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动机之后,只剩沉默》 01 杀害他的犯人尚未被捕。不,其实警察还未查清他的身份,不知道被害者是谁,凶手的身份自然无从查起。 但我知道。只有我知道,杀害他的凶手是谁。是父亲,凶手是我的父亲。吉目木纮一.99lib.t>就是杀害他——黑石明的凶手。 不,黑石也许并非受害者的真名,只是他住酒店时用的假名。当然,他登记的住址及电话号码也均系均为伪造。他不可能使用真实的信息,因为他在那时,他正计划杀人。.99lib.藏书网 杀人——没错。!事实上,黑石打算杀害我的父亲。他特意住进酒店,就是想把父亲叫去以便下手行凶。 不过,黑石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不仅没有成功杀人,反而丧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算是自作自受。事实上,凶手正是我的父亲吉目木纮一。为什么我敢如此断言?很简单,因为正是我委托黑石明杀害父亲的。 不,确切地说,此事是由黑石提议的。他对我说——我想把那个碍你事的男人除掉。与此同时,我则需要干掉一个让黑石不爽的人。 这就是交换杀人——黑石告诉我。 02 (清元……纯男) 陆井在脑中,反复回味着这个从他的上司,搜查主任根来口中说出的名字。果然自己还是听过这个名字吧。他深信,自己曾在某处见过这个男人。 “周五早上,登志子·罗德里格斯曾经在车站搭乘过你的车子吧。” “登志子……”清元重复着这个名字,神情虚无地思考着,随后叹息了一声,。“虽然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那时,的确有年轻女性坐过我的车。” “是这个人吗?” 根来取出登志子·罗德里格斯生前的照片。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清元的眼球,仿佛泥点落入水中般变得混浊湿润起来。 陆井发现,清元的表情中似乎含有某种违和的不安,便也向被害者的照片望去。曾经在搜查会议中看过无数次的,被害者的容貌,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难道我也……)陆井感到,胸口传来一股轻微的苦闷气息,(难道我也见过这个被害者?可是,是在哪里——) 尽管一同问讯的年轻刑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清元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喃喃低语道:,“对,确实是她。” “她上车后,你把车开到了哪里?” “客人说要去新海松旅馆,我就开向了那里。” 登志子在这个旅馆,预定了周五和周六两天的房间,此事已经确认。和壬生启子一样,登志子的娘家也在海松市,虽然家人健在,她却并没有回家。根据启子的证词警方得知,登志子的父亲在她中学时亡故,母亲再婚的继父与她交恶。另外,登志子是在父母的极力反对下,与外国人结婚的,因此她和父母几乎完全断绝关系。 “你是直接把她送到旅馆的吗,没有去别的地方?” 清元敷衍地点点头。他抬起细瘦的腿,晃了晃。 “那么,她是在旅馆门口下车的吗?” 清元再次无言地点点头。 “你以前,有没有在其它地方见过她?” “……没有。” “从没见过?周五是你第一次见她?” 清元低着头,用稀薄的脑门对着根来,重复地点了几次头。汗水流到他的眼中引起一阵疼痛,使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即使是新上任的陆井刑警也能看出,他很明显是在撒谎。 事实上,发现登志子遗体的淡河町,是在从JR海松站到新海松旅馆的相反方向。这样看来,很有可能是司机在开往旅馆的途中,在车里将登志子扼杀,随后向反方向行驶抛尸。 这个想法很快就随即得到了证实。首先,新海松旅馆的门童说,周五早上,并没有在旅馆门口看到有着“鸡冠井交通”标志的出租车。因为这个出租车公司的司机,以前曾和旅馆的工作人员发生过争执,所以如果这种出租车出入过,他绝对会有印象。 决定性的一点是,淡河町的多位居民,在十点五十分时,目击到一辆白色出租车,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巷子。当时车子差点辗到路上晒太阳的猫,司机紧急刹车,致使轮胎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因此也有居民记住了车牌号和车子所属的出租车公司。此外,有证人表示,当时并没有看到出租车后座席上有人,这也证实了此时清元已经丢掉了登志子的尸体。 因为清元一直戴着白手套开车,所以没有在遗体上,以及被遗弃的其它登志子遗物中发现可疑指纹。可以确定登志子·罗德里格斯是被为清元所杀害这一点,可以确定。,可是,还有一个谜尚未解开,那就是动机。 “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凶手的动机并不像是劫财或劫色。要是晚上行凶的话还好说,但凶手偏偏选择在白天作案。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凶杀现场在哪儿,但从时间上推断,凶手应该不是在郊外行凶。就算是选择稍微避人耳目的地方,也应该是在中心街附近。从登志子在车站坐上车,到出租车被人目击离开案发行场现场,约有二十分钟。在这仅有的二十分钟里,被害者和嫌疑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害者老家就在本市,会不会是她以前就认识清元?” “有可能,但登志子在众目睽睽下坐进他的车子,他为何要冒着被路人目击的危险急急忙忙行凶呢?如果他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那应该更加谨慎地选择行凶时间和地点才对。” “先把两人之前认识的可能性放到一边,如果是他们在车上偶然为了一点小事而发生争执,导致清元痛下杀手呢?” “在短短二十分钟里?很难想象。就算两人真有什么旧恨或发生争执,矛盾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发吗?总觉得不太现实啊。” “鸡冠井交通”的同事和上司,对清元的评价不错。他工作认真,从五年前进入公司以来,从未与客人发生过争执。 “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就是清元这把年纪了仍是单身,没结过婚。” “现在这个年代,四十多岁还单身也不稀奇吧。” “话虽如此,不过他会不会有什么拍变态照片的兴趣呢——” 照片……安双刑警的话,刺激了陆井的记忆。 “什么照片?” “清元的同事说,他既不好酒也不爱赌,对女人也敬而远之,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摄影。而他拍的,主要就是小学和中学女生。” “唔。”名执刑警挠着腮,“确实值得注意。” “老实说,不少人都好这一口儿。就算对女人不感兴趣,只要是个正常男性,总会有些生理上的冲动,当然这并不是非全指那些不好的行为。虽然被害者死时衣着整齐,但也有可能是她发现了凶手不怀好意,凶手才急忙将她杀害。” “可是就像刚才所说的,清元只对年幼的女性感兴趣不是吗?被害者可是快三十了。,而且她妆化得很厚,看起来像陪酒小姐一样。” “那没有关系,凶手的怒火一旦被点燃,哪还管得了兴趣什么的。就算他个性谨慎也难保不会如此。” “如果他们在密室里独处一两个小时,发生这种强烈冲突还有可能。可是我们已经说过多次,从他们见面到杀人弃尸不过二十分钟,难道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瞬间产生情欲吗。当然,凡事没有绝对,但这与清元平时给人的印象,感觉很不相称——” “请问……”陆井举起手,“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怎么了,陆井?” “被害者是嫁给了外国人吧。那么,她原来娘家的姓氏是——?” “她父母姓兼广,怎么了?” “兼广……”陆井歪着头,“不,她的母亲是再婚,这是继父的姓。在母亲再婚前,她的亲生父亲还在世时——” “嗯,啊,我看看,”会议室里响起了翻动资料的声音,“在这里,是尾立。” “尾立……”刚才还如同被浓雾遮蔽着的暧昧记忆,突然变得鲜明起来,“果然。” “什么意思?”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和被害者,是中学同学。” “哦,这可真是奇遇啊。” “不仅如此,实际上,我也认识这个叫清元纯男的人。” “什么?” “他以前,在我和尾立登志子就读的学校当老师。” 会议室中议论纷纷。 “真的吗?” 陆井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清元的照片,他的容貌和以前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为什么之前却一直没想起来呢,真奇怪。 “我们上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嗯,大概是在十三年前。清元当时不是我们的班主任,而是我们的数学老师。” “这么看来,这两人是有交接点的啊。可是——”根来抚着好几天没刮过的胡子,“审问他的时候,陆井也在场。当时也给他递过名片,为什么看到以前教过的学生,他却不觉吃惊呢……也许是十三年前的事,记忆不深了吧。” “虽然有这个可能,不过事实上,除了被害者以外,我的姓氏也和当年不同了。” 03 十三年前——陆井旭当时,还叫津布乐旭。他在“私立天华寺学园”读二年级,与尾立登志子同班。而担任他们数学老师的,是当年刚刚来到这所学校就职的清元纯男。 虽然现在,清元已经有了和年龄相称的秃头和啤酒肚,但十三年前他才刚刚三十岁,那时的他身材匀称,外表整洁。要是平时表情丰富一些,恐怕会很受女性欢迎。清元出身教育世家,他的父亲是县教育委员会的次官,但他最初却并没有从事教育工作的意愿。 清元十几岁时,成绩优异。当时他的分数,已经达到了日本分数线最高的国立大学医学部,他本人也希望将来能够成为医生。然而,后来他却借口自己并不适合这一行而放弃。事实上,清元无法面对人类的身体,他对人的身体抱有一种忌讳感和生理上的厌恶。因此他只能从一流大学退学,重新入读其它私立大学。 清元的父亲本就有意让儿子继承父业,因此半强制性地的要求他取得了教师资格证书。清元不敢违抗父命,于是放弃了想要从事影视行业的梦想,大学毕业后,他一边打工,一边摸索着各种就业的道路,却事与愿违被父亲逼回老家,被父亲利用关系塞进“私立天华学园”。 因为积累了不少失落和郁闷,清元在学校里,也总是一幅了无生气的样子。哪怕是学生间发生争执,他也毫不在意。就连上课时也从不多话,只是沉默地在黑板上写下数学公式。就算是最不用功的学生,也知道这样下去,这一年全班同学的成绩都要下降,因此提出了更换老生的请求。 清元第一次表情发生变化,是在六月班里举行的排球赛上。当时在体育馆一角拍摄照片的清元,露出了充满生气的表情。当然,那时还没有人发现,清元特别喜欢拍摄某种类型的女生。总之从那时起,他的摄影爱好便开始为人知晓。 清元来到学校的第一个学期,成为了当时还叫津布乐旭的陆井旭所属的,摄影部顾问。上课时无精打采的清元,一谈到摄影话题,就会像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有一次,旭向清元请教了一些关于相机的问题,让他很是高兴,放学后,清元主动开车送他回家。两人在车里聊着电影和摄影的话题,一直到旭家门口,旭的母亲站在门口迎接,发现儿子和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正感到困惑时,一直很开朗的清元,突然又变回了原先的阴沉表情。看到这幅情形的母亲,甚至不敢相信这个阴沉的男人是儿子的老师。清元这个男人在阴和阳两方面的极端,给旭和其他师生带来了很大的疑惑。 为了让大家发挥所长,学校在第二学期的体育节上,让清元负责比赛摄影。然而几天后,和希望加洗的申请表一起贴在海报栏上的,数量庞大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是男生的照片。即使是女生里,高中部女生的数量也非常少,他所拍摄的几乎全是初中部的女生。照片中没有仰拍的镜头,在外行人看来,这些照片本身的拍摄水平很高,具有相当的艺术性和幻想性,然而尽管照片本身质量颇佳,拍摄主体的偏向性却过于强烈了。 总而言之,清元拍摄的照片,给人的感觉并非是活生生的人类,而是妖精般的少女。从不喝酒的清元,曾经在礼节性出席的酒会上,被教头半开玩笑地问,“你不会到这个年纪都没碰过女人吧?”,结果他认真地回答,“虽然我也会有性方面的需要,但碰到女人的肉体会觉得恶心。”曾经有传闻说,他在和化着浓妆的女同事一起唱卡啦OK时,因为闻到对方身上的化妆品味道和体味,感到恶心而把对方撞开,当场呕吐起来。因此校内传闻纷纷,说他是个危险的老师。 而且清元上课也不认真,学生和家长们要求更换数学老师的呼声一波高过一波,就在这时,清元又引起了,连学校都无法庇护的不祥事件,那是发生在寒假前的十二月某日。 早上九点刚开始上课不久,年迈的事务长就冲进教室,冲着正在讲课的女老师耳语了几句。当时其它同学并不知晓详情,事实上,是尾立登志子的父亲心脏病发作,被送往医院。 现在回忆起登志子慌张冲出教室的样子,陆井旭还是会感到心痛。日后他得知,事实并非登志子父亲病发这么简单,在头一天夜里,她的父亲被发现搞外遇,在家里和她大吵了一架。 成人后的登志子,除丈夫罗德里格斯外,还与其他多个外国男性发生过关系。很难想象这样的她,青春期时会具有强烈的洁癖。不说和他人接触,就算是不用手绢或手套,直接碰触电车吊挂扶手,都会让她感到不洁,这种洁癖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当电影或是电视剧里出现接吻画面时,登志子就会认为这是传播病原体的行为。她还曾经说过,要是和别的男人上了床,自己肯定要被传染病毒,所以宁肯当一辈子处女,为此还惹来了朋友的嘲笑,而当男生从她身旁走过时,她也会因为难以忍受对方的体味而呕吐。 这样的登志子,知道父亲与母亲以外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后,发生过激反应也是理所当然。她无法忍受自己竟要与如此肮脏,如同禽兽一般的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登志子要求父亲立刻搬出去,甚至说出了像是“马上去死,用死来向我和母亲谢罪吧”这样极端的话。 第二天,父亲真的病倒进了医院,这让登志子大受打击。她把此事当成老天对自己口不择言的惩罚,慌乱之下,她会得出这种不科学的结论也不奇怪。当时,她需要乘坐学校教师的车子尽快赶往医院。而当时有空的,只有清元。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即使对方风评不佳,她也无法顾虑太多。 而在当天,又发生了一起紧急事件。在登志子离开学校一小时后,事务长再次冲进班里。他对旭招手,告知他的母亲津布乐夕美也被送进了医院。如同在噩梦中一般的旭,乘坐其他其它教师的车子,赶往距他家徒步只有一分钟距离的医院。凑巧的是,登志子的父亲也是被送进这家医院的。 当旭赶到时,母亲夕美已经死亡。有人告诉他,夕美是在早上,从自家的楼梯上摔下来,致使大脑受到挫伤。附近的主妇听到夕美的悲鸣和撞击声,前往津布乐家按门铃确认,却无人应达应答。因为门没锁,主妇情急之下自行进了屋。“夫人,您没事吧?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听到您这儿发出了很大响动呢。没事吧,夫人——”主妇环顾着屋内,发现了以奇妙姿势倒在楼梯口的夕美。当时夕美只穿着贴身衬裙,应该是在二楼卧室换衣服时,突然想起要下楼做什么事,结果在下楼时滑倒的。 然而旭的父亲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妻子是在和别的男人鬼混。证据就是,家里的门没有上锁。夕美生前独自在家时,一定要将所有门窗锁上才能安心。那天门之所以开着,一定是她的鬼混对象对像从那里逃跑造成的。那男人因为担心被人发现自己和有夫之妇在一起,所以才不管从楼梯上摔下的女人自己逃跑。而从妻子摔下时那幅衣衫不整的样子,也只能令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也许是妻子的突然死亡,给他造成了太大打击,才会使他胡乱猜想得出这样的结论吧。然而津布乐的主张,却渐渐扭曲了起来。他说,夕美生来淫乱,外貌又显得很年轻,根本看不出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再加上身材纤细,就算说是学生也有人相信,这么魅惑的女人,怎么可能固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呢,肯定是换了不少男人,弄不好旭还是别的男人的孩子呢……就这样,旭的父亲陷入被害妄想之中不能自拔。他总觉得老婆和别人鬼混,脑中全是那看未知男人的身影,很快他就通过虐待儿子来发泄自己的愤恨。 “……这么说,”根来叹息道,“你把姓改成陆井也是因为——” “因为无法忍受父亲的暴力,我逃到了母亲那边的亲戚家里。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最后我在儿童帮助所的协助下,可以不用再和父亲一起生活了。他不想让我继承遗产,不同意我再使用原姓,于是我就在户籍上变更为外婆的养子了。” “真不容易啊……那尾立登志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自己家的事就足够烦心了,所以也没怎么留意她,后来我听说——” 登志子的父亲在急救后仍然非常虚弱,送进医院不久后就亡故了。然而,众人等了很久,登志子都没有出现。直到快中午时,登志子的母亲感到奇怪而联络了学校。 接到通知的学校方面,以为是登志子在赶往医院途中发生了什么,而向警察问询,然而当时并没有发生交通事故一类的事件。登志子本人与清元也依然毫无音信。这时终于有老师猜测,会不会是清元将登志子诱拐逃走。清元在体育节上,拍摄了很多登志子的照片,在这时看来,此事似乎也掺进了一丝现实的味道。 让那样的男人和女生单独相处,本身就是重大失误。简直是将学生送入虎口,到底是谁同意让清元载送登志子的呢,如果尾立登志子发生什么,谁来负责……学校担心发生最坏事态,报警告知有男性教师带着女学生失踪,虽然没有明白说出关于诱拐的猜测,但在这方面的恐惧却明确无疑。 在距离市中心街道五六小时车程的,县内葛龙高原民宿,有一位滑雪设备人员在当日下午三点,向海松北署通报,说刚才有一名年轻男子在前台登记,既没有预约也不打算过夜,从他的轻装打扮,怎么也看不出是要在高原地区停留的样子。同时还有一位身穿制服的女中学生在大堂等他,两人看上去既不像父女也不像兄妹,举止可疑。于是工作人员假称准备房间拖住二人,向警方通报请他们来看看。 店员所说的二人,特征酷似清元和尾立登志子,警方马上让最近的派出所警员赶去民宿。当警官在大堂盘问二人时,年轻男人爽快地——不,与其说是爽快,不如说是终于放下心来的表情,承认自己就是清元纯男,尾立登志子也被安全保护了起来。 “随后清元向警方供述了一切。他承认自己从很早以前,就对无垢而充满神秘感的尾立登志子抱有一份倾慕之心,想不到竟然获得了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一想到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就算赌上整个人生也在所不惜,他便无法压抑心中那份独占登志子的欲望,带着她逃跑——” “无垢而充满神秘感啊,”安双拿起登志子·罗德里格斯生前的照片,“说的是这个女人吗?她看上去明明像是在酒馆里,把手放在大叔腿上,伸着舌头,媚态万千的女性啊。虽然也很漂亮,但却更有妩媚的感觉。” “她中学时更漂亮一些。那时她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是个充满透明感的美少女。因此清元才会给她拍那么多照片。” “嗯,岁月不饶人啊。唉呀唉呀别说这个了。” “总而言之,”群家刑警急躁地用手敲着桌子,“为什么登志子扔下父亲不管,对清元的异常行为也没有任何抵抗,跟着他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呢?” “她本人的证言很模糊,总而言之,就是她记不清了。” “记不清?” “由于她头一天夜里,对父亲恶口的记忆太过强烈,导致她无法记清其它事了。当天早上,她没对父亲说一句话就去上学,这却成了她和父亲的永别,为此登志子一直沉浸在无限的后悔自责中,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身处陌生的酒店大堂之中了——” “也就是说,她没有关于如何来到葛龙高原的记忆。毕竟是青春期的女生啊。受到剧烈打击后恢复到安心状态,会发生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这件事之后,清元怎么样了?” “他第二天没有来学校。不知是否被起诉了,听说他被学校解雇了。从那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他。有传言说,因为这件丑事,她妹妹的婚约被搞黄了,他本人也无家可归到处流浪,有不少认识的人推测说他去了外地生活。哪知道他竟然还在本地,开起了出租车,连我也——” “十三年后他们居然意外再会了啊。那件事之后,登志子去过学校吗——” “因为那起事件,学校里对她议论纷纷,传言四起,再加上因为父亲去世,她家很难负担私立学校的学费,因此她便转学到了公立中学,高中也是在县立学校读的。” 这正是陆井与她的高中同学壬生启子并不相识的原因。原本陆井也产生过通过转学改变环境的想法,却遭到了祖母的反对,因为对女婿极不信任,她认为如果旭就此转学,就等于低头认输。因此她极力要求旭继续在“天华寺学园”继续就读。 “所以,那之后我和被害者就没再见过面了。” “原来如此。可是这样一来,案情不就很清楚了吗。清元和被害者关系不浅,虽然还不知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就是凶手。” “虽然我也这么认为,但总觉得还有想不通的地方。” “哪里想不通?” “清元的动机。” 当警方向清元摊牌十三年前的事件后,清元推翻了之前的供词,爽快承认是自己杀害了登志子·罗德里格斯。然而正如陆井所疑惑的,关键的行凶动机问题,仍未得到解答。清元只是重复着记不清了,自己也不知道……一类的模糊供词。 从可能性上来考虑,行凶动机可能是怨恨。如果没有这个叫尾立登志子的女生,自己的人生也许不会变成这样。哪怕是仅有这样一点怨恨,也有可能成为犯罪的动机,在这方面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怎么可能,我要是真恨她就好了,”然而清元却冷静地解释道,“我并没有怨恨她,刑警先生,其实我对她抱有的是感激之情。” “感激之情?”安双吃惊地问,“为什么?” “我根本就不想当老师,不想和父亲走同一条路。因为一直没能找到稳定的工作,我才在无奈之下,被父亲半强制弄进‘天华寺学园’工作,其实这份工作并不适合我。我每天都在痛苦中渡过,自己却毫无办法,因此我经常苦苦思索辞职的方法。如果随便找个理由,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把身体搞垮是最好的办法,但之后却很有可能失去生活保障。正在我苦恼之际,就接到了送那个女生去医院的任务。对啊,原来如此,要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件,就可以辞掉这份工作了。这样不管是父亲还是校长,都不会有意见。学校肯定不会容忍一个诱拐女学生的男人,继续留在学校里。” “喂,你这是在胡说八道吧。其实你是被美色迷惑,想要做些不正经的,才把她带到那么远的地方——” “不正经的?你误会了。我啊,连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她。能干什么不正经的?” “啊,你是在动手之前就被捕了,对吧!” “就算没有被捕,我也不会对她做任何事。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这并不是指她的外表,她和我一样,拥有非常美丽的精神。” “啊?你说什么呢?” “我们去往葛龙高原时,那个女生一直哭诉,说她至今还不敢相信父亲和人通奸的事实。她不敢相信,人类可以实行性行为这种肮脏的举动,在她看来,肌肤上留有着新陈代谢排出的废物,性行为只会让不洁的皮肤互相接触,并让粘着病原体和粘液的不洁性器结合——她当时,用中学生的语言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思。坐在我身边的这位美丽少女,居然和我拥有同样的想法,让我喜不自禁。” 清元淡淡地说明。那种坚定不可动摇,且充满狂热自信的态度,说得就连安双也稍微有点惭愧。 “那时,我们两人心灵相通,灵魂化为一体,却并没有肉体上的接触。我们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不管是那个女生还是我,都非常讨厌肉体上的接触。真是荒谬,不管我有没有被捕,都没有关系。只是我为了辞职而利用她,有些于心不忍。” “那么,你是真心感激她?” “那当然。” “那你为什么要将自己所感激的人杀死?” 清元突然间,露出正在寻找失物般,迷茫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就扼住她的脖子——” 他一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抱住脑袋,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然而他所说的话,却让人无法理解。 “十三年前的事件发生后,你和她见过面吗?” “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搬到了外地。” “被害者和十三年前相比,给人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陆井若无其事地问着,却得到了意外的效果,“你刚见到她时,就立刻认出她了吗?” “不。不仅是外表,她说话的方式,动作,都和以前完全不同。我并没有立刻认出来……”突然间清元抬起头,瞪着眼,“对,对了,我想起来了。刑警先生,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 “请您听我说,我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我会突然发作,把那个女人杀掉。之前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这下子总算明白了。” 预想外的事态发展,让负责问话的陆井一时哑然。 “就像刚才所说的,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不过她坐进车里不久后,我就发现这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少女,对,我发现了,可是……可是她却——” “可是她?”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是谁。”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过了这么久——” “这家伙真是不懂知恩图报。” “不懂知恩图报?”面对突然变得兴奋、激昂的清元,根来也有些疑惑,“她可是被害者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听我说。十三年前的那天,我载着她驶向医院,一边开车,还一边安慰着非常伤心的她。她说,都是因为她头一天夜里对父亲恶言相向,才导致父亲病发,她现在只能不断地后悔自责。就算不原谅他背叛母亲的行为,语气也应该柔和一些。她不停这样自我暗示着。你们明白当时的情况吗?”不等根来回答,清元继续口沫横飞地说,“她陷入了某种错觉,认为都是因为自己说爸爸要是去死就好了,才咒死了父亲。如果我将这样的她送去医院,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妙。” “有什么不妙的?” “我担心她在这种状态下和父亲见面,会受到很大伤害。所以我想先带她到较远的地方,等她冷静下来再说。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 “可是——”陆井正想插嘴,却被根来假装若无其事地制止了。 “所以……所以我就算赌上自己的人生,也要带她先去一个能冷静的地方。就是这么回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所以施恩的是我哦。对吧?对吧?可她居然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我的名字。只有十三年没见面……而已啊。我可是比任何人都,打心底里担心她,为她心痛。她居然把我忘了,我绝对不会原谅她的,绝对不会原谅她。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一黑……等我回过神来……” “手已经扼住了她的脖子?” 经过长时间的讲述,清元备感疲劳,他调整着自己呼吸呼息点点头。而他的眼睛,则让人感到他的精神正处于危险状态。 “……情况如何?” “差不多弄清楚了。不过,”安双抱起胳膊,“因为十三年未曾谋面的人,没有认出自己,就痛下杀手——是这样吧?” “那他诱拐登志子的事呢?” “他冠冕堂皇地说,那是为了她好。” “陆井怎么说?” “他也认为,清元不是因为什么肮脏的理由而诱拐登志子的。清元对女人的肉体并无兴趣,他只能通过照片这种二次元的媒介,来和对象物进行接触,这就是他的爱?99lib.好。” “怎么会这样。” “听说很久以前,清元在学校的酒会上,被同事灌酒,醉得稀里糊涂,把他以前无意中被女人诱惑的丑事说了出来。” “哦。他倒挺会撇清的嘛。” “为什么自己会被那种中年女人诱惑呢,那女人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还化着浓妆整了容,把自己骗得晕晕乎乎。真希望从来没发过这种事情。清元当时还说自己是清白之身呢。” “清白之身什么的,不是女人说的话吗?” “他酒醒后,完全不记得自己说漏嘴的事了。那是他完全无法忘怀的记忆,即使是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提起此事也是一幅恨不得去上吊的苦恼样子。虽然他不可能没有性欲,但却对女人不行,所以对女人的肉体没有感觉,只能远远地爱着如同妖精般的少女,默默奉献。