就要遭殃了。但是事实却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火灾并没有发生,但比火灾更重要的理由让她不能在六花庄继续住下去。这是个伦理道德问题。她现在虽然在澡堂工作,但没人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如果大家知道她的过去,那还会接纳她吗。一天,一位没有左臂的青年,向我讲述了汤川过去的职业。
故乡这个词在我这里并不存在,我的混蛋父母至今去向不明,小时候住的地方也被别人轰了出来。没有家的我过年时只好待在六花庄。从超市买来橘子,蜷缩在暖炉看红白歌会。过新年时,我、秋山母女和汤川四人吃了火锅,吃饭的地点是203室。在炉灶上架起土锅,把白菜和豆腐放进去煮。然而到最后准备做杂炊吃的时候,煤气罐用光了,炉灶上的火苗越来越弱。我们没有备用煤气罐,眼看着火锅没法继续吃下去了。
“没关系的,锅里剩下的那点热还能接着用。”
汤川说道。火已经灭了,可锅里的汤还在不停翻滚。我们把米饭放进去做杂炊,结果直到吃完锅里还是热乎乎的。秋山母女看到这种情况觉得很诧异。
“土锅保温就是好啊。”
我向她俩解释,汤川也点点头。
“是啊,管理员。”
新年过去,一切又回到正常的轨道。我继续刻苦钻研大学学业。同学们在寒假不是去滑雪溜冰,就是和恋人泡温泉。刚开学的课堂里,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得交流着寒假里干了什么。而我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话题,所以只是在听。
从大学回去的路上,我去了一趟位于大街的便利超市。从超市出来,我发现门口拴着一只狗,一位青年正在看。青年笑呵呵得看着那只狗,不过看样子并不是狗主人。他刚想要伸手去摸,狗就发出阵阵低吼,害怕地直往后躲。青年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但左胳膊却没在袖子里,左边的袖子瘪瘪地从肩膀上耷拉下来,原来他没有左臂。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注意到我,“你,你是,是六花庄的,人吧。”
青年对我说道,听上去有点结巴。他大概二十多岁,和我差不多或者比我大一点,身材很高但瘦得有点吓人。我发现他眨眼睛的次数很频繁,有时还会紧闭双眼。这应该是抽动症的症状。抽动症大多数是儿童时期开始发作,长大后就慢慢变好,不过有些人成年后还会发作。
“你住,住在那,那,那里吧?”
“对,我是那里的管理员。”
“你,你是,是管理员啊,好,好,好年轻啊,看上去和,和我差不了几岁,好厉害。你这是,是要回去了吗,是坐公,公交吗?”
我点点头,朝车站的方向转过头去,那里正巧停着一辆正要启动的公交车。
“我有,有件事想,想问问你,是关于六花庄的。你现在有,有时间吗?”
“没问题,我们到车站那边说吧。”
青年放下心来点点头,他拼命眨动双眼,然后又像皱眉头似的闭紧。站在身旁,从他身上传来一股消毒水似的气味。他的大衣破破烂烂的,裤腿和鞋也全都是泥。他到底是谁啊。
车刚开走,车站没有别人。我们俩人并排站好。他大衣的左袖在我右手边飘动着。
“我叫沟吕木,关于汤,汤川,我有点事想问你……”
“你认识汤川?”
我转过头看着这位叫沟吕木的青年,他的身体不停晃动,看上去神情慌张。
“我现在,正在调查她。”
“调查?”
“在汤,汤川周围,你有没有注意过很奇怪的事情?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现,现象?”
他并没有看着我,而是不断注意着路上的车辆、建筑物还有电线。听到他的询问,我想起来一些相关的事,不过我能把发火能力这件事随便告诉别人吗,会不会给她添麻烦?我摇摇头说:
“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
“比,比如说,你有没有看,看见过发火现象?”
“那是什么?”
“你肯,肯定知道,我能闻,闻出来。”
他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吸溜鼻子。
“请,请告,告诉我吧。必有重,重谢。”
“有重谢?”
“你如果能把相关情况告,告诉我的话,我会给,给你钱。”
青年挥舞着右手拼命诉说。可能因为说话结巴的他有时候声音发不出来,想用肢体语言代替,所以就下意识地挥舞手臂。
我越来越糊涂了,看来这位青年坚信汤川拥有发火能力,然而他却想用金钱从我口中买来关于她的情报。他到底是何人啊?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
重谢虽然很诱惑人,但我觉得在经过汤川同意之前还是不要多说。
“我不,不能随意接,接近她。”
“为什么?”
“原因很复杂……去年发生了点事……”
沟吕木突然变得支支吾吾,声音也越来越小。车站不知不觉已经排起了队,差不多有十好几个人。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蹿进我和车站之间,是个穿着浅棕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在看时刻表,但过了好久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大言不惭地占据着队伍第一个的位置。原来他是来插队的。
其他排队的乘客也注意到他插队,一脸不快得盯着他。但也许是怕惹是生非,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甚至觉得他们是想让我来跟他说道两句,因为是我眼看着让他插队的。看到这情况,我只好亲自和那位插在我前面的中年男子理论。但不料,先张口的是沟吕木。
“你,你好,请不要插队。”
虽然有点含糊,但对方应该听清楚了。但中年男性一幅充耳不闻的样子,拿出手机玩了起来。沟吕木在我身后接着对他说:
“你,你看大家都,都在排队等,等车呢。”
青年拼命眨动眼睛,摇晃着身子,右手不停挥动地向他解释。中年男子九九藏书还是装没听见。他是想第一个上车抢座吧。从这里上车,有时候有座,有时候就得站着。
“你这样有,有点不公平吧……”
中年男子终于对沟吕木的话语产生了回应,他玩着手机咂了咂嘴。在车站排队的其他人全都在默默观察着他们,可以看出大家都在支持这位沟吕木青年。
然而还没等中年男子从队伍中离开,车就进站了。一辆大型车缓缓驶进车站,车尾冒出股股白烟,最后车体一晃,停了下来。刺啦一声,车门打开,里面差不多一半都是空座。插队的那位中年男子头也没回就走了进去。但是,他的鞋还没踩到车里的地面,沟吕木的手就伸了过来。
抽动症特有的眨眼症状从他身上消失了。他一把抓住中年男子的西服领子,趁他打趔趄的工夫用膝盖狠狠顶了一脚,同时说道:
“谁允许你上车了?”
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口吃也不见了踪影。中年男子蜷缩着身体,不断呻吟。沟吕木紧接着将右肘伸了过去。暴力突然在眼前上演,在场的人全都呆若木鸡。青年的身体不再晃动,他华丽地抓住中年男子的头,狠狠撞向车门台阶边缘。
“你就在这给我当脚垫吧。”
中年男子趴在车门附近的地面,鼻子不断冒着鲜血,嘴角也有血沫流出,血迹里还夹杂着颗粒一样的东西,那是被打下来的牙齿。沟吕木踩住他的后背,像擦干净鞋底似的扭动脚掌。中年男子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爬上地上一动不动。青年转过头看着我,呼了口气,然后伸出手让我上车。他恢复了先前的表情,口吃再次出现。
“来,六花庄的管理员,请,请上车。我能和,和你一块上去吗?还有点事想问,问问。”
此时我已经彻底怕了这位青年,只能答应他。我迈过趴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走进车内,司机和乘客神情紧张地注视着青年和中年男子。我来到车最后面的空座坐下。沟吕木上车的时候,乘客们全都扭过头尽量不看他。沟吕木坐到我的身旁,他的手和外套上有中年男子的血迹,但我并没有在意。
向窗外看去,刚才那位中年男子意识还算清醒,在身后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最终,他并没能上车,而是摇摇晃晃地朝便利超市所在的方向走去。他可能是去报警,或者想去洗手间漱口。
车门关闭,公交车启动了。车内宛如葬礼一样寂静无声,紧张的气氛萦绕周围。我和青年身边还有空座,可没人想坐。沟吕木小声对我说:
“话说,我想接着问点汤,汤川的事。”
说实话,我很想逃走。刚才还是血腥的暴力场面,可他只用了两个字“话说”就转移了话题,他的内心实在是让我胆寒。
“你知,知道汤川的能,能力吗?”
我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他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比如蟑螂体内突然起火变成灰烬,通过将雪融化帮我处理积雪。在一般人眼里,这些事应该都是很荒诞无稽的,可他却完全没有表示怀疑,反而一副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的表情。
“她把你扔的雪球给融,融化掉了?你还记的当时她,和雪球,之间有多,多远吗?还有雪球的速,速度有多快?”
青年很关注汤川发动能力的瞬间,她所处的位置和热量发生地之间的距离关系。他时不时紧闭双眼,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她有没有隔,隔着东西发,发过热?”
“隔着东西?”
“比如隔,隔着墙,或者发热的时候没,没有看着想产生热量的地方。”
我摇摇头。她一直都盯着想要产热的地方。把东先生浴缸的凉水变成热水的时候,她应该也从浴室的小窗户往里面看了。
“非,非常感谢,你帮我大,大忙了。”
沟吕木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一万元纸币递给我。虽然是作为谢礼,但他并没有具体数多少钱。我摇摇头没有接受。
过了几站地,我们两人身旁也有人陆续坐下。从其他车站上车的人发现有座,兴奋地就坐了下来。
荒凉的风景中,雪花飘然落下,车转弯的时候,因为离心力,沟吕木的身体朝我这边歪了过来。我的右肘径直穿过他左臂本来应该在的位置,碰到他的侧腹。
“对不起……”
“没,没关系。”
青年摸了摸左侧的肩膀,肩膀附近的袖子里面是有东西的,而到肘部往上一点就没了。沟吕木对我说:
“我这,这条胳膊是让汤川给弄,弄没的。虽然现在的我只是丢,丢了一只胳膊,可要是当时我没及时逃,逃跑的话,恐怕就,就被杀死了。”
第三章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我拿出月票走下车。冷风一下子将我身上的汗吹干。沟吕木在车里朝我点头示意。车辆再次启动,在白色尾气的笼罩中驶远了。这里路灯稀少,车辆也不常经过,所以道路一片漆黑。公交车的尾灯渐渐消失在远处,眼前的景色就好像载有恶魔的车辆重新回到黑暗世界一般。
路过私人酒馆的灯笼时,浓重的烟味和酒味扑面而来。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趴在冷清的街道上,它可能快要死了。我一边走着,一边回想起沟吕九九藏书
木刚才的话。本来发火能力就已经脱离现实生活,再加上刚才沟吕木那信手拈来的暴力举动,我感觉自己正常的世界观正渐渐崩塌,而闯入了血雨腥风的世界中。
破旧的公园外点着一盏路灯,坐在座椅上的我不停地思考。秋千、滑梯和爬梯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我冻得瑟瑟发抖,这时从身后传来声音。
“怎么了管理员,为什么在这里?”
披着围巾的汤川手提购物袋站在公园门口。我找不到回应的话语。她朝座椅走来,一头长发从毛线帽子里洒落出来。
“会感冒的。”
“那个,我……”
汤川轻蹙眉头,似乎是察觉到我有些不对劲。路灯洒在她身上,雪白的肌肤更为耀眼。
“有烦心事?”
“汤川,我有些事想问你。”
“问我?”
她瞄了一眼脚下的地面。片刻过后我便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嘴里好像含着糖,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们首先闲聊了一阵,比如澡堂的工作,还有六花庄住户的事。过了一会,周围不再那么冷了,公园里薄薄的积雪也不见了影子。我弯下身摸摸地面,有点暖和。
“话说汤川。”
“什么事?”
“今天我遇到了一个认识你的人,他左胳膊没有了。”
“左胳膊?”
汤川歪歪脑袋,略带红色的头发从肩膀飘落。
“没有印象吗?”
“他有什么别的特征?”
“他叫沟吕木。”
“嗯……”
“说话有点口吃,而且经常眨眼。”
耳边传来糖被咬碎的声音。汤川瞪大双眼看着我,看来她想起来了。
“他还记得我啊。”
她慢慢地,静静地闭上眼,然后低声呢喃。
“世界真是小啊。”
“什么意思?”
“原来那个人叫沟吕木啊。我本以为那个世界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哎真是遗憾。”
汤川的面色十分紧张,感觉他很反感那位沟吕木青年。
也许是感觉到热,她解下围巾放进购物袋。我把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讲给她听。
“那人究竟是谁啊?”
“他是很危险的人,是把我父亲绑架到仓库的组织的幸存者。”
汤川把真实情况告诉了我。虽然叫做父亲,但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在登记房屋租赁合同时,在担保人一栏中出现的人物。
“先告诉你我是怎么长大的吧。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送到了福利院,我不知道父亲的名字,母亲是个俄罗斯混血,把我送到福利院后就没了消息。”
福利院照看汤川的时候,她母亲寄过一封信,信里涉及到发火能力,还写着她的祖母参加过苏联的药物试验。
“小时候,我一哭周围就会冒出火花,福利院的人都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出来收养我的,就是父亲。”
汤川的父亲也是从福利院里走出来的,收养汤川后像亲生女儿一样把她抚养成人。汤川无忧无虑地长大,最后成为他工作的一个帮手。
“什么样的工作?”