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他不是对肉体接触没有兴趣,而只是本能的不行。十三年前,当警察在民宿大堂逮捕他时,清元没有任何抵抗就老老实实接受了调查,反而像是因为被捕而感到安心。他被可爱的尾立登志子弄得目眩目炫神迷,虽然想要把她带走两人独处,却不知到底该怎么做。我想他也在困惑,回到房间后,到底应该怎样和少女相处。” “所以当警察赶来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一点我明白了……那其它的供述呢?” “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清元对登志子的执着心,仅限于她尚未被污染的少女时代。当她长成大人后,他应该不会再如此关心她了。对于这样的登志子,即使认不出他,也不至于要将她杀死吧?” “可他本人已经承认行凶了,你要因为这个理由而推翻我们的主张吗?别再说这些会对判决产生影响的话啦。” “话虽如此,我却总觉得不太对劲。他的话自相矛盾,会不会是在演戏给我们看呢?好像不仅仅是在演给我们看,而且也是在演给自己看,让自己相信一样。” “确实,他一开始的供词完全不得要领,却突然回忆起了这些,有点可疑。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犯了杀人罪,所以才把自己搞得的混乱不堪吧?” “混乱……吗?” 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根来,命令安双和陆井,去寻找曾和登志子在出租车场争吵的,一对叫射延的老夫妇问话。没想到这对夫妇,居然在登志子预约的新海松旅馆居住。他们是出来长期旅游的,经过粗略的调查,警方发现射延夫妇与登志子生前,并无任何交接点。陆井问他们为何要和登志子争吵,老夫妇表示,这都要怪登志子先挑起事端。 “抢车?你误会了。”射延夫人满脸皱纹,即使做过美容也很不自然,她的眼角和嘴唇像是痉挛般地颤抖着,轻蔑地笑着说,“我们是排队按顺序坐出租车的,插队的人是她。” 她的话和壬生启子等目击者的证言背道而驰。这对夫妇一力主张,自己并没有看到在车后放行李的登志子,这也的确让人无可辩驳。 “她可太不像话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讲粗话,让我和我先生困扰不已。对吧?” 听到老婆的问话,丈夫仍是一幅漠不关心的地表情,望着别的方向,妻子也不管丈夫的反应,继续自己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不管抢车到底是个误会,还是主观真实,陆井注意到,这个老妇人眼中存在着恶意。如果自己当时处在登志子的立场,肯定也会做出一样的反应。虽然他这么想,却并没有其它收获。 “——这样啊。”听了陆井等人的报告,根来挠了挠头,“总之射延夫妇与事件无关。他们在出租车场相遇纯属偶然,另外这对夫妇也有不在场证明。” “尽管如此,”和陆井同行的安双刑警神情苦涩地说,“那个讨厌的老太太,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点,还特意把头发染黑,皮肤也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很不自然。虽然我没和她发生口角,不过真是看着就不舒服。登志子倒是意外地很快就放弃和她争吵了。” “嗯。”来回挠着白发的根来,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什么意思?” “和老夫妇发生争执后,登志子暂时离开了出租车场,打算去坐公交车,随后她又.改变了主意回到出租车场,说明她是那种忽冷忽热的性格。因此她才会坐上清元的车子,可以说她会丧命也算性格使然——” “等等”根来抱起胳膊,“等等,我觉得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啊对,难道——” “怎么?” “清元恐怕在撒谎。” “关于哪方面?” “陆井,现在的清元,和他以前的相貌是否相差很大?” “这倒没有。虽然头发少了些,身材也变胖了,但整体和过去并无太大变化。我居然没有立刻认出他,有点奇怪啊。”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登志子当日,就算看到清元便马上认出他,也不奇怪。” “应该是吧。但是在车里,司机应该是面向前方的。” “不是在乘上出租车后,而是在坐上车之前,登志子就认出他了。她注意到这个司机,就是她私立中学的数学老师。” “咦?您为什么这么说?” “是海松站乘客的目击证言。一开始,与射延夫妇抢车的登志子,暂时离开了出租车场。然而,她却突然改变了想法,选择了在不能上下车的区域,搭上了一辆出租车。登志子这么做,会不会是因为,她发觉自己认识这个司机呢?” “请,请等一下。”安双惊慌地抬起腰,“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应该向清元表明,自己已经认出了他,对他说,好久不见啊……” “她既然特意坐了清元的车,这么考虑也很自然。” “可清元说,她没有认出自己,为什么他要撒谎?” “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隐瞒了什么。所以,他找了另一个理由做为作案动机,让我们停止调查。” “隐瞒了什么吗?” “根据我们的调查,登志子和清元,在这十三年间,完全没有任何来往。星期五早上,清元与乘坐自己出租车的登志子再会后,对其行凶。我想登志子在车上所说的话,应该就是问题所在。” “登志子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清元并不知道,登志子知道此事。” “是什么秘密?” “不管是什么,应该是逼他想要立刻封住登志子之口的秘密。” “主任,您的意思是,登志子掌握了清元的弱点?”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如果登志子有知道这个秘密的机会,应该就是在十三年前吧?” “知道了这个秘密的登志子,在这十三年间,没有向任何人说出来吧?与此同时,说一直没和她见过面的清元也99lib?在撒谎,其实登志子一直在以此威胁清元——” “据我们所知,清元并没有被人威胁的迹象。如果这十三年间,他们一直没有见面,那么我想,应该是登志子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秘密的重要性。她与清元偶然再会,两人在出租车中平和地聊了起来。但两个人的心境却并不一样,登志子只是单纯地聊天,清元却认为她突然间变成了胁迫者——” “因为害怕登志子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所以慌忙将她杀害……?” “有可能。” “可是登志子在这十三年来,都没有意识到其重要性的秘密,是发生在诱拐事件的途中吧。但当时清元一直在开车,就算他想要做什么,也腾不出手来啊——” 此时,陆井突然不由自主地出声。 “怎么了?” “啊,主任……能否让我去向清元问几句话?” “——你所说的登志子·罗德里格斯没有认出你一事,我们无法相信。她一见到你,就立刻认出了你。所以才会特意搭上你的出租车,对吧?” 清元吃惊而恐惧地睁大眼睛。 “在车里,她和你聊起了以前的事。主要是十三年前的那起诱拐事件。” 清元摆出一幅并不知情的表情沉默着。过了一会,他小声说:,“诱拐……?” 他的眼中透露出困惑的气息,脸上也看不出惊慌的样子。 “你说,当时你直接带着登志子去了葛龙高原。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吧?” 清元舔了下嘴唇,什么也没说。 “你一开始要把她送到医院,登志子本人却并不想去,对吧?她当时,害怕面对可能已经去世的父亲。她认为正是因为头一天晚上,她对父亲说了去死吧这样的恶言,才导致父亲真的病倒。对她来说,去医院实在太过恐怖。而你就——” 清元呆滞地张着嘴。 “因此,你将车子停到医院附近,告诉登志子——你先去看一下她的父亲情况如何。然而,你将她留在车中,自己却并没有去医院。”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去了医院附近,某个学生的家里。” “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你当时,和那家的女人,也就是你学生的母亲,在搞婚外情。她的名字叫津布乐夕美。” 站在陆井身后的安双,听到这个名字,倒吸一口冷气。 “恐怕是津布乐夫人引诱你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虽然你最初被她的美色所诱惑,但对你来说,和成年女性发生性关系却是极为痛苦的,那种行为仿佛噩梦一般。这让你对这个叫津布乐夕美的女藏书网性产生了憎恶之情。” “啊……”清元出声,这是他在整个问讯过程中发出的最大声音,“是的。”他点点头。 “凑巧的是,登志子父亲被送进的医院,离津布乐家非常近。你当时突然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于是便把登志子留在车上,假装去了医院,实际上你却前往津布乐夕美家实施杀人计划。并让人误以为她是从楼梯上摔落下来的。” 清元露出不快的神色。 “轻而易举得手之后,你回到车里,对登志子说,很遗憾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好像真去看过一样。要是告诉她,父亲还徘徊在生死线上,登志子恐怕还会想去医院见他一面。对于很怕见到死去父亲的登志子,自然会迷茫地任由你带着来到葛龙高原。” “的确,她不愿和自己没有好好孝顺的父亲见面,哭着说想要就此逃离,所以我才——” “不对。你带登志子离开,实际上是要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万一有人发现了你和津布乐夕美的关系,你便可以借此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人会想到,诱拐女生的男人,会犯下杀人的罪行,这就是你的目的。就算是因为丑闻而被社会抛弃,你也无所谓。不,实际上,就像你所说的,你正好可以借此做为辞去学校工作的借口,可谓一石二鸟之计。你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杀掉你所憎恨的女人——” 似乎是打算要反驳的清元闭上了嘴,向下望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十三年后,长大成人的登志子搭上你的出租车。她一开始就知道开车的人是你。然后她说起了十三年前的事。她特意乘上你的车子,开心地想要和你叙旧。至少在她看来,当年那件诱拐事件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或许她还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对你抱有一份感激之情呢。她说,那时你说着要去医院然后从车里出来,结果却并没有去看父亲——” 陆井屏住气息,探出身子,紧盯着清元的脸。 “你在十三年前的那天,到底做什么了呢?我知道了。登志子隐晦地说着。你着了慌,杀人案的时效期是十五年,你可不想在这时被捕,正好她就在你的车里,为了封住她的嘴,你冲动地犯下了罪行——这就是事情的原委,对吗?是这样吧?” “不……”清元叹息道,心情激动地摇摇头,“请等一下。我确实……对……在十三年前,和学生的母亲有过那样的关系……对……是这样啊……我完全忘记了……因为那段回忆太令我不快了——” 清元小声嘀咕着,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地数度点头。 “那么你承认了?十三年前,你杀害了津布乐夕美?” “那天,我的脑中全是坐在我车里的登志子。从学校出发,到葛龙高原,我一次也没有下过车,”清元没有看陆井,只是独自低声呻吟着,淡淡地继续说,“我当时连一分一秒也等不及,一心想把她关入自己的笼子里。我也确实想起过,那个混身赘肉的女人。那天,我曾经对她说,要是我在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间没事,就去她家。所以她才会把门打开,等我过去吧。当然,就算没有登志子的事,我想我也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怎么会……这样。” 陆井疑惑了起来。这么说来,母亲果然还是因为意外事故而摔死的吗。可是,因为母亲的出轨,而让父亲对他指责不已,那份痛苦,全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刑警先生,”清元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刑警,就是当年那个女人的儿子,他露出轻蔑的笑容说,“我确实杀害了登志子。不,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吧?我的头脑,现在有点混乱——” “没关系,”根来代替茫然的陆井,催促道,“你继续说吧。” “当时,我并没有立刻发觉,搭上我车子的女人就是登志子。她倒是马上就认出了我。她报上姓名后,我还想了半天。因为实在是令我难以置信啊……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真的是当年那个女孩吗?” “你是不是感到幻灭了?” “咦?嗯,应该算吧。” “她给你留下的,那宝贵的清纯印象,被她自己彻底破坏了。因为无法忍耐这一点而下手将她——” “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就算变成这种样子,和我也没有关系。无论怎样都好,在我看来,她和其它乘客一样,我们随便聊着天,由我开车将她送往旅馆,我只记得这些了。不过啊……” “不过?” “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我确实杀害了登志子。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要杀害她。不……直到刚才我才发觉。”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 “我之前就隐约有些感觉。听了刚才的话,我终于明白了。”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她上车后就一直在说以前的事。她天真地笑着说,因为那件事,让你丢掉工作,真是抱歉啊一类的,看上去也不像真心道歉。其实我也一样,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对她怀恨在心,只是随意地笑着附和她。突然间,她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 “她说什么了?” “我使劲儿听,听见她说那个老女人——一类的话什么的。” “老女人……” 她说的肯定是射延夫人。 “她好像是在骂骂咧咧地吼着什么。说那个整容老女人的脸啊,就像带了个橡胶面具,这种女人的丈夫也真是不容易……我只能记得这些了。等我突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将身子探到后面的座席上,掐住了登志子的脖子。而车子则停在我根本不认识的地方。至于我是什么时候踩的刹车,我已经记不得了。”清元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当时,登志子已经失去了意识。我惊恐地赶快调头,随便找了个地方把她的尸体和东西扔了下去。我觉得自己,好可怕……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发作,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就算我的确有些疯狂,却为何突然间……之前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直到刚才——” 清元仿佛终于安下心一样,喘着气流下眼泪。 “可是……可是为什么,登志子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她会知道,十三年前,我被引诱的事……也许……她一直知道,却保持着沉默?表面上装作不知情,心里却偷偷嘲笑着我?太过份了……太过分了,登志子……嘲笑着如此不幸的我……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要特意说出来……特意用这件事来奚落我……登志子……为什么……为什么!” 04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攀岩般扒在“住吉庄”二楼的窗外。这一天房间的窗帘也像往常一样紧闭着,房内没有任何照明。我将耳朵贴到窗上,只能听到男女交替的喘息声。虽然这声音听起来非常下流,我却并未打退堂鼓。这不仅是因为偷窥(确切的说是偷听)性爱场面使我兴奋,更因为我对他们的某种执着。仿佛倘若我对此事置之不理,顺子就会被永远留在父亲身边一样。 正在这时,我听到了某种撞击声。几秒后我发现……顺子隔壁的房间打开了窗户。 我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此时墙壁上并没有阳台之类可以藏身的地方。正在我焦急之时,突然瞥到旁边窗户里探出一个黑色身影。借着室内的灯光,我发现探出头的是个带着眼镜的男性。 我努力用膝盖顶住墙壁,尽管这个动作只发出了微小的声音,旁边房间的男人却急忙用手比在嘴上,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摒住呼吸,向顺子的房间望去。男女的喘息声仍在继续。看来他们还没察觉窗外的情况。尽管如此,我却仍然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无论如何,我已经被顺子的邻居抓了个正着。 只见隔壁房间的男人冲我比划了半天,像是在叫我过去。我弄清楚他的想法后,轻轻点了点头,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地顺着雨檐,滑落到地上。 事后回忆起来,我常常会想,如果当时就此逃跑就好了。其实他并没有看清我的长相,也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再加上我回家后会把学校的制服换下。要是我就这么干脆逃跑,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然而我不过是个孩子。被人抓了现形后,哪里还能想到逃跑呢,我就这样走上了公寓的楼梯,来到顺子隔壁的房间。没写名牌的房间大门,仿佛算好时间般打开了。 在常明灯的映照下,我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相貌。这是个高鼻梁,尖下巴,眉眼像女人般纤细的男人,眨眼时镜片后还会透出光芒。此外,他还像女人一样留着及肩长发,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是那种看上去怎么吃也不会发胖的苗条体形。 要说他是学生嘛,看上去有些老,要说是普通的上班族却也不像。乍一看就像是那种,在马路上给人画素描赚钱的家伙,或者是拿着自己写的诗,去出版社推销的人一样。总而言之看上去不太正经。 男人向里撇了撇下巴,示意让我进屋。 “我这里只有被炉,别客气赶快过来吧,下面怪冷的。” 因为年纪尚小,我并没有觉得很冷,不过就像他本人所说的,屋里没有其它取暖电器,不过和室外比起来,屋里已经暖和不少了。我走到被炉旁边,并没有老实不客气地把脚伸进去,只是站在一边。 “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警察的。”男人走进厨房去烧开水,“总之先喝点热的东西吧,你要喝什么?” 我沉默着,总觉得一旦开口就要着了他的道儿。 “不过也没什么选择,我这里只有茶包的煎茶、焙茶和速溶咖啡。” “……那就咖啡吧。” 说完这话,我立刻后悔了。这时我觉得有点冷,便进了被炉。 “——不用这么紧张。”男人走到我面前,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放下,“你经常这么爬上爬下,居然还没受伤,真让人心惊胆战。” 看来这个男人很早以前,就注意到我的偷窥行为了。虽然此时我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但听到他的话,不禁感到既羞耻又紧张。 “所以我说,你用不着担心。”男人好像看透了我的想法,摸着自己粗粗拉拉的胡子说,“我要是想告诉警察或者你的家长,那一定老早就说了。” 男人颇有意味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墙壁的方向,我这才注意到,在这里可以清楚地听到隔壁的喘息声。而且这声音,比在外面时听得更清楚。 “这所公寓的墙很薄啊。”男人苦笑着说,“我很讨厌听到这种声音。你要是想偷听的话,随时来我这儿就好了。” 我也不知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只能沉默以对。 “你已经到了明白这种事的年纪了?自己一个人听这种动静可不好受。要是特意想听还好说,像我这样不得不听,真是够遭罪的。何况我就住在这里,连个逃的地方都没有,总之非要听的话,找个人一起也比自己一个人听强,你也不用冒险爬墙了。” 男人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变成了开玩笑的语气。我也受到他的感染,不由笑出声来。就在我放松警惕时,他开了口。 “这么说,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看你这么执着也猜得出来,”他的话让我感到疑惑,“总之,我还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只是恰好撞破他们的丑事,正疑惑他们的身份时,就发现了你的古怪行为。不过事实上,你好像只在她带那男人回家时才偷窥。好像对这个男人特别在意,所以我才猜想——你是不是认识他们俩。” “认识——也算不上认识吧。”我可不想告诉他那男人就是我父亲。 “我以前,和那个女的是邻居。” “哦?” “不过几年前,我就搬家了。后来一直没机会再见她,直到最近才发现她住在这里——” “那你应该很想和她见面吧。结果却发现她和不知哪儿来的野男人搞在了一起,一定大受打击吧。” “啊?” “我说你啊,”男人从烟灰缸中拿出一根还算长的烟头点上,“你喜欢她吧?我发现了。” “唉。” 到底喜不喜欢她,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啊对不起,说了些让你不好意思的话。不过要是单纯的好奇,可不会像你这么热心。况且今晚还这么冷。” 真是一针见血。如果只是单纯的偷窥,的确不会如此执着。弄不好我真对顺子产生了爱情呢。 “不过,你
还真是轻松,隔壁的小姐也是。你这么执着地偷窥,她居然还没发现。” “因为她家一直挂着窗帘。” “咦,是这样?一直都挂着吗?”看到我点点头,男人颇感意外,“那你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是的。” “嗯,那么——” “不过,可以稍微听到一些声音。” 我突然感到自己并没有解释的义务,不觉脸红起来。 “那可真够可怜的。” “啊?” 可怜——这可不像是被人在偷窥现场,抓了现形之后该获得的评论。 “就是说,你到现在所做的努力,根本就没有任何回报嘛。” “说的……也是。” 他是指为偷窥所做的努力吗?。这两个词用在一起可不怎么相称。不过男人认真地抱起胳膊,陷入了沉思。只见他眼中稍微露出苦闷的神色,我想他要是好好打理一番,看上去还算个美男子呢。 “——怎么说呢,。”男人挠了挠头发,“我刚才也说过,你还是不要继续这种偷窥行为了。真想听就来我这里,如果被其它邻居发现了,弄不好会报警。而且你爬到二楼也挺危险的,不小心摔下来没准儿会受伤。所以,我希望你能保证下次别这么做了。” “……好吧。” 男人劝解着畏缩的我,“不过作为补偿,”他竖起食指,“我可以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要花点时间才行。大概一周以后你再来吧,有一周时间应该可以了。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哦。”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 “那你就下周再来吧。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啊不,我们还是不要知道对方的姓名为妙。” 虽然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话,但事后回想起来,他那时就已经打算把我卷入计划之中了。明明发现了我在偷窥,却不告诉警察和顺子,看来是从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 “不过没有个称呼也不方便,那就不用本名吧。你可以先称呼我黑石,黑石明。你怎么称呼呢?” “嗯……光一。” 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父亲的名字。不过我并没有别99lib?t>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真名而已。 第二周。放学后我再次来到“住吉庄”,那时还不到下午五点,顺子应该还在“Last ce”餐馆工作。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来她的公寓。这么说来,这一段时间,我都保持着放学后去餐馆跟踪顺子的习惯。 “啊!,”黑石打开门,把和上次穿着不同制服的我迎进接房间。 “哎呀,这是——哦对,你是那个学校的学生吧?” “你知道我的学校?” “那是我的母校啊——啊,”他突然掩住嘴,“忘记保密了。”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和我并非毕业自同一所学校。这只是他隐藏身份的手段而已。 “那么,按照约定,我给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黑石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打开了录像机的开关。只见屏幕一片花白,经过长时间的杂音后,画面终于清晰起来。画面的整体基调很暗,屏幕的中央,有一团灰色逐渐浮现了出来。仔细观察后,我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人在床上纠缠在一起。注意到这两人就是父亲和顺子时,我吃了一惊。只见两人的枕边,正放着父亲常用的那只手提箱。他连来这种地方都要带着它,平却连个便宜东西都不肯买。只见他们互相脱掉对方的衣服,气息渐渐紊乱,不久便全裸着倒在床上。99lib. “这是……” “怎么样,我拍得不错吧?” “拍得……这是你拍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隐形摄像机哦。” 从画面的拍摄角度来看,我想摄像机应该是装在天花板一角……,“不过你是怎么安装摄像机的呢?” “很简单啊,这个公寓使用的是普通弹簧锁。注意到这一点的话,只要几分钟就能开锁了。” 他趁着顺子不在家时,偷偷潜入她的房间装好摄像机,而后摄像机所拍摄到的画面,会通过电波传送到他的房间进行录像。虽然黑石的语气非常平淡,但这可是比偷窥更恶劣的犯罪行为。本来这时,我就应该对这家伙提高警惕,然而这毕竟是我打出生以来,头一次见到这种人。听他说完后,我也只是张着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过看到这份录像,我并没有产生任何兴奋之情。虽然刚开始看时,我也觉得有点刺激,但随后这种刺激,全部化为了违和感。可能是由于红外线录像画面所独有的质感,使我感到画面上的男女,竟如同机械一般冰冷。仿佛这只是一套机械程序。而那初始的兴致被削弱后,这份录像马上变成了某种非现实般的,令人感到感觉恶心的东西。且不说女方,光是男主角是我父亲这一点,……我露出了幻灭般的表情。 “怎么样?有了这个,你就不用再爬到窗子上偷窥了吧。” 我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此时,我还没有完全地幻灭。果然我对未知的世界,仍然抱有一份好奇之心。虽然这么说很奇怪,却是我的真实想法。 05 此后,我每天都会去黑石的房间。因此我也无需再跟踪顺子,所以回家的时间也提早了一些。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连续看了数日父亲和顺子的录像,但过了一阵子之后,我也终于厌倦起来。所谓的性行为,不过就是如此,从前戏到完成这种一成不变的顺序,不管是看一遍还是一百遍都不会变,真的完全一样。父亲喜欢频繁地变换体位,常常不断让顺子翻来覆去和他交合。有时两人太过激烈,甚至还会搞到画面之外,最开始我被他们如此激烈的表现吓了一跳,不过习惯之后,我也渐渐能预测他们这激烈的肉战走势了。 虽然我已经对这影像感到厌倦,另一方面,录像里的其它东西却渐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那就是顺子和父亲的对话。起初我并没有听到两人的交谈,确切地说,就算听到了,也并没有去.99lib.理解其中的含意。而当我对录像中二人的行为失去兴趣后,便开始关注他们的对话。 从两人的对话中,我大概整理出结论:顺子似乎打算和父亲结束这段关系,而父亲则仍痴迷于顺子的身体。 (你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父亲经常用这种温柔攻势来对付顺子。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原始素材,还是经过编辑后的画面,不过据黑石说,最近顺子经常说“今天没心情”,然后把父亲拒诸之门外。而察觉到顺子分手意愿的父亲,则希望用物质来维系二人的关系。 (想要的东西?没有。) 然而这么做根本无济于事,随后顺子郁闷地告诉父亲,(我想要的,是做你的老婆。)
这让亲犯了难。(喂,你是想叫我和我老婆离婚?当初咱们不是讲好不谈这种俗事的吗?) (可是……)顺子还想反驳,对话却在此时中止了。两人反复为了此事争执不休。就这样重复了数日后,顺子突然提出了奇怪的请求。 (我已经不想做你妻子了。不过,能让我当你儿媳吗?) (什,什么?) (你有个儿子吧。) (我确实有个儿子……不
.99lib.