“我的父亲是在地下工作的。”
“是指黑社会暴力组织这样的世界吗?”
她点点头。暴力组织具体的势力分布我并不清楚。据汤川讲,这一带总共有两个势力。一个是她所在的组织,这个组织通过和俄罗斯黑手党进行违法贸易而不断壮大。而另一个势力是依靠药物加工和交易作为财源,沟吕木就是其中的一员。
两家势力矛盾不断,而就在去年,被汤川尊称父亲的那位男子被绑架了。
“怒气冲天的我闯进仓库,把父亲带走的人当中,大部分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我回想起不久前202室的柳濑告诉我的那件事。仓库里发现了几双腿,而腿以上的部分变成了灰。汤川所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父亲身边的人都死了,但还有一个在仓库深处的人拿枪狙击我。”
“狙击?!”
“他手里拿着来复枪。我马上展开反击,但最终让他逃掉了。”
那个人恐怕就是沟吕木吧。他拖着失去左臂的身子从汤川的虎口中逃脱了。
“从父亲口中,我得到了关于那个人的情报。他是个口吃很严重,眨眼很频繁的年轻男子。他的父母都是瘾君子,因为欠钱,就把自己的儿子卖了。这一切都是父亲通过窃听从对方那里获知的。”
我瞧瞧看了看汤川的侧脸。本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但没想到居然是那种世界的人。她面带微笑地说:
“对待杀人我从不犹豫,毕竟已经习惯了。”
也许汤川内心残留着一丝愧疚。和我以及六花庄的住户接触,而将真正的自己埋在心底,她可能心里面十分纠结。
我有些话必须跟她讲,但我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本来打算不再做那些事了,我拜托父亲准备了全新的名字和身份证。我打算开始正常的人生,但现在看来,正常的人生也将要画上句号了。”
看来汤川四季并不是真名,她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看到她冷峻的眼神,我内心不禁一颤。那个在六花庄耐心聆听老人诉说,和我们一起兴高采烈地打雪仗的汤川不见了。
“汤川,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搬出六花庄的。”
听到这句话,我首先感到的,是安心。我一直想让她搬出去,让她继续住在六花庄实在太危险。她是暴力组织的一员,而且以前还杀过好几次人。按照法律来说,她百分之百是个犯人。如果我报警的话,应该没人会指责我。然而,等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正向她道歉。
“实在是对不起……”
她扬起嘴角,只是微微一笑。雪花划过路灯的光亮,落到地上,旋即化为乌有。她拾起购物袋。
“没事的管理员,我一直觉得自己会被轰出去的。明天我就搬走,哎,还得借辆车才行。”
“你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有的。”
“是你父亲的地方吗?”
“不是,有一个湖,湖边有座小别墅,我先到那里藏一段时间。啊对了管理员,我也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讲。”
在回六花庄的路上,她把那件事告诉了我。那件事对我带来了巨大的打击,那一晚我彻夜难眠。
第二天上午,汤川来到她所就职的澡堂,她这次去是为了向那里的老夫妇提出辞职申请。
“家里有点事,我需要离开这里。”
老夫妇表示十分惋惜。同时汤川从老夫妇手中借来一辆轻型机动车。她表示等搬完家一定把车还回来,然后她便开车从澡堂返回六花庄。
她有驾照,上面写着的名字也是汤川四季。按照她在公园里讲的,这应该是伪造的,不过驾照却怎么看都像是真的。看来为了让汤川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那位叫父亲的人让技术高超的人伪造了驾照。
面对汤川的突然离开,六花庄的住户都感到震惊和悲伤。她挨家挨户献上分别的话语。出发时间是在午后。停好车,把行李箱和木箱放进去,这时住户们手拿饯别的礼物围了过来。
“姐姐,这个给你。”
住在203室的秋山伊织把自己叠的鸽子送给汤川;102室的立花小姐送的是煎饼,而103的东先生则献上赌弹珠球时中的香烟。
“虽然不知道你抽不抽烟,可我也就这个能给了。”
“谢谢,我很高兴。”
六花庄的生活虽然短暂,但汤川十分感激地接过这些礼物。不知道对于曾在血腥世界中挣扎的她,六花庄恬淡的日子是怎样一种感受。
“这酒,虽然已经喝了一点,不过很难见到的……”
住在202的柳濑今天也是喝得大醉,他把贴着外文标签的酒瓶递给汤川。汤川把礼品放到后座,然后迈进驾驶室。
“我去帮她搬家。”
向住户们解释完,我也来到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沉思了一夜,我一大早来到201室,请求她带我一起过去。我对她之后要去的营地产生了兴趣,因为昨晚她的一席话,让我拥有了必须去那里看一看的理由。刚睡醒的她揉揉双眼,同意了我的请求。
到出发的时间了,汤川踩下油门,六花庄古旧的外表和住户们的面容渐渐消失在车后。汤川瞄了一眼后视镜就将视线移回车前。天空没有飘落雪花,但被厚厚的云所覆盖。彻骨的寒风在车外呼啸,车里的暖风开到了最大。车穿过小道来到大街,汤川的车开得很稳。
不久,星星点点的建筑消失在身后,道路两旁变成了自然景色,周围充斥着荒凉的枯草。
从六花庄到营地总共需要两小时,虽然那里冬天不对外开放,但汤川可以随意使用营地里的小别墅,因为经营那片营地的,就是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一个掌管暴力组织的人为何要经营营地呢,这里面也是有缘由的。
“我在那里工作过,小别墅的其中之一就是我的待命地点。”
昨天从公园回来的路上,她告诉我。
“父亲的手下会把装有尸体的袋子运到那里,从营地往里走是一片森林,我在森林把这些尸体火化,无数的人就从那片森林消失了。火化完剩下的一点点灰埋进土里,然后父亲的手下给他们上香。大家在胸前合掌,任务就算完成了。
“看来那片营地并不只是用来休闲度假的。在他们眼中,客死他乡不如埋在自己的土地里。这些运来的尸体都是在别的地方被杀害的。汤川并没有询问死者的身份,只是按照吩咐将他们一一火化,而且她也几乎没有打开过袋子看看里面的人的样子。
“只有一次,我打开了袋子,因为发生了点意外。那时我还是十几岁。父亲手下的两名年轻男子把装有尸体的袋子放进后备箱来到了营地,袋子有两个。车能开到小别墅附近的停车场,可藏书网要是到森林里面的话就需要人亲自搬。
“那两名男子皱着眉,将袋子一个个抬了过去。首先他们把第一个袋子搬到火葬场,然后分别抬起第二个袋子的头和脚,在树林里行进。突然,从袋子里传来呻吟声。
“我们全都吓傻了……两名男子松开手,袋子滚落到地面上。
“要是放到平时,会有年长的成员陪同,但那天碰巧只剩下三位年轻人。那两名男子面色苍白,呆立在原地,地上的袋子一动不动。然而汤川将脸凑近,能听到里面传来很微弱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呼吸一般的声响。汤川一咬牙把袋子打开,只见装在袋子里面的,是脸部已经被殴打变形的女子。
“她应该是和组织有过节的人吧,脸上的伤看上去像是受到惩罚后的痕迹。她应该已经失明了。看到她被打得一动不动,周围的人觉得已经死了,所以就把她装进袋子里。从她受伤的程度来看,就算送到医院恐怕也救不回来了。
“等回过神来,那两名男子不见了,他们逃跑了。剩下的汤川在森林里静静地看着她死去。
“我站在原地,只是看着脚下的袋子,和袋子里装着的那位女子。那一天非常地寒冷,女子的呼吸越来越孱弱,就在可能是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发现她嘴里不停在重复着一句话。我凑到她的嘴边,听到了她所说的内容。
女子首先说出一个姓名。
姓名之后她说:“对不起”。
汤川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女子这才断了气。
“我把那个人拽到老地方,将她火化。我并没有看另外一个袋子里面,不过那个人已经完全死去了。这两具尸体应该是一对夫妇,而通过调查,我也得知他们是怎么走到这般境地的。”
事情的真相我已经知晓,停着汤川的讲述,我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变僵。据她所说,那对夫妇终日不务正业,他们诈骗的对象正巧是暴力组织的人,争执过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残忍的惩罚。他们有一个孩子,女子临死前说出的那个名字正是那个孩子。
“在我想要从那个世界脱身的时候,我想起来那个孩子。经过一番调查,我得知他现在是一个叫六花庄的木质公寓的管理员。我还曾经来到大学,从远处观察过他。”
老实说,我有点生气,不知道她为什么把这些讲给我听。但看到汤川不安的眼神,我意识到其实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揭晓真相。等回到六花庄,独自一人思考过后,我想开了。我很庆幸能知道扔下我不管的父母走上了怎样的一条路。他们最终化为了灰烬。这种感觉就好比模糊朦胧的东西突然变得清晰可见一斑。看到他们悲惨的人生终点,我的内心交织着怜悯和悲伤。我把腿伸进暖炉,凝视着101室的天花板。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那混蛋父母彻底分别了,与此同时,我的内心涌现出想去他们灰烬所在的地方上两根香的冲动。
轻型机动车的发动机突然发出吱吱剌剌奇怪的噪音,我担心车会半路抛锚,好在两小时的旅途顺利结束。我们所要去的营地招牌矗立在大自然之中,没过多久,眼前出现了映射着冬日天空的深暗色湖面。
营地位于湖畔,因为冬天不开放,入口上着锁。汤川下车打开锁,然后驾车开了进去。离入口不远有一座房屋,应该是管理楼,从那里也可以借到自行车和烧烤用品。管理楼.99lib.的窗户昏暗,好像并没有人。前方是个岔道,一条通往露营地,一条通往小别墅区。从招牌上的地图可以看出,这里还配备着自行车跑道、运动区以及可以租船的码头。
车驶进通往小别墅区的道路,沿着湖边行驶半圈,就能看到几幢小别墅。山间小屋一般的三角形屋顶在山斜面的枯树间时隐时现,这些别墅有着同样的外观,都具有木头堆砌而成的墙壁。
“这里有一座特殊的别墅,并不外借。”
车又开进一条狭窄的小道,不一会出现了另一座小别墅。车在别墅前停下。汤川走下车,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房屋。
“等待装有尸体的袋子运来的时候,为了让我过得舒服,父亲给我建了这座别墅。”
别墅一侧是通往森林深处的石阶,装尸体的袋子就是在那里面被烧掉的,也就是说这座小别墅建在了火葬场的入口。听着汤川的说明,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我从车里抱出装着汤川私人用品的行李箱和木箱搬进别墅。踏进房门,木头的香气迎面而来。汤川麻利地打开窗户换气,拉下闸门接通电源。屋里有洗手间和浴室,冰箱和电饭煲也一应俱全。
藏书网到了晚上,我们煮了米饭,同时把我从六花庄带来的咖喱块加热了一下。汤川看上去对这种咖喱块很感兴趣。
“我知道有这种东西,但今天还是头一次吃。”
炉灶出了点问题,所以汤川盯着锅里的水看,马上水里开始冒气泡,在一旁看着的我问她:
“只有看着才能加热吗?”
难道说她眼睛里能发出热射线或者类似的东西?但是汤川摇头表示否定。
“不是的,闭眼也能加热,但那样就无法确定目标了,就好比闭上眼睛使用火焰喷射器一样。”
“那墙壁呢?如果是火焰喷射器的话,我躲在墙后面就喷不到了。”
“有没有都无所谓,只要你觉得不需要锁定目标就行。”
“也就是说能穿过遮蔽物?”
“不能穿过的话我的眼皮早就烧没了。”
“原来如此。”
看来并非是她的视线让物体变热,她的眼睛无非只是充当瞄准镜而已。
“那如果你在这里用最大功力朝所有方向使用能力的话会怎样?”