过,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那家伙还只是个小孩。) (我会等你儿子长大成人哦,然后然而就和他结婚。) 顺子对父亲说的这番胡言乱语,让我的心砰砰直跳。要是能和顺子小姐结婚,我就能自由享用她的身体了。这种难以启齿的期待在我胸中鼓动着。虽然我已经厌倦了看别人做爱,自己在这方面却毫无实践经验,真是好笑之极。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儿子又不一定会答应。) (关键是,我可是为了你,才打算嫁给你儿子的。) (哦?什么意思?)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比现在更频繁地见面了嘛。公公和儿媳在一起,谁也不会说闲话的。) (也是。不过你这只是自己的意淫吧。) (如果你儿子愿意和我结婚呢……还有,他愿意和我做些什么也行哦。) 顺子说出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我并不十分清楚其中含义。她指的是性方面的事吧,恐怕是些父亲想和顺子做,顺子却一直不同意的事。 (还,还真是。) (就是这样,不过,要是你儿子喜欢别的女人就不好办了。) (你为什么会想到我儿子啊,你们又没见过面。啊不对,以前你住在我家对面的时候没准见过,那是小时候的事吧,他比你小很多啊。) (我可不是看上你儿子了,搞搞清楚啊。) (哦……原来如此。) (我啊,想要一份稳定的生活,而不是想要一个爱人。所以才想找个人嫁了,不过又不能嫁给大叔你。) (嗯,这个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说嫁你儿子就行了啊。如果能像刚才所说的,保证我们的将来……) (我,我明白了。我会让儿子和你结婚的。) (啊,你干什么,不行。) (可是刚才……) (还不行啊,现在还不行。我得等正式和你儿子结婚之后才能和你好。) (可……可是……) (要是现在又和你搞在一起,恐怕刚才的话你就当是随便说说,不会认真实行了。) (可是,你这么说,我们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在一起啊。) (请忍耐吧。不过作为补偿,那个……现在可以做哦。) (啊,我明白了,总之就先做那个吧,拜托啦。) (真的可以吗?你将来真会让你儿子和我结婚?要是不遵守约定的话,可是很过分的哦。) (可以啦可以啦。我儿子就归你了,归你了。所以,快点开始吧。) 06 此时,我感到一种受伤时的痛感。而后便是几乎无法忍受的痛楚。这是由刚才的震惊造成的。我的胸中似乎有一股黑色的漩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黑石告诉我,这是杀意。 “你怎么一幅要杀人的表情?” “啊?”我瞬间冷静下来,压下那份连自己都害怕的杀意点了点头,“是啊,看到这种场面,就无法自控了。” “你还挺有自觉的。” “是啊。” “这男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我差点就想脱口而出,告诉他这是我父亲,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男人……在玩弄隔壁的女人。” 像是料到我会如此回答一般,黑石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不过他恐怕误解了我的动机。把父亲当成了随意玩弄我心仪女人的家伙。 不,这明显不对。我并不在意父亲玩弄顺子,也不能说不在意,总之不会因此而产生杀意。让我憎恨的是,他们居然无视我本人的意愿,就决定让顺子和我结婚。 用大人的眼光看,这番话不过是父亲哄女人的玩笑话,根本不能当真。就好像在酒席上,吹牛说什么将来肯定能当老板一样。这种话本来也不能算数。然而,我却根本不能安心。就算被父亲毒打,甚至更极端,就算发现他是同性恋,我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他们似乎想把我当成道具使用——对,
把我当成是满足自己欲望的工具。 死吧……我在心中诅咒着。不仅是父亲,我以前从未如此憎恨过他人。恐怕就是顺子的那句“就算不是你儿子也行”,把我本人的存在意义,全盘否定,助长助涨了我的愤怒。对,我也同样憎恨顺子。但是对她我没有杀意,原因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自己一心想要杀死父亲。 或者,更深入地想一下,我发现其实这种杀意,还是来源于父亲对于顺子的玩弄。说不定,这只是我对自己憎恶父亲所找的借口。事实上我并没有这样的正义感,只是因为我羞于承认,因为父亲夺走顺子才对他产生恨意,所以才想找一个更巧妙的动机。父亲有了这样一番发言,正好让我名正言顺找到了动机。 当时我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憎恶之情,黑石却对我说,“怎么样,把这事交给我办如何?” “啊……?”我慌了神,“交给你,什么?” “实现你的愿望啊。” “我的……难道说……?” “没错。杀掉那个男人,如果你不介意假他人之手的话。”男人露出了讽刺的微笑,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当然,这可不是说说而已,我满足你愿望的同时,你也要实现我的愿望。” “黑石先生的……愿望?” “我也是人啊,像你一样,我也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对象。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 黑石一幅颇有意味的神情,一声不响地看着我。我想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也?——?” “没错,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怎……怎么会这样。我不行的,我还是个中学生。” “真不行吗?要是小学女生你总能干掉吧,或者换个说法,只是让你杀一个人。” “第,第一,为什么找我?你那么讨厌那人,自己去杀不就行了?” “那可不成。我对那人的仇恨人尽皆知,如果那人被杀,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我。” “黑石先——” “你也一样啊。你想想看,如果那个男人被杀,你也会被警察怀疑吧,你不会担心吗?” “这……” 我想回答不会,却无法如此断言。听说发生杀人事件时,警察一定会先调查死者的家属。 “还是会担心吧?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就不会被九九藏书怀疑,这种想法实在是自私。你当认为中学生就不会杀人吗?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现在可是时常会发生少年犯罪的时代。如果那个男人被杀,警察马上就会查出他和隔壁那女人的关系吧。怎么说男人的妻子,在这方面也会有所察觉。再调查这女人的社会关系,总归会发现一直暗恋她的,你的存在,没错吧?” “什么……”我试图伪装成完全不认识父亲的样子,却颇为辛苦,“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想杀人的话,首先要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如果那个男人被杀时,你有非常坚固的不在场证明,那警察也无可奈何。也就是说,在杀人前就必须准备好不在场证明。” “那……应该怎么做?” “所以才会说,替你去杀人啊。”看到我终于露出理解的神色,黑石微笑着点点头,。“在我杀死那个男人的时候,你就去制造铜墙铁壁般,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不在场证明。这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而后,?99lib.你再来实现我的愿望。” “你……在你准备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时,我去杀死你所憎恨的人?” “是的。这就是完全犯罪——也就是所谓的交换杀人。” 他的语气并非是在和我商量,而是在向我宣布事情已经如此决定。 “总之,你可以指定能制造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一天,我来杀人。”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尽可能早点吧。早点完成我的任务,就可以把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你了。” “这么说……黑石先生是想先下手吗?” “老实说,我对前后顺序没所谓。如果你先杀人,恐怕会担心我不遵守约定吧——这也很正常。作为年长者,我应该先动手打消你的顾虑。” “那黑石先生就不担心吗?”我注意到,他是在嘲笑我的小家子气,这也让我稍微认真了起来,“万一你杀了人,我却不遵守约定呢?。” “这样的话,我就会去自首。” “自首……?” “你知道什么是教唆杀人吗,就是通过某种方法让别人杀人的罪行。如果你不遵守约定,我就会去自首,把你拜托我杀人的事向警察说明。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只要警察稍微调查一下马上就能查明。结果你也会被判教唆杀人罪。希望你不要忘了这一点。” 我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要如何反驳才好。 “那,我就等着你指定作案时间了。哦对了,那个男人的姓名是?” 我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口中说出父亲的姓名。而黑石则误解我的意思。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吧。没关系,这就交给我调查吧,你只需要指定日期。” 仿佛是被催眠了一般,我照他所说的,在便签纸上写下了日期。 07 他的被害现场,是市内某个商务酒店的房间内。为什么被害者的照片还未公布,我就知道这是黑石呢?因为杀人事件发生的三月二十九日,正是我拜托他杀死父亲的日子。根据报道,被害者在99lib.入住酒店之际,以“黑石明”的姓名进行了登记。警察随后查察出,他所登记的住址及电话均系伪造的。 报纸和电视所报道的事件概要大致如下:三月二十九日中午,“黑石明”入住“三角楼”商务酒店。“黑石明”带着一位女伴,预约了一间双人房。他们来到十层的一零二五房间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钥匙也没有交给前台。 “黑石明”的遗体是在第二天被发现的。三十日下午两点,当时已经过了他的退房时间,酒店试图给他的房间打电话却无人接听。起了疑心的酒店工作人员,使用总钥匙开门进入房间后,发现“黑石明”倒在床.99lib.边,腹部有大量出血,像是被刃物刺过后,经过一段般时间的挣扎后死亡。现场没有发现凶器,警方认为可能已被凶手带走。 死者的死亡时间推定时间是二十九日晚上九点到三十日凌晨三点之间。尸体被发现时,和被害者一起入住的女伴并不在房内,现场也没有找到她的东西。当时有一些媒体认为这个女伴就是犯人。不过后来警方调查得知,当时同住十层的很多客人,.99lib.都在二十九日晚上十点钟左右,目击到一个中年男子从一零二五室中飞奔出来,因为年龄和外貌明显不是死者,因此警方认为该男子是重要嫌疑人,并开始展开对他的调查。 当然,这个中年男人就是父亲。我对此确信无疑。因此,真正的犯人并非“黑石明”的女伴,而是我的父亲——吉目木纮一。 在得知“黑石明”还有女伴时,我感到一丝疑惑,多半是黑石明用这个女人做为诱饵,让父亲来“三角楼”和他见面。我想黑石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女性色诱父亲,在他大意之时痛下杀手,结果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他是否向女伴说明了情况,不过看到黑石明被杀后,这个女人为了避免被卷入麻烦之中,(不知道是否比父亲更早)逃离了现场。 交换杀人啊……。这场交换杀人以玩笑般的方式开场,却以如此令人震惊的方式谢幕。真是太不小心了,这就是我心中的真实想法。虽然我对父亲确实抱有杀意,却在得知他平安无事后安心了下来。果然我还是不想去杀自己根本不认识?99lib.的人。虽然那个叫黑石的男人很可怜,但这样我就能恢复以前的生活了。这样一来,我们家就可以恢复原先平和的生活了——我乐观地想着。 然而,事件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08 哎呀。 这样也太危险了,要是再—— 要是形势再危急一些,我就得去警察局了。顺子小姐不是犯人啊,真正的犯人是我父亲。 我在心中诉说着。 哎呀。还不行。 当我从电视新闻上
得知顺子自首的消息时,着实吓了一跳。她不是犯人,不是犯人啊。杀害黑石的人,是我父亲。我燃起了一股要揭露真相的使命感,想要立刻奔向警察局。 然而阻止我的,是顺子的证言。新闻中报道,根据顺子自首时的供词,已经证实了被害者的身份。“黑石明”正是他的本名。据顺子交待,黑石明是住在她家隔壁的男人,偷偷拍下了顺子和其它男人约会的画面,并用两人的不正当关系危胁顺子来到旅馆,结被顺子所杀。
99lib?
随后警方在黑石明的房间找到了他的照片,并通过电视公布出来。照片上的他,比本人稍微年轻一些,没戴眼镜,头发更短,也没有乱糟糟的胡子,给人相当清爽的感觉。 然而,正是这张照片,让我打消了去警察局的念头。这张脸……让我的内心浮现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等我终于想起来时,不由发出了“啊”的一声。我连忙打开前几天翻出的旧相册,找到五年前那次野营的集体照。当时的小孩子99lib?加上顺子共有九人。而大人则有十四对夫妇,共二十八人。没带孩子的夫妇有八对。其中一对年轻夫妇中的丈夫…… 就是黑石明。虽然当时他比现在稍微富态一些,但容貌基本没变。而且母亲在注释栏上,也明明白白地写着“黑石明先生,美和女士夫妻”的字样,不会错的,看到这个,我陷入了沉思。 09 这只是单纯的偶然吗?与这次事件有关的人——顺子,黑石明,父亲,当然,还有我自己。所有人都在五年前参加野营的这张照片之中。为什么? 我认定这藏书网不是偶然。不管怎么考虑,都绝不是偶然。 难道顺子和黑石明是同伙?我思考着。 恐怕在半年前,当我在河边看到顺子时,她就已经注意到了我。她虽然知道我们搬了家,却并不了解我们搬到了何处。注意到我的跟踪行为后,她便打算利用我完成她的计划。 随后,她找到了黑石明帮忙。我想,他应该是在接到顺子的请求后,才搬到“住吉庄”的。不知道黑石以前住在哪里,不过应该不在这里。不知黑石的妻子——美和女士现在如何,也许已经离世,也许离了婚。总之黑石和妻子分手后,很快和顺子熟识相恋,最终发展到了愿意为顺子舍弃性命的地步。 我开始习惯于跟踪顺子时,她便开始接近我的父亲。藏书网当然,她引诱父亲的目的,正是让我目击到他们在一起的情形。这就说明,我看到他们在咖啡馆见面的事绝非偶然。 一切准备就绪后,顺子开始想办法让我对父亲产生杀意。这个任务交给了协助她的黑石,让他随机应变和我接触。因为他无法预测,我会对此事做出怎样的反应,采取怎样的行动,于是黑石用摄像机,拍下顺子和父亲讨论如何利用我,来促成他们好事的对话,这是明知我在偷窥而演的一出戏。当然,安装摄像机一事,也是经过顺子同意的。 随后,黑石轻而易举地煽动起了我对父亲的杀意。而后他开始和我商讨交换杀人。然而,黑石其实无意杀害父亲,也不想让我杀任何人。所谓的交换杀人只是整个计划的伪装而已。 黑石与顺子结伴来到“三角楼”酒店入住。对,他的女伴应该就是顺子。而后他用刀刺向自己自杀。顺子则负责带走凶器,将现场伪装成他杀的样子。 而后顺子借约会之名,将父亲约到酒店,结果父亲在房间里发现了黑石的尸体。大惊失色的父亲急忙逃走,顺子可能没预料到十层会有多位客人目击到这一幕,但她认为,警方经过搜查,一定会证实父亲当时在酒店附近出现过。 对,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顺子为什么要自首呢?也许这是针对我的一招棋。让我去警察局——这就是她计划的最终一环。这么看来,顺子的目的就是陷害父。她不仅要父亲背上杀人的罪名,还要让他的儿子亲自告发自己的父亲是——杀人犯。 这会对父亲,或者说对吉目木家,造成毁灭性的伤害。顺子和黑石的目的正是如此。我无法想象她为何如此憎恨父亲,恐怕在很久以前,父亲曾经做过什么让顺子深恶痛绝的事吧。比如说,父亲可能曾经非礼过她。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五年前野营时,顺子曾经试图杀掉我。对,就是那次溺水事件。那并非意外,而是顺子在水中绊了我一下,让我几乎溺死。然而,毕竟当时我才八岁,就算我是她憎恨的男人的儿子,她也不忍心杀害无辜的我。在害我的一瞬间,她就死了这条心,将救生圈投给我,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两年后,我们一家搬到了现在居住的街道,从顺子眼前彻底消失。然而,她对父亲的憎恨却一直持续着,并不断寻找着陷害他的方法。 关于黑石明牺牲生命帮助顺子的动机,我无从得知。也许他对人生已经绝望,无论怎样都会自杀吧.99lib.。反正都是一死,所以才同意在死前帮助顺子。 等等,可能黑石在来到酒店前并不想死吧。他可能真的是为了杀害父亲而来,但背叛他的顺子却将他杀死……不对。 不对,不是这样。黑石是自己选择死亡的。如果顺子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杀死父亲,就无需把我卷入整个事件。既然利用了我,就必然有需要我完成的行动,这一定就是告发父亲。这样看来,也许从最开始,黑石就打算牺牲自己。 顺子和黑石的计划,距成功只差一步。然而,就是这一步却成为了他们的障碍。因为我察觉了他们的动机,而打消了去警察局的念头,尽管顺子会因此而无法申辩,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家庭平和的生活。如果父亲被捕的话—— 啊,
99lib?