“湖水会立刻干涸,山也会熔化干净。别说管理员你了,连我自己都会变成灰烬。”
汤川对咖喱饭的味道感到很满意,一眨眼的工夫就吃光了。还没吃够的她发挥自己的能力又热了一袋。这些米饭我本打算留出一些当第二天早饭,于是我又取出一些米放进电饭煲,用定时器设好煮熟的时间。随后我们发现手头有一瓶酒,于是就喝了一些。那是临走时柳濑送的礼物,标签上的“spirytus”字眼我曾经见过。只在果汁里放了几滴,我们就感到些许醉意。我把从柳濑那里得到的,关于这瓶酒的故事讲给汤川听。之后我们洗完澡,就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当晚我没有做梦。
小别墅有两层,一层是客厅、餐厅和洗手间;二层有四间卧室,每间卧室都有一张床,窗户上分别挂着简朴的窗帘。第二天,小鸟的啼鸣将我唤醒,我人生之中最黑暗的一天就此拉开大幕。
第四章
在洗手间洗脸的时候汤川也起来了,身上的睡衣换成了运动服。也许是平常不怎么化妆的缘故,刚睡醒的她和平时看上去并无二致。清透的皮肤上甚至看不到毛孔。打扮利落,我们来到屋外。
外面飘着雪花,不过并不多,并不需要带雨具。一座座小别墅在斜面上矗立,从空隙中能够看到雾气袅袅的湖面。汤川顺着别墅一旁通向森林的石阶向上走着,那里的方向和湖的方向正好相反,半路上我们发现了挡路的绳索,还有禁止通行的标志。不过汤川视而不见。
森林里的落叶树已经只剩下枯枝,灰色的树干发出石头一般冰冷的色泽。细细的树枝纵横交错在灰蒙蒙的空中,雪花穿过树枝的缝隙,飘落到铺满树叶的地面。走着走着,小别墅和湖面全都消失在视野中,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脚下的台阶不见踪迹,眼前只剩下斜坡。汤川毫不迟疑地踩着落叶向前行进,她究竟和装有尸体的袋子一起在这里穿行过多少次啊。
终于,汤川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
“管理员的母亲就是在这里死去的。”
那里除了地面什么也没有,汤川双手插兜,站在枯树旁,双眼凝视着地面上的一处。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母亲躺在那里结束生命的画面。本以为即使亲自来到这里也不会有多大触动,没想到我心里还是思绪万千。我朝着那里双手合十,汤川也从兜里伸出手,和我一样在胸前合掌。
继续往前走,我们走出森林,来到一处地面裸露而且有着巨大岩石的圆形广场。这个广场感觉就像是树木被砍掉后所形成的一样。落叶下面的泥土也和别的地方有所不同,踩上去感觉好像粗大的砂石。
“我以前被父亲带到这里,把这一带清理干净。”
汤川走近广场中央的岩石,异常高大的岩石表面布满黑色的煤点。这个圆形的广场是通过她产生的热量形成的,树木一瞬间灰飞烟灭,土地的成分估计也因此发生了变化。需要处理掉的尸体就在这里被火化,变成灰烬后埋在地下。
我默默眺望整个广场,没有一株植物,只有被风吹来的枯叶堆成薄薄一层,再加上阴沉的天气,这里显得十分苍凉。汤川向我招手,指着岩石旁边的地面。我的父母应该就是在那里被火化,剩下的灰烬被埋了起来。
父母的往事中哪件让我印象最深呢?
那还是我四岁时候的事,当时天气很热,一个人被仍在弹珠球店停车场的我,差点在车里闷死。好在车门我还是知道该怎么开,就这样勉强保住了一条小命。从车里逃出来的我光着脚在炽热的柏油路上徘徊。最后还是店员在阴凉处发现了脚底被烫伤,蹲在地上哭泣的我。
父母被店长狠狠骂了一顿,不过回到家后轮到我被他们骂。按照他们的理论,自己在大人面前丢人现眼都是因为我没老老实实在车里呆着。当时的我虽然感觉很对不住他俩,可现在一九九藏书回想,我的父母就是一对混蛋。
这俩人简直无可救药,惹上暴力组织丢了性命,也算是自作自受。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还是给他俩上两柱香吧,免得到时候变成幽灵吓唬人。
我取出线香插在地上,汤川凝视着线香顶端,只见从上面冒出了红光和白烟。我们二人双手合十,嘴里呼出的白气和线香的烟雾一起消逝在风中。汤川转头看着我说:
“没事,想哭就哭吧。”
“我不会哭的。”
“你还挺坚强的。”
“不是坚强,我和他们犯不着坚强,反而觉得是种解脱。”
我们决定原路返回,转过身再次走进森林。走在通往小别墅的路上,我对汤川说,“谢谢你。”
“你是感谢我把你带到这里呢,还是感谢我用火葬的方式给你父母送行呢?”
“都感谢。”
她的能力让无数人化为灰烬,不为人知地葬身地下。我突然想起她那位被称作父亲的人,之所以他收养汤川,也许正是因为看中她拥有发火能力吧,他把汤川抚养成人是为了将来能对自己有所帮助。汤川自己应该也能察觉到这一点吧,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对那位父亲倾注了爱情。
“回去我们吃早饭吧。”
途中汤川对我说。我们穿过树叶已经掉光的森林,小别墅区出现在眼前。笼罩在湖面的晨雾已经散去,空气仍然冰冷刺骨,雪花依旧飘落。回到别墅刚脱掉外套,意外便发生了。
首先我和汤川发现,昨夜已经设定好煮饭时间的电饭煲,如今仍然是凉的。
“怎么回事!”
我打开锅盖,发现米饭并没有煮熟。只见汤川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紧接着,一个滚烫的东西从我脸旁掠过。
随着急促的声音,冰箱门上出现了小拇指大小的洞。不,在这之前我好像还听到了玻璃打碎的声音。身后的窗户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同时外面传来鞭炮爆炸一般的响声,那响声就像是火药炸开似的响彻湖畔。等回过神来我才意识到,那是枪声。
汤川拼命大喊,“快趴下!”
她赶紧低下头,我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她赶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离开窗户!”
汤川匍匐着拉上厨房的窗帘。小别墅的一层很大,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汤川又来到客厅,把那里大窗户上的窗帘也拉好。
“什么情况啊……”
我手足无措地问道。汤川大叫,“有人在狙击我们!”
汤川放倒厨房的桌子,桌上放着的杯子和餐盘掉到地上摔碎了。汤川用桌子顶板当做遮挡,藏在后面。
“狙击?”我反问她。
这时,窗帘突然不自然地晃动起来,上面赫然出现一个光点,那里被打出了一个洞。与此同时,放倒的桌子上也传来巨响,一缕白烟升起,一颗像是子弹的东西陷入桌面。
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双腿却好像固定住一般纹丝不动。我大脑一片混乱,身体动弹不得。这时只见汤川从桌子后面朝我扑过来,我们低着头在地上翻滚。窗帘又出现一个洞,子弹掠过头顶击中柜子。柜子里的餐具碎片散落一地。
汤川用她柔软的身体盖住我,她喘着粗气,凝视着子弹飞来的窗户。
“我们被狙击了!”
“被谁?”
脑海中猛然想起的,只有一个人。
汤川靠近食堂的窗户,子弹就从窗户外面飞来。好在子弹威力不是很大,还不足以打穿墙壁。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掀起窗帘一角,突然,柜子里的餐具再一次被炸开,窗帘又新添一个洞。汤川大吃一惊,赶忙缩回手。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子弹经过的位置,正好是第一发子弹打出时,如果汤川没有闪身就可能会打中她脑袋的地方。
“看来只好这样了。”
说完,汤川朝狙击手可能在的位置抬起手,隔着墙,没有锁定目标,她就这样开始放出热量。窗帘被热风卷起,猛烈的热浪搅动着汤川的头发。一道火墙出现在屋外。仿佛炸弹从天而降一般,小别墅顿时陷入火海。然而,敌人仍然存活着。
这次出现破洞的,是客厅的窗帘。应该是敌人从巨大的热浪中挣脱出来,然后转移到了那里。我和汤川又爬到桌子背后。火苗噼啪之中又传来一声枪响,扶着桌子的手感受到巨大的震动。被恐怖和混乱压制的我突然心生疑念。
“不对啊!窗帘明明是关着的!”
一层的窗帘全都拉上了,所以屋外的狙击手应该不知道我们的位置。但子弹仍然朝我们所在的桌子上飞来。难道说即使有窗帘阻挡,敌人也能知道我们在哪里?
还有一点,刚才汤川想要掀开窗帘观察外面情况的时候,子弹从她脑袋旁边掠过。当时窗帘还没有被掀开,可为什么对方还是知道她在那里?而下一发子弹就好像稍微做了弹道修正似的,朝着几秒之前汤川脑袋所在的位置飞了过去。
我觉得敌人可能采用了这样的策略:虽然面前有窗帘阻挡,可对方还是知道上一发子弹击中的位置,然后他就根据这个位置做出微调,从而准确瞄准目标。
“找到了!”
突然传来汤川的叫声,只见摆在柜子上的东西之间有一个类似摄像机镜头的东西,柜子后面延伸出一根很细的电源线,插在插着冰箱和电饭煲的插座上。一定是今天早晨趁我们出门的时候,他悄悄溜进别墅安上的,他先拔掉电饭煲的插头,然后再连上摄像机。所以电饭煲设好的时间失效了。
我爬到柜子后面,拽出电源线,电源线把摄像机和看上去像是无线接收器的东西一块带了下来。
“给我,我把它弄坏。”
我把东西朝汤川藏身的地方扔了过去。她盯着摄像机和无线接收器,准备烧坏它们。
然而这一切,其实都是敌人设计好的剧本。把电饭煲的定时功能取消或许也是他故意所为,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好让我们发现摄像机。
顷刻间,一股浓烟从摄像机内部腾空而起,弥漫周围。
阿嚏……
有点潮湿的烟气带着一点橘黄色,虽然我并没有在烟气里面,但汤川的身体已经笼罩其中。她发出尖叫。
烟气飘到我这里,我稍微吸了一口,一下子鼻子和喉咙就感到很难受,眼睛针扎似的疼。汤川则大量吸入了这种气体。烟气消散后,她倒在地上,睁不开眼睛,双手紧紧捂住脸不停咳嗽。那烟气是催泪瓦斯,是敌人事先藏在摄像机里的。
屋外传来巨响,应该是邻近小别墅里的燃气罐爆炸了。只吸入一点气体的我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厨房的桌子在我眼里不停晃动,外面的火光就像水彩颜料似的向外扩散。
“汤川!”
我爬到她身旁,她趴在地上不停剧烈咳嗽。
“快,快跑……!”
她好像都不能正常呼吸了。眼睛和鼻子周围一片通红,满脸都是眼泪。这眼泪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催泪瓦斯的缘故。
狙击手为了破坏汤川的眼睛而事先设下圈套,为了毁坏摄像机,汤川所采取的行动,是睁开眼睛“看”。催泪瓦斯就是看准这个时机喷射出来的。瓦斯直中她的眼睛,导致她暂时失明。
“快……快到,二层……”
汤川瘫倒在地,咳嗽仍旧不停。她的意思是让我朝二层跑。的确外面更危险,可二层真的安全吗?
“我扶你过去。”
但她摇了摇头,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你会碍着我……我的。”
她的声音充满着战斗的欲望。我明白了,虽然看不见,但并不意味着发火能力也无法发动,只是瞄准镜坏了而已。
“我要使出……全力……!”
看样子她要采取盲射了,就像刚才把小别墅区点燃一样。但如果我在身旁的话也会遭殃,所以她下不了手。
“知道了,我躲远点。”
我听从她的指示,低着头朝楼梯走去。狙击手也许已经知道汤川看不见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不会继续选择在外面打游击。虽然不知道毁掉汤川眼睛的催泪瓦斯有多猛,但没准过一会就又看得见了。所以对方很有可能趁此机会靠近汤川,将其置于死地。
而汤川反击的时机,就是察觉到敌人正在靠近自己的那一刻。届时她的周围肯定会产生能让铁熔化的炽热,可能她会在水平方向上发火,所以二层应该会安全,但愿。
我冲上楼梯,逃到昨晚睡觉的房间,打开屋门,屋门对面就是窗户。从那里可以清楚看到外面那令人难以想象的景象。小别墅区俨然一片战场,火光冲天,腾起的黑烟在风中盘旋,看上去宛若巨大的怪兽。我环视四周寻找藏身之处,突然枪口对准我的鼻尖。
他的右手拿着自动手枪,可能刚才用的狙击枪觉得在室内不合适,所以就扔到了一边。他没有左臂,袖子从肩膀上耷拉下来,身高体瘦的这位青年并没有发作抽动症特有的眨眼现象,他就是那位结结巴巴地告诉我汤川真相的沟吕木。我已经预料到狙击汤川的人就是他,他的左臂被汤川烧没,这次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报仇。
但他为什么在二楼?比起直面枪口的恐怖,我更觉得很惊异。沟吕木戴着耳塞,或许刚才那个损坏的摄像机只是一个幌子,屋里还有别的盗听器,里面的所有声音其实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难道说他已经意识到汤川会采取盲射进行反击?然后就闯进安全的二层?或许他在等我来。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他并没有结巴,对那名插队上车的中年男子拳打脚踢的时候也是这样,估计冲动时的他就不会有口吃或者抽动症的症状。
“我要到一层去,你跟着我。”
沟吕木神色黯淡,双眼无光。屋外传来爆炸声,火光腾空而起,产生的碎片弹射在别墅外墙。我吓得一哆嗦,可他却毫不所动。他抬起右臂,如同飞机跑道一般水平地将枪口对准我。
我点点头,沟吕木微微晃动脑袋,示意我出门。他的表情仿佛无声的压力,让我无法反抗。
走出房间,朝楼下走去,手枪始终顶着我的后脑勺。只需轻叩扳机,我的脑袋就会打出洞。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极力克制着瘫倒的冲动。
“这是一个抉择。”
青年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她会连同你把我葬身火海吗?”