难道说顺子连我不会去警察局也已经预料到了。如果等了一段时间我还没有行动,她很有可能会推翻之前的供词。她会告诉警察,真正的犯人,是与自己有婚外情关系的,一个叫吉目木纮一的男人(黑石房间的录像就是证据),自己为了庇护情人才会自首。 当然,在这种突然翻供的情况下,要让警方相信父亲是凶手(顺子无法预测酒店会有多人目击到父亲一事),她一定准备了有力的证据。比如说—— 对,比如说黑石自杀使用的那把刀子。 10 果然如此。 那个父亲一直随身携带的——虽然一直带着,却几乎从不打开的黑色手提箱。在那里面,一定能找到一只装有带血刀子的塑料袋。 这把刀子,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呢?应该是黑石死后,顺子将凶器从酒店带出,又在外面约了父亲见面,而后她找机会将带血的凶器,偷偷放入父亲的手提箱,再把“三角楼”酒店一零二五室的钥匙交给父亲,请他在酒店房间等她。 哎呀,真是危险啊。我将装有刀子的塑料袋从父亲的手提箱中取出,并将它拿到了顺子打工的餐馆“Last ce”。我心地不让自己在刀上留下指纹,并找机会溜进女厕所,将刀子藏到洗手台的下面。
?99lib. 对不起,顺子小姐。 真的很对不起。 您先是忍着不快引诱了父亲,
99lib.
而后又让黑石牺牲自己,您利用身体所策划的这一切,被我搞砸了。 不过,我觉得自己也很可怜。如果父亲被捕,我们全家就会失去经济来源,这不是很可怜吗?而后我恐怕还得背着“杀人犯之子”这个称呼,接受世人的指指点点。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你会令我感到如此不安。你那曾经穿着泳衣的身体,现在正面对着牢房的墙壁吧。虽然我对此深感遗憾,但是你的自由,并不值得我用自己的人生来交换,至少对来我来说是这样。 之后父亲不需要再向警方隐瞒任何事情,他只要能如实说出一切就好。是的,他无需担心,只要据实交待就可以了,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01 想找一个寻死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困难。来这里之前,他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方法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想法很简单: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上了山,想死还不容易吗。只要在山上找到了适合自杀的地方,事情就简单多了。 近藤高志想看来自己还是太不成熟了,近藤高志想。马路上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随便爬上哪个房顶或是楼梯口,往前一迈就万事大吉。只要选个七八层以上,底下无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建筑,想死是绝对没问题的。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犹豫不决吧。 然而,高志根本无法下定决心。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像被压扁的蕃茄般躺在大街上,被亲人,朋友,同事,和陌生人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便放弃了这种耻辱的死法。 然而会觉得耻辱这种想法本身,就证明自己还留恋人世吧。人一旦死去,耻辱和名誉自然会烟消云散。百年之后,不,只要十年,不管是美食还是粪便都会化作灰烬。他害怕死亡,对人生还没有死心,还想继续活下去…… 高志拿起放在助手席座位上的威士忌酒瓶,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喝了起来。从车子开上国道时起,他就没再沾酒了。不过现在交警也该下班了吧,高志超速行驶着车子,也没有人来管他。 想死怎么就这么难呢……高志的胸中燃起了一股无名火。以往自己只超速10公里每小时就会被拦下,能像现在这样飙车,应该高兴吧。但为什么没人拦下自己呢,不管是扣分还是吊销调销驾照,高志真希望这时能有人拦下自己。当他的意识回归现实时…… 车子已经驶入山道,天上飘起了雪花。高志的车胎没有装防滑链,与对面驶过来的那些小心冀冀的车子相比,高志即使开到没有防护拦的道路拐弯处,也毫不减速。然而此时,仍然没有人阻止他。 真是的,难道交警下班后就不会发生事故了吗?高志愤怒地拍打着方向盘,这时,山间响起了某种,如同膨化食品包装袋被打开时所发出声响的警笛声。看起来这时就连扫把星或者衰神之类的东西也都翘班偷懒去了。他以前想享受生的时候,不时就和别人的车磕碰一下,而且每次就都会遇上特别不好惹的车主。 要是发生事故,自己就能恢复正常了……高志无意识地期待着。除了死亡,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尽管他深知这一点,却仍然无法下定决心,在闹市中跳楼。这份想要生存的欲望,实在太过愚蠢。虽然生的欲望,如同蛆虫般不断涌出,却无法凌驾于绝望之上。至少现在,高志无法加强这份求生欲,他只能听天由命。 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高志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心中无意识地祈祷着,希望能发生些什么。一边寻找着死地,一边又期待着,有什么能阻止自己的死亡。交通事故也好,其它事也好,警察也好,任何人都好,高志打心底里希望能有人出现,将自己带回现实世界。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求生的欲望已经在一瞬间高涨起来,超过了寻死的决心。 然而,在这荒郊野外,既没有检查站,也没有巡逻的交警,偏偏这部车的质量又好得要命,发生交通事故的可能性很低。要是这么下去就只能死了啊……高志此时备感焦急,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行为。 他愤怒,他对世上的一切都感到不满。我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高志在心中想着。讨厌的上司永远把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工作推给他,他的耐心就在无止尽的加班中被磨尽。 这场恶梦的开始,源于他的儿子隆弘,因信用卡诈骗罪被捕。他和大学同学合谋,先收购别人的信用卡向银行挂失,而后在报警确认失窃失窍前刷卡购物,将买来的东西兑换成现金。高志曾经看过此类案件的新闻报道,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使用这种手段犯罪。 虽然儿子被逮捕一事,令高志非常震惊,但真正让他无法承受的,是儿子那丝毫不知悔改的态度,还质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信用卡已经上了保险,损失当然应该由保险公司来赔偿,所以没有任何人受到损失。甚至在他被捕后,还在抱怨同伙在报警后还去刷卡,因此才会被警察发现。啊,真是太愚蠢了。 雪上加霜的是,不久之后高志的妻子顺子,同样也因诈骗罪被逮捕了,老天爷像是和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顺子为了拿倒卖的提成,和熟识的主妇一起,以高志公司的名义,在自己家中举办品牌商品推销会,虽然高志就职的公司的确有相关业务,但与主妇在自己家中办的推销会却毫无关系。随后,在顺子家买了东西的客人,发现自己买到的是假货,将投诉电话打到了高志公司,这才露了馅。 这样一来,高志在公司的处境变得极为艰难。女儿文惠也离家出走,并且指明母亲和兄长的所为,全部要归咎于高志。正是父亲的过分严格,才会使母亲和哥哥因贪财铤而走险。高志为人不苟言笑,诚实严谨,这种品质的确值得肯定,但他的过分严肃已经超越了常人的承受范围。在他的独裁下,母子二人备感压抑,不得不向外界寻求刺激。文惠的指责颇为混乱,大意却是如此。而后,文惠离家出走,和同龄一起玩的人开始同居,连学也不上了。 虽然公司表面上还在挽留高志,他却实在没有脸再待下去。然而在妻离子散后,要是再辞掉工作,亲戚朋友绝对会瞧不起他。妻子和儿子被捕,女儿和男人鬼混,高志已经失去了整个家庭。令他吃惊的是,周围竟有不少人半开玩笑地说,正是因为他的过分严格固执,才会导致家人产生逆反心理,酿成今日的苦果。 在这样的逆境中,高志无法强打精神坚持生活下去。他性格认真,却无法承受被整个社会抛弃的痛苦。就算是家中有人因盗窃被捕,他也可能会去上吊,更别提现在这种情况了。这样生活下去,不过是凭添耻辱,于是他很快就决定,干干净净一死了之。然而,他却没有勇气选择在闹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带着酒开车进山,说是寻找死地,实际上也不过是为自己再争取些活着的时间罢了。 雪渐渐变大。车上的雨刷起不了任何作用,这让高志不安起来。在这条蜿蜒的道路上行驶,要是发生擦滑事故该如何是好呢,弄不好车子会撞破防护栏跌入谷底…… 察觉查觉了这份不安的高志,对尚还留恋人生的自己生气起来。你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是来滑雪的吗?还是来泡温泉的?你来这里不就是为求一死吗?摔到谷底死掉不是正好吗? 高志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鼓励自己,以惊人的高速继续开车。然而对面却没有任何车子行驶过来,他就这样顺利地在山道上行驶着。 因为醉酒之的缘故,高志感到了些许睡意。他看了看表,现在仍是傍晚时分,然而老天爷仿佛瞅准了时机,就在这一瞬间,天色立刻暗了下来。此时雪也下得更大,雨刷和车灯都无法让他看清前面的道路。 在他注意到不对劲之前,车子便已经停了下来。——没油了。虽然燃料表早就亮起了红灯,他却一直没有注意。在寻死的路上,他又怎么可能去留意沿路延路的加油站呢? 高志在大衣外披了件外套,拿着酒瓶走出车子。他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向前走着。然而不知因为雪势太大,还是他醉得太厉害,高志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到底应该向前走还是向后走呢,他犹豫着停下脚步,此时地面上已有不少积雪。当他回头时,发现车子已经不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不,也许自己回头的方向,并非不是车子所在的方向,他已经彻底迷路了。 无奈之下,高志继续前行。最初他借着酒劲,还没觉得冷,然而当衣服被雪打湿后,一股刺骨的寒冷向他袭来。地上的大雪,和浓浓的醉意,使他的步伐更加踉跄,只能在雪地上挣扎前行。而他带着的酒,也已经被喝得干干净净。 就这样,高志终于丧失了继续前进的意志。他双膝跪地,全身几乎被大雪掩埋。由于天气过于寒冷,他的身体渐渐麻痹,几乎无法动弹。睡吧,就这样睡吧,他这样想着,仰头望着天空。大雪如同聚光灯般耀眼,遮蔽了他的视线。 正当他无意识跪在雪地中时,视线右侧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光。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已站起身,依据本能地向着光源走去。 只见在被大雪所缠绕的森林中,出现了一座洋馆。这是一所豪华的二层建筑,似乎是某个有钱人在此处修建的别墅。神经已经麻痹的高志,不假思索地走近大门,按下门铃。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别墅的门牌,上面写着“樫村”二字。高志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姓氏。 等了一会,一位年轻女性打开了门。只见她长发及胸,冰肌雪肤,年龄不过二十岁出头。 “请问……”高志终于从麻痹的思维中恢复过来,却在一瞬间想起,自己明明是来这儿寻死的,现在却要寻求帮助吗?然而他最终还是开了口,“我的车子在半路上没油了,我走到这附近,发现自己迷路了——” 女人张了张嘴,没出声。像是一瞬间理解了高志的意思。这时一股虚无的氛围在二人间蔓延开来。女人如陶瓷般雪白的肌肤,与混浊的灯光,交融成了一幅病态的画面。 高志正等着女人回话,对方却突然关上了大门。虽说自己的确是不请自来,但这样对待他未免也有些过分。 反正这里也不卖汽油,还是遵从老天的安排,早点死吧。高志站在门口,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心情黯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再次打开。然而这次出现的,却是另一个女人。她和刚才的女人年龄相仿,却留着一头短发,显得更加干练。“请问……” 高志还以为对方要赶他走,于是随口回答了一声,“哦。” “你迷路了吗?” “嗯,车子没油了——” “请进。”出乎高志的意料,女人打开大门说,“请进。” 高志小心冀冀地走进玄关,“对不起,我妹妹是不是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女人小声地询问。 “啊,你说的妹妹……是刚才那位长发的?” “对,她说了什么?” “不,她什么都没说,比起说话——” 看到高志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女人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带着抱歉的表情小声说,“请别把我妹妹的事放在心上,如果……她说了什么失礼的话,还请您多多包涵——” 虽然感觉事情有点古怪,但高志还是点点头。走进室内,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起居室中央的壁炉,将热气传到到房内各处,之前的那位“妹妹”,此时正衣冠不整,一幅要睡着的样子。 “美里,你怎么不和客人打招呼?”,这位“姐姐”困窘地说着,而被叫做美里的少女,却只是嘴里含糊着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并不答话。她仿佛沉迷于摆弄自己的长发,连看都不看二人一眼。“对不起。”姐姐看着美里,小声向高志道歉,“她平时就是这样,请别介意。” “不,没关系……” “您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我来准备吧,不过吃饭前要不要先洗个澡——” “死神。”突然间美里开口说道。她一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望着高志。然而从她口中所说出的话,却与“天真无邪”四字无缘。 “那个人,是死神哦。他会杀死我们。大家都会被他杀死,爸爸,妈妈,姐姐,还有——” “美里!” “那个人,被死神上身了。杀掉我们之后,他也会死,是上吊而死——就和那时一样。” “美里,别说了!” “你们在吵什么。”突然间,高志头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俩的对话。高志抬头一看,只见楼梯上站着一个白发男子。“留美子,你大叫什么呢,不怕吓着美里吗?” 被称做留美子的少女情绪颇为激昂,而美里则继续平静地摆弄着自己的长发,对白发男子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请问您是哪位?”男人慢慢走下楼梯问道,看上去他的年龄应该和高志差不多,或者比高志稍微年长一点。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看上去气色很好。与高志不同的是,此人的小腹相当平坦,身材如同年轻人一般匀称。是个看上去精力十足,充满血腥味的男人。“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近藤。其实——” “他迷路了。”留美子用充满敌意和嫉妬嫉妒的眼神望着美里,插嘴说道,“车子也没油了。”等她望向高志时,眼中才恢复笑意,“爸爸。” “原来如此,那您一定很累了吧,我是樫村,您不用着急,请在这里慢慢休息吧,我有点儿事要忙,先告辞了。” “您太客气了,应该是我太唐突,打搅了您才是。” “我太太和女儿会照顾您的,对了,”男人拿着烟斗问留美子,“敏江去哪了?” “可能在厨房吧。” “请告诉她,等会把喝的拿到我书房里。” “好的。” 说罢樫村便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打开楼上某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那里应该就是书房吧。在高志看来,此人平素一定相当独断专行。正在这时,留美子过来,催促着带他走向浴室。 冰冷的身体乍一接触热水,高志感到一阵生疼,但随后,沐浴带来的舒适感,却让他打心底里感叹,能活着真是太好了。然而,自己哪还有脸面对世人呢。高志好不容易将身体放松,精神却焦躁起来。果然自己除了一死,已经别无选择。虽然高志仍在为生死纠结,但他现在,更愿意享受沐浴的乐趣。 高志洗完澡后,发现留美子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樫村的,就算尺码不合适,也只能凑合穿了。脑袋上还冒着热气的高志,就这样跟着留美子来到餐厅。 晚饭是由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女性准备的。留美子介绍说这是她的母亲,也就是刚才被樫村称为敏江的女性。然而,作为樫村的妻子,她显得有些过于年轻貌美了。而且她的容貌,也和留美子及美里相差很大。弄不好是她们的继母吧。高志一边想着,一边狼吞虎咽吃着东西。就像他洗澡时一样,当美味的食物到达胃袋时,引起引进了一阵不小的痛楚。 虽然三人同席而坐,敏江却并未说话,只是让留美子和高志交谈。留美子为她讲述了高志来到此处的经历,她一边听,一边暧昧地点头表示理解。对于不认识的闯入者,想必她也没什么兴趣。也许她根本没有“关心”这种意识吧——高志毫无根据地猜测。这时他回忆起了樫村那幅独裁者的形象。想必平日里,他不会允许妻子对除他以外的男性,表现出任何兴趣和关心吧。在这种家庭中,妻子往往会因为隶属感,而不敢和其它男人有过多接触。 此时,美里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用餐。虽然她和樫村及留美子一样,拥有俊美的外表,但她那异常的行为,却让高志为她的缺席感到庆幸。此时,高志心情激动得的连他自己都感到嫌恶。这可是他打出生以来第一次,在这样两位美人的陪伴下用餐。他不由得地将自己的妻女与敏江和留美子做起了比较。不得不承认,与顺子和文惠带给他的不快相比,敏江和留美子实在是太过美好了。如果没有樫村,自己是这一家之主的话……高志迷迷糊糊地一边想着,一边在母女二人的劝诱下,喝了一肚子白兰地。 高志感到,傍晚在车里对瓶喝的那些威士忌酒,此时在腹中再次温热了起来,再加上刚才喝下的白兰地,让他感到醉意十足。酒足饭饱没有了后顾之忧,一股强烈的睡意向他袭来。留美子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带他来到卧室。一楼的客房中有两张并排的床铺,尽管此时高志对留美子产生了一丝情色的妄想,但这份妄想,很快便随着她的离开烟消云散。高志钻上床后立刻便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已是凌晨时分。刚醒来的瞬间,他还有些疑惑,不知自己身处何地,随后他便立刻回忆起了,汽车没油后的一系列经历。也许是因为睡得太熟,他感觉自己似乎只睡了几十分钟而已。然而,他那干渴得如同夹了沙子般的喉咙,却提醒着他真实的时间经过。高志一边回忆着厨房和厕所的位置,一边下了床。 他打开客房的门来到走廊,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正打算向厨房走去,却突然发现起居室中的壁炉火焰火炎,仍在燃烧着。 此时他听到了某种急促的气息。那是一种如哭泣悲鸣般的喘息声,高志不由循着声音走过?99lib?去。随着喘息声的接近,某种温热的湿气扑面而来,使他的视线模糊起来。 起居室中没有开灯。在火焰的映照下,一对男女正浑身混身赤裸,缓缓地晃动着身体,他们的肌肤如同快要溶化的粘土般,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藏在暗处的高志,此时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根据那晃动着的白发,他判断出这个男人正是樫村。只见樫村将女人压倒在地,汗滴从他的背上流下,反射出些许光芒。他每次抽动腰部,高志都会听到这二人因为身体交合,而发出的声响。 为了改变体位,樫村暂时放下女人的双腿。高志趁此机会,望向女人的面部。 他看到的,是神情喜悦的美里。她搂住樫村的头,脸孔马上再次隐藏在了阴暗之中,但高志可以肯定这就是美里。她的双手抓在男人背上,指甲在灰色阴影下浮现出丝丝纹理。此时,两人交换体位,美里坐到了樫村身上。 高志凝视着美里的背部和臀部,仿佛那是一块被炭火烤过,满溢着粘着汁液,似乎还会散发阵阵香气的五花肉。这时,背后突然有人低声叫他,“近藤先生。” 高志拼命压下尖叫的冲动,随后便发现,来人是留美子。 “请到这边来。” 只见她柔嫩的肌肤之上,包裹着一件近乎透明的睡裙,在这灰暗的环境之中,似乎散发着点点光芒。然而,高志对留美子的欲望,此时已经全然被眼前景像景象带所带来的震撼所超越。美里那喊着“爸爸”,“爸爸”的娇喘声,仍然萦绕在他耳边,那声音,就好似锤子敲打在铁板上发出的声响般,回荡在他耳中。 “我们明天早上再谈这件事。”留美子将高志带回客房前,回头说,“今天晚上,还是请您先休息吧。” “请,请问……” “我告辞了。”留美子瞅准时机说,高志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件事,请您不要对我的母亲讲。” “夫人……,夫人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她亲自看到,那我也无可奈何。”留美子再次打断高志,“但还是请您对她保密,拜托了。” “哦……我明白了。” 高志话还没说完,留美子就一边说着“请您早点休息”,一边把他推进客房。然而,他却难以入眠。这时他才回想起来,他既没喝水,也没上厕所。 要是再出去一趟,留美子不在外面还好说,如果又被她撞见,弄不好会被当成变态色狼吧。真要命啊,不知如何是好的高志,突然听到了某种重物落下的声音。 不等高志多想,别墅内便传来一阵悲鸣,随后他听到一阵急促的,通往起居室的脚步声,高志也从客房飞奔而出。 只见穿着睡衣的留美子和敏江,正呆站在起居室中。尽管在壁炉火焰的映照下,她们的身体散发出了超越现实般的性感,高志却无暇无瑕关注。只见她们二人,正沉默地望着倒在地上的人。 是樫村。只见他身着睡袍,半张着嘴双眼圆瞪,似乎死前受了极大惊吓。一把菜刀的刀柄,没入他的心脏附近。在火焰的映照下,赤红色的液体,像蛇一般滴落而下。 “警……”看到这幅场面,高志高木好不容易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冷静,“叫警察。” “等等。”敏江回答。这是高志来到别墅后,第一次听到她说话。敏江的声音显得非常年轻,听上去像是为了保持威严而特意把背挺直一般,“不能报警。” “但,但是您先生……那就快点叫救护车吧。” “雪下得这么大,道路无法通行,无论是警察还是救护车都不会过来。”留美子探着樫村的手腕,随后起身摇了摇头,“总之,已经不行了——” 高志慌忙搭上樫村的手腕,发现他的身体尚有体温,却已没有脉搏,“那该怎么办?” “请别说出去。” “啊?” “请别说出去。”敏江瞥了高志一眼,她因过于激动,发出了近乎歇斯底里的危险笑声,“这件事请不要对任何人说。” “可,可您先生,被人杀了啊。” “杀他的人,是我的女儿。” 听到这话,高志吓了一跳,连忙在起居室内环顾了一圈。刚才还和樫村沉溺于爱河中的美里,此时已经不见了。 “您认为,是刚才那位小姐干的?” “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这么做的……我先生……就是利用她脑子有问题,才做出了这种……” “妈妈,”留美子哭着说,“难,难道……您知道这件事?