我已经看到一层的地板了。失明的汤川应该分不清哪个是狙击手沟吕木,哪个是充当人质的我,所以她无法只把他点燃。但稍加迟疑,她就会被近距离枪杀。所以摆在汤川眼前的只剩下一条道:把我也一起烧死。
我的脚底寸步难行,青年用枪口顶住我的后脑,在耳边轻声说道:
“你把现在的情况告诉她。”
我点点头。
“汤川……”
她应该听得到我的声音。我终于来到一层,楼梯底下就是玄关。被枪口顶着的我穿过餐厅入口,周围随时都有可能被酷热席卷变成汪洋火海,然而这样的画面并没有上演。
被打得千疮百孔的窗帘不停地飘动,屋外的火光时而透过窗户,洒在满是餐具碎片的地板,还有被放倒的桌子上。汤川仍趴在地上咳嗽,姿势就像是要逃到桌子后面,但半路上因为呼吸困难而瘫倒的样子。
也许是察觉到我们,剧烈咳嗽的汤川支起身子,她双眼紧闭,剧痛让她睁不开眼睛。沟吕木用枪口敲了敲我的后脑,示意让我说话。
“是我,我现在被绑架了,脑袋被枪指着。”
沟吕木站在我身后纹丝不动,他一个字也不说,要是说出来的话可能就暴露自己的位置了。他现在的样子像是在观察汤川,看她的眼睛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你要连我一起烧死吗?”
只需要朝周围把自己的能力全部发挥出来就能得救,而且还能杀掉沟吕木。但她摇摇头,“才不会呢。”
忍着剧痛,她微微一笑,但马上就再次咳嗽起来。
这时,身后的沟吕木动了起来,他默默地开始对汤川的处刑。之前的每一步都进展的十分顺利,现在该是收工的时候了。
为了报失去左臂之仇,他采取的第一个行动,是用枪托狠狠砸向我的脖子。他为什么不打爆我的脑袋?是因为这样会失去做人质的意义?或者因为打死我后会立刻遭到汤川的反攻。但是把我仍在一边,而把枪口对准汤川,我觉得也有点不对劲。最终,他的这一举动,让幸运女神最终偏向了我们。
一切都出自偶然。枪托狠狠砸中脖子,我瘫倒在地意识模糊,这时我注意到眼前有一个酒瓶,这个酒瓶原先是放在餐厅桌子上的,但混乱之中掉到了地上。瓶子拧着盖子,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沟吕木将枪口对准汤川的额头,掺杂着黑烟的热风从窗户袭来,黑烟四散,火苗忽明忽暗。
我抓起眼前的酒瓶,在爬起身的同时砸向沟吕木的侧头部。
“Spirytus!”
我叫道。那是临搬走时,住在202室的柳濑送的酒名。酒瓶被砸得粉碎,里面的液体洒满沟吕木全身。
同时枪声响起,然而因为被酒瓶击中,他的手枪偏离了目标,子弹掠过汤川,击中身后的墙壁。汤川安然无恙。
我长舒一口气,沟吕木回头看了我一眼。酒瓶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多伤害。他朝我慢慢举起枪,但又把枪口转向汤川。看来职业精神最终战胜了情感,让他做出应该先解决掉汤川的判断。
Spirytus从他脑袋上一滴一滴落下,他的领子已经完全被酒浸透。我大声朝汤川喊:
“汤川!快点火!”
听到酒瓶打碎的声音,汤川明白了我的意图。昨天晚上我们把酒滴在果汁里喝,而且我还把从柳濑那里知道的关于这酒的事讲给她听,所以她马上就领悟到我要做什么。Spirytus是世界上酒精度最高的酒,有的家里还把它当成消毒液用,还有的人不小心把酒洒在身上,结果被烟点燃。
沟吕木再次瞄准汤川。但还没等他扣动扳机,汤川的能力就发动了。一股密不透风的热量向四周扩散,我也被热浪卷入其中。
全身一下子变得滚烫,股股热流将我笼罩,烧焦的头发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不过高温仅仅波及到皮肤表面就消散了。汤川产生的热量虽然没有固定目标,但因为是仓促产生的,所以威力不强,热量还不足以让人体受伤。但沟吕木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从他被spirytus浸湿的衣服上蒸发出的酒精,遇到高温立刻燃烧起来。蓝色的火光冲天而起,他的上半身完全陷入火海。身上洒满spirytus他是个绝佳的易燃易爆品,被酒瓶击中的脖子以上的部分尤为严重,烈焰吞噬着他的皮肤。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他仍然对着汤川一通射击。火焰席卷全身,将他扑倒,但他仍然跪在地上扣动着扳机。所幸大多数子弹都没有击中,只有最后一发射穿了汤川的肩膀。终于,子弹被打光,手枪只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手枪从炽焰包覆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到地板上。他筋疲力尽一般趴在地上,在大火吞噬中再也没有爬起来。
第五章
看到灰白色的天花板,和各种银色的器具,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医院。醒来的我发现正裹着干净的被子躺在床上,全身充满治疗后的痕迹。
我不清楚自己为何在此,营地里的那一幕感觉像是一场梦。我的伤并不重,骨头和关节也没有大碍,就是皮肤还有点火辣辣的,而且发红,应该是轻度烧伤。头发像被烫过似的打卷,受到高温灼烧的毛发全都变得硬邦邦的。
医生和护士来到身边,告诉我被营地火灾烧伤了,而且记忆可能暂时有些混乱,所以希望警察询问的时候能够想清楚再说。
“汤川在哪里?”
“汤川?”
医生表示不解。我回想起汤川四季是个伪造的名字。
“我应该和一名女子一起被送到医院。”
其实我觉得应该是她找人来帮我的。我最后记得的,是那个叫沟吕木的青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画面。不对,我还记得之后,我扶起肩膀被打穿的汤川,从那座小别墅里逃了出来,然后我就不清楚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一个人来的。”
说完,医生走出病房,护士也跟着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
过了几个小时,两名警察来到病房给我做了笔录。不过看样子警察那边已经自圆其说了。他们认定营地的火灾是由纵火导致的,而我当时正好路过附近,然后就被嫌犯打晕。
“……不是那样的。”
“没有,就是那样的。”
两名警察流露出同情的神色,他们表示我疲劳过度,需要好好休养。他们知道自己在扭曲真相,看来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力量在指使。
“就算你真的经历过什么,那也一定是错觉。你只要认同我们的意见就行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在医院住了两宿,窗外是郊外风景,可以看到弹珠球店巨大的停车场。我向护士询问医院的位置,她告诉我从营地里的那片湖开车往南走便是。我的手机和行李都不知去向,所以只好用医院的电话和外界联系。首先我给伯父打了个电话,对自己没去上学也没在六花庄表示歉意。但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失踪,对我说的也没什么兴趣,我决定还是先不对他讲自己父母是怎么死的。
出院时,医生并没有管我要钱,反而还给我一个装有现金的袋子当路费。我一看,里面的前足够我环游世界。医生似乎对这件事不想说太多。
“这不是我的钱,你拿着就行。”
估计是封口费吧,住在那个世界的人想让营地里发生的一切永远从世人视线中消失。
我坐着公交回到了六花庄,汤川从这里搬走已经过了五天。看到熟悉的木质公寓,我的心头涌出跪倒痛哭的冲动。得知我回来的消息,六花庄的住户一个个前来问候。
“管理员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直接去入赘了呢。”
和平常一样,住在102的立花女士把做多的煮菜拿给我吃,而住在203的秋山母女也觉得我在和汤川暗中交往,这几天是去她那里住了。
“被甩了?”
“我都说不是那样的啦。”
秋山伊织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往我手里塞了一块柠檬糖。103室的东先生夫妇这几天在打赌我过几天回来。
“别听别人这说那说,其实我们都知道,管理员和汤川没有那种关系,毕竟你不擅长谈恋爱嘛。话说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汤川搬走时借的那辆车现在怎样了,那辆车当时停在小别墅的停车场,没准已经被大火烧毁了。我来到汤川工作过的澡堂一看,结果发现拥有那辆车的老夫妇又有了别的车,不过好像并不是新车,而是临时借用的。
听老夫妇说,汤川借走的那辆车并没有还回来,而是在汤川新家的地方被别的车撞毁了。隔天汤川打来电话,很委屈地把事故告诉给老夫妇。警察也给他们打来电话,表示车不用拿拖车运走,而是交给他们处理换一辆新车给他们,临时用车和新车的费用全都由肇事方承担。于是老夫妇就这么办了。
“管理员,你知道营地发生火灾了吗?”
一天,住在202的柳濑让我陪他喝酒的时候对我说。
“据说是当地的小混混闯进去放的火。”
“新闻里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好像并不是这样。我在小酒馆听一个当记者的朋友说,那边有两家暴力组织在起纠纷,碰巧有个去湖边观光的人听到了枪声。然后他经过调查发现,那个营地的所有人,其实是暴力组织的成员。”
六花庄的住户并不知道我曾经在营地里待过,他们都以为我帮汤川搬完家就独自一人去温泉玩了几天,玩着玩着一高兴,就顺便烫了个头。
“但最近我和那个调查营地的记者联系不上了,希望他别出什么事。”
“柳濑,咱们换个话题吧。”
“也好。来管理员,咱们再干一杯,前几天我搞到99lib?一瓶叫带虫龙舌兰的酒。”
他取出一个酒瓶,只见里面浸泡着一只青虫。
再次遇见汤川,是营地那次噩梦发生后一个月的一天。那天大学同学正找人去K歌,他们问我去不去,我看看窗外摇了摇头,校园里正下着鹅毛大雪,得赶紧把六花庄屋顶的积雪打扫干净才行。
踩着雪地,我回到六花庄,从仓库取来折叠式梯子和扫雪用具后爬到屋顶,站在高处眺望四周,小镇已披上皑皑白雪,所有房子的屋顶全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确认下面没有人,我拿起T字形的铲子开始一点点除雪。为了不滑倒,这个任务不仅需要体力,而且还得集中注意力。
爬到楼顶所用的梯子就留在外墙,靠近屋檐的地方用绳子固定以防滑落。清扫工作刚开始没多久,就听到梯子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人爬上来了。是六花庄的住户前来帮忙吗?我停下手里的活调整呼吸。
一顶毛线帽子从屋檐钻了出来,然后出现的,是白净的额头,和清秀的眼睛和鼻子。是汤川爬了上来。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屋顶,朝我嫣然一笑。
“好久不见呢,管理员。”
“汤川!”
“嘘!”
她把食指放在嘴边,向周围观望。
“小点声,别让大家发现了。”
“你没事啊,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汤川弯着腰,沿着屋顶一晃一晃地来到我跟前。从毛线帽子出来的头发在肩上舞动,和上次相比短了一些。
“你剪头发了?”
她用手指卷起发丝说道:
“因为烧焦了所以就都给剪了,感觉如何?”
“挺不错的。”
“太好了!”
那天在小别墅里产生的热量让她也受到了轻微的烧伤。但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康复,而且没有留下后遗症。不过被射穿的肩膀仍然很痛,刚才爬梯子的时候也很小心那里,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伤口也完全愈合了。
“刚才我去了一下澡堂,毕竟把人家车弄坏了,我得亲自道歉。不过说实话,我其实不允许出门,父亲嘱咐我事态平息之前要待在家里。”
“于是你就悄悄溜出来了?”
“回来的路上我到六花庄一看,结果发现管理员在除雪。我本来在想要不要和你打声招呼。想来想去还是想和你聊会天,所以就来了。管理员,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我就没有过那么可怕的经历,都有心理阴影了。”
一把枪指着我的脑袋,没准我就死在那里了,想想我就吓得浑身发抖。
“那是我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天,我根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人啊。”
然而汤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她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捂住嘴,对我说:
“不过我开始对你刮目相看了,还记得最后你叫的那一下吗。”
雪花从我们之间飘过,笑容满面的她眼角却微微发红,那并不是催泪瓦斯的缘故。也许她正回想起当时那种绝望的情境,也许她正沉浸在得救的喜悦中,或者那是另外的一种感情。
我们就这样聊了一会,能听到她在六花庄的往事,我感到十分高兴。我把六花庄住户的 近况讲给她听,表示大家都十分想见见她,她听完后一时哽咽。过了一会,我继续开始打扫积雪。
“啊,我也来帮忙。”
话音刚落,她便抬起手在空中一挥,顷刻之间,任务完成,屋顶的积雪全都融化蒸发掉了。我们小心翼翼地从梯子爬下来。
“那就再见了管理员,我们后会有期。”
“好,到时候我们喝杯咖啡吧。”
我们在六花庄前分别,她深深低下头,一边融化着脚下的积雪一边往前走,白色的水蒸气从地面升起,一阵风吹来将雾气吹散,风起之后,她已经消失在小巷深处。
时光荏苒,冬幕垂下,春风拂来。汤川以前住的201室仍然空着,有着烧焦痕迹的地板也换成了新的,我拜托中介帮我募集新租户,然而很长时间都没有定下来。
六花庄的住户时不时会突然谈到汤川,表示她住在这里的时候,好像冬天没有以前那么冷了。
第一章
我的烦恼被鄙视了。
这之前在车站前停车场停自行车的时候,看到一辆黄色非常显眼的车子,就想着等会容易找到就停它旁边。
可办完事回来一看黄车已经不见了。让我费了老大劲才找到自己的车。
教室里,听我讲述的友人A叹息一声“真是天然呆啊……”
她的意见是,开始就不应该找会移动的东西作为标记,确实如此哦我幡然醒悟一样。
班里我被分类为天然呆类型,就是没有威严的意思。说的话都不会被认真对待敷衍着。有些活跃的男生甚至上来就摸我的头,“有病吧你们!”面对我这样的回应他们也只是呵呵一笑。甚至还有女生说我是装出这种单纯,目的就是吸引男生。
哼。我也看开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能玩到一起的。总之珍惜现下的朋友才是重要的。班级里,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也就十个人。一半是男生。这一帮人放学后就在一起玩。双休大家就去游乐场,过山车上摆各种奇怪姿势拍下大合照。这样也是有意义的不是吗。始料未及的是,因为我做的某件事,让全部人都上不了学了。
起因是在一次放学后,大家聚集起来讨论到底有没有幽灵。我是吃了一惊。大家已经到了开始怀疑这件事的年纪了吗。
“幽灵当然是有的了!”