您以前就知道,美里和父亲……” “总之,”敏江拼命忍耐着那种歇斯底里的笑声,颤抖着打断留美子,“先找到那孩子吧,找到了……就把她关起来。” “妈妈!” “我们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那孩子,是被那个上身了……” “妈妈,别说了!”留美子抓住母亲的手腕摇晃着,“妈妈,您在说什么啊……您怎么也和美里一样说这种胡话呢。那不过是迷信,是别人恶作剧开玩笑说的话……”这时留美子突然想起高志的存在,立刻住口放开了敏江。 “那爸爸怎么办?” “找东西把他盖住吧……总之我们要先找到美里。” “怎么找?去哪里找?她肯定已经跑出去了,这种天气,去外面的话——” “好了!”敏江冷笑着说,“我来处理你父亲。你们两个,赶快去找美里,然后把她锁在房里,明白了吗?” 留美子没有回答,只是抓过高志的手腕,带他走上楼梯,将二楼的房门一扇扇打开确认。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她的动作相当粗暴。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美里。 “留美子……”高志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刚才夫人说的那个,是什么?” “别问了,近藤先生。” “可是,”高志被留美子悲泣般的声音勾起了好奇心,“这可不是件小事啊,你的父亲真是被美里杀死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这家里只有我们四个和近藤先生。如果不是美里干的……”美里正打算推开书房大门,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停下话语,“如果不是美里……难道说……” 只见美里正倒在书房中,她全身赤裸跪倒在地,双臂向前探出。在她丰满的胸部上,同样插着一把菜刀。鲜红的液体落下,将地毯染成黑色。 留美子吓得紧紧抱住近藤。她的身体,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般瞬间脱力,高志连忙扶住她。 “快跑。” “啊?” “快跑。”留美子抓住近藤,慌忙跑出书房,“去哪儿都行,不管哪个房间,赶快进去。” 两人迅速跑进书房隔壁的房间,留美子用尽全身力气,用背把门顶上。她将门锁好,双眼充血地望着气喘吁吁的高志。 “别出去。” “怎么回事啊?” “天亮之前……不能从这儿出去。那个东西,不是上了妹妹的身,而是妈妈——” 留美子话音未落,高志便听到一阵激烈的敲门声。那声音如同猛兽般响彻在他耳边,“留美子!”,高志有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这如同男人含着痰般的咆哮声,是出自敏江之口。“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吗,留美子,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勾当吗。我知道得很清楚。你不也99lib.一样吗,你不也和那家伙有一腿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好事,你高兴得很吧?” “难道说……”高志惊得跌坐到地上。而敏江仍然继续叫骂着。“真的是夫人?真的是夫人杀了先生和……美里?” “妈妈……妈妈脑子有问题。自从知道了爸爸和妹妹的事,她的脑子就不太对劲了。” “可是你刚才说的‘上身’是什么意思?” “请别问这件事了,”留美子用背顶住门坐到地上,苦闷地叹息道,“一言难尽啊。怎么可能有人会相信这种鬼话。” “可到底是什么上身啊?你说你妹妹和你母亲都被上身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等敏江的咆哮稍微平息下来,留美子开始讲述,“在我的祖父祖母,还和我父母现在这么大的时候,某年冬天,他们全家在这所别墅里生活,当时,也是下着这样一场大雪……” 留美子的睡裙,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扯得乱七八糟,从裙角处甚至能够看到她的大腿,然而高志沉迷在留美子所讲述的故事当中,并未感到一丝欲望。 “当时的一家人,是祖父祖母,还有他们的两个女儿——” “你是说外祖父和外祖母吧?” “不,就是爷爷奶奶。” “可你说的一家人……你的父亲呢?” “父亲……”留美子歪着头,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父亲那时住在别的亲戚家里……因为那件事。” “什么事?” “总之当时是一家四口,”留美子仿佛没有听到高志的问话般,继续说道,“但当他们被发现时,这所别墅里却有五具尸体。” “尸体?” “一家四口,被人用刀子刺杀惨死。此外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吊死在起居室的房梁上。” “那是……”那个人是死神哦,高志的耳边响起美里的声音。为了杀掉我们而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呢?” “不知道。警方一直没有查明他的身份。但是从凶器上残留的指纹来看,这个男人就是杀害一家人的凶手。他应该是在杀害了祖父母后,再自杀的吧。” “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真的是凶手吗?”高志并非想帮这个不认识的男人说话,却总觉得不太对劲,“没有别的可能吗?比如说会不会有其他人——” “当时下着和今天一样的大雪,山道完全被大雪堵塞。不可能有人从外面入侵。恐怕这个男人,是刚开始下雪时,因迷路而来到这所别墅的。” “但是这听起来不过是起普通的杀人案啊。虽然凶手的动机不明,但会不会是他精神不正常?为什么你们会说是被什么上了身呢?” “祖父……”留美子沉默良久后,仿佛终于想通了才说,“他也和自己的女儿有不正当关系。” “啊……” “不仅如此,他的女儿还因此怀孕。究竟是哪个女儿生的,我们也不知道,总之那个男孩,在户籍上被算作是祖母的儿子。” “难道说……”已经变成苦涩胃液的酒精,在高志的食道中翻涌起来。 “难道说,那个男孩……是你们的……” “这是……樫村家的诅咒吧。”是的,就是父亲,留美子认可地点点头,“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被警方认定为惨案的凶手,事件就这样了结。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某个女儿的怨念所形成的呢?” “怨念?” “也许是因憎恨祖父造成的吧。女儿们被父亲逼迫做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高兴,甚至可能想一死了之。但她不敢忤逆独裁的父亲,这种怨念积累下来,化为了不知名的男?99lib?人——也就是死神的形态。” 这时两人突然注意到,不知不觉间,敏江的叫骂声已经停止,门外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留美子慢慢站起身。 “请您来这边。” “你想干什么?” “我出去看一下。” “太危险了,夫人不会放过你的。还是让我去看吧。” “但这对近藤先生来说也太危险了。毕竟您是事件的目击者,母亲会杀您灭口……” “没关系,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至少比你更安全一些。请稍等。” 高志打开门来到走廊。他告诉留美子,不要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开门。关上门后,他向起居室望去,只见樫村仍然裸露着下半身倒在地上,看起来有点滑稽。 高志小心地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人。他再次从书房开始,将二楼的每个房间都确认了一遍。除了倒在书房中的美里外,其它房间没有任何都没人。 这时他打算先找一件武器,便下楼向厨房走去。如果对方使用菜刀杀人,那么自己最好也去拿一把刀防身。 然而厨房中的景象,让高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敏江正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菜刀,鲜血将她的睡衣染红。 他走到敏江身边探着她的手腕,发现已经没有脉搏。看来敏江已经无法再袭击他了,眼前的危机暂时消失,高志却无法安心。 不,危机并未消失。杀害敏江的犯人,此时仍在别墅中。恐怕樫村和美里也并非并未是被敏江所杀,现在回想起来,刚刚敲门叫骂的敏江,并没说自己杀过人。 高志在厨房中取了一把大号的切肉刀。真正的杀人鬼是谁呢?一定在某处潜伏着。不,等等。留美子说,别墅里只有她们一家四人。难道凶手是留美子? 不,应该不会——高志据实推理。至少留美子绝不是杀害敏江的凶手。刚才两人一直在一起,她没有机会杀害敏江。 可是……高志开始试着思考,之前他不愿面对的事情。的确,留美子没有杀害敏江,但她在樫村和美里被害时,却并没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她完全有机会杀掉樫村和美里。 高志小心地举起刀走上楼梯。当他回到书房隔壁的房间时,不禁吃了一惊。房间的门居然半开着。当他慌忙进入房间后,发现留美子正倒在地上。她的短发乱成一团,双眼虚无地望着天花板,刀柄没入她的胸口,刀柄处溢处的液体将她的睡裙染红。 这时,高志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凶手还在房中,他反射性地向前挥刀,却没发现任何人。 “可恶。” 他出门跑向走
廊。留美子不是凶手,这所别墅中还有第六个人。没错,是一个和高志一样,从开始下雪时,就来到这里的人。 在哪里呢?他藏在哪里?高志寻找着别墅中的每个角落,甚至检查了洗手间和浴室,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难道凶手已经逃出了别墅……高志突然想到,也许除了这里,附近还有其它藏身之处。这种天气,凶手不可能下山,却有可能逃到附近其它建筑物中。高志向玄关走去,然而他只将门打开一条缝,向门外看了一眼,就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时的雪势,已经不是傍晚时分所能比拟的了。没有人能在这种天气外出。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高志迷惑地想着。这样的天气,就算报警也无济于事。看来只有在杀人魔的阴影下,小心地等待天亮了。高志这样想着,走回了起居室。 这时他看到一条绳索从房梁垂下。绳索的末端打了一个圈结,正好可以让人把头伸进去。 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高志像是被人催了眠,走近绳索。绳索微微荡着,仿佛刚刚被人挂好。 此时高志突然想起,他刚来别墅时,美里说过的话。 那个人,是死神哦。那个人,是死神哦。 他是来杀我们的,他是来杀我们的。 我们会被他杀死,他自己也会死掉。我们会被他杀死,他自己也会死掉。 是我杀的……?一股眩晕感向高志袭来,他用手抓住绳索。樫村、美里、敏江,还有留美子……都是我杀的?他们…… 也许吧。其它人已经死去,只剩我一个人。那么,凶手只可能是我。这不是很简单吗,没错,我就是凶手,最后…… 这是高志的脑中,浮现出妻子和儿子,以及女儿的脸孔。他不愿想起他们,这些影像却自动浮现而出。他回着与亲人共度的点点滴滴,又想起了留美子和她美丽的躯体。终于找到最适合死亡的地点了,高志想着,将下巴伸入了绳子的套索之中。 02 “这里总共有,”一个身穿大衣,来自县警局的刑警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口中吐出的白气,顺着大门上写着“樫村”二字的门牌飘然而上,“五具尸体。” “其中四人是被刺杀而死,99lib?”附近派出所的勤务警官点点头,同样呼出一股热气。他望着担架被抬出的方向说,“还有——那个人吧?那个吊死的男人。” “嗯。” 刑警抬头仰望。此时的天空,如同被蓝色颜料涂抹过的
透明容器,让人感到数日前的大雪似乎并不真实。 “他就是凶手吧。” “应该是这样,总之先比对凶器上的指纹确认吧。” “那动机是什么呢。樫村国昭他们的身份已经确认,但这个男人是谁仍未查明。” “不,我们已经查出了他的身份。” “哦?真的?” “在山道中一辆被遗弃的车子里,我们发现了他的驾照。他叫近藤高志,从驾照上的照片看来,就是那个吊死的男人没错。” “他是什么人?” “他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由于儿子和老婆因诈骗罪被捕,所以辞掉了工作。” “啊,”警官木讷的脸上,一瞬间露出讥讽的笑容,“我在杂志上看过,一家人全是诈骗犯,那主妇居然还利用丈夫公司的名义行骗,真够可以的。” “这种事对那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场灾难吧。事发之后,他曾对熟人说过不想活了一类的话。” “原来如此,这就是行凶动机吧。他为了自杀来到此地,途中迷路进入别墅。开始他只想在此休息一下,却被这家人的幸福气氛所激怒,因此燃起杀意。反正左右都是一死,他便自暴自弃地决定拉几个人陪葬——”藏书网 “那被杀的四个人也真够倒霉的,要死自己去死就好了啊。” “这就叫无妄之灾啊。” “不,说起来——”刑警拦住两只正往外抬的担架,掀起白布看着死者的容貌。第一具尸体脖子上套着绳索,第二具男尸赤裸着身体,“这就是樫村国昭吧。” “对,没错。”被问到的警官点点头,他经常来这所别墅,所以和死者很熟,“他是这家人的儿子。” “还是个大学生吧。” “对。” “他为什么戴着假发?看上去跟老头子似的——” “可能是在练习吧。” “练习?” “他在大学里,会表演一些戏剧。” “戏剧啊。”刑警继续确认着随后抬出的几具担架上的尸体,“那这个女人是——” “谷敏江。她是国昭的女朋友,他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但经常一起排演戏剧。” “不但有假发,怎么还化妆做假皱纹啊?腋下还夹着乒乓球?他们在干嘛?” “啊,大概要演死人吧。” “演死人?” “这样可以让脉搏停止。” “哦……”为了演戏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刑警歪着头,“你刚才说谷敏江是他女朋友,可那两个女人看上去也不太正常啊。永井美里怎么也全裸着呢?” “嗨,”警官再次讽刺地笑笑,“弄不好他们在这里开乱交派对呢。” “樫村是种人?” “他挺受女人欢迎的,而且平时也喜欢搞这种事。虽然永井美里和坂本留美子,是其它女子大学的学生,不过以前常来这里。” “近藤这家伙,来到这里看到这幅场面一定吓了一跳吧。”刑警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羡慕的表情,摸着下巴总结说,“听说这人平时非常老实严肃。” “是啊,他看到这些年轻人,不好好上学,却在这里搞这种不要脸的事,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当然,刑警的结论并不正确。高志并没有因目击樫村等人的乱交,而感到生气。让他愤怒的,是这些人为了满足自己恶心的兴趣,把他当成玩具耍弄,演的那出戏。?99lib.不,如果只是恶作剧,他还不至于要杀死他们。就在他将头套进绳索打算自尽时,应该已经死去的樫村突然站起身,大笑起来,而二楼的美里和留美子,以及厨房的敏江也都一起过来大声嘲笑他,即使在这时,他也并未涌起杀意。 然而当这恶作剧的四人,面对愤怒的高志,说出“好有趣”这样的话时,却让他产生了真正的杀意。 “连这点玩笑也开不起,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啊”,被嘲笑着的高志,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切肉刀。这时他再次想99lib?起了女儿文惠对他的指责,都是因为父亲太过严肃,这个家才会分崩离析;这时他再次想起了不专心于学业,为了好玩去搞诈骗,还不知悔改的儿子隆弘。 “那杀了这四人也无济于事啊,而且和这群家伙一起上路,也够恶心的。只能说他不走运了。” “唉,怎么说呢,”警官抬头望着蓝天,往白雪上踢了一脚,。“也许是死神迷路了吧。” 01 “——果然,又是那家伙干的吧。”一头白发的竹乐警部身体前倾,乍舌说道。 “啊,”伊良皆环顾室内,仿佛在模仿上司,同样乍舌说,“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房内地板上的血液,仿佛已被煮干,呈现凝固状态。这个季节,在封闭的室内,血液和体液,以及其它污物混合在一起风干,使房内充满了某种特别的恶臭味。房内的地板像被太阳暴晒过的柏油马路,而地板中央,则躺着一具呈现“く”字状的尸体。 死者身材匀称均称,头发略显粗硬,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只见他眼珠上翻,露出黄浊的眼白,口中流出的唾液和血液早已混合凝固。他的表情似乎混合了困惑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同时又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死者的上衣被翻到胸部以上,双手押在腹部——即便如此,却仍未能避免他的内脏被剥出体外。粘满粘液的内脏,仿佛散发着独特的光泽。这些脏器虽然已经停止了生命机能,却仍如同潜藏着气息的生物一般。在一片黑色血迹之中,那介于粉色和紫色之间,粘湿柔软的器官,仿佛仍在蠕动。伊良皆和另一个没穿警服的同事进门看到这幅景象,立刻嘀咕起来,“啊,今晚不能吃烤肉了。” 尸体旁掉落着一把菜刀,上面粘着的血迹,如同刚从果酱壶中取出一样。刀上粘满的血迹证明,它应该就是将死者腹部剖成十字形的凶器。 在这惨烈的现场中,我最关注的,是尸体光着脚这件事。现在是九月,天气尚还炎热,死者又是男性,在自己家中光脚无可厚非。可当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脚指甲时,却发现了一个略扁的心形图案。 竹乐警?99lib?部戴上白色手套,触摸着死者的头部。他的头发上被溅到不少赤黑色血液,此时已经变干。将他的头发拨开后,可以发现,他的头部存在裂伤。死者应该是被人用钝器击中头部昏迷,而后再被人用菜刀剖开腹部。 “是同一个犯人……吧?” “没错。”伊良皆望着警部的动作说,“作案做案手段相似,而且这个被害者的——” “姓名吗?” “应该——”伊良看了我一眼,像是要确认接下来所说的话,“没错吧。” “果然——”警部站起身,抬起尸体的下颚,“又是重名?” “对,”伊良皆冲我眨了眨眼,催促我替他回答,“死者姓寄宫,名叫——” “Jing Xiang?” 我点点头,“汉字也一样,静香。” “明明是个男人,却取这种名字,也算他倒霉。” 伊良皆附和着警部笑了起来,我觉得他有些轻浮,便咳嗽了几下,他看着我说,“——房东现在怎么样?可以问话了吗?” “嗯,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 “可以把窗子打开了吧,房间里太臭了。”得到了警部的许可后,伊良皆走到我背后,打开窗户,深呼吸着说,“这个房东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了,她心脏没问题吧?” “那老太太看起来还挺精神。”我大口吸着外面透进来的新鲜空气,看着尸体的脚说,“我想,这人以前可能卖过艺。” “卖艺?这——”听到了自己没有掌握的信息,伊良皆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快去找房东吧。”他转而对竹乐说,“我们赶紧走吧。” “嗯——对了,你啊,”警部叫住走在前面的伊良皆,“你就待在这儿,可能还有点儿事。另外,藏王先生的鉴定结果,也由你负责确认。” “好的,明白。” 截至截止到目前,本市已经发生了五起惨无人道的类似凶杀案,刑警们已经近乎麻痹,伊良皆低头底头看着尸体打了个哈欠。看来今晚不能去吃烤肉了,他这样想着,放松下来。 “我们走吧,紫笛。”竹乐警部催促我。老实说,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臭气薰天的地方。这是一所市内的二层木制公寓,整楼住户共用一个厕所,连浴室都没有。在这所公寓的二层最边上,某个只有六畳面积,绝对称不上宽敞的房间内,一个中年男性被人剖开腹部,混身是血,这幅场景让人实在不想多看。直到走出公寓,我才发觉刚才有多憋闷。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令我难受的,并非是现场那惨不忍睹的情形,而是死者那特别的脚指。不仅仅是伊良皆,就连我,也对现场的惨状感觉麻痹起来。 这个季节,院子里的草丛已经枯黄。鉴定科的同事们,正越过警戒线向现场赶去。在他们的注视下,我和竹乐警部,向房东太太居住的另一所建筑物走去。 “那个东西,”我低声说,“现在还没找到。” “嗯?”竹乐一皱眉,马上又点了点头——“雨衣吗?” “还有湿毛巾。” “没错。之前几起案件中都会出现的东西,这次连院子里都没找到……” “还有,这次我们在现场,也没有发现殴打被害人使其昏迷的东西。” “可能——弄不好凶手这次带走了吧?我们把这附近搜遍了都没发现。” 我们来到一所平房边,只见门口围了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而被他们包围的,是一位银发的老太太。这就是“清闲庄”公寓的主人,清闲寺刀自。 “请问——您就是尸体的发现人吧?”竹乐警部自我介绍了一番后说,“请您详细说一下,您发现二零一室尸体的经过好吗?” 清闲寺刀自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一脸茫然,连看都不看警部一眼。竹乐一脸无奈地抬抬下巴,示意由我来问,也许他认为,还是我这种比较柔和的人,更擅长和老年人打交道吧。 “你好,我是紫笛。”我温和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将竹乐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发现尸体的经过,”老太太终于开了口,“我是去叫寄宫先生接电话的,结果就发现……” “你说的接电话,是指——” 老人沉默良久。突然,我发现她正凝视着我的下半身。这个季节,还有年轻女性穿着厚厚的连裤袜,她一定很奇怪吧。我平时执勤一般穿长裤,今天却穿了条裙子。裙子下面的连裤袜与大腿摩擦的部分,在瞬间发99lib?热后,被凉风一吹,感觉相当凉快——我用“这连裤袜很风凉”这样的理由掩饰道。 啊,老太太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回过神来,“寄宫先生的房间里没有安装电话,不光是他,这里的不少住户,都没装电话。” “清闲庄”看起来至少是五十年前盖的房子了,就像现在许多不起眼的建筑一样,不少拿着低保的老人家住在这里。这些人没钱装电话,有事就请人打电话到房东家代为转答。 “您知道,给寄宫先生打电话的是谁吗?” “是他工作的那家店的店长,说寄宫今天没去上班。” 寄宫静香在郊外一家大型柏青哥店上班。他一开始曾在店里住过一段时间,不久后就搬来这里。至于他为何要搬到住宿条件更加恶劣的“清闲庄”,我们是之后才明白的。总之接到店长的电话后,清闲寺刀自来到二零一号室,立刻发现了房间主人已经惨死。 “当时房门上锁了吗?” “没有,当时门没锁,我就擅自开了门,查看里面的情况。” “现场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可疑之处……是什么意思?” “就是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有吗?” “我平时不会来寄宫先生的房间,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不光是寄宫先生,其它住客我也——” “比如说,有没有感觉房里除了寄宫先生,还有其它人来过的迹象?” “啊……”房东没有自信地摇摇头,“当时我被吓了一跳,就赶快出去求助了。结果公寓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只能回自己家打电话报警——对了,”老人突然间眼前一亮,“刑警先生,请问这起案件,是不是也是最近引起骚动的,连续杀人案的凶手所为啊
.99lib.