我斩钉截铁的发言,大家一阵嘲笑。
“我就知道星野会这么说……”
“毕竟圣诞老人都还信着嘛!”
“但大家,不怕怪物吗?”
“怕不怕和存不存在是两回事……”
“你有根据吗,幽灵存在的根据?”
我沉默了。理由当然有,只是不能说。议论就以根本没有幽灵收场。而相信怪物的我收到大家的评语就是“真可爱”。胸中升起愤懑一样的东西。然而之后想来,这不单是否定幽灵带来的情感,而更多是一直被当做天然呆,自己的意见从没被人好好考虑就否定的愤懑。这就是天然呆角色的命运吧。干什么都不会被认真对待。
那好。我也有办法,那就是让他们相信幽灵存在的恶作剧。亲眼目睹不可思议的事情的话,他99lib?们也会多少认真考虑起我的主张吧。我所想的即使像电视上一样表演超能力。这事还从没跟任何人说,我有隔空取物的能力。
母亲一方家族全员,似乎都具有相似的能力。每年召开数次的亲戚聚会上,就会用这能力给远处大伯倒酒啊什么。平常干的最损的事就是挑弄自己讨厌数学老师的眼镜。上课的时候,面对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我伸出隐形的手臂。不用特别集中精神。那双隐形手臂唰的从同学们头上一直延伸到讲台前,抓住数学老师的眼镜,稍稍一拉。而在那之间我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副认真学习的表情。老师也奇怪为什么在这个教室上课的时候自己的眼镜就会莫名其妙的偏离吧。
还有就是体检的时候,用隐身的手稍微抬起自己,让体重计上的数字减小。
透明的手臂谁都看不见,也碰不着。伸长的范围也就教室那么大。虽然不是很远,总算换天花板的灯泡时不用费劲踮脚了。这种超能力的学名好像叫做心灵传动还是念力(TELEKINESIS,PSYCHOKINESIS)什么的。我的祖先曾经因为这种能力饱受迫害,所以这是对谁也不能说的秘密。也不允许在外使用。如果被外人知道,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我从小就被灌输这家规一样的东西。每次听到惩罚的内容总是浑身颤抖,对于我来说这只能是无尽的遗憾。
肯定幽灵存在的根据也在此。既然这种能力存在的话有幽灵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吧。因为都是神秘学/非科学的东西。本来就有相似性。然而每次和朋友解释的时候,因为无法展示出证据最后总是冷场。
所以我的计划就是利用念力让这一票朋友相信幽灵的存在。首先是给他们打预防针。
“其实,我是有感灵体质的……”
朋友A眨巴着眼睛“嗯?”“嗯?”像是无法理解我的话一样。
“有这种感灵体质,走在路上就会被跟着哦,幽灵什么的。也许会带给大家,抱歉了……”
友人们更加困惑。这是笑话,说真的,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旁边听到这番对话的不良女生说着“真是天然呆到一定境界了”。
“星野,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人。”
我朋友圈里的圈草,藤穿一副担心的表情。
“有人为了引起别人注意,说自己有感灵体质什么的,但我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
“真说得出口你。把我的钱包捡了买饮料喝的人是谁?!”
“我那时又不知道是你的嘛!”
之前大家去游戏厅玩的时候。我钱包不见了正着急的时候,就看见这家伙买了一瓶饮料回来说着。“捡到好东西,发了!”手里拿的不就是我的钱包吗。真的有为我着想和我一起找钱包的只有A而已。也是从那件事起和A的关系比别人更好了。
“说回来,真的,我真的有感灵体质……”
我咳嗽一声,看着教室屋顶的一点,一副吃惊的样子,当然是演技。有人也顺着我的眼光看去,什么都看不见。当然了,本来什么都没有嘛。
“我看到幽灵了!大家也小心点……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家虽然都是一副怀疑的样子,但上课时候发生的事,给我这番话带来若干信凭性。
英语课的时候。友人A坐在离我稍远自己的座位上记着笔记。突然之下大叫一声。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一副怯怯的表情看着脚下。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我的脚……”
脚被什么东西抓住,用力往外拖。那像手一样的东西还冷冰冰的。
“是你做梦了吧?”
老师只是置之一笑。周围的学生也都一样的反应。她又往袜子里一看发出比刚才更大的悲鸣。脚腕上明显留下被手紧紧握住之后,留下的微红痕迹。
这当然不是幽灵在作怪。是我我偷偷伸出隐形的手抓住她的脚。如果比对一下我的手和她脚腕上的痕迹就会发现一模一样。虽然说是念力,但也不是说自由自在的操纵无形的能量。伸出的手打到谁也会在其上留下物理的痕迹。
那之后不可解的现象接踵而至。有人觉得自己耳朵被人挠,有人觉得自己头发被人扯。笔自己就立起来在笔记本写下“救我救我救我……”,黑板上出现无数的手印。
怪异以我的朋友圈为中心发生。他们所感到的“冷冰冰”是因为我的念力会发生热交换,隐形的手所感受到的东西都会传递到我本身的手上,所以碰到什么我也会感到冲击,隐形的手伸进锅里我自己的手也会被烫伤。所以上课的时候我就在课桌下握着冰袋。就是放在冰箱里降温和发烧时放在头上那种东西。隐形的手随着本身的手降温,然后摸到朋友的脖子上时,自然会觉得冰冷。
发生这些现象的时候,我就一脸认真的“有灵来了有灵来了有灵来了……”这样默念。演出着不跟任何人交流,自闭少女的形象。其实心里在偷偷笑。因为看到其他人都是一脸惊吓过度的表情。
“星野,要怎么办?这种现象怎么才可以停止?”
我一副严肃的表情摇摇头。“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教室里有灵,能做的只是等其自行离开……”于我不由感到一种心气上的胜利。什藏书网么时候他们也会好好听我的意见?来劲的我连续几天施展这样的演技后,友人A首先不再来学校了。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即使来在教室里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一下课就跑到保健室去。好像做的有点过了。朋友们在这不可解的事情下心力交瘁。“恶作剧”开始一周后,教室里已经看不到我的朋友圈了。
我的母亲是专职主妇。是那种稳重(或者说过于稳重)的性格,“天然”其实用来形容我母亲更合适。视力不好带着眼睛,但洗脸的时候忘记摘下眼睛就那样冲洗的事情不止一次两次了。
“妈,你还真是天然呐……”
“不许这么说妈妈!”
这时妈妈正在滴眼药水。滴到了眼镜上。
有天我从电梯上下来到家门口大喊“我回来了”的时候,突然感到被什么东西强烈的勒住脖子。走廊上母亲气势汹汹站在那里透过眼镜看着我。
“等,怎么了……”
我慌忙双手在脖子上攒动想要挣脱勒住脖子的东西,但脖子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感觉到了手指捏后的印迹。
“学校的事,我听说了。泉,是你做的好事吧……”
压迫脖子的正是母亲透明的手。拼命想挣脱,我的手指也只是横穿而过发生不了接触。母亲应该是听说了学校发生的事,并且推测是我干的。
“知道了!先把手放开!”
大声咳嗽的我这样说道后,母亲总算是松开隐形的手。我是长吁一口气。然而母亲还是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插着双手。用念力抓住我双手,不由分说把我拉到客厅的沙发上。
“不要强迫别人!”
我也伸出隐形的手,去推几米之外的母亲。母亲一阵摇晃。“还敢还手!!”母亲这句话后巨大的冲击就往我头上袭来。就像小时候挨打一样。我抱着头直喊疼。外人在场的话,只会看到母亲不知怎么就摇了一下,而我的头就嗵的一声不知被谁打了。谁都不会想到在这普通公寓的一间房里正在发生超能者之间的战斗吧。
“那些恶作剧都是你干的吧,被发现要怎么办!九九藏书?”
“我有很小心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如果大家知道你有超能力的话……”
“我当然知道……”
母亲的家系自古就有严格的禁制。念力被人知道的话,就必须要杀了那个人。对于我们来说这很简单,直接切断重要的血管就好了,这是比做作业还要简单的事情。如果班里的人知道我念力的事情。全部家族一晚上聚集而来将所有人杀人灭口再伪装成自然灾害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
而我已然这么做的理由更多的是处于想让同学们心服口服。话说回来,即使能力被对方知道也不用杀掉对方的唯一特例是对方是自己的配偶,或者是配偶的候补。
父亲下班回来我们吃起晚饭。餐桌上母亲和父亲说了我在学校使用能力引起骚动的事情。父亲虽然没有灵能,对于母亲的家系,我有灵能的事情都十分清楚。父亲斥责道。
“泉,外面可不能使用这种能力,被发现的话,事情可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突然就想看点轻松的综艺节目。遥控器在茶几上。我一边吃着鱼,一边用念力操纵遥控打开电视。
“这孩子怎么回事,跟你说话呢!”
母亲只是撇了一眼遥控器。屏幕一下子黑了。我再次用念力握住遥控九九藏书
打开电视,还把遥控塞到沙发底下。母亲吃饭没闲着,一边把遥控从沙发底下拖出来。遥控在房间内乱飞的风景,父亲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悠闲的喝着小酒看着电视。
“这个,我知道诶。之前亲戚来的时候大家看过……”
我和母亲停下争执看起电视。内容是介绍上传到网上的视频。画质很差,似乎是用手机拍摄的。总点击量已经数百万次。
不可思议的视频。椅子浮起到空中在房间内飞来飞去。旁边注视的白人婴儿,也像脱离重力束缚一样慢慢升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坐在悬浮的椅子上。婴儿笑着在空中做着游泳的动作,饶有趣味的样子。超能力终于被世间所知道了吗。
根据旁白所说,这不是真的视频。做CG关联工作的父亲说这个视频是经过加工了的。
“就这回事啊,没什么嘛……”
原来是假的嘛。
“这个是你大伯给海外CG公司出资做出来的……”
“为什么要专门……”
“为了保护真正的超能力者。给世人植入用CG能够简单制作这种视频的印象……”
父亲看着我。
“就比如说如果有人偷拍到泉使用超能力的样子然后上传到网站,看到这个视频的人也只不过会说‘肯定是CG做的’,这样的话就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了……”
电视画面中,婴儿还在空中扒拉着双手双脚。大伯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此时的我虽然这么想着,后面却因为这段视频保住了秘密。
第二章
灵能恶作剧虽然暂时停止了,我那些好朋友不见回来上课的样子。渐渐传出我们班被凶残杀害的少女幽灵所诅咒附身的传闻。大家都煞有介事的这么说,害我也有点小怕起来。
有个女老师在我们班上课的时候身体就会不舒服起来。老师这样后,接二连三的有同学也喊不舒服,我也一股想吐的感觉,当时想这肯定是灵障。后来冷静下来明白这不过是集团歇斯底里。
没人和我说话。大家对我有一种畏惧的感觉。觉得这一连串事件都跟我有关一样。当然这就是正解,没有人怀疑我是超能者。这都得益于第一天我说自己有感灵体质的预防针。大家觉得教室里的幽灵是被我带来的。
休息事件基本都在自己座位上放空。被叫做天然,被人随意摸头似乎是前生的回忆一样。大家的窃窃私语中,我知道自己多了个新封号“感灵少女”,唔嗯,还不赖。我一副忧郁的表情向窗外看去。
但那些朋友不能就这样不管啊。他们不在的话我在教室里完全就是孤立。中午一个人吃饭的心情真是悲惨。想着去厕所吃站起来走到走廊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叫住我道。
“星野同学……”
从没说过话的男生。一股阴森的气息,不管是气氛还是长相。同一个班的人我却不知道名字。如空气一般没有存在感。
“有事吗?”
身子一下子缩了起来,一股不稳的气氛,强风吹过似乎就能把他吹倒的男生。他没有看我的眼睛说道。
“星野同学,是有感灵体质是吧……”
“算是吧。抱歉。跟着我那只幽灵,好像对我们教室很喜欢的样子……”
“现在还在吗?”
“在啊,只是应该快离开了吧,我想的话……”
“其实,有件事想拜托你……”
“拜托我?”
“能和我一起,那个……”
稍微停顿之后,继续说道。
“……玩狐狗狸吗?”