?” 我和竹乐警部对视一眼。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连这种与社会脱节的老太太,也知道连续杀人案的传闻了。 最初那起案件,发生在今年二月。被害者名叫乳部静香,是个住在市内的二十七岁上班族女性。她平时和父母同住,案发当天在回家途中被人袭击。袭击者殴打她的头部使其昏迷后,将她带到无人小路,把她的腹部切成十字状,再把她的内脏从腹中翻出,作案手段相当残忍。当时警方认为,这很有可能是一起仇杀案。 第二起事件发生在今年五月。死者名叫国栖部静香,十九岁,是一所职校男生,在自己独居的公寓中被杀。凶手同样先殴打他的头部使其昏迷,再将他的腹部剖成十字状,翻出内脏,这种作案手段与乳部静香一案极其相似。这同时,而两起案件中,凶手都将用来防止血液溅到身上的透明雨衣,和用来擦手的,附着血迹的毛巾扔在了现场附近。 警方没有找到乳部静香和国栖部静香两人的关联性,大多数人认为,这两起案件是路煞所犯的连续猎奇杀人案。虽然被害人是一男一女,但作案手段相似,再加上警方注意到,两个人的名字都叫“静香”,这很可能是破案的重要线索,因此警方采取措施,对媒体进行了报道管制。 第三个被害者名叫青木静香,就读于一所有名的女子学校。在暑假即将到来的七月中旬,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失踪。后来,有人在附近空地发现她的惨死尸体。从头部被殴打的痕迹,以及腹部被切成十字状,内脏翻出的迹象来看,此案的凶手作案特征与前两起案件极为相似,可以判断是同一凶手所为。而现场找到沾血雨衣这一点,也和前两起案件相同。 最让警方震惊的,是那块在现场发现的,附着血迹和体液的毛巾。警方根据毛巾上所附血迹的凝固程度,判断出案发前,该毛巾曾在热水中浸泡过,这也就是我称它为“湿毛巾”的原因。凶手直接用手将死者的内脏挖出,再用湿毛巾将粘着血迹和体液的手擦拭干净。 如果这是犯人有意为之,那么比起杀人,恐怕猎奇行为本身才是他的乐趣所在。三个被害者所携带的财物都没有损失,凶手只是为了切开被害人腹部,掀开了她们的上衣,被害者下半身的衣服完好无损。三起案件中,被害人均未遭到性侵犯,让人感到在一连串猎奇行为之上,也许还存在着,某种凶手对血的沉迷陶醉。 最初,很多人认为此案不难侦破。现场遗留的凶器菜刀上,留有凶手的指纹。而屋外的砖块,房内的花瓶等凶手用来击昏受害人的物品上,也留下了凶手的指纹。在被凶手丢遗的雨衣上,亦检查出了相同的指纹。如果凶手有过前科,他的指纹很有可能已被记录在案,这样就能马上查出凶手的身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凶手此前没有作案经历,所以指纹也没有相关记录。虽然如此,但从他大胆地将重要证物遗留在现场这一点,就能看出他的思维异于常人与常人不同。几个被害人,除了都叫“静香”外,没有其它任何共同点或关联性。动机方面,除了凶手因陶醉于血腥而动手外,警方也找不到其它线索。虽然凶手继续作案的可能性相当高,警方却无法找到有效的防范措施。也曾有人提议,请名字叫“静香”的市民提高警惕,实际上警方却并未付诸行动。如果这么做,很可能会在普通市民中引起很大反响,弄不好会弄巧成拙。 雪上加霜的是,案件的详细信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媒体那儿。虽然报道中没有点明受害者都叫“静香”,却报道了三个同名男女,被以相同手法杀害。这在市民中引起了重大骚动,不少人杀到警察局和媒体,询问到底被害者叫什么名字。 就在电视和杂志为了报道此案,闹得不可开交之际,第四个牺牲者出现了。在八月初,一位名叫藤本静香的四十四岁主妇被害。作案手段和特征,以及犯人的遗留物,均与前几起案件完全相同,可以确定是同一案犯所为。事已至此,纸包不住火,报道规制也无法阻止信息的传播,牺牲者名叫“静香”的事实,已经如星火燎原般传得到处都是。 沉默的杀手……不知从何时起,媒体开始给身份不明的凶手,冠上这样的外号,意为——撕裂平静的人。虽然这称号充满恶作剧般的趣味,却立刻变得脍炙人口。 还没等到搜查有一丝进展,第五位牺牲者便出现了。当警方接到报案,得知死者名叫“寄宫静香”后,便确认此案与前几案是同一凶手所为。 “——请问寄宫先生,”我继续向清闲寺刀自提问,“有亲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至少没听他提过。他租房时的保证人,是他的店长。” “他是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 “是去年——不,是前年年底。有一件事,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最近却觉得不太对头……” “不太对头?”本以为问不出什么线索的警部听到这话,向前探出身子,“具体来说是怎么回事?” “他去年春天,突然说想再租一个房间。” “再租一个房间?他的意思,是在公寓里再租一间房?” “我开始以为他是想换一间,后来才搞明白他一共要租两个房间。他又不和家人同住,为什么要租两间呢,我当时惊讶地问过他,他回答是要用另一间来做事务所。” “事务所?他不是在柏青哥店打工吗?难道还兼职做其它工作?” “谁知道呢,详情我也没听他说过。” 寄宫静香租的另一个房间,是这所公寓一楼最靠边的一零一室。竹乐警部和我向清闲寺刀自借了总钥匙,向那里走去,然后—— 奇妙的光景在我们眼前展现。 02 “——那,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美奈子趴在床上,托着腮问我。她穿一件苔绿色开襟毛衣,下身没穿普通的裤子或裙子,只穿了条厚连裤袜。 “嗯,是光碟哦,光碟。” “光碟?什么光碟——难道是那种?” “啊,美奈,我和你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虽然你应该知道。” “嗯嗯,”美奈子趴在床上,向我的方向挪了挪,“快告诉我吧!” 美奈子抚摸着我的大腿,将手伸进我的裙子里。我翻过身,和她互相抚摸着对方。 美奈子脸上的妆有点脱落,可以看到一些小雀斑。这让她比平日显得更加幼稚可爱。她的栗色短发和瞳孔,都是琥珀色系,显露出一种独特的透明感,与她北欧化的容貌十分相衬。美奈子拥有一幅少年般的身材,正合我的喜好。不少人叫她小恶魔,却不知道她其实患有男性恐惧症。她曾在本地的选美比赛中获胜,出任过我们警局的一日署长,我也是因此才和她相识。尽管我当时已有恋人,但和前女友分手后,我再度与美奈子相遇,并由此开始了两人的同居生活。 “快告诉我,告诉我啊——” 要是让媒体知道,有女警和本地选美小姐发生了这种关系,后果真是——顺带一提,美奈子的这种语气,是她有求于人时的口癖。 “要是被人知道,”我像往常一样反击,“我和你偷情,可就麻烦了。” “偷情……?” “就是上床。” “你这话说的,活像老头子。” “因为我上班的地方全是老头子嘛。” “话说回来,虽然法律没禁止同性恋,可要是被人知道了,也算是桩丑闻啊。” “是啊,弄不好我还会被开除。到那时,我和美奈也就只能分手了。” “啊,你真坏!” “总之——”为了避开美奈子的攻击,我侧了侧身子,“被害者租的另一个房间里,有大量光碟。” “你是说——”她也侧过身子,看着我的脸,“是色情电影?” “对,不过不是无码片什么的。虽然也有些地下小电影,不过大部分都是可以在商店里买到的那种。” “这样啊,没劲。” “你这么认为?”我一边抚弄着美奈子的头发,一边把脚搭到她身上。我们两人的连裤袜就这样摩擦了起来,“如果你亲临现场,就会发现那是一幅相当异样的光景。” “异样?”她恶作剧般地笑笑,爬起身来,“怎么说?” “首先,光碟的数量非常庞大,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大概有两千份吧。” “也许他喜欢收集这个吧。可是两千份会让你们这么惊讶?这数目对于好这一口儿的人来说,也不夸张啊。” “也对,不过——”我隔着毛衣,抚摸着美奈子的胸部,“不过,这些光碟,全部都是未开封的。” “咦?”美奈子被我摸得发痒,她直起身靠过来,我们的鼻子几乎碰到一起,“未开封?” “所有的光碟,都没有拆过包装,一份都没有。” “也就是说,他只是为收集而收集,自己根本不看?真的一份都没有拆封吗?” “是的,而且他有电视和播放设备,如果他想看,随时都可以看。” “好奇怪啊。为什么要再租一个房间,屯积这么多自己根本不看的东西呢。光是买这些东西的钱——啊,不过也可能不是买的,而是帮别人保管吧。” “嗯,”我扯着美奈子的衣襟,“看上去不像啊。” “不是吗?” “我们调查发现,他可是专卖店的名人呢。不管去问哪家店,店员都说经常看到他。他每次都是五份十份的买,也不精挑细选就直接付款走人。最初店员以为他买这些,是要当成什么聚会的赠品,可他偏偏连收据都不要。因为他每周都会去店里买这种东西,店员对他印象颇深。事实上,在他房间里发现的光碟上,还贴着这些店的价签呢。” “这么说来,他日复一日地——”我轻抚着美奈子的下腹部,令她的气息稍显慌乱,“购买这些东西却根本不看?” “没错。就是这样。” 想象一下这幅场景,真是既滑稽又吓人,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这么做,但这种行为确实让人胆战心惊。 “会不会是,他打算转卖给别人?” “在搜查会议上,也有人提出过这种意见。我刚才说过,这些光碟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货大路货,没啥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嗯,真是搞不懂啊,奇怪。” “而且他特意买了这么多,一般来说都会整整齐齐地摆放好吧。就像零售店里那样,把话题大作的封面放在显眼位置——” “咦,会这样?” “对啊,而且还会根据类别来摆放。” “类别?”美奈子突然笑了出来,“你是说,SM类?角色扮演类?女装类?——啊,还有同性恋类?” “有啊,”我有点稍暴地压住她,而后骑到她身上,“就是这样的感觉。” “啊,等,等一下,”美子撒娇道,“别突然靠过来啦。”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好好听话啊。”我卷起她的毛衣下襟,她穿着连裤袜的下半身顿时显露无遗,“你没穿内裤啊,真可以。” 我抚摸着美奈子的脚趾,扯到我唇边。 “——真香啊。” “我说……以前我就想问了,紫笛,难不成你有恋足癖?” 我不禁全身一僵。事实上,美奈子的猜测并不正确,我对女性的脚并没有特别的执着,关键是,我出于某种理由,需要将自己伪装成恋足癖。只有这样才是最有效的——难道美奈子看透了我的真面目,才会有此一问?——不会的,我支起身子想。 “……嗯。”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没错,我就是喜欢可爱女生的脚哦。”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含着她的脚跟,不住舔弄着她从脚跟到小腿间的肌肤,“也不是绝对啦,但是遇到像美奈子这么可爱的女生,我就没办无法自控了。” “可,可是……”在我的爱抚下,美奈子倒在床上呻吟着,“可是,你真奇怪啊。明明是这个季节,为什么非要让我和你一样穿连裤袜?要说有恋足癖的话,这不是稍微有点奇怪吗……虽然我是不太懂啦,可是一般这种人,就算对方穿了薄袜子,都会很生气,你却——你和普通的恋足癖,不太一样吧?” 我猛拨开美奈子的脚,起身下了床,把她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别问这些废话了。” “啊,对,对不起。你生气了?不过,我,我就是……怎么了啊。” “这种时候,我就明说了吧。我和那种喜欢打听我个人嗜好的女人啊,一定会分手的——就是这么回事。” “啊,对不起,我不该多嘴。别再生美奈子的气了好吗?” “——把嘴张开。” 美奈子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抬头望着我,慢慢张开了嘴。 “把舌头伸出来。” 美奈有点疑惑地,将她那介于粉色和紫色之间——软体动物般的舌头,缓缓伸出。这让我联想起了那些从尸体腹部翻出的内脏。我用手指,触摸着美奈子的舌头。 “不要闭上嘴哦——就这样。” 美奈子伸着舌头,口中流出唾液。那种粘稠的感觉,仿佛内脏上粘着的体液一般。我一般舔着她的唾液,一边抚摸着她的下半身。 “……我,特别喜欢这种触感。”我隔着连裤袜,来回抚摸着美奈子的腹部,这里也像那个男人一样,里面装着内脏吧,我突然想到,“与其说我是恋足癖,不如说我是袜子——连裤袜爱好者。” 我放开了张嘴笑着的奈美子的舌头。并用自己的唇贴近她的唇,当我再次吸吮她的舌头时,发出了粘湿的水声。被我亲吻着的美奈子,喘息着,几乎全身痉挛。 “对……”美奈子的舌头终于得到自由,她一边喘着气,一边任由唾液从口中流下。 “对不起,紫笛。我不会再问了。我绝不会再问你这种事了,所以……,原谅美奈子吧?” “嗯,不过只有这次哦。以后要好好听话,否则的话——” 我将手伸向床头柜,从中取出的物品,让美奈子吓得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 我径直取出的——是一根散发着黑色光泽的假阳具。 “紫笛,这,这……?” “这个啊——,”我把裙子脱下来,在紧身裤外系上假阳具,站到床上说,“是用来对付美奈子的。” “等,等等……不,不要!”美奈子看到面前闪烁着黑色光泽的家伙,不禁发出悲鸣,从床上滚落,“紫,紫笛,难道……你喜欢玩这个?” “不,我讨厌。”我实话实说,“超级讨厌,反正又不是真家伙。” “那,你干嘛要用它?” “啊,要说的话,相当于护身符吧。” “护身符……?” “就像手枪一样——”我模仿开枪的动作,用手指着美奈子的额头示意,“能不用就不用,但必要的时候就会拿出来” “不,不要,太可怕了。”也许我的说明还不够充分,美奈子装出想笑的表情,实际上却快要哭出来了。 “我不想看见那东西,快收起来,别让我看见,求你了。” 仿佛为了让她看清楚过程般,我慢慢将那东西取下来,美奈子这才松了口气。 “——明白了吧?”我把那东西放回床头柜,抚摸着美奈子的下巴,“我啊,是不会用那个东西的,我不会对我喜欢的女孩用那个的,明白了吧?” “我讨厌那个,绝对不要用。” “不过,今天晚上我非常有施虐的欲望,所以特别想欺负美奈子呢。” “啊,会痛的,讨厌。” 美奈子是真的害怕,她还没有和男性做爱的经验。这就是男根恐惧症吧,所以我才愿意和她交往……。 “你——趴下。” 我把美奈子按到床上,只见她正抬头望着坐在床上的我,我便把脚伸到她面前。 “舔。” 我对自己说出的话颇感意外。我并没有这种嗜好,为什么要命令她这么做呢。随后我立刻明白——这是为了自我欺骗。就像假装自己有恋足癖一样,这只是为掩盖某种事实-…… 美奈子恭敬地捧起我那被连裤袜包裹着的脚跟,将我的脚捧到脸上。 真不舒服啊——果然,我感到一阵不快。美奈子的爱抚让我意识到了自己脚的存在。这个事实使我——突然想起了那具男尸的脚趾。那如同不规则的小石子般,扁形的脚指甲,和美奈子正在抚摸的,我的脚重合了起来。我特意穿连裤袜把脚趾遮住,我的脚趾…… 但是,这又显得很矛盾。如果真想遮住脚趾,只要在丝袜外再套一层短袜即可。连裤袜虽厚,脚趾和脚后跟的部分却很薄,从某种角度看,脚趾的部分会露出来。既然这么做毫无意义,我又为何…… “转,转过去,”无法忍耐自己的矛盾想法,我几乎是怒吼着对美奈子命令道,“把屁股转过来,快点。” 美奈子像小狗一样转过身体。我把脚伸到她翘起的臀部上,用脚搓揉着她的身体,因两人紧身裤摩擦而产生的热度,使美奈子呻吟了起来,她发出如同笛声般的喘息,倒在地上。 啊,果然还是不行——我没法用脚来欢爱取乐,这只会招致更多不快。但我可以平静地抚摸美奈子的脚……为什么? “喂,你,”我用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谄媚声说,“过来,就像以前那样。” 美奈子胆怯地起身,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跨到坐在床上的我的膝上。我搂住她的腰,拉近两人的距离。就在我们互相寻找着最舒服的姿态时,已经能够隔着连裤袜感受到对方的身体了。美奈子抱着我,两手抓住我九九藏书的背部。手指——对于手指我却完全没有感觉……为什么? 我抱着美奈子的腰,慢慢仰面躺下。我们的身体,仍有一部分紧紧接合在一起。 “……你自己动。快点。” 听到我的命令,美奈子的腰动了起来。而我则静静躺着。在我的催促下,美奈子的动作变得激烈起来。只见她扭着腰,不停地呻吟着,哭泣着,覆上我的身体。她摇着头,前后晃动着身体,在这样的摩擦之下,我全身都热了起来,简直如同要融化掉。我们互相贴合着,这种湿粘的状态,就像那充满血迹的案发现场。 啊,这个女孩也……一股快感流遍我的身体,我的大脑却仍在冷静地思考。这个女孩和我一样,都有着令人不快的女性特征,那满溢着白浊液体的粘湿部位,就像要粘粘乎乎流出血液一般。菜刀在被切裂的肉体中搅动,与闪烁着黑色光芒的阳具被纳入肉体的幻影在我脑中闪现,如同老妇冷笑着的脸孔。 还好我的嫌恶感并没有压过快感——至少,在这个瞬间没有。在美奈子翻着白眼倒下的同时,我也禁不出发出尖叫。 我们就这样交叠着倒在床上,互相拥抱任由气息鼓动全身。随后,美奈子觉得热,便起身将毛衣脱了下来,汗水自她的肌肤流下,散发出阵阵酸甜的香味。想要乘势扯下连裤袜的美奈子,突然注意到我的视线,停止了动作。 “我早就说过吧,不要在我面前换衣服。” “对不起……” “下不为例。” 我也从床上起身,揽住美奈子的腰。将她那稍微有点脱落下来的连裤袜,粗暴的扯上去。皮肤受到这种突然的摩擦,让她不禁发出了小小的尖叫声。 “——啊,难道说!” “……什么?” “我突然想到——那个人,会不会是在进行投资呢?” “啊,投,投资?”我突然改变话题,让美奈子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你在说什么啊?紫笛姐?” “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叫寄宫静香的男人啊。他为什么要收藏两千份未开封的色情电影呢——” 啊,美奈子点点头。她发现我并非在斥责她后,稍微放下心来,向我这边靠了靠,“为什么呢?” “将来,这里面有一些光盘会升值吧,然后他再选合适的时机高价卖出。” “啊,对,原来如此。所以这些商品都没开封。” 美奈子终于理解了我的话,高兴地把嘴唇贴过来索吻。她讨好地把脚缠到我腿上,连裤袜摩擦的触感让我颇感喜悦…… 可是,不对。他的目的应该不只是为了等色情电影升值。就算真有商品升值,数量也不会太多。若是为了作投资之用,效率未免太低。明知效率不高,还要勉强为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那我又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设呢——只是为了自我.99lib.t>欺骗吧。 我无意中发觉——那个叫寄宫的男人,是故意不去看那些电影的——这是能让他获得最大快乐的方法。他通过包装去想象光碟的内容——这是他享受色情的最佳方式,在没有真正观看的情况下,将内容神秘化便可获得无限的快乐。他一份一份地购买着,就可以得到如宇宙般无限的快感——这种奇迹,只有在未开封的状态下才可能发生。 他一定很幸福吧。被两千份未开封的色情电影包围着,每日流连于色情的桃源乡之中。然而,这种快乐也并非永久,也许某一天他会无法忍受而将光碟开封。只要打开一份,一切就会结束,他的天堂会立刻消失。在他看来,看一份和看一千分份一样,只要观看了其中的内容,那些神秘的色情内容就会实体化,变为对于机械动作的记录。而后便只剩幻灭。 这样看来,他能在所有光盘都未开封的状态下死去,也算是非常幸福了。虽然因为名叫“静香”而成为连续杀人魔的猎物,也许他会觉得自己非常不幸吧。 03 ——数日后,案件的调查终于有了进展。在与县警署的合作搜查会议上,有人报告了冲击性的消息。 “我们根据受害人交给单位的简历,到上面所提到的某市相关部门调查,发现——”报告人是伊良皆。 “户籍上确有寄宫静香此人。然而,此人已在二十年前远嫁他县,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母亲……?”县警署的搜查主任皱眉问道。 “也就是说,寄宫静香是女的?” “……那么,前些日子在‘清闲庄’被杀害的男性,又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可能是某市的失踪人口吧。” “那他又为何要冒用别人的姓名,而且还是女人的名字呢?”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竹乐警部抬起手,“我还要宣布一个重要消息。我们先称这个冒用寄宫静香的男人名为X。事实上,X的指纹,与从今年二月开始的,连续猎奇杀人事件的犯人所留下的指纹……完全一致。” 大家议论纷纷,不停有人问着,真的完全一致,没搞错吗。 “没搞错。这一连串杀人事件,都是X所为——我们可以肯定。” 那动机是什么呢,其他人继续问着。 “这还要从为何他对‘静香’这个名字,如此执着说起。现居外地的寄宫静香——我指的是真正的寄宫静香——她的母亲告诉我,在看到X交给柏青哥店的简历照片时,她觉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是住在她家附近的人吗?” “还不知道。寄宫静香的母亲告诉我们——寄宫.99lib.静香结婚前,曾经有个年轻男人对她纠缠不休。不过自打寄宫静香嫁人搬到外地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不过这个可疑的男人,是否就是X,静香的母亲也不敢确定,毕竟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如果这个可疑男子就是X的话,我们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对‘静香’这个名字如此执着了?” “也许吧。他对寄宫静香求爱不成——” “可他为什么要冒用对方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无法追求到心上人的饥渴感,使他做出了这种代偿行为。使用心上人的名字,可以让他感到自己和对方合为一体,这样——” “那么你认为,这也是他犯下一连串连续猎奇杀人案的理由?选择名叫静香的人下手,是因为无法得到寄宫静香,所做出的代偿行为?可是别忘了,除被害者——啊不,除X本人以外——还有一个男性受害者啊,如果杀害女性算是代偿行为,那杀害男人又怎么解释?” “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吧,如果只杀害名叫静香的女性,很容易被发现是对这个名字99lib?有执着的男性所为,从而引起怀疑吧。” “为了伪装而杀害无辜男性?” “从作案手段和其它方面来看,凶手并非正常人,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不过我并不认为X杀人是为了伪装。在他看来,无论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为了满足那无法得到心爱女人的饥渴感,X对拥有‘静香’这个名字的人,都有强烈的破坏冲动——我想可能是这样吧。” “对叫这个名字的人有破坏冲动,这么说太抽象了吧。” “但是这也无法说明他为什么要自杀吧。” 众人沉默了。自杀——这个词所代表的意味,浸透了会议藏书网室的所有人,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我确信杀害X的,就是他本人。X的事件与其它几起案件有明显区别,首先就是被害者本名不叫‘静香’。” “但是,做案手段非常相似。” “不,我们至今还未找到殴打X头部的凶器。这说明,X没有被殴打过。” “那他头上的伤口怎么解释?” “现场的门柱上发现了毛发和血迹。也许是X头部撞上去导致的,也可能是他用菜刀剖开自己腹部后,痛苦地满地翻滚时撞破的——” 会议室中的众人发出种种不满的声音。竹乐自顾自地继续说。 “最关键的一点是,只有在X的事件中,我们没有找到防止血液飞溅而使用的雨衣,和擦拭血迹的毛巾。这是与前几起案件最大的不同。从以上这几点不同之处,我们可以得出结论,X是被自己所杀死的。” 竹乐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自杀”这个字眼,主任因这份威压感而不快地说,“可是……他做得到吗?X不仅剖开自己的肚子,还要把内脏翻出来,这些全部是他自己所为?” “做得到——我确信。就像刚才所说的,X对‘静香’这个名字的持有者,抱有极大的破坏冲动,在一连串作案的末尾,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在使用‘静香’这个名字——” “可是,这并非他的本名,不过是冒用而已。” “尽管这只名字是他当年追求寄宫静香未果的代偿。然而,在使用这个名字的过程中,他却产生了自己真叫‘静香’的妄想。说难听点,如果他再晚些发现自己也叫‘静香’,没准牺牲者的数量还会增加。虽然这只是想象,但——” 竹乐的分析是对是错,我也无法判断。但是对于他所说的,凶手因追求女性未果,才会对这个名字的持有者产生破坏冲动,我还是抱有怀疑。 比起破坏冲动,倒不如称其为一种未开封的冲动更合适。我想X的目的,就像是守住那两千张光碟的未开九九藏书封状态一样——我这样想。 就算只打开一份,也会终结一切。即使明白这个道理,却仍无法抑制开封的冲动……因此,他用活人来取而代之。选择名为静香的人作案,破坏这个他特别执着的名字,可以获得开封的最大满足。 因此,X才用自己的死来守护他的天堂。如同字面上所说的,这是一种死守。他已无需担心桃源乡会被开封了。他的色情天堂,已经成为了永远的“未开封”状态,真是个聪明的男人啊——我这样确信,并且羡慕着他。 因为,我并没有这么聪明。 所以我并不幸福。 我一直,都无法得到幸福。 藏书网一直一直以来,我都无法忍耐到最后。开封,然后是幻灭,这个过程不断重复。当我发现时却已经太迟,然后再继续开封。虽然我现在尚存理性,但很快就又会忍耐不住。 我的脑中再次浮现出,自己腰间那散发着黑色光芒的假阳具。