“狐狗狸”我有印象。小学时候,有听过面向孩子的恐怖传说。是降灵术的一种,可以对召唤出来的灵问各种问题。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有感灵体质。狐狗狸的起源桌灵转(TABLE-TURNING)原本就是由灵能者参加的。借助他们传递灵的旨意。所以才找有感灵体质的你,星野同学……”
这个男生是对神秘学的感兴趣吧。所以才不像别人一样害怕和我说话。我答应了。怎么说很少被别人需要的我来说被人邀请是一件心情愉快的事情。
“说起来,你的名字是?”
男生回答道。
“莲见。莲花的莲,看见的见……”
这就是遇见莲见惠一郎的过程。
放学后,大家都走的七零八落,就剩下我和莲见惠一郎。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准备玩狐狗狸。他拿出平假名五十音图一样的东西铺展在桌子上。不止有平假名,是,不是,男,女,零到九的数字,还有代表鸟居的符号。首先好像是要把十元硬币放在鸟居符号的位置。
“互相把食指放到十元硬币上。放送下来喊狐狗狸,十元硬币就会动起来,回答我们的问题……”
莲见惠一郎说明之后,在钱包里找硬币,就是没找到十元硬币的样子。“我去换零钱”这么说着他站起身来,我拦住他从自己钱包里拿出一枚十元硬币放在鸟居上面。这枚硬币还不一般。上面有好几个和一般硬币不一样的地方,友人A曾说过是制作上的疏忽,叫我当做护身符不要随便用出去了。特别的硬币,在狐狗狸中也能发挥出特别的功效吧。万事俱备。窗外射入的夕阳下教室已然一片橙红。莲见惠一郎微眯着眼睛看着十元硬币。长长的睫毛下一弯阴影。我向他质问道。
“所谓的狐狗狸,究竟是什么?”
“本来说是狐的灵,也有说是死去儿童的灵。过路灵会移动十元硬币。而如果在这间教室里玩狐狗狸的话……”
“教室里作恶的幽灵就会给予回应?”
少年点点头。前发间露出的眼神满是认真。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外面运动队特训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周围变得寂静。狐狗狸是危险的游戏,小孩子不要轻易去玩,一不小心被灵附上是有人格异常的危险的,我脑中浮起这样的声音。然而,十元硬币自然滑动的现象,是有科学上的解释的。电视上是这么解说的。是由参加者下意识而导致的不自觉的移动。多个人同时按在硬币上,受力不均衡下,就会感到硬币自己动起来。当然还是有不少人相信这是灵的行为,一定要我说我也是这一派的支持者。
然而这次的情况是,我清楚的知道教室里没有幽灵。
“莲见君,相信幽灵吗?”
“唔嗯,应该说我希望存在……”
一晌温柔的表情。意识到我的视线,马上低下头去,眼睛潜藏于前发中。
“开始喽。还有几点要注意的。中途手指绝对不要离开硬币。鸟居的记号是起点,也是终点。回到这里之前手指要一直压着硬币……”
“明白了……”
我们同时把食指放上硬币。指尖稍稍碰到他的手指。像女生一样纤细。莲见惠一郎开始喊道。
“狐狗狸,狐狗狸,请降下……”
半响什么都没发生。他不停的喊道,我和他的手指抵在硬币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征兆的十元硬币向旁边滑去。越往下用力硬币动的越厉害。咝咝,咝咝,移动了有片假名的地方。我们屏气凝神看着发生的一切。然而让硬币动起来的只是我隐形的手。
莲见惠一郎向狐狗狸问道。
“你是谁?”
我操纵念力,把硬币移动到“女”字的上方。名字暂时想不到,就先回答是女性吧。
“教室里作乱的幽灵就是你吗?”
是,我再次移动硬币。
“年龄?多大了?”
顺次移到“1”“6”两个数字上,十六岁,和自己一样的年龄。
“你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有死后的世界吗?”
“是”。
我虽然一副沉默的样子,脑中却在飞速的运转,想象幽灵的话应该怎么回答。他说了希望幽灵存在。我的回答也就沿着这个方针。
“还记得家里人吗?”
“是”。
回家的路上,并排的莲见告诉了我。他妹妹三年前因为交通事故死了。如果真的有死后的世界的话,他想知道那里是怎样的生活。所以说希望幽灵存在是露出的柔情也是对他死去的妹妹吧。来到车站前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下来。玩家灯火处,我们站在路旁交谈着。
“这十元硬币,我会很快还你的……”
“说好了哦,这可不是一般的硬币……”
莲见惠一郎的说法是,狐狗狸中使用的硬币要尽早使用掉,因为一直带着这个硬币而发生的不好事情的传闻太多了。这次他则专门把硬币放在身上,目的就99lib?是要检证这些所谓的灵异事件。
“如果我发生什么不测,那就证明了灵异事件的真实性……”
“你这是牺牲自己来做实验啊……”
“今天谢谢能跟我一起玩狐狗狸。幽灵能够显灵,也是因为星野同学的感灵体质……”
“我也吓了一跳。十元硬币自己就动了起来。如果换了金额的话会不会不一样呢。比如伍佰元的硬币会不会更快……”
我伸出食指,电光火石一样移动好似押着伍佰元硬币移动。莲见惠一郎沉默的看着我。我咳嗽一声,从包里拿出月票。朝他挥挥手走过检票口。
因为感灵少女的名号我变得有名。有别班的人把我叫出来,拿着灵异写真希望我给出意见这是不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我感到了灵的怨念……”表情严肃的同时,顺便操纵起念力当场开始了灵异演出。椅子自发的就浮了起来,黑板上出现无数的手形,看着大家惊吓的大叫,我在心里偷着笑。
三年级的男生也有把我叫出去过。拿出古旧的木箱,表面贴着数张符纸,箱子里是日本人偶。“这个人偶你怎么看”“这是诅咒的人偶”我答道。“小时候死去少女的灵附在这上面……”听到我这么说,在场的男生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中的头扶着眼镜说道。
“星野同学,这你可说错了。这个人偶是我们前几天买的。衣服和箱子都是专门弄脏,贴上符文,为的就是看起来有古旧感。我们是科学部。不可能承认幽灵的存在的。现在清藏书网楚的知道你根本没有所谓的感灵体质……”
原来是个陷阱。他们给我布下的陷阱。但越在这时越要冷静。
“你们买之前就已经被灵附上了哦。所以你们买的时候这个人偶就已经被诅咒了。不信,你们看……”
我指着桌子上的木箱。他们的视线随着我的手指移去,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木箱里空无一物。刚刚在那里的人偶已经不见了。
就在那时代表他们的男生大叫起来。河童头的人偶少女,就靠在他的脚边。面对慌忙拨开的男生,人偶紧紧缠在他脚上,披头散发的左右摇摆。这当然不是灵异现象只是我念力所动,为的是增强我作为感灵少女的存在感。
星野的旁边好像又出现了灵异现象,莲见惠一郎跑来问是怎么回事。我们在教室里说话的次数变多了起来。他是文静的少年。我说话的时候,会一直静静的听完。我一时语塞的时候,他就会静静等我整理好思绪或者帮我想起来要说什么。和他说话的时候,经常会有“是是,我想说的就是这个!”的场景。
而说起来和以前那帮朋友说话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情况。我词穷或者表达不通顺的时候,马上大堆的吐槽就来了。比起我说的话,这种对我的吐槽似乎才是更重要的。现在想来,正是他们那种好像一直在期待我说错话的气氛,导致我更加紧张,无法完整表达自己的观点吧。
课间休息,莲见惠一郎站在窗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眼神望去,蜘蛛正在结网。原来在观察蜘蛛结网。
“莲见君,没有被说过天然呆吗?我是经常被这样说,你好像也有一点诶……”
“我自己也不清楚。星野同学觉得自己天然呆吗?”
莲见惠一郎瞥眼看着我。小小的身躯,跟我差不多。和其他男生一比,简直就是中学生。
“被人说是天然呆,啊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啊,会这样想……”
“贴上这样的标签,人类才会容易交流吧……”
“标签?”
“给人的性质分类就和给商品贴标签一样。这样就可以把对象单纯化。单纯化之后就能理解这个复杂的世界。虽然也许会导致本质的分离。而且也会成为会话的契机。比如血型和人性格相关的谎言……”
“诶?是谎言吗?”
“没有根据的……”
“我是B型,说是自我中心,自由奔放呐……”
“把人类分成四种类型,好像就能稍微了解对方一样。天然呆也是一样。给星野泉这个人加上天然呆这样的既知印象,从而也就明确了其在人际关系中的位置。也许不知道怎么和星野泉这个人打交道,怎么和天然呆交流可是天天在电视中上演……”
蜘蛛的布网在窗边越来越大。承接光线下发出白光,微风下如敏感的天线般微微颤动。上课铃不等巢穴完成就响起,我们返回座位。
数学课上,我如往常一样调戏着老师的眼镜,不想警铃响了。是防灾演习。全校师生要下到操场一一点名。我们开始向外移动。下楼的时候有事发生了。几个学生调皮时撞到了莲见惠一郎。
他就要踏空台阶的那一瞬间,我就在旁边。匆匆伸出的隐形手臂就那样抓住莲见惠一郎的手。紧紧的握住,他停在半空。我不得不牢牢踩实脚下的台阶,才不至于连累。
如握手一般,他也紧紧回握住隐形的手。外人看来,他的右臂一下伸直,接着站好,抓住扶栏吧。肇事的学生只是轻轻对莲见惠一郎表示歉意后就匆匆下楼去了。
我收回手臂走近他。抓住扶栏的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手上还留有刚才的感触吧。我的手上,也是。紧紧握住的那一刹那,经由隐形手臂传来的温暖。然而我却不能说。把手背在身后说道。
“幽灵。莲见惠一郎就像是被幽灵救了……”
莲见惠一郎点点头逡巡视线寻找并不存在幽灵的踪影。台阶上只有我和他。防灾演习的喧闹似乎在另一个世界。
“从来没有这么高兴,竟然能和幽灵握手……”
他盯着我,眯着眼睛。胸中突然迸发的一阵苦意,让我转过头去。
“快走吧,要迟到了……”
“唔嗯……”
无论是看到他落下阶梯的瞬间,还是毫不犹豫的使用出念力,都是因为下意识中对他的关注,下楼的时候我这样想到。我是不是对他有好感呢。也就是该被归为恋爱感情一样的东西。我自己也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与之相似的情感,在我心中已经萌芽。
第三章
不断发生的灵异事件似乎也引起了学校的重视,在周末在教学楼又是撒盐又是撒酒进行了驱魔仪式。之后几个学生来到被称为感灵少女的我身边问道“幽灵的气息还有吗?”。“幽灵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出现灵异现象了……”也是时候停手了,我这么想到。
幽灵已经不在的消息传开后,那些休学的朋友也渐渐回到了学校。开始的时候还是和我保持一段距离。我当然是理解的。精神上严重的打击导致休学,而其原因的“幽灵”正是我带来的。不可能那么快就回到和以前一样吧。虽然战战兢兢,第二天还是能和以前一样开怀大笑。课间十分,我不再是一个人。有朋友和我说话。爱耍宝的人讲着各种段子,闪光而充满活力的时间再次回来。
“幽灵还真的是有诶……”
“真的危险呐,我都快被吓哭了……”
友人A还不忘被幽灵缠住脚的事情。我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导自演。要解释的话就不可避免带出念力的事情。所以只是暧昧的含糊过去。
“对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为了庆祝全员归来我们先后去了保龄球馆,卡拉OK,游戏厅,精疲力尽的我们最后在餐馆里热络的聊天。大家不在的时候,我作为感灵少女检证各种灵异写真,和班上的男生玩狐狗狸的事情。于我是有趣的,对于还有阴影的他们来说个个脸上都是一副阴郁的表情,特别是对于还持有玩狐狗狸后那枚十元硬币的莲见惠一郎表现出了特别的关心。
“那个人还好么?”
“……说起来,那个人是谁?莲见惠一郎?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不会是只有星野才能看见吧?”
“可怕!”
“大家呢?不来学校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
我问道。有人一直听音乐,有人和父亲出去钓鱼,但也有人认认真真的学习。气质淑良的友人B说道“休息的时候,我吃了内裤……”我大吃一惊。
“诶!?吃了内裤?为什么?为什么想到去吃这种东西!?”
餐馆内无人不听到我的质问。大家都一脸尴尬的看着我。友人B更是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一直把我当孩子一样摸我头的圈草藤川冷静的说道。
“不是‘吃了内裤’,是‘做了面包’。小麦粉和酵母就温水搀和捏匀发酵成面团切好分块烤面包的意思,你不要这么天然好不好……”
之后就是大家的吐槽。一个圈里,个人有个人的角色。有香饽饽一样司会一样的存在,也有人负责吐槽。就像是综艺节目的场景一样。友人A是带动节目的节奏。气质贤良的友人B负责微笑就好了。我则是避免冷场的活宝角色。
“你们给我贴了天然呆的标签,大家都知道吗?”
我这么说着,调皮的男生更来劲了。
“呦呦切克闹,贴标签啊星野叫……”
“谁让你来rap了!”