美奈子是在抵抗吧,她和之前的那些女孩一样,哭泣着哀求我,我却没有停止。 开封吧。 开封吧。打开包装。她为我而穿上的连裤袜,被我猛地扯破。我就这样将那凶器插入了美奈子的身体。 为什么?我明明是爱着美奈子的啊,我们应该互相爱着身为处女的对方,我又为何要使用这样的东西插入她的身体呢,这样的行为应该是我所讨厌的啊。 那是因为……我真是愚蠢。只要开封了一份,就不得不去把其它的两千份全部开封。这就是命运。 破灭、悔恨、新的恋情。我被强迫着反复着这一过程。然而,我却绝对无法再得到“开封”的快乐了。永远。 01 清元纯男,是被害者前最后乘坐的出租车司机。对警方来说,要调查出他所属的出租车公司,并非难事。事件发生的周五早上十点半,被害者在JR线海松站的出租车场,和其他乘客发生了口角。 “嗯,没错。”目击证人壬生启子说,“那的确是登志子。” 壬生启子,今年二十七岁,是被害者登志子·罗德里格斯高中时代的同学。因结婚而搬到邻县居住的启子,这次是为了参加老家朋友的婚宴,才乘列车赶回海松市。她与登志子并未事先约好,只是碰巧坐了同一辆列车。启子出了剪票口,向出租车场方向张望时,才看到打扮洋气,在等车队伍中格外惹眼的登志子。 “我当时马上就注意到了登志子,我确定是她。因为我们现在住在一个区,虽然不是很近,却也经常见面。大概两个月一次吧。我们都是为了出席原来高中同学的婚宴而来的。” 两人之所以没有商量好一起回来,是因为登志子在一所,教授外国人说日语的学校担任讲师,时间很难调整。 “婚宴定在星期六的下午。我打算头一天赶到海松市,先和以前的朋友们见个面,之前也和登志子打过招呼。虽然她也说想参加聚会,我却并不知道她会周五出发。她当时说,弄不好会周六上午才急急忙忙出发。保险起见,我把我们约好的聚会店址和电话都告诉了她,如果她周五能到,也可以过来。” 启子在出租车场看到登志子的身影,发觉原来她还是安排好工作,准时赶来了,两人居然还坐了同一辆车,她一边想着一边向登志子走去。正当她想要叫住登志子时,事件发生了。 当时登志子正打算将行李放入出车租车后备箱,一对老年夫妇却无视她的存在,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登志子吃了一惊,在他们关门前抵住车门,向老年夫妇抱怨起来。然而这对夫妇却并不当回事,丈夫却眼望别处,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妻子则无视登志子的吵闹,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皱着眉,好像在怜悯对方一般地笑着,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头绪。 这时其他排队的人,开始埋怨登志子,叫她差不多司机面露难色,却也只能默默开车。而登志子直到这时,也没有注意到远处启子的存在。从那以后,便没有人再目击到活着的登志子了。 登子搭乘的出租车上,有“鸡冠井交通”的标志,感到有些不快的启子目送登志子离开后,坐公交车回到娘家。她稍适稍事休息,在下午四点赶赴市内的咖啡馆,和高中同学会合。启子原以为登志子一会儿也会过来,却并未见到她。下午五点,大家来到之前预约的法国餐馆吃晚饭,登志子仍然没有出现。启子知道登志子如果不来,一定会打电话通知她,所以过了一两个小时后,她认为登志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过了晚上八点,启子便把她们要去的第三家咖啡馆的地址和电话写在纸上,如果登志子赶来,就请店员代为转交,而后离开。然而那一晚,她们等待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星期六。因为是在娘家,启子不需要送丈夫出门,、洗衣服收拾家务,所以她一觉睡到大天亮,从容地为出席婚宴而准备,直到父母脸色难看地将早报递给她,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市内年轻女性被杀。”这个标题跃然纸上,“昨天上午,淡河町地区居民发现一名年轻女性尸体,立刻向警察通报。该女性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从其所携带的物品判断出,她叫登志子·罗德里格斯,今年二十七岁,。被人用手掐住脖子窒息而死,警察认定这是一起杀人事件。尸体的衣着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银行卡和现金也没有被盗。” 启子看到报纸后,慌忙与警方联络,根据她的证言,警方很快就把搜查目标对准了那辆量“鸡冠井交通”的出租车司机。在JR海松站的出租车场引起骚动后,登志子乘上白色出租车是在周五早上,十点半多一点。而她的尸体发现时间则是十一点,中间只隔了约三十分钟。算上
九九藏书
路上堵车的时间,从海松站到遗体发现现场淡河町,大约要开五到十分钟左右。即使司法解剖的结果还没出来,也可以判断出,她在离开海松站不久便遇害了。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在出租车内被扼杀的。 警方经过调查,警方得知,那个在车站载上登志子的出租车司机,是个名叫清元纯男的四.99lib.十四岁男子。 02 (清元……纯男) 陆井在脑中,反复回味着这个从他的上司,搜查主任根来口中说出的名字。果然自己还是听过这个名字吧。他深信,自己曾在某处见过这个男人。 “周五早上,登志子·罗德里格斯曾经在车站搭乘过你的车子吧。” “登志子……”清元重复着这个名字,神情虚无地思考着,随后叹息了一声,。“虽然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那时,的确有年轻女性坐过我的车。” “是这个人吗?” 根来取出登志子·罗德里格斯生前的照片。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清元的眼球,仿佛泥点落入水中般变得混浊湿润起来。 陆井发现,清元的表情中似乎含有某种违和的不安,便也向被害者的照片望去。曾经在搜查会议中看过无数次的,被害者的容貌,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难道我也……)陆井感到,胸口传来一股轻微的苦闷气息,(难道我也见过这个被害者?可是,是在哪里——) 尽管一同问讯的年轻刑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清元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喃喃低语道:,“对,确实是她。” “她上车后,你把车开到了哪里?” “客人说要去新海松旅馆,我就开向了那里。” 登志子在这个旅馆,预定了周五和周六两天的房间,此事已经确认。和壬生启子一样,登志子的娘家也在海松市,虽然家人健在,她却并没有回家。根据启子的证词警方得知,登志子的父亲在她中学时亡故,母亲再婚的继父与她交恶。另外,登志子是在父母的极力反对下,与外国人结婚的,因此她和父母几乎完全断绝关系。 “你是直接把她送到旅馆的吗,没有去别的地方?” 清元敷衍地点点头。他抬起细瘦的腿,晃了晃。 “那么,她是在旅馆门口下车的吗?” 清元再次无言地点点头。 “你以前,有没有在其它地方见过她?” “……没有。” “从没见过?周五是你第一次见她?” 清元低着头,用稀薄的脑门对着根来,重复地点了几次头。汗水流到他的眼中引起一阵疼痛,使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即使是新上任的陆井刑警也能看出,他很明显是在撒谎。 事实上,发现登志子遗体的淡河町,是在从JR海松站到新海松旅馆的相反方向。这样看来,很有可能是司机在开往旅馆的途中,在车里将登志子扼杀,随后向反方向行驶抛尸。 这个想法很快就随即得到了证实。首先,新海松旅馆的门童说,周五早上,并没有在旅馆门口看到有着“鸡冠井交通”标志的出租车。因为这个出租车公司的司机,以前曾和旅馆的工作人员发生过争执,所以如果这种出租车出入过,他绝对会有印象。 决定性的一点是,淡河町的多位居民,在十点五十分时,目击到一辆白色出租车,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巷子。当时车子差点辗到路上晒太阳的猫,司机紧急刹车,致使轮胎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因此也有居民记住了车牌号和车子所属的出租车公司。此外,有证人表示,当时并没有看到出租车后座席上有人,这也证实了此时清元已经丢掉了登志子的尸体。 因为清元一直戴着白手套开车,所以没有在遗体上,以及被遗弃的其它登志子遗物中发现可疑指纹。可以确定登志子·罗德里格斯是被为清元所杀害这一点,可以确定。,可是,还有一个谜尚未解开,那就是动机。 “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凶手的动机并不像是劫财或劫色。要是晚上行凶的话还好说,但凶手偏偏选择在白天作案。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凶杀现场在哪儿,但从时间上推断,凶手应该不是在郊外行凶。就算是选择稍微避人耳目的地方,也应该是在中心街附近。从登志子在车站坐上车,到出租车被人目击离开案发行场现场,约有二十分钟。在这仅有的二十分钟里,被害者和嫌疑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害者老家就在本市,会不会是她以前就认识清元?” “有可能,但登志子在众目睽睽下坐进他的车子,他为何要冒着被路人目击的危险急急忙忙行凶呢?如果他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那应该更加谨慎地选择行凶时间和地点才对。” “先把两人之前认识的可能性放到一边,如果是他们在车上偶然为了一点小事而发生争执,导致清元痛下杀手呢?” “在短短二十分钟里?很难想象。就算两人真有什么旧恨或发生争执,矛盾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发吗?总觉得不太现实啊。” “鸡冠井交通”的同事和上司,对清元的评价不错。他工作认真,从五年前进入公司以来,从未与客人发生过争执。 “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就是清元这把年纪了仍是单身,没结过婚。” “现在这个年代,四十多岁还单身也不稀奇吧。” “话虽如此,不过他会不会有什么拍变态照片的兴趣呢——” 照片……安双刑警的话,刺激了陆井的记忆。 “什么照片?” “清元的同事说,他既不好酒也不爱赌,对女人也敬而远之,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摄影。而他拍的,主要就是小学和中学女生。” “唔。”名执刑警挠着腮,“确实值得注意。” “老实说,不少人都好这一口儿。就算对女人不感兴趣,只要是个正常男性,总会有些生理上的冲动,当然这并不是非全指那些不好的行为。虽然被害者死时衣着整齐,但也有可能是她发现了凶手不怀好意,凶手才急忙将她杀害。” “可是就像刚才所说的,清元只对年幼的女性感兴趣不是吗?被害者可是快三十了。,而且她妆化得很厚,看起来像陪酒小九九藏书姐一样。” “那没有关系,凶手的怒火一旦被点燃,哪还管得了兴趣什么的。就算他个性谨慎也难保不会如此。” “如果他们在密室里独处一两个小时,发生这种强烈冲突还有可能。可是我们已经说过多次,从他们见面到杀人弃尸不过二十分钟,难道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瞬间产生情欲吗。当然,凡事没有绝对,但这与清元平时给人的印象,感觉很不相称——” “请问……”陆井举起手,“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怎么了,陆井?” “被害者是嫁给了外国人吧。那么,她原来娘家的姓氏是——?” “她父母姓兼广,怎么了?” “兼广……”陆井歪着头,“不,她的母亲是再婚,这是继父的姓。在母亲再婚前,她的亲生父亲还在世时——” “嗯,啊,我看看,”会议室里响起了翻动资料的声音,“在这里,是尾立。” “尾立……”刚才还如同被浓雾遮蔽着的暧昧记忆,突然变得鲜明起来,“果然。” “什么意思?”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和被害者,是中学同学。” “哦,这可真是奇遇啊。” “不仅如此,实际上,我也认识这个叫清元纯男的人。” “什么?” “他以前,在我和尾立登志子就读的学校当老师。” 会议室中议论纷纷。 “真的吗?” 陆井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清元的照片,他的容貌和以前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为什么之前却一直没想起来呢,真奇怪。 “我们上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嗯,大概是在十三年前。清元当时不是我们的班主任,而是我们的数学老师。” “这么看来,这两人是有交接点的啊。可是——”根来抚着好几天没刮过的胡子,“审问他的时候,陆井也在场。当时也给他递过名片,为什么看到以前教过的学生,他却不觉吃惊呢……也许是十三年前的事,记忆不深了吧。” “虽然有这个可能,不过事实上,除了被害者以外,我的姓氏也和当年不同了。” 03 十三年前——陆井旭当时,还叫津布乐旭。他在“私立天华寺学园”读二年级,与尾立登志子同班。而担任他们数学老师的,是当年刚刚来到这所学校就职的清元纯男。 虽然现在,清元已经有了和年龄相称的秃头和啤酒肚,但十三年前他才刚刚三十岁,那时的他身材匀称,外表整洁。要是平时表情丰富一些,恐怕会很受女性欢迎。清元出身教育世家,他的父亲是县教育委员会的次官,但他最初却并没有从事教育工作的意愿。 清元十几岁时,成绩优异。当时他的分数,已经达到了日本分数线最高的国立大学医学部,他本人也希望将来能够成为医生。然而,后来他却借口自己并不适合这一行而放弃。事实上,清元无法面对人类的身体,他对人的身体抱有一种忌讳感和生理上的厌恶。因此他只能从一流大学退学,重新入读其它私立大学。 清元的父亲本就有意让儿子继承父业,因此半强制性地的要求他取得了教师资格证书。清元不敢违抗父命,于是放弃了想要从事影视行业的梦想,大学毕业后,他一边打工,一边摸索着各种就业的道路,却事与愿违被父亲逼回老家,被父亲利用关系塞进“私立天华学园”。 因为积累了不少失落和郁闷,清元在学校里,也总是一幅了无生气的样子。哪怕是学生间发生争执,他也毫不在意。就连上课时也从不多话,只是沉默地在黑板上写下数学公式。就算是最不用功的学生,也知道这样下去,这一年全班同学的成绩都要下降,因此提出了更换老生的请求。 清元第一次表情发生变化,是在六月班里举行的排球赛上。当时在体育馆一角拍摄照片的清元,露出了充满生气的表情。当然,那时还没有人发现,清元特别喜欢拍摄某种类型的女生。总之从那时起,他的摄影爱好便开始为人知晓。 清元来到学校的第一个学期,成为了当时还叫津布乐旭的陆井旭所属的,摄影部顾问。上课时无精打采的清元,一谈到摄影话题,就会像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有一次,旭向清元请教了一些关于相机的问题,让他很是高兴,放学后,清元主动开车送他回家。两人在车里聊着电影和摄影的话题,一直到旭家门口,旭的母亲站在门口迎接,发现儿子和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正感到困惑时,一直很开朗的清元,突然又变回了原先的阴沉表情。看到这幅情形的母亲,甚至不敢相信这个阴沉的男人是儿子的老师。清元这个男人在阴和阳两方面的极端,给旭和其他师生带来了很大的疑惑。 为了让大家发挥所长,学校在第二学期的体育节上,让清元负责比赛摄影。然而几天后,和希望加洗的申请表一起贴在海报栏上的,数量庞大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是男生的照片。即使是女生里,高中部女生的数量也非常少,他所拍摄的几乎全是初中部的女生。照片中没有仰拍的镜头,在外行人看来,这些照片本身的拍摄水平很高,具有相当的艺术性和幻想性,然而尽管照片本身质量颇佳,拍摄主体的偏向性却过于强烈了。 总而言之,清元拍摄的照片,给人的感觉并非是活生生的人类,而是妖精般的少女。从不喝酒的清元,曾经在礼节性出席的酒会上,被教头半开玩笑地问,“你不会到这个年纪都没碰过女人吧?”,结果他认真地回答,“虽然我也会有性方面的需要,但碰到女人的肉体会觉得恶心。”曾经有传闻说,他在和化着浓妆的女同事一起唱卡啦OK时,因为闻到对方身上的化妆品味道和体味,感到恶心而把对方撞开,当场呕吐起来。因此校内传闻纷纷,说他是个危险的老师。 而且清元上课也不认真,学生和家长们要求更换数学老师的呼声一波高过一波,就在这时,清元又引起了,连学校都无法庇护的不祥事件,那是发生在寒假前的十二月某日。 早上九点刚开始上课不久,年迈的事务长就冲进教室,冲着正在讲课的女老师耳语了几句。当时其它同学并不知晓详情,事实上,是尾立登志子的父亲心脏病发作,被送往医院。 现在回忆起登志子慌张冲出教室的样子,陆井旭还是会感到心痛。日后他得知,事实并非登志子父亲病发这么简单,在头一天夜里,她的父亲被发现搞外遇,在家里和她大吵了一架。 成人后的登志子,除丈夫罗德里格斯外,还与其他多个外国男性发生过关系。很难想象这样的她,青春期时会具有强烈的洁癖。不说和他人接触,就算是不用手绢或手套,直接碰触电车吊挂扶手,都会让她感到不洁,这种洁癖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当电影或是电视剧里出现接吻画面时,登志子就会认为这是传播病原体的行为。她还曾经说过,要是和别的男人上了床,自己肯定要被传染病毒,所以宁肯当一辈子处女,为此还惹来了朋友的嘲笑,而当男生从她身旁走过时,她也会因为难以忍受对方的体味而呕吐。 这样的登志子,知道父亲与母亲以外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后,发生过激反应也是理所当然。她无法忍受自己竟要与如此肮脏,如同禽兽一般的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登志子要求父亲立刻搬出去,甚至说出了像是“马上去死,用死来向我和母亲谢罪吧”这样极端的话。 第二天,父亲真的病倒进了医院,这让登志子大受打击。她把此事当成老天对自己口不择言的惩罚,慌乱之下,她会得出这种不科学的结论也不奇怪。当时,她需要乘坐学校教师的车子尽快赶往医院。而当时有空的,只有清元。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即使对方风评不佳,她也无法顾虑太多。 而在当天,又发生了一起紧急事件。在登志子离开学校一小时后,事务长再次冲进班里。他对旭招手,告知他的母亲津布乐夕美也被送进了医院。如同在噩梦中一般的旭,乘坐其他其它教师的车子,赶往距他家徒步只有一分钟距离的医院。凑巧的是,登志子的父亲也是被送进这家医院的。 当旭赶到时,母亲夕美已经死亡。有人告诉他,夕美是在早上,从自家的楼梯上摔下来,致使大脑受到挫伤。附近的主妇听到夕美的悲鸣和撞击声,前往津布乐家按门铃确认,却无人应达应答。因为门没锁,主妇情急之下自行进了屋。“夫人,您没事吧?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听到您这儿发出了很大响动呢。没事吧,夫人——”主妇环顾着屋内,发现了以奇妙姿势倒在楼梯口的夕美。当时夕美只穿着贴身衬裙,应该是在二楼卧室换衣服时,
突然想起要下楼做什么事,结果在下楼时滑倒的。 然而旭的父亲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妻子是在和别的男人鬼混。证据就是,家里的门没有上锁。夕美生前独自在家时,一定要将所有门窗锁上才能安心。那天门之所以开着,一定是她的鬼混对象对像从那里逃跑造成的。那男人因为担心被人发现自己和有夫之妇在一起,所以才不管从楼梯上摔下的女人自己逃跑。而从妻子摔下时那幅衣衫不整的样子,也只能令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也许是妻子的突然死亡,给他造成了太大打击,才会使他胡乱猜想得出这样的结论吧。然而津布乐的主张,却渐渐扭曲了起来。他说,夕美生来淫乱,外貌又显得很年轻,根本看不出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再加上身材纤细,就算说是学生也有人相信,这么魅惑的女人,怎么可能固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呢,肯定是换了不少男人,弄不好旭还是别的男人的孩子呢……就这样,旭的父亲陷入被害妄想之中不能自拔。他总觉得老婆和别人鬼混,脑中全是那看未知男人的身影,很快他就通过虐待儿子来发泄自己的愤恨。 “……这么说,”根来叹息道,“你把姓改成陆井也是因为——” “因为无法忍受父亲的暴力,我逃到了母亲那边的亲戚家里。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最后我在儿童帮助所的协助下,可以不用再和父亲一起生活了。他不想让我继承遗产,不同意我再使用原姓,于是我就在户籍上变更为外婆的养子了。” “真不容易啊……那尾立登志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自己家的事就足够烦心了,所以也没怎么留意她,后来我听说——” 登志子的父亲在急救后仍然非常虚弱,送进医院不久后就亡故了。然而,众人等了很久,登志子都没有出现。直到快中午时,登志子的母亲感到奇怪而联络了学校。 接到通知的学校方面,以为是登志子在赶往医院途中发生了什么,而向警察问询,然而当时并没有发生交通事故一类的事件。登志子本人与清元也依然毫无音信。这时终于有老师猜测,会不会是清元将登志子诱拐逃走。清元在体育节上,拍摄了很多登志子的照片,在这时看来,此事似乎也掺进了一丝现实的味道。 让那样的男人和女生单独相处,本身就是重大失误。简直是将学生送入虎口,到底是谁同意让清元载送登志子的呢,如果尾立登志子发生什么,谁来负责……学校担心发生最坏事态,报警告知有男性教师带着女学生失踪,虽然没有明白说出关于诱拐的猜测,但在这方面的恐惧却明确无疑。 在距离市中心街道五六小时车程的,县内葛龙高原民宿,有一位滑雪设备人员在当日下午三点,向海松北署通报,说刚才有一名年轻男子在前台登记,既没有预约也不打算过夜,从他的轻装打扮,怎么也看不出是要在高原地区停留的样子。同时还有一位身穿制服的女中学生在大堂等他,两人看上去既不像父女也不像兄妹,举止可疑。于是工作人员假称准备房间拖住二人,向警方通报请他们来看看。 店员所说的二人,特征酷似清元和尾立登志子,警方马上让最近的派出所警员赶去民宿。当警官在大堂盘问二人时,年轻男人爽快地——不,与其说是爽快,不如说是终于放下心来的表情,承认自己就是清元纯男,尾立登志子也被安全保护了起来。 “随后清元向警方供述了一切。他承认自己从很早以前,就对无垢而充满神秘感的尾立登志子抱有一份倾慕之心,想不到竟然获得了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一想到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就算赌上整个人生也在所不惜,他便无法压抑心中那份独占登志子的欲望,带着她逃跑——” “无垢而充满神秘感啊,”安双拿起登志子·罗德里格斯生前的照片,“说的是这个女人吗?她看上去明明像是在酒馆里,把手放在大叔腿上,伸着舌头,媚态万千的女性啊。虽然也很漂亮,但却更有妩媚的感觉。” “她中学时更漂亮一些。那时她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是个充满透明感的美少女。因此清元才会给她拍那么多照片。” “嗯,岁月不饶人啊。唉呀唉呀别说这个了。” “总而言之,”群家刑警急躁地用手敲着桌子,“为什么登志子扔下父亲不管,对清元的异常行为也没有任何抵抗,跟着他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呢?” “她本人的证言很模糊,总而言之,就是她记不清了。” “记不清?” “由于她头一天夜里,对父亲恶口的记忆太过强烈,导致她无法记清其它事了。当天早上,她没对父亲说一句话就去上学,这却成了她和父亲的永别,为此登志子一直沉浸在无限的后悔自责中,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身处陌生的酒店大堂之中了——” “也就是说,她没有关于如何来到葛龙高原的记忆。毕竟是青春期的女生啊。受到剧烈打击后恢复到安心状态,会发生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这件事之后,清元怎么样了?” “他第二天没有来学校。不知是否被起诉了,听说他被学校解雇了。从那以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他。有传言说,因为这件丑事,她妹妹的婚约被搞黄了,他本人也无家可归到处流浪,有不少认识的人推测说他去了外地生活。哪知道他竟然还在本地,开起了出租车,连我也——” “十三年后他们居然意外再会了啊。那件事之后,登志子去过学校吗——” “因为那起事件,学校里对她议论纷纷,传言四起,再加上因为父亲去世,她家很难负担私立学校的学费,因此她便转学到了公立中学,高中也是在县立学校读的。” 这正是陆井与她的高中同学壬生启子并不相识的原因。原本陆井也产生过通过转学改变环境的想法,却遭到了祖母的反对,因为对女婿极不信任,她认为如果旭就此转学,就等于低头认输。因此她极力要求旭继续在“天华寺学园”继续就读。 “所以,那之后我和被害者就没再见过面了。” “原来如此。可是这样一来,案情不就很清楚了吗。清元和被害者关系不浅,虽然还不知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就是凶手。” “虽然我也这么认为,但总觉得还有想不通的地方。” “哪里想不通?” “清元的动机。” 当警方向清元摊牌十三年前的事件后,清元推翻了之前的供词,爽快承认是自己杀害了登志子·罗德里格斯。然而正如陆井所疑惑的,关键的行凶动机问题,仍未得到解答。清元只是重复着记不清了,自己也不知道……一类的模糊供词。 从可能性上来考虑,行凶动机可能是怨恨。如果没有这个叫尾立登志子的女生,自己的人生也许不会变成这样。哪怕是仅有这样一点怨恨,也有可能成为犯罪的动机,在这方面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怎么可能,我要是真恨她就好了,”然而清元却冷静地解释道,“我并没有怨恨她,刑警先生,其实我对她抱有的是感激之情。” “感激之情?”安双吃惊地问,“为什么?” “我根本就不想当老师,不想和父亲走同一条路。因为一直没能找到稳定的工作,我才在无奈之下,被父亲半强制弄进‘天华寺学园’工作,其实这份工作并不适合我。我每天都在痛苦中渡过,自己却毫无办法,因此我经常苦苦思索辞职的方法。如果随便找个理由,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把身体搞垮是最好的办法,但之后却很有可能失去生活保障。正在我苦恼之际,就接到了送那个女生去医院的任务。对啊,原来如此,要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件,就可以辞掉这份工作了。这样不管是父亲还是校长,都不会有意见。学校肯定不会容忍一个诱拐女学生的男人,继续留在学校里。” “喂,你这是在胡说八道吧。其实你是被美色迷惑,想要做些不正经的,才把她带到那么远的地方——” “不正经的?你误会了。我啊,连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她。能干什么不正经的?” “啊,你是在动手之前就被捕了,对吧!” “就算没有被捕,我也不会对她做任何事。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这并不是指她的外表,她和我一样,拥有非常美丽的精神。” “啊?你说什么呢?” “我们去往葛龙高原时,那个女生一直哭诉,说她至今还不敢相信父亲和人通奸的事实。她不敢相信,人类可以实行性行为这种肮脏的举动,在她看来,肌肤上留有着新陈代谢排出的废物,性行为只会让不洁的皮肤互相接触,并让粘着病原体和粘液的不洁性器结合——她当时,用中学生的语言表达出了这样的意思。坐在我身边的这位美丽少女,居然和我拥有同样的想法,让我喜不自禁。” 清元淡淡地说明。那种坚定不可动摇,且充满狂热自信的态度,说得就连安双也稍微有点惭愧。 “那时,我们两人心灵相通,灵魂化为一体,却并没有肉体上的接触。我们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不管是那个女生还是我,都非常讨厌肉体上的接触。真是荒谬,不管我有没有被捕,都没有关系。只是我为了辞职而利用她,有些于心不忍。” “那么,你是真心感激她?” “那当然。” “那你为什么要将自己所感激的人杀死?” 清元突然间,露出正在寻找失物般,迷茫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就扼住她的脖子——” 他一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抱住脑袋,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然而他所说的话,却让人无法理解。 “十三年前的事件发生后,你和她见过面吗?” “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搬到了外地。” “被害者和十三年前相比,给人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陆井若无其事地问着,却得到了意外的效果,“你刚见到她时,就立刻认出她了吗?” “不。不仅是外表,她说话的方式,动作,都和以前完全不同。我并没有立刻认出来……”突然间清元抬起头,瞪着眼,“对,对了,我想起来了。刑警先生,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 “请您听我说,我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我会突然发作,把那个女人杀掉。之前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这下子总算明白了。” 预想外的事态发展,让负责问话的陆井一时哑然。 “就像刚才所说的,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不过她坐进车里不久后,我就发现这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少女,对,我发现了,可是……可是她却——” “可是她?”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是谁。”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过了这么久——” “这家伙真是不懂知恩图报。” “不懂知恩图报?”面对突然变得兴奋、激昂的清元,根来也有些疑惑,“她可是被害者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听我说。十三年前的那天,我载着她驶向医院,一边开车,还一边安慰着非常伤心的她。她说,都是因为她头一天夜里对父亲恶言相向,才导致父亲病发,她现在只能不断地后悔自责。就算不原谅他背叛母亲的行为,语气也应该柔和一些。她不停这样自我暗示着。你们明白当时的情况吗?”不等根来回答,清元继续口沫横飞地说,“她陷入了某种错觉,认为都是因为自己说爸爸要是去死就好了,才咒死了父亲。如果我将这样的她送去医院,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妙。” “有什么不妙的?” “我担心她在这种状态下和父亲见面,会受到很大伤害。所以我想先带她到较远的地方,等她冷静下来再说。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 “可是——”陆井正想插嘴,却被根来假装若无其事地制止了。 “所以……所以我就算赌上自己的人生,也要带她先去一个能冷静的地方。就是这么回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所以施恩的是我哦。对吧?对吧?可她居然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我的名字。只有十三年没见面……而已啊。我可是比任何人都,打心底里担心她,为她心痛。她居然把我忘了,我绝对不会原谅她的,绝对不会原谅她。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一黑……等我回过神来……” “手已经扼住了她的脖子?” 经过长时间的讲述,清元备感疲劳,他调整着自己呼吸呼息点点头。而他的眼睛,则让人感到他的精神正处于危险状态。 “……情况如何?” “差不多弄清楚了。不过,”安双抱起胳膊,“因为十三年未曾谋面的人,没有认出自己,就痛下杀手——是这样吧?” “那他诱拐登志子的事呢?” “他冠冕堂皇地说,那是为了她好。” “陆井怎么说?” “他也认为,清元不是因为什么肮脏的理由而诱拐登志子的。清元对女人的肉体并无兴趣,他只能通过照片这种二次元的媒介,来和对象物进行接触,这就是他的爱?99lib.好。” “怎么会这样。” “听说很久以前,清元在学校的酒会上,被同事灌酒,醉得稀里糊涂,把他以前无意中被女人诱惑的丑事说了出来。” “哦。他倒挺会撇清的嘛。” “为什么自己会被那种中年女人诱惑呢,那女人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还化着浓妆整了容,把自己骗得晕晕乎乎。真希望从来没发过这种事情。清元当时还说自己是清白之身呢。” “清白之身什么的,不是女人说的话吗?” “他酒醒后,完全不记得自己说漏嘴的事了。那是他完全无法忘怀的记忆,即使是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提起此事也是一幅恨不得去上吊的苦恼样子。虽然他不可能没有性欲,但却对女人不行,所以对女人的肉体没有感觉,只能远远地爱着如同妖精般的少女,默默奉献。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他不是对肉体接触没有兴趣,而只是本能的不行。十三年前,当警察在民宿大堂逮捕他时,清元没有任何抵抗就老老实实接受了调查,反而像是因为被捕而感到安心。他被可爱的尾立登志子弄得目眩目炫神迷,虽然想要把她带走两人独处,却不知到底该怎么做。我想他也在困惑,回到房间后,到底应该怎样和少女相处。” “所以当警察赶来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一点我明白了……那其它的供述呢?” “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清元对登志子的执着心,仅限于她尚未被污染的少女时代。当她长成大人后,他应该不会再如此关心她了。对于这样的登志子,即使认不出他,也不至于要将她杀死吧?” “可他本人已经承认行凶了,你要因为这个理由而推翻我们的主张吗?别再说这些会对判决产生影响的话啦。” “话虽如此,我却总觉得不太对劲。他的话自相矛盾,会不会是在演戏给我们看呢?好像不仅仅是在演给我们看,而且也是在演给自己看,让自己相信一样。” “确实,他一开始的供词完全不得要领,却突然回忆起了这些,有点可疑。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犯了杀人罪,所以才把自己搞得的混乱不堪吧?” “混乱……吗?” 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根来,命令安双和陆井,去寻找曾和登志子在出租车场争吵的,一对叫射延的老夫妇问话。没想到这对夫妇,居然在登志子预约的新海松旅馆居住。他们是出来长期旅游的,经过粗略的调查,警方发现射延夫妇与登志子生前,并无任何交接点。陆井问他们为何要和登志子争吵,老夫妇表示,这都要怪登志子先挑起事端。 “抢车?你误会了。”射延夫人满脸皱纹,即使做过美容也很不自然,她的眼角和嘴唇像是痉挛般地颤抖着,轻蔑地笑着说,“我们是排队按顺序坐出租车的,插队的人是她。” 她的话和壬生启子等目击者的证言背道而驰。这对夫妇一力主张,自己并没有看到在车后放行李的登志子,这也的确让人无可辩驳。 “她可太不像话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讲粗话,让我和我先生困扰不已。对吧?” 听到老婆的问话,丈夫仍是一幅漠不关心的地表情,望着别的方向,妻子也不管丈夫的反应,继续自己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不管抢车到底是个误会,还是主观真实,陆井注意到,这个老妇人眼中存在着恶意。如果自己当时处在登志子的立场,肯定也会做出一样的反应。虽然他这么想,却并没有其它收获。 “——这样啊。”听了陆井等人的报告,根来挠了挠头,“总之射延夫妇与事件无关。他们在出租车场相遇纯属偶然,另外这对夫妇也有不在场证明。” “尽管如此,”和陆井同行的安双刑警神情苦涩地说,“那个讨厌的老太太,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点,还特意把头发染黑,皮肤也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很不自然。虽然我没和她发生口角,不过真是看着就不舒服。登志子倒是意外地很快就放弃和她争吵了。” “嗯。”来回挠着白发的根来,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什么意思?” “和老夫妇发生争执后,登志子暂时离开了出租车场,打算去坐公交车,随后她又
99lib.
改变了主意回到出租车场,说明她是那种忽冷忽热的性格。因此她才会坐上清元的车子,可以说她会丧命也算性格使然——” “等等”根来抱起胳膊,“等等,我觉得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啊对,难道——” “怎么?” “清元恐怕在撒谎。” “关于哪方面?” “陆井,现在的清元,和他以前的相貌是否相差很大?” “这倒没有。虽然头发少了些,身材也变胖了,但整体和过去并无太大变化。我居然没有立刻认出他,有点奇怪啊。”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登志子当日,就算看到清元便马上认出他,也不奇怪。” “应该是吧。但是在车里,司机应该是面向前方的。” “不是在乘上出租车后,而是在坐上车之前,登志子就认出他了。她注意到这个司机,就是她私立中学的数学老师。” “咦?您为什么这么说?” “是海松站乘客的目击证言。一开始,与射延夫妇抢车的登志子,暂时离开了出租车场。然而,她却突然改变了想法,选择了在不能上下车的区域,搭上了一辆出租车。登志子这么做,会不会是因为,她发觉自己认识这个司机呢?” “请,请等一下。”安双惊慌地抬起腰,“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应该向清元表明,自己已经认出了他,对他说,好久不见啊……” “她既然特意坐了清元的车,这么考虑也很自然。” “可清元说,她没有认出自己,为什么他要撒谎?” “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隐瞒了什么。所以,他找了另一个理由做为作案动机,让我们停止调查。” “隐瞒了什么吗?” “根据我们的调查,登志子和清元,在这十三年间,完全没有任何来往。星期五早上,清元与乘坐自己出租车的登志子再会后,对其行凶。我想登志子在车上所说的话,应该就是问题所在。” “登志子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清元并不知道,登志子知道此事。” “是什么秘密?” “不管是什么,应该是逼他想要立刻封住登志子之口的秘密。” “主任,您的意思是,登志子掌握了清元的弱点?”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如果登志子有知道这个秘密的机会,应该就是在十三年前吧?” “知道了这个秘密的登志子,在这十三年间,没有向任何人说出来吧?与此同时,说一直没和她见过面的清元也
99lib?
在撒谎,其实登志子一直在以此威胁清元——” “据我们所知,清元并没有被人威胁的迹象。如果这十三年间,他们一直没有见面,那么我想,应该是登志子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秘密的重要性。她与清元偶然再会,两人在出租车中平和地聊了起来。但两个人的心境却并不一样,登志子只是单纯地聊天,清元却认为她突然间变成了胁迫者——” “因为害怕登志子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所以慌忙将她杀害……?” “有可能。” “可是登志子在这十三年来,都没有意识到其重要性的秘密,是发生在诱拐事件的途中吧。但当时清元一直在开车,就算他想要做什么,也腾不出手来啊——” 此时,陆井突然不由自主地出声。 “怎么了?” “啊,主任……能否让我去向清元问几句话?” “——你所说的登志子·罗德里格斯没有认出你一事,我们无法相信。她一见到你,就立刻认出了你。所以才会特意搭上你的出租车,对吧?” 清元吃惊而恐惧地睁大眼睛。 “在车里,她和你聊起了以前的事。主要是十三年前的那起诱拐事件。” 清元摆出一幅并不知情的表情沉默着。过了一会,他小声说:,“诱拐……?” 他的眼中透露出困惑的气息,脸上也看不出惊慌的样子。 “你说,当时你直接带着登志子去了葛龙高原。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吧?” 清元舔了下嘴唇,什么也没说。 “你一开始要把她送到医院,登志子本人却并不想去,对吧?她当时,害怕面对可能已经去世的父亲。她认为正是因为头一天晚上,她对父亲说了去死吧这样的恶言,才导致父亲真的病倒。对她来说,去医院实在太过恐怖。而你就——” 清元呆滞地张着嘴。 “因此,你将车子停到医院附近,告诉登志子——你先去看一下她的父亲情况如何。然而,你将她留在车中,自己却并没有去医院。”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去了医院附近,某个学生的家里。” “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你当时,和那家的女人,也就是你学生的母亲,在搞婚外情。她的名字叫津布乐夕美。” 站在陆井身后的安双,听到这个名字,倒吸一口冷气。 “恐怕是津布乐夫人引诱你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虽然你最初被她的美色所诱惑,但对你来说,和成年女性发生性关系却是极为痛苦的,那种行为仿佛噩梦一般。这让你对这个叫津布乐夕美的女藏书网性产生了憎恶之情。” “啊……”清元出声,这是他在整个问讯过程中发出的最大声音,“是的。”他点点头。 “凑巧的是,登志子父亲被送进的医院,离津布乐家非常近。你当时突然想到,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于是便把登志子留在车上,假装去了医院,实际上你却前往津布乐夕美家实施杀人计划。并让人误以为她是从楼梯上摔落下来的。” 清元露出不快的神色。 “轻而易举得手之后,你回到车里,对登志子说,很遗憾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好像真去看过一样。要是告诉她,父亲还徘徊在生死线上,登志子恐怕还会想去医院见他一面。对于很怕见到死去父亲的登志子,自然会迷茫地任由你带着来到葛龙高原。” “的确,她不愿和自己没有好好孝顺的父亲见面,哭着说想要就此逃离,所以我才——” “不对。你带登志子离开,实际上是要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万一有人发现了你和津布乐夕美的关系,你便可以借此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人会想到,诱拐女生的男人,会犯下杀人的罪行,这就是你的目的。就算是因为丑闻而被社会抛弃,你也无所谓。不,实际上,就像你所说的,你正好可以借此做为辞去学校工作的借口,可谓一石二鸟之计。你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杀掉你所憎恨的女人——” 似乎是打算要反驳的清元闭上了嘴,向下望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十三年后,长大成人的登志子搭上你的出租车。她一开始就知道开车的人是你。然后她说起了十三年前的事。她特意乘上你的车子,开心地想要和你叙旧。至少在她看来,当年那件诱拐事件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或许她还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对你抱有一份感激之情呢。她说,那时你说着要去医院然后从车里出来,结果却并没有去看父亲——” 陆井屏住气息,探出身子,紧盯着清元的脸。 “你在十三年前的那天,到底做什么了呢?我知道了。登志子隐晦地说着。你着了慌,杀人案的时效期是十五年,你可不想在这时被捕,正好她就在你的车里,为了封住她的嘴,你冲动地犯下了罪行——这就是事情的原委,对吗?是这样吧?” “不……”清元叹息道,心情激动地摇摇头,“请等一下。我确实……对……在十三年前,和学生的母亲有过那样的关系……对……是这样啊……我完全忘记了……因为那段回忆太令我不快了——” 清元小声嘀咕着,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地数度点头。 “那么你承认了?十三年前,你杀害了津布乐夕美?” “那天,我的脑中全是坐在我车里的登志子。从学校出发,到葛龙高原,我一次也没有下过车,”清元没有看陆井,只是独自低声呻吟着,淡淡地继续说,“我当时连一分一秒也等不及,一心想把她关入自己的笼子里。我也确实想起过,那个混身赘肉的女人。那天,我曾经对她说,要是我在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间没事,就去她家。所以她才会把门打开,等我过去吧。当然,就算没有登志子的事,我想我也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怎么会……这样。” 陆井疑惑了起来。这么说来,母亲果然还是因为意外事故而摔死的吗。可是,因为母亲的出轨,而让父亲对他指责不已,那份痛苦,全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刑警先生,”清元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刑警,就是当年那个女人的儿子,他露出轻蔑的笑容说,“我确实杀害了登志子。不,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吧?我的头脑,现在有点混乱——” “没关系,”根来代替茫然的陆井,催促道,“你继续说吧。” “当时,我并没有立刻发觉,搭上我车子的女人就是登志子。她倒是马上就认出了我。她报上姓名后,我还想了半天。因为实在是令我难以置信啊……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真的是当年那个女孩吗?” “你是不是感到幻灭了?” “咦?嗯,应该算吧。” “她给你留下的,那宝贵的清纯印象,被她自己彻底破坏了。因为无法忍耐这一点而下手将她——” “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就算变成这种样子,和我也没有关系。无论怎样都好,在我看来,她和其它乘客一样,我们随便聊着天,由我开车将她送往旅馆,我只记得这些了。不过啊……” “不过?” “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我确实杀害了登志子。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要杀害她。不……直到刚才我才发觉。”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 “我之前就隐约有些感觉。听了刚才的话,我终于明白了。”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她上车后就一直在说以前的事。她天真地笑着说,因为那件事,让你丢掉工作,真是抱歉啊一类的,看上去也不像真心道歉。其实我也一样,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对她怀恨在心,只是随意地笑着附和她。突然间,她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 “她说什么了?” “我使劲儿听,听见她说那个老女人——一类的话什么的。” “老女人……” 她说的肯定是射延夫人。 “她好像是在骂骂咧咧地吼着什么。说那个整容老女人的脸啊,就像带了个橡胶面具,这种女人的丈夫也真是不容易……我只能记得这些了。等我突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将身子探到后面的座席上,掐住了登志子的脖子。而车子则停在我根本不认识的地方。至于我是什么时候踩的刹车,我已经记不得了。”清元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当时,登志子已经失去了意识。我惊恐地赶快调头,随便找了个地方把她的尸体和东西扔了下去。我觉得自己,好可怕……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发作,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就算我的确有些疯狂,却为何突然间……之前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直到刚才——” 清元仿佛终于安下心一样,喘着气流下眼泪。 “可是……可是为什么,登志子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她会知道,十三年前,我被引诱的事……也许……她一直知道,却保持着沉默?表面上装作不知情,心里却偷偷嘲笑着我?太过份了……太过分了,登志子……嘲笑着如此不幸的我……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要特意说出来……特意用这件事来奚落我……登志子……为什么……为什么!”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