会话总是这样被打断。即使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段子大家也不会认真对待。这样的时间,也自有其乐趣。我演出着天然呆的角色。我珍惜和大家共有的此时此刻,而为此的自我演出,不若说正像临时演奏会的个人角色。但每当和大家告别坐电车回家的路上,总会有一种累心的叹息。内心还是有不甘于被分配到天然呆这个角色吧。电车的摇曳中睫毛下的眼皮缓缓垂下,想到了莲见惠一郎。硬币上食指交叠的瞬间,窗边凝神蜘蛛造巢的两人。
朋友复归学校后,和莲见惠一郎的交汇越来越少。但之前交换过邮件地址,邮件上还是经常有往来。我本身想跟他多说话,而他也想再跟我玩狐狗狸。一天放学后,我们在图书馆会面。
“和中学同学也有玩过狐狗狸,但硬币没动……”
“是吗……”
“那天是因为星野同学的感灵体质,灵才会出现的也说不定……”
莲见惠一郎一心想着幽灵的事情。不管是站起来还是坐下,他的眼神仿若透过我的身体,只是注视着死后的世界,巨大的寂寥感,难以抵抗。
“能在和我玩狐狗狸吗?”
“今天?可以唷,在哪儿?”
“能来我家最好了……”
走到他家只要十五分钟的样子。走在前面的他带我走进了遍是和屋的街道。神社和石阶,野猫在我们面前穿过。竹林幽秘,地藏的红衫。微暗的天色下,我们并排走着。
突然被邀请到男生家里,对于我来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实际上他是有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我想在妹妹的房间里试试。也许妹妹的灵会有反应……”
他妹妹名叫莲见华。九岁时身亡。就在母亲眼前被货车压过去。妹妹一直是莲见惠一郎心中一块伤。妹妹在那边是否幸福一直是他的牵挂。我打算再和他玩一次这个游戏,用念力扮演妹妹的角色,这样他或许会得到一些安慰。但我又同时对自己说,这样真的好吗。让他看到希望的话,在他的面前我就必须一直扮演感灵少女的角色。怎么办?就此终止吗?一路上,我思绪万千。然而就在此时,他叫停了那天的游戏。
莲见惠一郎的家是古风古色的和式单间。瓦屋打顶,玄关是拉伸式开关。石墙四立,初具雏形的庭园由此营建。中停有两台车。一台是黑色的轿车。这辆车的面前莲见回一郎一副讶异的表情。眉间泛起皱纹,稍许思考之后对我说。
“抱歉,星野同学,今天就算了吧……”
“怎么了?”
“这是我认识的医生的车……”
“医生?医生为什么来这?”
“我母亲……”
他母亲自从亲眼目睹失去女儿之后,精神一直不稳定。平常没什么大碍,一个月会有几次精神失常的时候。医生的车在这里,就说明今天母亲的状况也不太好,他这样解释道。
“那我就不打扰了……”
“抱歉,好不容易让你来一回……”
对于我来说也不知道怎样和这样状态的伯母打招呼。他说要送我到车站,我拒绝了。
“我知道路,莲见君还是赶快去你照顾你母亲吧。那,学校再见了……”
他抱歉的点点头走向玄关。我一直目送他背影的消失。比起同龄人他是瘦小的,而正是那份瘦小,让人更感到他不得不背负命运的残酷。
走廊上,学校外我和莲见惠一郎的身影被我那帮朋友看到了。“那家伙哪点好了?”圈草藤川这样问我时“要你管!”。藤川没好气的说“?99lib.拽什么拽!”。后来友人A发邮件告诉我,藤川是对我有点意思。我也吃惊了因为从没想过这件事情。实在不敢相信藤川的没好气是因为吃醋。在我看来这事不可能,是友人A瞎猜的。
事件发生在周末。那天是姥姥去世一周年忌日,亲戚们聚集在大伯家。父亲开车载我们前往。过了郊外上了山道,雨刷不倦的清洗前窗的雨水。幸好离开家之前把手机电充满了。车里看邮件的时候才意识到电不多了。
大叔父的家在开山建筑的地方,广大的前庭足以停下数辆大巴,现在已经停满了亲戚的车。按下门铃,叔母出来把我们招呼进去。正门到主屋前,我撑伞看着日式庭院的风景。
屋子里几个孩子看到我马上跑了过来。
“哇!泉姐姐!”
“快来玩!”
孩子们蜂拥的涌上让我有些踉跄的后退,最后一屁股碰到了玄关处一个看起来很值钱的玩意儿。应该值个几十万。东西摇晃就要倒地之前,倏忽如静止一般。是叔母用念力抓住了。只要看叔母的眼神就明白了。置物被凭空放回原位。
“给我小心点,你们这群孩子!”
叔母的呵斥下,孩子们“快跑啊!”鸟兽飞散。飞散不是比喻。浮起身体在地上滑行一般。体重还轻的时候是能够用隐形的手臂撑起自己飞翔的。我小时候也经常这么玩。
姥姥的佛坛前双手合十之后,在角落里默默吃菜。宽广的客厅中摆着长桌,摆放着寿司,炸物,煮物。母亲和叔母负责收拾空盘和上酒上菜。客厅和厨房间,母亲一方的家族因为可以用念力输送量达到了两倍。但这样胳膊的承重也是两倍,不是特别忙的时候一般没人这么做。
结婚已经好几年的姐姐挺着大肚子来了,让母亲和叔母摸肚里的孩子。
“泉,你也来摸摸看!”
母亲向我招手。姐姐的许可下,我伸出隐形的手臂。轻轻摸着如西瓜一样的大肚子,穿过子宫,子宫内胎儿的下意识下,手一样的感触透过手臂传到我的食指。
“害喜?还有吗?”
母亲和亲戚这样问道。一边摸着肚子她答道。
“已经好多了。现在倒是恶作剧多了起来。吃饭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肚子里的婴儿也能使用念力。伸出隐形手臂,推拉母亲周围的东西。这些在我们的眼中,就是孩子的恶作剧。因为没有力气,还不能用念力移动物体。但是要注意不能让孩子摸到烫的像是锅什么的东西。坐电车的时候也得小心,别因为婴儿的乱摸让旁边不相干的人被当做痴汉抓起来了。
喝醉了的大叔父也来了。一屁股就坐在我的旁边。满是白须,精神矍铄。别看身形瘦小吃东西可不比人少,特别是爱喝酒。
“怎么,孩子也让我摸摸看……”
大叔父眼神透漏出一股淫荡,叔母站起身挡在前面保护亲戚的姐姐。只有女性才能把手伸进子宫摸胎儿。
逃离大叔父的魔手后,我和亲戚的姐姐来到屋檐下。正是欣赏雨后庭园的好地方。绿意比往常更加浓密。池塘表面涟漪一起一落,屋檐的滴水声滴滴答答。略带湿气的微风下实在是让心情舒适。
“你和那个人,是在哪里认识来的?”
大客厅被灌了一通酒醉的不行的年轻男人就是这个姐姐的老公。
“公司的同事,以前是魔术的狂热爱好者……”
“魔术的狂热爱好者?”
“年末聚会上,让我表演魔术。酒瓶啊什么的浮到空中,再往杯里倒酒。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哦……”
恐怕不是魔术。隐形的手臂吧。
“受到一致好评。更加得意的我又表演了不用手给上司打上领带,受到了更大的喝彩。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一样觉得会念力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即使我清楚知道念力暴露的下场是在场全员的死亡。嘛,总之那个人也有表演自己拿手的魔术……”
她的光环下,他的魔术几乎没有什么反响。自称魔术狂热爱好者的他觉得自尊心受伤了,之后向她磕头拜师来的。这职场还真是有趣啊。
“那之后,反正也经过了很多,他慢慢的也意识到我表演的不是魔术,到了我不得不坦白的地步。所以,就结婚了……”
“就是为了保护他对吧……”
背会被杀封口的唯一办法,就是成为配偶。
“不是为了保护,应该说是必然吧。我是因为想跟这个人结婚才坦白的……”
“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是什么感觉?”
“感觉很好,像是终于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
“真不错啊……”
拥有这种99lib?能力,却无法向别人诉说。不仅如此,还要时时想到不能泄露这个秘密,而这种意识,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形成了一堵墙。再怎么亲密的朋友,也会生发出他或她不是真的了解我这种想法。所以会宁愿不要这种能力生于更加普通的家庭。
孩子们这时从走廊涌来,缠在我脖子上。
“来玩嘛!来玩嘛!”被缠的没办法,只好暂时中断和姐姐的对话。
陪孩子们玩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傍晚时分亲戚们一一归家。和大叔父告别后我们也踏上归途。母亲接替喝醉了的父亲开车。平时不怎么开车的母亲想要开雨刷却错打开了转向灯。
蜿蜒的山道上,我的手机有邮件来了。莲见惠一郎。内容却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今天星野同学也回来吗?
下雨了,我可能会晚到一点。
我这里没有你朋友的联系方式,能帮我转告他吗?
莲见惠一郎
这邮件是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有和他约过见面啊。翻看过去的邮件也没有类似的内容,十八弯上十九弯,后座的我在来回的摇荡中心情变得无以复加的复杂。给莲见惠一郎发邮件询问详情后,总算弄明白了。
莲见惠一郎今天中午,在家里接到声称是我朋友的电话,说是有事找他,下午六点在车站前见。我是完全想不起来有这回事。是有人骗了莲见惠一郎了吧。
母亲小心翼翼的驾驶,身体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我给莲见惠一郎写好邮件,大意是让他不要去。发送的时候,画面黑了下来,提示手机没电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妈,把我放在车站就好了,六点之前能到吗?”
母亲听闻后。
“六点?有点考验我啊……”
雨刷每一次摆动挑拨着心脏。本来手机连车也可以充电的,正好没带充电线。莲见惠一郎很可能按电话指示去车站了。胸中莫名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四章
车站前的路口撑伞的人群穿梭来往。巨大的交通量下,母亲紧张的握着方向盘。日头还在的这个时候,雨云的遮蔽下已经显出昏暗的气象。和父母迅速解释了要和朋友六点前在车站见面的事。车站的入口处车稍稍停下,我直接往外奔出。
“等下,拿着这个……”
副驾驶上的父亲递给我一把伞。
“别太晚了……”
车辆重新发动,尾灯混于无数车辆中。
我进站找莲见惠一郎,不知道具体的地方,只能到处乱找一通。车站有三楼,一楼是超市,二楼三楼是杂货店和卖衣服的。但好好想想,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我放慢脚步。
莲见惠一郎确实不知道被谁叫了出来,但那也许只是个恶作剧,放莲见惠一郎鸽子的恶作剧,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用那么急了。
台阶上极少有人,一般人都会是做电梯吧。查找二楼尽头的楼梯间时,层间的过道上站着瘦小的少年。是没穿校服的莲见惠一郎。然而不止一个人。被三个不良围着。抱歉我也贴了标签,可这确实是对他们最好的形容。头发染色,穿的花花绿绿的。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在电脑上搜索不良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形象吧。他们已经把莲见惠一郎逼到墙角,虽然具体情况不知道,看起来是相当危急的状况。
“莲见君!”
我从二楼叫出了声。莲见惠一郎抬头之下,脸上罩上一层阴云。好像是不想让我见到这样的状况。
“星野同学……”
“发生什么了吗?”
“唔嗯。钱包就要被人抢了……”
能这么冷静的解释状况说明还不算太糟嘛,虽然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已经浮出汗滴。不良都相当高,被逼到墙角的莲见惠一郎,就像是被三只老虎逼到绝境的老鼠。
更让人在意的是,莲见惠一郎叫出我名字的时候,那些不良明显互相交换视线,询问该怎么办的眼神。他们知道我吗?和那个冒充我朋友的人有什么关联吗?
从结论来说,我的推测是正确的。他们很可能是被雇来的,被告知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去堵截一个叫莲见惠一郎的人,给他点颜色瞧瞧。
“藤川,肯定是他……”。友人A之后发来的邮件里这么写道。先不管这是不是真的。
“那个……”
我战战兢兢的声音,首要之急是突破这些不良的包围。趁他们回头看我的时候。莲见惠一郎顺势逃了出来。
“给我等等,还没算完账呢……”
一个不良抓住莲见惠一郎的肩膀,看起来劲不小,后者一副痛苦的表情。不良对我说道。
“我们要找的是他,你快给我消失……”
“住手!”
莲见惠一郎挣开不良的手臂。似乎对他反抗的态度很是不满,一个不良抓住他胸口作势要打他的样子。恐惧之下的我匆忙离开。正好看到墙上设置的火灾报警器,没做多想就按了下去。
高昂的警报声响彻其中。
“趁现在!”
我的叫声中,莲见惠一郎点点头往楼上跑来。不良们楞了一下之后也马上追了上来,我用念力拉了最前面不良的脚一把,踉跄下他倒在台阶上,后面两个人也前进不了,一时速度落了下来。
我们在二楼横冲直撞。小小的店铺成了修罗场。警报的原因,店员和顾客都堵在路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头看见三个不良就在不远处。用念力把旁边服装店里的衣架台拉到他们面前,心里对店里的人说声抱歉,不良们避之不及集体撞到衣架台上。给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分开人群冲下电梯。一楼混杂的人群中为了不被冲散,两人的手不自觉的拉在了一起。躲在货架间看去,不良们也到达一楼分头找起我们。全都是气势汹汹的样子。想要跑到外面的途中被发现了。
“找到了!”
一个人向我们逼近。他旁边就是大堆减价特卖的罐头。我的念力下,数个罐头从旁边直接命中他。其它罐头也顺势倒在他脚边。
对于另外逼近的二人,用购物推车向他们撞去。逃得了一个,也逃不了第二个。我的念力下,四面八方的推车如流星雨一般向他们飞去。超市里的店员和顾客,面对呜呜的警报,不良的大叫,罐头的哗啦啦,自己动起来的推车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超市的内门我们跑了出来,正在检票口对面,人相当少。穿过玻璃门终于来到街道上。小雨淅淅沥沥。我另一只手还一直拿着伞,过度的颤抖下怎么也撑不起来,用念力接触不良的感触还让我心惊。好不容易撑起伞,我和莲见惠一郎挤在其下。
背后传来声音。三个不良大步流星的赶过来。我?99lib.不慌不忙的看准时机用念力关上本来敞开的玻璃门,三个人同时撞在其上,坚固的玻璃门纹丝不动。
趁他们呼天抢地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人来人往的交差点。无数把伞的人群中,终于松了口气。
濡湿的地面上,街道的白光点点。父亲黑色的大伞下,雨滴声如花火般绽放。莲见惠一郎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那是刚才还跟我牵在一起的手。当然也残留有念力的感触。我正准备还以幽灵掩饰过去时。他说了。
“根本就没有幽灵……”
“防灾演习那天,拉住要从台阶上掉下去我的,也不是幽灵,是星野同学。因为,手的感触和那时候一样……”
那天晚上,通过邮件和友人A谈了很多。她主张幕后黑手就是圈草藤川。藤川面子很广和他校的不良也有联系。而且因为对我有意思而嫉妒莲见惠一郎(这纯粹是友人A看多少女漫画后迸发的妄想)。藤川拜托认识的女生装成我朋友给莲间惠一郎打电话叫他出来教训一顿。但友人A也说直接找藤川当面对质不是好办法,他在班级里势力范围黑大,把他得罪了可是会被孤立的。
我可没有友人A那么理性。第二天一早直奔藤川座位,跳到旁边一凳子上用手敲他的头。旁边的友人A一副不认识我的表情。
“干什么?”
藤川摸着头质问我道。
“是你干的吧!”
“什么东西啊!”
“昨天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完全不知道!”
是在装还是真的不知道,难以判断。于是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藤川插着胳膊眯着眼睛,装模作样想了一通。突然看向友人A。
“是你干的吧……”
友人A像是突然被人戳到痛处的表情。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莲见惠一郎来学校了。他向我轻轻点头走到自己位置上。
“莲见君……”藤川的声音。
“钱包,能给我看一下吗?”
“……为什么?”
莲见惠一郎一脸讶异。对于基本没交流过的两个人。会警戒是当然的了。藤川说道。
“星野的十元硬币现在在你那儿吧。玩狐狗狸的十元硬币。那天的事,从星野那里听说了。那个时候的十元硬币能让我看看吗,有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莲见惠一郎朝我瞟了一眼。我轻轻点头下他从钱包拿出那枚硬币递给藤川。手指夹着硬币仔细观察正反两面后藤川面向友人A说道。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吧。不惜派不良来偷这个……”
我当做护身符的十元硬币有印刷错误。藤川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应该是之前捡到我钱包买饮料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是最近看电视才知道的,这种硬币的收藏价值极高!”
我的十元硬币上,没有一般刻有的“平等院凤凰堂”。刻上的是“10”的数字和制造年份的镜像。藤川说这种印刷错误被称为“阴刻”。制造十元硬币的时候,前一个硬币没有被分离出印刷机,和印刷机粘连的状态下印刷下一个硬币时就会出现这样的印刷错误,这种硬币在收藏家间的市价可是几十万日元(数万人民币)。几十万?我简直惊了。
友人A所看上的也就是这点。所以我钱包不见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积极的帮我一起找。
“其实是一直在找机会想把这据为己有吧?”
之后因为玩狐狗狸把硬币借给莲见惠一郎,目标就自然从我变到他了。
“恩,有证据吗?”
友人A是一副被惊呆的表情。
“怎么会有呢,全都是我的想象!”
“你想象力真丰富啊……”
藤川耸耸肩。把那枚世所罕见的硬币还给莲见惠一郎。然后转向我,摸了摸头。
“这是刚才打我头的还击!”
“说了不要摸我头!”
看到我被惹恼,圈草藤川早早逃开到旁边男生一堆中去。然后又是和往日一样的热闹,友人A也在,不时插话推进整个的节奏。谈话正中,她撇我一眼,满是微笑的表情却让我不禁一阵寒气。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
莲见惠一郎歪着脑袋,要把十元硬币放回钱包的时候。我猛然领悟了一个事实。
“莲见君!硬币,还,还我!!”
放学后我去了莲见家。玄关的门是拉伸型,门口摆放着各种鞋。我紧张的面对他母亲。伯母是那种相当有气质的美人,肤色洁白,长长睫毛的影子在眼睛下形成绝妙的光影。
“欢迎回家,惠一郎……”
“我回来了,母亲……”
牵着儿子的手她这样说道。就好像是戏剧里的场景。莲见惠一郎介绍了我。
“这是,星野泉同学……”
我低下头。伯母好像也稍稍回礼的样子。
“请多关照……”
“很高兴认识你,星野……”
拖鞋后被莲见惠一郎带到他房间,两人一起看着他所收集的灵异照片。有的明显一看就是合成的,但也有有价值的照片。而且他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和被家里人称之为“魔境”的我的房间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母亲端了红茶和切好的蛋糕给我们,看到那些灵异照片后,担心的问道。
“这种东西,不害怕的吗?”
“不会。我本身就是有感灵体质的……”
“感灵体质?”
“就是,平时能看得见它们……”
和莲见惠一郎对看一眼。已经向他坦白自己没有感灵体质。但今天在他母亲面前,是这样的设定。伯母离开后,用莲见惠一郎的电脑在网上搜索印刷错误的十元硬币的市价。网上拍卖行里,确实叫价到了数十万日元,两人研究怎么在网上发布商品中一个小时过去了。
出去上厕所的的途中,窗外的夕阳在走廊的墙上投射出清晰的斑驳。静籁的氛围如一瞬间扩散入各个角落。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他妹妹的房间。门口的拉门是敞开的。出于好奇心我往室内望去。只有书桌和衣橱。夕阳透过窗帘的致密处射进屋内。应该是生前使用的书包和家族合照放在书桌上。
走廊上脚步声响起。伯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华的事情,惠一郎和你说过吧……”
我点点头。
“九岁的时候,出了事故……”
站在我身旁的伯母望着房间。洁白的颜面,宛若不真实的睡莲。我不由想起了名字中的“莲”。女儿就在眼前被压死,从而导致了之后无数次精神的不稳定。莲见惠一郎相信灵异现象也和妹妹的死有关。莲见华的魂,没有在那天随身体一起湮灭,现在仍静静的悬浮在某处,这就是他的愿望。也或者是是为了母亲的愿望。
我99lib.深呼吸一下,装作头晕的样子走进莲见华的房间,站在正中,环视着周围。伯母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还好吗?”
窗帘倏忽飘动。窗户管得紧紧的,本应该没风才对,窗帘摇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伯母的脸一阵煞白。我手按上胸膛让自己心跳加快。
“……就在,附近……”
伯母一副不解的眼神。我看向书桌上的书包。
“刚才就在这里,女孩子……”
啪的一声,立放的照片自己倒了下来。我走过去把它扶正。似乎是家族旅行时拍的,父母和兄妹。莲见华是和伯母十分相像的少女。
伯母在入口处看着我,努力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我走近.99lib.她拉起她的手。冰凉浸入到手指。虽然一副怯怯的表情,但没有挣扎,跟我一起进了屋。
“请坐这里……”
让伯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她抬头看着我。我双手放在她肩上让她放心。
“我,能听到声音。死去人的声音……”
伯母穿的是开颈的衣服,纤细的锁骨让我的心一下揪住,女儿的死给这小小的身体带来多大的创伤?手背上冰冷而温热,是伯母的手。
就在此时,衣橱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就像有人在里面用指甲刮门的声音。伯母问道。
“惠一郎?”
伯母以为惠一郎在里面。当然不是。走廊传来脚步声,莲见惠一郎出现在门口。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母亲和手放在伯母肩上的我,不解的表情。
“什么情况?”
衣橱里仍是咔咔作响。除此之外还有摇动衣架的声音。我走进衣橱,小心翼翼的打开,伯母一声屏息。没有人。只有莲见华的衣服。之前的声音全部消失,留下稍微凌乱的衣服。
我看着衣橱里面,调动自己的想象力,想象有个小女孩蹲在那里玩捉迷藏的样子。想象为了和她说话,我弯下身子前倾的情景。
“你好,怎么在这里?”
莲见华。她就在那里,我这么向自己暗示。交通事故下当场死亡的少女。照片中嫣然的少女。她蹲在衣橱中像要对我诉说什么一样。我静静聆听。
“……唔嗯,明白了。我会转达的。所以,已经没有问题了……”
我点点头后,莲见华站了起来。
啪的一声窗户的栓条自己打开。微风吹进房间,鼓起窗帘。伯母惊叫一声。莲见惠一郎也吃惊的样.99lib.子。两人仿佛被莲见华幽灵的手触碰一样,盯着自己的右手。想象的莲见华,微笑着消失在窗外。融解在风中,消散在彼方的天空。
我大口吐气中跪坐在当场,看起来就像是绷紧的神经一下子被解放。
莲见惠一郎扶着我来到餐厅。三人围坐在桌前喝茶。氤氲的水蒸气中,我讲述刚才的事情。在莲见华的房间中看到了她的幽灵。衣橱中她在那里,她想要传达给母亲的话。所有一切都是我编的,伯母毫不怀疑的相信了。
“那个孩子是这么说的。妈妈,不要挂念我。没事的,我一直在你身边……”
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伯母强忍着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我深深的一礼。“再来哦!”伯母的心意让我开心。莲见惠一郎送我到车站。推着自行车他走在我旁边,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又消失。莲见惠一郎对我说谢谢。今天是两个人一起撒的谎。撒谎也不一定是坏事,我们直到今天才知道。
车站就在眼前,两人的脚步都变得粘稠。狭窄的道路间,我们说着告别的话语。人来人往,天空如深海般暗青。
“真是羡慕星野同学。我们要是有这种超能力就好了。妈妈也许就能救下妹妹了。车来的时候用念力轻轻一推就好了……”
莲见惠一郎长长的睫毛下,眼睛微微发红。那是让人难以直视的眼睛,我仰头向天空。群星开始闪耀。我只是跟他坦白了念力的事情,并没说知道秘密的人会怎样。要想不被杀只有一个方法。但我却耻于说出口。感觉就像威胁一样。你拒绝的话就把你杀掉。
“说起来,有件事我很在意……”我问道。
“刚才你妹妹的房间里,开窗的时候,你和伯母都看了自己的手对吧……”
演出即将结束的时候。我用念力把窗户打开,微风吹进房间拨弄着窗帘。那时候,莲见惠一郎和伯母,都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对于我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被星野同学念力的手掌触碰,当然会吃惊了……”
莲见惠一郎这么说。
“那个时候的感触,还记得吗?”
“小小又软软的手。好像真的被华碰了一样……”
“唔嗯……”
看着星星我陷入沉思,还真是奇怪啊。因为,我根本没这么做啊。
亲戚的姐姐顺利生产后,我去看新出生的小宝宝。妇产科前的停车场上遇到了从车上下来的大叔父。大叔父看到我后,大笑着“这次出风头了!”我和莲见惠一郎拉手穿行在超市的经过被监视录像拍了下来传到网上。脸上虽然打了马赛克,自己翻到的罐头,动起来的推车都清晰反映在录像里,好在大家觉得是CG合成的,没有什么大反响,这让我和父母都松了口气。不然不知要杀多少人封口呢。
涂满了鲜血的家系。不需要这样的能力,想要出生在普通的家庭。这样过去的浮想最近似乎有些改变。没有念力的话,也不会认识莲见惠一郎。也没办法解除伯母的心结吧。这件事之后,我渐渐能跟之前的圈子保持适当的距离,真的把天然呆当做角色一样去扮演了。再怎么被嘲笑,都已经不太在乎。和他们的对话不过是事务性的交谈,这样的自觉渐渐萌芽。真正了解我的存在,我已经拥有。而这让我在社会生活上遇到什么事都能坦然面对。
亲戚的姐姐还在住院,宝宝在保育器中。这个妇产科医院和我们家族有极大关联,好多护士就是我们家族的人,新生儿用念力恶作剧的时候,也没人会慌张。宝宝还很小,一哭全身就变成红色,不会说话,就如原始的生命体一样。我和母亲用念力握住保育器中宝宝的小手。
“欢迎……”
母亲对宝宝说。宝宝隐形的小手不可思议的在我们脸上滚动。虽然不知道保育器中能不能听见。我也说道。向就此展开的人生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